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白蓮花
晏寧閉了閉眼,把情緒裏的不耐煩和煩躁藏起來後,才緩緩睜開,她帶着阮好往樓上走,到轉角處後,脫離了客人們的視線,她頓住腳步,回身,問:“怎麽了嗎?”
那麽黏人,完全換了個人,絕對有鬼。
十七歲的晏寧就這麽不動聲色地選擇了最周全的方式,全了阮好的面子,也避開了探究的目光,把自己親爸的情人抵在牆角,等着阮好的回答。
阮好沒有立刻回答。
晏寧擡頭看了看挂在高牆上的鐘,差八分鐘到七點。她沒多少時間,往前邁了一步:“好好?”
阮好在跟系統進行頭腦風暴。
“我要說實話嗎?”
“告訴晏寧你在來之前跟人打架?”
“那不是打架!”
“确實,是你單方面的毆打。”
“不該打嗎?家暴男都給我死!我見一個打一個!”
“冷靜點……”
阮好深吸一口氣,她松開晏寧的手腕,往後退了退,後背抵着牆,涼涼的,像她身上的黑色晚禮服般疏離又寡淡,她擡眼,有點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說:“好吧……”
晏寧做了個傾聽的動作。
阮好還是決定說了實話,只是簡化了毆打的過程,着重強調了這件晚禮服不值這個價這件事,最後總結道:“你這裏有沒有新的禮服讓我換下?”
晏寧眉梢微挑,又開始懷疑阮好是不是故意的。她沒在本家住過,但她媽媽在這住過,她的那些晚禮服也都留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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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好這樣大費周章,就為了穿她媽媽的衣服?
系統:“晏寧又在懷疑你。”
阮好莫名其妙:“這有什麽好懷疑的?”
系統:“懷疑你想當她媽。”
阮好更莫名其妙了:“這有什麽好懷疑的?”
系統:“……”
是哦,阮好可是不是想當人家媽嗎?
晏寧沒有多少時間了,想着故意就故意吧,跟阮好說讓她在二樓走廊東邊最裏面的房間自己挑,就上樓去請老太太了。
小姑娘趕時間,提着裙擺就跑,裙角翻飛,淡淡的橙香味轉瞬即逝。
阮好望着她的背影,慢吞吞地走上樓梯,進入二樓後左轉,走到最裏面的房間推開門,打開燈,巨大的衣帽間,被塵封了的美麗。
阮好沒急着進去,她靠在門框上看着房間裏的陳設,感慨:“我們寧寧,真是個好孩子。”
系統:“你又知道了?”
阮好低低地嗯了一聲:“哪怕懷疑,哪怕戒備,但也不想我在大庭廣衆下丢臉吧?”
系統:“也許她只是單純地趕時間呢?”
阮好:“……”
系統:“或者你這樣其實也在丢她的人?”
阮好:“……”
系統:“阮好?”
阮好:“滾你媽的……”
系統:“……”沒媽,謝謝。
阮好煽情失敗,也不管那麽多了,直接進門。
晏寧的媽媽雖然去世很久了,但禮服完全不過時,更有種複古的韻味在裏面。
随便一件都讓人愛不釋手,阮好挑了條跟她身上款式差不多的,剛剛換好,門就被敲響了。
“進來……”阮好彎腰對鏡頭重新戴耳環,從鏡子裏看到晏寧推門走進來,她問:“開始了?”
晏寧點了點頭。
她回身關上門,靠在梳妝臺上,有點疲憊地閉了閉眼睛。
阮好戴上耳環,直起身:“寧寧……”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晏寧開口打斷了阮好,她剛剛陪着老太太走了一圈,跟一群不熟的人虛與委蛇,在下面還好,回到屬于媽媽是房間,情緒就有點繃不住了。
她稍稍擡眼,柔弱的情緒一覽無遺:“你先下去,好嗎?”
這誰能拒絕的了?
阮好脫口而出:“好……”
說完,她就立刻為晏寧騰出私人空間,臨走前帶上了門,生怕別人來打擾晏寧。
快走到樓下了,系統才幽幽開口:“你關門真是個多餘的動作。”
阮好扶着扶手:“嗯?”
系統:“她已經出來了。”
阮好皺眉:“這麽快就調整好情緒了?”
系統:“就沒有情緒。”
阮好:“??”
系統:“那個衣帽間有個密室,是晏寧媽媽留給晏寧的股份授權書。
她之前沒接觸過公司的資料,現在因為你接觸到了,這次正好靠這個機會對一下。”
阮好:“……”
系統:“對完後就走了。”
阮好:“下樓了?”
系統:“上樓了……”
系統:“晏家的老太太看着不怎麽喜歡晏寧,其實心裏很疼她。
也想讓晏寧真正地繼承晏家所有的家産,一直在收集其他人受賄行賄的證據。估計今天把一部分正式交給晏寧了。”
阮好目瞪口呆:“……”
這就是豪門嗎!這就是錯綜複雜的恩恩怨怨嗎!
樓下的晚宴已經正式開始了,歡快的圓舞曲中,有人在舞池中央搖晃着身體。
有人在長長的自助餐桌前吃東西,更多的是忙于應酬的人,侍者輕快地穿梭其中。
阮好魂不守舍地拿了塊慕斯蛋糕在手上,魂不守舍地吃了一口、又一口、再一口。
阮好忍不住滿足地喟嘆一聲:“好好吃哦!”
系統氣得要厥過去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豪門!你看看在場的女士有誰在真正地吃東西嗎?!”
阮好放下空盤子,又端起高腳杯:“對不起。敬你……”
系統:“……”随便吧。
晏寧的媽媽比阮好要瘦一點,所以禮服也要緊身一點,阮好也不敢吃太多,吃了一塊就慘兮兮地罷了口,獨自看着這一桌桌美食嘆息。
“哎呦,這不是我們家小嫂子嗎?”背後忽然傳來女人的聲音,陰陽怪氣的讓人心理不适:“怎麽一個人在這嘆氣啊?”
系統:“是晏寧的姑姑,叫晏秋,婚姻不幸,小孩不孝,小心點她。”
說話間晏秋已經走到阮好的面前了,阮好也不想跟她硬剛,禮貌地笑了笑:“晏大小姐……”
“什麽晏大小姐啊?”晏秋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好:“現在晏大小姐可是晏寧,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算什麽啊?”
阮好:“……”
從未見過這麽愛說實話的人。
阮好不太會應對這樣的場面,所以一直是晏秋在說,她在旁邊微笑點頭嗯,看起來很軟弱可欺,晏秋的話也就越來越過分。
“小嫂子長得是漂亮,我哥眼光挑我是知道的,他就喜歡你這樣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白花,勾勾手魂都沒了。”
“……”你哥馬上從棺材裏爬出來信不信?
“你一個女人,又要看孩子又要忙公司的事,忙不過來吧?
我兒子最近正好要實習,他學習好,我讓他去幫幫你。別跟我客氣。”
“哈哈……”她恐廢物。
“不過晏寧現在青春期,很難帶吧?我聽說她在學校也不乖,整天跟人家打架。
啧啧啧,你得好好看看是不是早戀了,別哪天被人搞大肚子,丢我們家的人。”
這話說得就過分了,阮好不爽地皺了皺眉,正想怼回去,卻聽有人在喊晏秋,晏秋說着來了來了也不跟阮好打聲招呼就走。
阮好若無其事地拿起桌上的蛋糕,伸出一只腳。
系統:“你幹——”
“啊!!”
只聽一聲穿破屋頂的尖叫,晏秋以一種決絕的姿勢朝地上倒去。
阮好離她最近,連忙去扶她,結果一不小心被她「撞」飛了,踉跄了下勉強扶住旁邊的柱子才沒有倒下去,她驚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又連忙上前:“大小姐,你沒事吧?”
而這一出戲,全被尖叫吸引過來的客人看了個完整。
“吓我一跳,搞什麽啊?”
“是晏秋啊?那怪不得了,她就沒上過幾節禮儀課,小時候可瘋了。你看看,丢人了吧?”
“天啊,她還差點把別人撞飛。”
“她之前不是跟晏家鬧掰了嗎?怎麽還有臉來這裏?我記得鬧掰之前她來家裏鬧,還打了晏寧吧?”
“她不就是想圖家産嗎?該給她的都給她了,自己揮霍怪誰啊?”
晏秋屈辱地趴在地上,而罪魁禍首還在假惺惺地問她沒事吧,她怒火中燒,想也沒想,直接起身把阮好給推開了,大罵:“臭□□就是你推的我在這裝什麽裝!”
阮好猝不及防地摔到在地上,她愣了會兒,旋即不可置信地看向晏秋:“你……你怎麽能冤枉人?我沒有啊……”
她連忙看向圍觀的人,焦急解釋的語氣裏夾在了一絲哭腔:“我真的、真的沒有啊!”
圍觀的人竊竊私語:“怎麽可能是她?她還去扶晏秋了。”
“對啊而且也沒有理由啊。”
“呃這是給自己找面子故意欺負人家吧。”
“阮好也挺可憐的。”
晏秋氣個半死,但也不能把剛剛跟阮好說的話重述一遍。
看着阮好坐在地上,被冤枉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而旁邊圍觀的人的目光也越來越鄙夷,終于燒斷了她腦海裏名為理智的弦——
“你還說你沒有!你再說一遍!”她尖叫着就要沖上去揪阮好的頭發,結果手還沒擡起來,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在場的人俱是一愣。
阮好本來已經閉上眼睛準備好被扯頭花了,等了會兒沒等到,她悄悄地睜開眼睛,也愣了下。
先落入眼簾的是紗裙裙擺,在走動中被風吹起,細長白嫩的腳腕若有若現。
再往上移,是盈盈一握的腰線。再往上,女孩身體還沒長開,微微地隆起的弧度青澀又漂亮。
是晏寧……
她抓着晏秋的手腕,手臂的線條纖細幹淨。只一下就松開了,她皺眉,吐字冰冷:“別在這裏丢人。”她側了側臉:“錢管家,帶她去樓上清醒一下。”
管家立刻上前把已經傻掉的晏秋帶走了。
晏寧停頓了一下,這才看向阮好,神情略有些複雜,是介于不耐與刻意營造出來的溫柔之間的情緒。
阮好仰着頭看着她,蓄在眼眶裏的最後一滴眼淚墜落,冰涼又滾燙。
兩人就這麽望着,望着,望着。
系統看不下去了:“男主還在場呢你這樣跟女主對望是幾個意思?還還不起來等着晏寧抱你呢?”
阮好噓了一聲:“我在體會……”
系統:“?”
阮好:“原來當白蓮花的感覺這麽爽!”
系統:“……”
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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