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哪塊疤不是因為你?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樣的經歷,好像不管是什麽時候只要自己畢業了,學校一定會在那個漫長的暑假裏翻新。
而我更慘的是,沒趕上學校翻修,卻趕上了學校搬校區。
洛鎮一直都是個小地方,小到連初中和小學都在同一個地方,而且連大門都沒有。
勝利小區在洛鎮是正兒八經的學區房,離學校的直線距離不過五十米,就算是走路,頂了天了也就三分鐘。
但是就在我升入初中的這一年,洛小有了大門,燙金的“洛鎮中心小學”十分紮眼,而初中部也從鎮中心搬去了鄉下。
這就意味着原本只要三分鐘的腳程,換成了三十分鐘;原本安全的康莊大路變成了要過車流的十字路口。
小升初的這個暑假,洛鎮顯得格外的熱鬧。自行車電瓶車店賺的盆滿缽滿,開面包車的司機師傅接了好幾班的學生活兒。
我騎着我爸組裝起來的老破舊自行車,每天趁着太陽下山蹬過兩個超級陡的上坡去熟悉上學線路。
初中以前我對吃穿都是沒什麽講究的,對于用的東西也只在乎會不會影響使用。
但是當開學大家騎着花花綠綠好看的自行車,暗地裏取笑我這輛把手都生鏽的老破舊的時候;當大家笑話老破舊的上鏽的把手和不規則的車框的時候;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格格不入。
好奇怪,明明只是升了一個年級,連歲數都沒長過,班裏大部分的同學也還是原來一個操場玩的人,怎麽突然的就開始有了親疏遠近了呢?
我随着放學的人流推車出校門,不認識的陌生人在身後笑嘻嘻地讨論。
“看看看那輛山地車好帥啊,好像還能變速哎。”
“嗐,我的車是我姑姑給我從上海買的,騎起來也很順暢的。”
“這輛電瓶車也是我爸給我新買的,花了兩千多呢。”
這一切本都和我無關,但是突然有人上來拍拍我的肩膀笑嘻嘻又不無認真地說:“哎,你的車好髒啊,你不洗車的嗎?”在他身後是笑作一團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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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的世界以我為中心,無數的異樣複雜眼光都朝我壓過來。
一種名叫“自尊心”的東西開始作怪,帶來的是幾乎要将我淹沒的羞恥。
得益于霸王的定位,從小我雖然稱不上衆星捧月但也算得上是八面玲珑。我爸媽教育我也是寬嚴并濟,許嘉允作為我的跟班,對我更是有求必應。
這是我第一次直面這樣的處境,而起因只是我騎了一輛不怎麽體面的自行車。
長大以後我明白過來,那些其實也只是小孩子們之間沒有惡意的玩笑,可對當時的我來說這一切,簡直可以用“晴天霹靂”來說明。
我想我當時的表情一定非常難看,不然他們也不至于撇撇嘴說,“你也太開不起玩笑了吧。”
我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這是我少得可憐的歲月裏沒有經歷過的尴尬,“我沒······”
“趙喻津。”有人坐上我的後座,見我轉頭,露出埋怨的神色,“怎麽不等我放學?”
是許嘉允。
他雙腿微曲,拂開我的手往前彎腰夠車把,挪到前面把書包放在我搖搖欲墜的車簍裏,然後朝我偏頭,“愣着幹什麽,上車。”
我鼻頭猛地一酸,險些掉下眼淚。
這段時間萌生出的無數自卑拘謹在許嘉允坐在車上的時候好像都沖散了。
他把我的書包拿過去背在身前,腳下一發力便順利帶我走遠,讓那句“我沒生氣”說了個主謂就不了了之。
老破舊的站腳我爸自己修的,騎車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碰到輪胎的軸,兩個鐵片貼在一起發出“咯吱咯吱”的難聽叫聲,就算在熱鬧喧嘩的馬路上也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自從上學以後,每每遇見這樣的時候,我就會在周圍人看熱鬧好奇的眼神中停下來,将站腳往外扳。
許嘉允顯然沒有這個想法,他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一樣,愣是甩開了人群,然後在十字路口的時候一拐彎,進了二環路。
“走錯了走錯了。”我提醒他道。
他将車速放的極慢,然後側頭對我說:“平日裏不是橫死了嗎,怎麽在別人面前就慫了?”
聽了這話,我雙腳踩地直接站了起來,因為慣性腳還扭了一小下。
許嘉允抓緊剎車,滑出去好幾米後才把車停住,接着掉頭湊到我跟前,“怎麽了?”
怎麽了?我生氣了。
別人說我,我是管不着的,可是許嘉允不可以說我。
我一直不吭聲,許嘉允也有點生氣了,語氣裏的嚴肅也是我從沒見識過的,“我問你,別人說你,你幹嘛不回嘴啊?”
那一瞬間,我的所有委屈全都湧了上來,短短幾秒鐘眼睛就彌漫起了霧氣,“你沒聽人家說嗎?那是在開玩笑,不是說我。”
所以我怎麽能回嘴呢?那樣會顯得我小氣玩不開,就更不會有人想要跟我玩,跟我做朋友了。
許嘉允冷笑一聲,“你覺得好笑嗎?”
我瞪他一眼,淚水因為這個動作争先恐後的湧出眼眶。
廢話,我要是覺得好笑才不會這麽委屈。
許嘉允嘆了口氣,拉開我的包掏出紙巾,語氣和緩不少,“你都覺得不好笑那還叫玩笑嗎?”
我倔強地站着一動不動,把頭扭過去不看他遞過來的紙。
許嘉允下了車,轉到我面前,我又扭頭到一邊去,他又移過來。
反複幾次過後,我對上他的眼睛,覺得我倆都挺像神經病的。
被這樣的想法逗樂後,我十分沒出息的笑了。
許嘉允也笑了,無奈之餘也沒忘将紙巾攤開折好輕輕替我擦掉眼淚。
傍晚的夕陽打在他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眶下暈出密密麻麻的陰影。
這場莫名高漲的怒火就這樣偃了聲息。
最後我還是別別扭扭地坐上了車,吸着許嘉允剛在超市給我買的桃汁,總算冷靜了一點,“你車呢?”
許嘉允哼一聲,“您才想起來問我啊,這不來救你嗎,放學校路邊了。”
我十分無情地捶了他一下,“救?”
他吃痛地挺直腰,“好好好,不是不是。”
這還差不多,我滿意地收回拳頭,“可是明天就是國慶假期了,你車子要在學校呆七天,萬一丢了怎麽辦?”
許嘉允笑了一聲,“丢了更好,反正那輛底盤低,我也想換一輛了。”
你看這人,明明是自行車,被他這一番描述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以後要自駕汽車上學。
盡管他看不見,我還是翻了個白眼表示立場。
他那輛車是前年許叔叔抽獎中的,小巧的青少年款折疊式。
當初我和許嘉允雙雙學會騎車以後,就經常在我的帶領下穿梭在大街小巷。
有一回我非要逞能站在後座上,結果被吓得腳底發軟只能奮力抓着他肩膀,疼的許嘉允直叫喚,我還嘲笑他太嬌氣。
後來我們倆位置調轉的時候,他一發力疼得我雙手放把,嗷嗚一下就磕在車把上,門牙後面磕掉一小塊。
想到這裏我不自覺舔了舔牙齒,那塊凹陷果然還在。
當時更讓我郁悶的是,因為我抓破了許嘉允的肩膀,我媽給了我兩下。而我奮力說明我牙也缺了的時候,卻因為豁口不明顯被認為撒謊博同情,又挨兩下。
我真的是比窦娥還冤。
許嘉允把車停好,照例跟我一起上樓吃飯,我戳了戳他的肩膀問,“你記不記得我們站着騎車的事情了。”
他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怎麽不記得。”說着将衣服扒開露出肩膀,“我還留疤了。”
“你也太嬌氣了。”我再度唏噓道。
“我嬌氣?”許嘉允眉毛一蹙反問我,“我哪塊疤不是因為你?”
我本能地反駁,“徒兒,你莫要胡說。”
明明都是一起跑來跑去竄着玩兒的人,許嘉允卻比我們更容易留疤。
除了肩膀上的抓傷,還有腳背上被我在滑板上推着走時不小心跟水泥地摩擦的凹陷,以及被我拽着非要從鋼筋上跨下來跌倒以後中指根的疤痕。
這麽想來,确實是什麽事情都跟我脫不了幹系來着。
不過我也不是就毫發無傷的呀。
有一回我媽帶着我們兩個人去動物園,等車的時候,許嘉允閑得慌,非要跳人家的板凳玩兒,那我自然是不甘落後的。
結果我們越跳越得意,在我發力的時候,許嘉允重新擺了下板凳,我躲閃不及正好磕在小腿中央,疼得淚灑當場。
但是怕我媽罵我,更怕她一氣之下不帶我們去玩,所以硬是自己抹了淚忍着沒吭聲。
一開始也是疼的,後來玩兒開心了就也沒什麽感覺了。我還心想好歹穿了秋褲的,總歸不至于磕破,只要不上紅藥水,爸媽鐵定發現不了。
直到夜裏回家洗澡的時候,我悲哀的發現,我的秋褲——脫不下來了。
右腿的褲筒牢牢地跟我的小腿黏在了一起,還能看見滲出的已經變暗的血。稍微動一下就是錐心的疼,邊緣露出來的肉悶得發白還在往外滲血。
我自己是下不去狠手的,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叫來了我媽。
我媽一向是以虎出名的,打眼一過手頓都沒頓一下,直接給我撕了下來。
我的哀嚎像是殺豬,連樓道的聲控燈都叫亮了。
最後的最後,還是許阿姨過來替我上的藥。
在大人的盤問下,我以一人抗下所有,愣是沒出賣許嘉允踢板凳的事情。
他怎麽光能記住小事兒而記不得我做出的卓越貢獻呢?我痛心疾首,控訴許嘉允沒良心。
許嘉允眼皮都懶得擡,十分精準的列出了我拿這件事情要挾他幫我做的種種作業。
······
我尴尬地笑兩聲,開門回家,實際上心裏給他下了判詞。
古人雲:大丈夫不拘小節。
許嘉允的腦子光背課文還不夠,竟然還要記仇,看樣子是沒什麽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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