17 孟周翰(二) 看着我,愛上我
蘇禾走進派出所。
在民警同志的帶領下, 見到了沉默的坐在休息室裏等她的時小凡。
……雖然說是尋釁滋事,但就他這一身傷,誰會信是他向別人尋釁滋事?
而明珠酒店那邊明顯也不想将事态鬧大——這次他們承辦了重要會議, 不搞出負面新聞是最首要的任務。打電話報警其實主要是想借助警察的威懾力, 在不引起肢體沖突的情況下,名正言順的把人弄走。
所以警方批評教育之後, 雙方态度都很好。各自在筆錄上簽字,也就結案了。
把蘇禾叫來, 還是因為時小凡不肯走。
蘇禾在大廳裏, 已經聽民警同志講過事情的因果。
……她心裏最糟糕的預感, 終于還是被證實了。
時小凡宣稱自己是孟周翰, 追着孟啓森的車子叫爸爸,并要求一定要見到孟啓森。
他若自稱是其他富二代, 民警同志說不定還得查一查才能确定。
可孟周翰是誰?
他是個會在社媒上曬晚宴菜單,發活動定位,直播走紅毯……一次次引□□國服務器崩掉, 引得同臺出席活動的明星分兩派一派狂蹭他流量,一派狂罵他給活動安保增加負擔的超級網紅。這幾年雖然玩夠了, 或者說成熟了, 而漸漸不怎麽更新自己的浪國和短視頻賬號。但偶爾蹦出一句話來, 依舊分分鐘橫掃各大平臺。
全網絡, 誰不知道他到底長得什麽樣?
所以盡管民警同志努力保持專業客觀, 可顯然是把這件事當笑話來講的。就連等候室裏那些因為各種原因被帶進來的準治安隐患們, 也在笑他“又一個想錢想瘋了的”。
而那個笑話, 是蘇禾最愛的人。
他本是她此生最珍貴的寶物,可他想變成另一個人。他不承認自己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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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休息室裏,看到時小凡茫然、死寂的目光, 蘇禾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他很明顯正在自我防護——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不在心裏自我催眠,根本就無法保持這樣的淡漠和冷靜。
蘇禾深吸了一口氣,告訴民警她想和時小凡單獨待一會兒。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她才走上前去。平靜的說,“先回醫院吧。等你傷好了,再想辦法去見孟啓森。”
“我見不到他的。”孟周翰擡起頭,淡漠的看着她。他的情緒詭異的穩定着,“根本就不可能見到,我們家安保到底有多嚴我自己最清楚。根本就不可能随便讓閑雜人等靠近他。”
蘇禾:……
“你覺得自己是孟周翰,卻又認為自己是閑雜人等?”
“這不是很明顯嗎?”孟周翰情緒稍稍高揚,“我現在這副模樣,誰會信我是孟周翰?”
蘇禾:……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是在時小凡的皮囊裏。
“為什麽一定要避開安保?為什麽不能想辦法通過正常途徑拜訪他?”
“正常途徑,哈,開什麽玩笑?你知道我們正常交際的都是些什麽人嗎?就我現在這個身份,都輪不到他身邊一個助理親自露面打發。一個前臺就能把我攔下了。”
當然此刻,孟周翰還不知道,就在今天,他死活沒闖近前的那個車隊,蘇禾無意中就給破防了。
當然蘇禾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
她看了一下表,告訴他,“鄭瑩穎現在正在采訪孟啓森。”
孟周翰眨了眨眼睛。
蘇禾便接着說,“如果你能受邀參加今天的年會,那麽最晚明天,你就會跟他坐在同一個會場上。你也根本就無需追着他的保镖車喊爸爸,他自己就會停下來,跟你平等的交談。”
孟周翰愣了愣,那雙充滿自我防禦意識的眼睛輕輕動了動,堅固的壁壘漸漸破碎成一片水光。
他的目光重新溫熱起來,同時閃動着躍躍欲試和自我懷疑“……可是,這根本就不可能。你知道要積累這麽多財富,爬到業內領袖的位置上,需要多少年嗎?”
“所以你就想走捷徑,靠拼爹去打贏那些日複一日拼命努力的人嗎?”
“拼爹”這個頻頻讓他跳腳的詞,再一次觸發了他的自動反擊意識。但這一次,他終于說出了不一樣的內容。
“可那是我爸爸,”他言辭激切,“我就是想見我爸爸,想見自己的爸爸也得花上十年二十年變成億萬富翁——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她愛時小凡。她确實愛他。
但如果他非要當孟周翰,她也不是沒法用對待孟周翰的态度對待他
孟周翰而已,一個在和她互不影響的領域裏蹦得很歡的陌生人。也許人海之中曾有過那麽幾次擦肩而過,但誰知道他是誰,誰知道她是誰呢?
讀書時她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學習機器。本質上,她是個極端理性,還不怎麽懂人心的女學霸。
“然而他現在已經不是你爸爸了。”蘇禾冷漠的提醒他。
孟周翰捂住了臉,支着自己的額頭,開始哆嗦。
——他被破防了。
可這個女人破防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哄他安撫他。就只是為了用現實鞭打他,逼他認清楚自己的處境。
他猜得沒錯,這女人不軟、不萌、不體貼、沒風情,也根本無意攻略他。
簡直就是最不能讓男人得到撫慰、最無法激發異性的愛意的那種……那種第三性。
但是……她确實正視他了。
這一次,她沒有再自欺欺人的把他當成時小凡。
她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把他當一個發癔症的瘋子。
她好好的,把他當一個虎落平陽的孟周翰看待了。
“你相信我是孟周翰嗎?”他在極度的落魄之中,終于仰起頭來看向她,問道。
“我不信。”她生硬,但一如既往的誠實的回答她,“我是一個科學家。”
當她這麽說的時候,孟周翰感受到了她內心極度的孤單。在此之前察覺到這點是很不可思議的,但現在,他好像忽然就獲得了共情別人的能力——又是跟時小凡有關吧,他想。天天說他拼爹。她自己不也是沒多獨立,沒多堅強嗎?連當個科學家,都得捆綁一下男朋友。
蘇禾說,“從來沒有人檢測出能脫離□□獨立存在的意識。更不必說在此基礎上開發出能把意識抽離□□,獨立轉移的技術。……倒是實驗室裏,已經成功的讓實驗鼠的大腦産生簡單的錯誤記憶。所以,雖然同樣不可能實現,但我确實可以給出比‘靈魂置換’更合理的說法——你的大腦受到了刺激,産生了錯誤的記憶。你不是什麽孟周翰,只是記憶錯亂的時小凡。”
孟周翰沮喪——但好像又習慣了的心想,果然是這樣嗎?她果然還是要把他當時小凡嗎?
可是蘇禾又說,“但是我不了解、我做不到,并不意味着這個世界上一定就不存在、就不會發生。”她頓了頓,似乎在取笑自己言不由衷。但她依舊看向了孟周翰,直視着他的眼睛,告訴他,“如果你想說服我,你不是時小凡,而是孟周翰——你可以向我證明,給我看證據。我是可以被說服的。”
“到底要怎麽證明才行?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能想出向一個不熟的人證明你是你的方法嗎?”
蘇禾說,“我是孟周翰的陌生人,不是時小凡的陌生人。”
明明是他自己先自稱跟人家不熟,但蘇禾一說陌生人,孟周翰的心莫名又被刺痛了一下,他低聲嘀咕着,“明明都朝夕相處半個月了。”
蘇禾沒有理會他,只說,“雖然我不能判斷你是不是孟周翰,但……你可以證明你不是時小凡。”
孟周翰眨了眨眼睛,不知怎麽的就很躍躍欲試——他受夠了她口口聲聲時小凡,反正不管怎麽樣,他絕對不願再被她當什麽時小凡。他想讓她看他就是他,而不會想起什麽旁的人。
孟周翰說,“我會法語。”
蘇禾輕輕眨了眨眼睛,掩掉了眼中的水汽。
“……你認定時小凡不會法語嗎?”她說。
“他不會吧……”孟周翰不是那麽斬釘截鐵的說,“國內又不教,他父母也不像是能給他請得起家教的樣子。”
蘇禾說,“時小凡的媽媽是個機械工程師,時小凡小的時候她跟組援助過阿爾及利亞,帶着時小凡學過法語。除了法語,她還能說流利的俄語。會一些西班牙語和羅馬尼亞語。”
“……”孟周翰張了張嘴,“不可能。她連兩千塊都拿不出來,又摳門又勢力……”
“會英語、法語、俄語,能說西班牙語和羅馬尼亞語,跟能不能拿得出兩千塊有直接關系嗎?”
“但她要真能說多國外語,起碼也得是個社會精英吧!”社會精英怎麽可能這麽窮?
“是啊,她是社會精英。”蘇禾說,“她是個中層公務員,月薪兩萬多。至于為什麽拿兩千塊都這麽為難,她跟你說得很清楚——因為她要供二套房的房貸。她五十歲了,家裏女兒才十一。她得精打細算,替女兒考慮。并且……她也确實沒有像愛女兒那麽愛時小凡。”
“才兩萬塊……”孟周翰想說才兩萬塊算什麽精英。但他随即意識到,因為賺得不夠多而看輕一個會五種語言的工程師,太low太淺薄了。
可惜他收斂得有些晚了,蘇禾已經被他激怒了。
“你家那些精英,能拿多少錢的工資?”蘇禾忍不住問道,“你所謂百萬年薪随便雇的,難道是普通員工?你要搞清楚,不正常的不是他們,也不是他們的收入。”
是靠他們聚斂起千億財富,卻在這裏貶低他們價值,輕薄調笑他們賺得少、活得不夠體面漂亮的無知富二代。
孟周翰張了張嘴,為自己在她面前表現得輕薄而感到懊惱。也為她瞬間的疏遠而感到焦躁。
“……你就是想批判我對吧?”
“我只是覺得你需要一些常識,弄清楚別人窮并不是因為有哪裏比不上你。稍微尊重一下別人的合法勞動所得,收斂一下你的趾高氣昂。”
她嘆了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但是……對不起,我不該這麽沖。”
她只是受不了——如果時小凡真的是因為受了什麽刺激,希望自己是孟周翰,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那她沒有辦法不遷怒,不去惡毒的貶低、教訓這個富二代。
但是她遷怒他,貶低他……她的愛人就能變回來嗎?
她說,“時小凡會說法語……你再想一想,還有什麽你會,而他肯定不會的東西。”
當然有——孟周翰想,他能随口說出一大堆時小凡聞所未聞但他習以為常的東西,他就該先把這些東西說出來,而不該說什麽法語,帶出她這一大串憤懑不滿。
但是,當他拒絕向蘇禾論證“他”是“他”。當他選擇說“法語”,而不是那些因為財富的差距而天然被他這個階層壟斷的東西,來證明他不是時小凡時,他其實就已經明白——他想在“自身”,而非金錢的領域戰勝這個人。戰勝這個僅僅因為早來了一步,就讓他在遇到……遇到蘇禾的那刻,處處落入被動的人。
他想證明,一無所有的站在這裏的孟周翰,也是值得蘇禾遇見的。
至于找爸爸——
他慘兮兮的追着他爸爸的車呼喊“我在這兒,我才是你兒子”時,其實就已經意識到了。
——當他進入時小凡的皮囊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他父母的兒子了。
他們沒有血緣關聯,沒有法律關聯,甚至都沒有社會關聯。
唯一的情感關聯,也只存在于他一個人的記憶中。
哪怕他真的站到他爸的面前,向他做出了完美無缺的證明,他爸八成也只會拍着他的肩膀說,“小夥子,你要把聰明用在正途上”,然後送他進監獄——他們這些有錢人,最怕被別人摸個底兒掉,喪失日常居家的安全。要是連個親子鑒定都不做就認兒子,家門早就被來認爹的擠破了。
如果他還是孟周翰,那麽就算他是個人渣敗類,他的父母也肯定一如既往的愛他,無非更為他而操心煩憂。
如果他不是孟周翰,哪怕他是個完美的子女,他們也最多羨慕一下別人有這樣成才的孩子。
如果他們能自行決定可不可以切掉他的一只腎去救他們的人渣兒子,他們八成也會選擇——切。
……這就是父母對子女的愛。全盤接受的愛。基于血緣的愛。極度無私的愛,極度自私的愛。
但唯獨不是“我愛你的靈魂”的愛。
當然他還是會去找爸爸——畢竟那是他的爸爸,他的媽媽。那是他的血緣羁絆,感情羁絆。
就只是……
就只是,在此之前,他也想要,被眼前這個人看到。
“沒有了。”他說,“我證明不了。我只能告訴你我家住哪兒。我有哪些家人,他們叫什麽,哪天生日。我有哪些朋友,哪些喜好,經歷過什麽事。然後你可慢慢去查證我說的對不對。”他仰頭看着蘇禾,帶一些期待,“你想聽嗎?”
蘇禾怔了怔,“……不想。”
孟周翰:……他就知道!這個女人薄情寡義,鐵石心腸。根本就完全不想了解他!
蘇禾看着他燥亂難安的模樣,到底還是心軟了。
“你……時小凡的法語并不算很流暢。”她說,“如果你可以說出他做不到的水平,也可以證明。”
孟周翰憤恨的仰起頭來看向她,流暢如歌的法語脫口而出。
很多人都說法語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語言,但作為一個純正的中國人,蘇禾完全聽不出法語有任何比漢語優美的地方。就像一連串粘連不清的音符在喉嚨和舌頭之間反複彈跳。但當然,漢語也差不多,無非彈跳的音符和位置不一樣。
這世上沒有優美與不優美的語言,就只有優美與不優美的嗓音。
而時小凡的嗓音無疑是優美的——至少在她的耳中,是優美的。
所以當他的聲音停下來的那刻,腦海中不斷翻湧着的記憶,和耳中所聽到的話語、眼前所見到的人,令她一時甚至無非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曾經為時小凡——當然更是為了去法國參加國際會議,以及跟那邊的項目組合作,而學習過法語。
所以她聽得很清楚。
他說的是——
我是孟周翰,我把自己弄丢了。
我的靈魂被困在了別人的皮囊裏。
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所有人都不認識我。
但是唯有你,我請求你……
請你看着我,請你認出我。
請你相信我。
她捂着臉轉過身去,背對着他。悄悄擦掉了眼淚。
——無論他是自我認知混亂也好,是別的原因也好。這個身體裏的靈魂,都已經不想再繼續當時小凡了。
她弄丢了她的愛人。
待平複好情緒之後,她才回過身來面對他。
“好的,我相信你了。”她說,“從今天開始,直到……直到小凡回來為止,我都會把你當成孟周翰。”
她說,“現在,我們回醫院吧——我希望你能珍視我男朋友的身體。我不希望等他回來後,找回來的是因為你的粗心大意,而有任何運動障礙的身體。他……他還挺喜歡打籃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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