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童年篇·韓舞

“如果奶奶接你回家,那麽你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要留在那個家裏，哪怕是卑微地讨好每一個人。”

這是媽媽臨死前告訴韓舞的最後一句話。

媽媽的手用力抓着她小小的手，到媽媽死後都花了很大力氣才掰。

六歲的小韓舞并不明白媽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這句話卻像是刻在骨子裏一般,她記了很久很久。

韓舞并沒有等來奶奶，她被送進了兒童福利院。

在兒童福利院，她度過了整整三年，直到九歲的時候,媽媽口中的奶奶,才終于派人來接她回家了。

兒童福利院的生活并不好，本來能吃到的東西就很有限,而韓舞因為性格懦弱，總是被人欺負，吃的也常常會被人搶掉。

哦,那個時候她還不叫韓舞,她叫韓柔柔，她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一樣，軟弱,無能。

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韓柔柔九歲了卻看起來異常的瘦弱，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一樣。

再加上性格軟弱，都不敢正眼看人,整個人都顯得怯弱畏縮,很難讨人喜歡。

奶奶看到韓柔柔就皺起了眉，本來就已經布滿皺紋的臉上,表情愈加吓人。

韓柔柔瑟縮了一下，當場就吓哭了。

她只覺得面前的老奶奶,像是童話故事裏會吃人的巫婆一般，随時可能會把小小的她吃的。

“我、我不好吃的……你、別吃我好嗎？”

韓柔柔抽噎着好不容易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奶奶的表情更難看了，她非常嫌棄地開口：“果然是那個女人生的下等人，跟她媽一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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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奶奶口中的下等人。

韓柔柔也是……

“我是你奶奶，以後就留在這個家裏吧。”

奶奶的語氣并不好，甚至有些不耐煩。

但她還是讓韓柔柔留在了這個家裏，給她買了很多新衣服，讓她可以吃得飽飽的，還讓她可以上學。

小小的韓柔柔，突然就有些明白媽媽話裏的意思了。

她要讨好奶奶。

奶奶不喜歡哭，她就擦幹了眼淚，再也不在奶奶面前哭了，哪怕她異常敏感，淚腺發達，本質上就是個小哭包。

可在奶奶面前，她總會露出笑容，甜甜的，像是最懂事的孩子。

奶奶是韓家的當家人，可她并不只有韓柔柔這一個孫女。

奶奶生了好幾個兒子，她的兒子們又生了很多子女，韓家很大，子孫滿堂，韓柔柔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随時可以被抛棄。

在韓家韓柔柔是不受重視的，而且她那些堂哥堂姐都會欺負她。

可韓柔柔依舊不想離開韓家，這裏她有明亮的房間，柔軟的小床，漂亮的衣服，熱的食物，最重要的是，她可以上學。

韓柔柔不僅在家裏是受欺負的那一個，在學校也是。

韓家是豪門，給她上的自然也是貴族小學。

那樣的貴族學校裏，都是一些被家裏寵壞了的大少爺大小姐，像韓柔柔這樣懦弱的性格，是最容易被欺負的類型，而且還不會反抗。

韓柔柔因為瘦瘦小小的，看起來就很小，加上沒有正規上過學，最一開始，她被韓老夫人送進了一年級，和一群六歲的孩子一起。可即便是比其他人大了三歲，韓柔柔依舊是被欺負的那個，她學習起來也非常吃力。

畢竟她幾乎是沒有任何基礎。

她待的那個兒童福利院，是比較差的福利院，各種條件都跟不上。

雖然裏面偶爾也會教孩子們一些東西，但韓柔柔常常處于饑餓狀态下，也根本聽不進去什麽。

即便是很吃力，但韓柔柔依舊很努力地在學習。

可這個年紀的熊孩子，自己不好好學，就也見不得別人好好學習。

作業本被一把搶過去，撕成兩半，伴随着小男孩嘲笑的聲音。

“你們看，這個好哭佬又在裝好孩子了，就是個老師的跟屁蟲，老師昨天找我談話，肯定是你打的小報告吧！”

他們其實根本就不怕老師找談話，但是被打小報告了還是覺得不爽。男生将撕成兩半的作業本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別、別踩了！”

韓柔柔蹲下身去要撿作業本，她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現在只能勉強控制不在奶奶面前哭，但她依舊很容易哭。

她一邊擦着眼淚，一邊想要把作業本從小男孩的腳下搶救出來。

這是新的作業本，她才寫了一次。

小男孩并沒有什麽分寸，一腳踩在了韓柔柔的手上。

疼痛讓韓柔柔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淚眼模糊了視線，韓柔柔只是一邊流淚一邊等待着下一次的疼痛降臨。

被欺負多了，她也習慣了逆來順受，甚至不懂得反抗。

然而這一次，疼痛并沒有再次落下。

她聽到小男孩誇張地慘叫出聲，叫得比她以往任何一次疼痛的時候都要兇。

“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欺負女生，我打死你。”

韓柔柔聽到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用最奶的聲音，說着最兇狠的話。

偏偏，似乎還非常有威懾力。

那些欺負她的孩子們，都退開好遠，空出來的那一塊，竟然只剩下了韓柔柔和那說話奶聲奶氣的小孩了。

“栾槿柒，你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奶聲奶氣的聲音繼續惡狠狠着。

“你打我，我告我爸去，嗚嗚嗚嗚……”

被打的小男孩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他爸都沒這麽打過他。

“略略略略……好哭佬，讨好精，你去告訴你爸啊，反正我打贏了，我怕你啊！”小栾槿柒對哭唧唧的小男孩做了個鬼臉，一點都不怕對方告狀。

繼打哭小男孩又氣哭小男孩之後，小栾槿柒終于想起了韓柔柔，想要扶她站起來。

蹲在地上的韓柔柔擡眸看過去，也許是因為淚眼模糊的關系，韓柔柔看到扶自己的小女孩似乎渾身散發着光圈一般，像個小天使。

對于小栾槿柒來說，那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她衆多樂于助人事件中的一件而已。但對韓柔柔來說，那卻是除了媽媽之外，第一個對她釋放出善意的人。

小栾槿柒對韓柔柔來說，就像是無邊黑暗中透進來的一束光，雖然微弱，卻那麽溫暖，讓韓柔柔忍不住想要抓住，想要……逐光。

韓柔柔開始注意起那個奶聲奶氣卻非常厲害的小女孩，她想要和她做朋友。

很可惜，雖然都在一年級，但栾槿柒并不是她的同班同學。

之後小栾槿柒又在韓柔柔被欺負的時候救過她幾次，還對那些欺負韓柔柔的小男孩說韓柔柔是她罩的人。韓柔柔也不知道她那些話是從哪裏學來的，但是小栾槿柒說什麽，在韓柔柔聽來都是對的。

韓柔柔知道了栾槿柒是栾家二小姐，是被寵着哄着長大的，她有自己的小夥伴圈子，她走到哪裏都是衆人的焦點。

韓柔柔很想和小栾槿柒更近一些，她百般讨好自己的堂姐，終于在她們聚會的時候，堂姐願意也帶她過去了。

韓柔柔知道堂姐願意帶她過去不過是為了襯托，順便各種使喚她。可韓柔柔不介意，她早就……習慣了。

一群大小姐的聚會，果然是排外的。

“聽說她是下等人生的孩子，我們不要跟她玩！”

“她長得醜死了，頭發枯黃枯黃的，跟稻草一樣。”

“悠悠，你怎麽帶她過來了？”

“……”

這些話，韓柔柔聽多了也就不在意了，至少當初她以為是這樣的。

她低着頭站在一旁，安靜又溫順。

突然，她感覺到手被牽起，而後，一個小兔子玩偶挂件遞到了她的手上。

“送給你。”

韓柔柔擡頭，就看到了小栾槿柒的笑臉。

她的笑容很燦爛，眼睛彎彎像月牙一般，這是韓柔柔見過的，最好看的笑容。

“柒柒，你不是說小兔子挂件送給我的嗎？”

堂姐過來想要搶走韓柔柔手中的小兔子挂件，如果是平時，韓柔柔一定會松手，會讓給堂姐的，她一向如此。

可是，這一次，她不想讓。

她知道韓悠悠只是不想這個小兔子挂件給她，可能随手就會扔掉。

但對她來說，這是她收到的，人生中第一個禮物。

“給我！”堂姐眼神兇狠，以往這個時候，韓柔柔都要被她吓哭的，這一次，她也在等着韓柔柔哭。

然而，這一次她失望了。

韓柔柔不僅沒哭，甚至都沒松手。

小栾槿柒看姐妹倆争執，她也走了過來。

小小的人，眉頭皺了起來。

她的目光在韓悠悠和韓柔柔身上轉了轉，然後伸出一根手指在韓悠悠的手上點了兩下。

韓柔柔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韓悠悠捂着手腕哭出了聲。

“下次你再欺負她，我就欺負你。”

小栾槿柒的話，是韓柔柔聽過的最好聽的話。

下一刻，小栾槿柒拿起了韓柔柔手中的小兔子挂件，比在韓柔柔臉旁，發出一聲傻笑：“嘿嘿，真像。”

韓柔柔急了，她以為小栾槿柒想要把小兔子挂件收回去，她想要搶回來，但她敢跟堂姐搶，卻不敢跟小栾槿柒搶。

她害怕，怕這個唯一會對她笑的人，會讨厭她。

就在韓柔柔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時候，小兔子挂件又被放回了她手中。

“你怎麽又要哭了？她剛才扯痛你了？”

小栾槿柒擡起自己肉嘟嘟的小手，笨拙地給韓柔柔擦眼淚。她的動作實在算不上溫柔，甚至帶着小孩子的蠻橫，可韓柔柔卻破涕為笑了。

真好！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關心她。

之後玩過家家的時候，幾個大小姐都不願意帶韓柔柔一起，小栾槿柒就舉起了自己柔柔的小拳頭：“行啊，你們不願意帶她玩，我也不跟你們玩了！”

小栾槿柒的威脅效果顯然很好，幾個大小姐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屈服在了她的淫威之下。畢竟她們打也打不過栾槿柒，家世也比不過栾槿柒，那還能怎麽辦呢？

“你當小公主好不好，被惡龍抓走了。”

小栾槿柒問韓柔柔，然後又指着韓悠悠，容不得韓悠悠不樂意，韓悠悠就變成了惡龍。

“那你呢？你是王子嗎？”韓柔柔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天真地發問。

“我不是，我也是小公主。”

“哦——”拖長的尾音裏，滿滿的都是韓柔柔的失望，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失望些什麽。

“誰說救公主的一定要是王子呢？小公主也可以救小公主的。”

小栾槿柒的聲音不大，卻在韓柔柔的心裏埋下了一顆種子。

拯救落難公主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以是小公主。

而她，是她的小公主。

韓柔柔笑了，她在小栾槿柒肉嘟嘟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小栾槿柒一愣，然後也在韓柔柔的小臉上回親了一口，按照她的說法是她不能吃虧，你吃了我一口，我也要吃回來的。

韓柔柔開始更加賣力地讨好韓家的每一個人，像媽媽說的那樣。

尤其是奶奶。

當她知道奶奶最近身體不好，就打算自己去學着做點東西給奶奶吃。

可那個時候的韓柔柔太小了，她們家的竈臺又高，韓舞想要生火，還要搬來凳子。

她用盡了自己所學不多的知識，照着教程上教的去做菜，結果卻因為沒站穩摔倒還被火燙傷了。

奶奶知道後，并沒有心疼她，只是用看廢物的眼神看着她。

還有着對她不争氣的失望。

韓柔柔害怕了，她害怕被趕出這個家，她怕再次過回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更怕離開這個家就離她的“光”，她的小公主越來越遠，再也見不到了。

受傷的手，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或許注意到了也沒人會在乎吧。

可是放學的時候，當小栾槿柒拿着燙傷膏藥過來找她的時候，韓柔柔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跟你們班小胖打架的時候發現你寫作業的時候手都是縮着的，問你堂姐才知道你被燙傷了，擦過藥了嗎？”

“擦過了，沒事的。”盡管韓柔柔已經因為着燙傷掉過很多次眼淚了，可栾槿柒問她的時候，她還是揚起了最好看的笑臉。

“怎麽會沒事呢？我看看！”

栾槿柒去抓她的手，小孩子真的沒多少分寸，韓柔柔疼得身體都顫了一下，卻不舍得收回手。

她任由小栾槿柒給她又重新塗了一邊燙傷膏藥，盡管手上很疼，心裏卻是暖暖的，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呼呼呼呼，痛痛飛走，不疼了不疼了。”

小栾槿柒一邊吹着韓柔柔的手指，一邊嘴裏念念有詞安慰着。

“嗯，真的一點都不痛了。”

韓柔柔順着小栾槿柒的意思，說着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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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童年只寫了一部分，下章繼續綜藝劇情了，就舞舞小時候蠻慘的，還是個小哭包來着……她的改變實在太大了，也不能怪柒柒認不出來。

韓舞不是藝名，就是她改名字了，說起來也跟柒柒有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