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水袖舞)

姜奈的公寓偏離申城市中心繁華地段,  是兩年前買下的。

因為長期紮根劇組拍戲緣故,她本人很少住在這裏,除了定期找清潔工來打掃外,  房子還跟新的一樣,  落地窗挂着墨綠色窗幔,重重疊疊的垂落在地板上。

沿着客廳牆壁望去,  是米白色的沙發和落地燈,  角落還放着一排木質書架,  裏面的書籍按薄厚排列,  多數是她為了琢磨演技買的書籍。

開門進去前,  姜奈還擔心會有灰塵。

好在放眼望去,  談不上一塵不染,也算是整潔的。

“太久沒來住了,  你坐會,我先收拾一下。”姜奈先給謝闌深倒杯水,  卷起袖子,先把客廳簡單的收拾出來,  讓他坐在沙發上,  還翻出了許久不用的電視遙控器。

這是謝闌深第一次來她住的地方,眸光掃了圈,處處透着她生活的痕跡。

見姜奈忙裏忙完的,他解開大衣的紐扣,  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姜奈哪舍得讓他動手,唇角彎起笑道:“你會做什麽?”

謝闌深面不改色地回:“看你安排。”

姜奈最後給了他一個出門去超市采購的任務,樓下街道就有店,  步行五六分鐘可抵達。

她從櫃子裏翻找出白紙,快速的寫了購物清單交給他。

謝闌深看了眼收進大衣口袋裏,  帶着任務出門了。

趁着這個時間,姜奈先把衛生打掃幹淨,從衣櫃裏找出整潔的床單被套換上,膝蓋輕輕半跪在地板,趴在床沿,指尖去撫平着床單上的皺痕,不知怎麽的就停了下來。

擡起卷翹的眼睫,看了看主卧的周圍。

當初會買下這套公寓,純粹是為了在申城有個安身的地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帶謝闌深過來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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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想,都覺得有種不太真實的幸福感,讓她低頭輕笑了好久。

屋內除了無人居住落下的灰塵外,別的東西都沒大動,等二十幾分鐘後,謝闌深提着購物回來,姜奈已經收拾的差不多,正拿着毛巾擦拭桌子。

聽見門鈴聲,她趕緊跑去開門。

謝闌深手提兩個大購物袋,一身西裝筆挺地站在走廊上,看上去與他平日裏形象格格不入。

姜奈心想真是辛苦他了,忙着讓路:“這麽多呀?”

她寫的清單是些生活用品,現在懷疑他是不是把超市搬空了。

謝闌深走進來後,問她:“放哪?”

“廚房吧。”

……姜奈跟過去,看了看購物袋裏的東西,不僅有新鮮的水果,還有一束淡粉色的花,看上去很清晰雅致。

“我看桌上的花已經枯萎。”謝闌深順道去了趟花店,語調輕描淡寫極了。

姜奈挺喜歡的,将粉色的花拿出來,又用玻璃花瓶養好。

看她忙裏忙外的,謝闌深偶爾搭把手,腳步跟着半寸距離,閑談着晚上吃什麽。

姜奈偶爾回過身,主動地踮起腳尖,在他臉龐的下颚親幾口:“給你煮紅燒冬瓜吧。”

謝闌深點頭,她煮什麽喂他,就吃什麽。

到了傍晚,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

姜奈要做飯就不讓他擠在廚房裏了,畢竟油煙味很大,輕聲哄他:“你去沙發看會電視。”

謝闌深只好作罷,百般無聊地走到客廳去,他随手打開個電視臺,看到是搞笑的綜藝節目,沒什麽興趣就移開了目光,修長挺拔的身形站在書架前,長指漫不經心的翻着書籍。

上面一本本都是姜奈看過無數遍的,還有秀麗的筆跡标注着。

謝闌深翻完手上的,去拿另一本時,從書籍裏抽出了本薄薄的財經雜志。

他微頓片刻,饒有興致地逐字看完財經記者筆下的自己,視線落在那一行小小的字上,是姜奈用紅筆寫下:“錯的!謝闌深是水瓶座的,不是三十歲,是二十五周歲。”

這本雜志時間是去年上市,是一名財經媒體專門寫了篇有關于謝家家主的報道。

謝闌深向來深居簡出,低調到連年紀都會被外界弄錯,而姜奈當時買回來時如獲至寶,回家後一翻,才知道都是媒體胡亂猜寫的,她邊看邊憑借着回憶去糾正,也沒舍得扔了。

放在書籍夾着一年多,怎麽也沒想到會被謝闌深翻出來看。

廚房裏,姜奈煮了簡單的三菜一湯,端上桌後,走過去想叫謝闌深吃飯。

見他安靜地坐在客廳沙發上,拿着本書在看。

“吃飯了,你看得懂我的書嗎?”姜奈輕笑,以為他看的是演技方面的書籍。

謝闌深長指按在尾頁上,嘴角在暖黃的光裏微扯,像是在笑:“略懂。”

姜奈毫無防備心走過來,擡手想去拿,誰知先看清了他修長如玉的手術拿着什麽,臉頰驀地發熱,想假裝看不見已經為時已晚。

倘若說對他的喜歡,是心動也不敢說的暗戀。

那這本雜志上标注的那一行行字跡,是寫滿了她對他的感情。

姜奈見謝闌深眼底浮現出笑痕,小聲嘀咕:“有什麽好笑的。”

謝闌深将雜志放好,骨節清緩的敲了敲膝蓋說:“坐過來。”

姜奈一看他眼神,就知道是想親她,故意往餐廳走。

才不要呢。

這場晚餐,姜奈的廚藝勉強過關。

謝闌深享用着同時,若有若無的目光也會落到她臉上。

姜奈被盯着,臉頰的熱一直散不去,等七分飽後,主動提議:“我們下樓去散步吧。”

誰知謝闌深竟不去,身形慵懶地坐在沙發處,又拿那本雜志翻了。

“……”

姜奈只好把碗碟都端進廚房洗好,十分鐘後,泡了杯茶給他喝。

剛端到茶幾上,便聽他淡淡的說:“不去洗澡睡覺嗎?”

她怔了下,看向牆壁上的時鐘:八點五十分。

“還早吧。”

謝闌深側目望過來,臉龐神色不顯:“嗯。”

“看會電影吧,還不想睡。”

姜奈完全沒懂他的暗示,脫掉棉鞋後,單膝跪在沙發沿,找了個舒适的地方窩着。

客廳燈光被關掉,唯獨亮着電視劇的光,半暗的環境裏一切都顯得格外安靜。她拿着遙控器,找了今年票房很逆天的電影看。

主演是奚萬清,配角之一竟然是遲珠。

姜奈看到電影裏有馬棚的情節,略遲鈍的反應過來。

遲珠可能是通過這部電影,認識的奚萬清。

她漆黑的眼眸很認真看着劇情,沒一會兒,腰際感覺到熱,視線往下,是謝闌深挨了過來,伸手抱住她,說話時,連溫熱的呼吸都輕灑到耳邊:“她跳的不如你。”

姜奈反應沒兩秒,才回神知道謝闌深指的是這部電影上的畫面。

遲珠演的歌姬在馬上風情萬種的起舞,不到三分鐘就被奚萬清飾演的太子,一箭射死了。

後知後覺的幾秒,似乎才解讀出謝闌深隐晦的暗示着什麽。

姜奈想笑,微微低垂臉,小聲與他說着悄悄話:“真想看?”

謝闌深在半暗裏,摸索到到她的手:“嗯。”

靜了一會,姜奈随了他的願,從沙發起身,面色溫柔:“等我會。”

電影還繼續在播放着,可惜已經無人觀看。

謝闌深就坐在那,眼神盯着衣帽間的方向,靜默片刻,又端起茶潤喉。

在短暫的五分鐘裏,他表面上沉靜自然的看了腕表十次。

在最後一次,房門被從裏面推開。

姜奈光着腳,足音極輕地走出來,她身上穿着一襲薄綢的長袖裙,腰身束得極緊,裙擺又寬大,隐約間秀出白皙光滑的腿,整個人俏生生的站在光暈極暖的壁燈下,像是浸透了月色般,呈現出一種古典的美感。

在謝闌深沉默無聲的注視下,姜奈鼓起勇氣,唇邊婉約一笑,緩緩的擺動起了腰肢。

跳舞對她來說,就跟普通人吃飯睡覺。

幾個簡單的動作,足尖輕轉,纖細瑩白的手從肩膀拂到腰間,長袖随之舞動起來,窈窕的身姿看上去是極為柔和輕盈。

跳了會,姜奈擡手,将固定頭發的發夾取下,一頭烏黑長發垂落而下。

而她也将腰間系緊的衣帶輕輕扯開,瞬間極柔的衣料順着圓潤的肩傾落了大半,從細細的鎖骨延伸下來,衣衫要松不松,又讓人驚覺她這身子如同薄瓷一般美麗易碎,舞姿輕盈,無形中仿佛是在邀人欣賞。

謝闌深端着手中的殘茶,隔着這段半暗的距離,眼裏仿佛漆黑的墨,也有一抹光亮,那是她的影子。

姜奈眼眸低垂,能感覺到他靜靜凝視着自己,随着一件長袖裙拂在纖細的手臂,整個人的皮膚白的晃眼。

一步

兩步

走到跟前,她的裙擺一直輕輕晃動,貼着他西裝褲的膝蓋。

謝闌深視線先掃到的是姜奈這身柔軟飄蕩的長袖裙,沿着腿線垂落,白皙的足尖輕點着地板,在半暗的光下很是秀氣。

他手臂擡起,稍微将她拉到沙發旁邊休息:“跳的不錯。”

謝闌深半天反倒克制着自己,從薄唇擠出了這四個字,低聲評價着這舞。

姜奈幾縷細而淩亂的發絲貼着臉頰上,襯得她肌膚雪白,在黑暗寂靜的客廳裏,電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結束,誰也沒說話,能清晰地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姜奈以為謝闌深會做點什麽,靜了數秒後,卻見他修長冷白的手指整理着她的裙角,布料是極柔順的,又從指間垂落:“你穿這身好看……”

“我好看,還是裙子好看?”她抿起笑,故意在男人耳邊輕問。

謝闌深很有學習精神,長指純粹是想看她這身水袖裙的穿法,這種層層衣物各有講究,很是讓人心生出隐秘的念想。

“是這樣穿?”

“內襯裙的細衣帶是這樣系法嗎?”

即便室內有暖氣,也讓姜奈感覺到沒什麽安全感,下意識将自己依偎進他懷裏,散開的烏黑秀發擋住了臉頰浮現出的很淡紅暈。

也不知道他有什麽好看的,在無聲中,主動擡起纖細手臂,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直到謝闌深研究夠了,将她整個人從沙發抱起,嗓音壓得極低:“去睡覺?”

“嗯。”

……

兩人在公寓裏居住了整整三天,沒有外人打擾。

姜奈有種是和謝闌深過上了普通夫妻生活的感覺,每日三餐都是自己動手搞定,閑暇時除了窩在沙發看電影和書籍,便是一起去逛超市,采購些日用品和新鮮食材,飯飽後,還牽手去公園裏散步。

遇到一些和善的老太太,姜奈都極有耐心地跟人聊幾句。

多半話題都是被問是不是新婚的夫妻,有沒有要小孩。

姜奈剛開始會臉紅,支支吾吾的,後來也淡然處之了。

在第三天晚上,謝闌深便替她,讓秘書給尤意發了一張律師函。

期間焉雲亭也有給她打過電話,她沒接,後來又發了十來條短信,斥責她是要毀掉尤意的人生。

姜奈看到短信內容時,也有那麽一剎那想回撥過去,問問焉雲亭。

當初尤意提前讓人引動爆破,作為一個母親,有沒有想過她要是運氣差了點,就直接命都沒了。

為什麽別人伸手打她可以。

她稍微有想還手的念頭,就是不通情達理,冷血無情了?

這個念頭也就起了不到三秒,便被姜奈親手掐斷,她知道的,無論是說什麽,焉雲亭早就從骨子裏厭惡自己,又怎麽會切身處地的想這些?

或許姓姜,是姜元洲的女兒。

在焉雲亭眼裏已經是原罪,這段淺薄的母女緣,是強求不了。

今晚沒有出門散步,洗過澡,與謝闌深看完一場電影,早早就睡下了。

在睡意模糊間,被一陣手機鈴聲給驚醒過來。

姜奈半趴在謝闌深的胸膛前,茫然地仰起腦袋,又被他手掌摁了回去:“再睡會,我來接。”

最近除了經紀團隊的電話外,不管是誰來電,都是交給謝闌深的。

姜奈濃翹的眼睫微閉着沒動靜,耳朵卻是在聽。

電話被接通後,那頭傳來的是一位陌生的女音:“喂?姜奈嗎?你外婆摔倒了。”

這句話驀地讓姜奈徹底清醒,将手機拿過來:“我是,你是?”

“我是你外婆的鄰居,她摔破額頭後,流了一地的血,口中念着說要找你。”

為了證明不是騙子,自稱是鄰居的還自報家門地址,語氣挺急的:“老人家就等着見你最後一面。”

最後一名四個字,像是重重捶打進了姜奈的腦袋裏。

她是先懵的,怎麽下床的都不知道,險些摔落時,還是謝闌深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我要回一趟泗城。”

在反應過來後,姜奈猛地抓住他的手,不自知在用力,指甲摳出了痕跡。

謝闌深溫聲安撫道:“我陪你,奈奈,我陪你去。”

姜奈連自己什麽時候含着淚都不知道,快速的換好衣服,手腳都是在發涼的。

她沒親人了。

在父親公司經營破産,欠了債務,姜家的那些叔伯都恨不得跟她擺脫那點親戚關系,連至親的奶奶,對她也是關緊了大門,從不認的。

只有外婆,會在她難以度日時,記起她。

深夜這個時間點,已經買不到回泗城的飛機票。

親自開車要跨越數個城市,十幾個小時更不現實。

好在謝闌深有私人飛機,平時很少用,關鍵時刻派上了用途。

姜奈是淩晨四點半才抵達,下了飛機,直接往醫院趕去。

去的路上,謝闌深将她微涼的手握着,低聲說給她聽:“這邊已經請了權威專家過去看你外婆,會沒事的。”

姜奈眨眨眼,盡可能将淚意逼退回去,深呼吸說:“我挺後悔的。”

當初焉雲亭把外婆接去泗城養老,擺出的态度不喜她出現。

她就真的為了撐那口氣,跟父親相依為命,沒有去跟外婆那邊來往,後來一身的債,她怕打擾到老人家平靜的生活,也不敢去找。

連上次去給外婆慶生,都是不歡而散的。

車子終于來到醫院,姜奈連口罩都沒戴,也顧不得會被路人認出來,到了急診大廳向護士打聽清楚後,又乘坐電梯直奔了三層樓的病房。

趕到時,打電話給她的鄰居還在,是個看起來五十來歲的中年女人。

見她來了,下意識地來了句:“這麽快啊。”

“我外婆情況怎麽樣了?”姜奈顧不上輕喘氣息,眼神透過門窗看向裏面。

鄰居說:“後腦勺磕破了,醫生已經給上藥,昏昏沉沉睡了又醒,剛才還念你呢。”

“很嚴重嗎?”

“沒生命危險,醫生給縫了六針,肯定要卧床一段時間了。”

直到聽見沒有生命危險,姜奈才整個人跟松了口氣,要不是全程謝闌深都扶着她肩,早就雙膝發軟地跪在地上了,到這會才有空想起來:“你說外婆想見我最後一面……是什麽意思?”

因為這句話的誤解,險些讓姜奈以為外婆不行了。

鄰居尴尬的說:“老太太這幾天念着自己時日不多了,還把房産證和棺材本翻了出來,說要見你最後一面。”

原來是這個意思。

姜奈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熟睡過去的外婆,一時心情添了許些複雜。

鄰居見她來,又看看跟在她身邊俊美陌生的男人,沒多試探的問,交代了幾句便先回家。

姜奈坐在病床沿,神不守舍的待了會。

謝闌深低聲問她:“我來守,好不好?”

她的臉色看上去,比躺在病床上的外婆還有蒼白無血色,看着吓人。

姜奈額頭很痛,話少,搖搖頭。

謝闌深只好給她倒一杯熱水,又叫來醫生問具體情況。

窗外的光逐漸發白,時間顯示早晨七點多時,昏睡中的外婆終于緩緩轉醒,還沒睜開就先出聲:“奈奈……”

“外婆,我在這。”姜奈去握她被子下冰涼的老手,眼角隐隐發熱。

外婆轉頭看向她,蒼老皺紋的臉龐上,眼袋很沉幽,顯然是最近都休息不好的緣故,說話都有種有氣無力的感覺:“奈奈,你去把外婆的包拿來。”

之前鄰居跟她說了,外婆會摔倒是因為夜裏要出門去申城找她,走樓梯時一腳踩空。

後腦勺磕破流了很多血,都不忘記死死抱緊懷裏的包。

姜奈下意識點點頭,注意到擱在床頭櫃上的包,表層還沾了幾滴血跡。

拿過來時,她指尖冰涼,帶着一絲顫意。

“打開它。”

姜奈聽着,手上動作是很僵硬的。

包裏是一本房産證和存折,有些年頭了,連紙張邊角都發暗黃。

外婆注意到了她身後,一直沉默寡言的謝闌深,又問:“你是奈奈的男朋友?”

謝闌深對老人家很有禮貌,沒有半點上位者的氣勢,連問候的語調都讓人覺得很舒服。

外婆撐着意識跟他聊了幾句,很滿意點頭:“奈奈的眼光真好。”

像她活到這把年紀,看人不問錢財,只看品相怎麽樣。

“要對奈奈好,她是個苦孩子……”

謝闌深低聲讓外婆安心,語頓片刻,又讓她養好身體為重。

外婆虛弱的點頭,視線回到姜奈身上,見她低垂着臉,想伸手去摸,似乎有些無力,只好養了一絲力氣才繼續說話:“奈奈,外婆名下有套老房子,存折上的錢不多,幾十萬……外婆知道你媽偏心妹妹,等将來你嫁了人,肯定是不會上心,這些就當做是外婆給你備的嫁妝。”

姜奈瞬間又有了落淚的沖動,微微哽咽着,搖搖頭。

她想要什麽,可以靠自己努力去掙錢。

怎麽敢拿外婆辛苦攢了一輩子養老錢和房子。

“奈奈,你別怨外婆……”

“我怎麽會怨您。”姜奈眼裏含着淚,只是那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沒砸落前,外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帶着許些複雜又愧疚的情緒,說:“奈奈,外婆活了這把年紀,只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姜奈的手腕過于纖細,垂在不動,就好像她用力就能折斷。

整個人僵着一動不動,仿佛動下就會痛得鑽心。

她耳朵聽見外婆說的話,每個字刺進耳膜裏:“外婆的東西都給你……奈奈,給你妹妹一次改過的機會好不好。”

其實在私人飛機上,謝闌深很隐晦委婉的問了句:為什麽鄰居會打電話給你?

姜奈那時隐約是猜到的,不願意去想而已。

她在見外婆掏出房産證和存折,只是為了給尤意求情時,似乎是意料之內,又有一絲的痛心。

許久沒有回話,雙唇幾次動了動。

就在身體快失去體溫時,是謝闌深将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拉起,單手護在了懷裏,對外婆禮貌卻疏離:“奈奈累了,我先帶她回酒店休息,會有護工過來照顧您。”

之後怎麽離開的醫院,姜奈腦子一片空白,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謝闌深在附近街道找了家酒店,開好房,将她帶進去,脫掉帶着寒氣的衣服和褲子,塞進了溫暖的被子裏。

身體逐漸回溫,指尖觸碰到的是柔軟被子。

可是外婆手上冰涼的溫度,還有那些話,依舊是清晰無比響在耳邊。

謝闌深脫掉大衣陪她睡,用手臂摟着,嗓音偏低:“在飛機上就沒見你合過眼,先睡覺……聽話。”

姜奈終于動了動眼皮,整個人都縮在他的話裏,呼吸一會兒急一會兒輕,幾度克制着情緒的波動,半響後,擡起快僵的手指去解開他襯衣紐扣,沿着縫隙,想要尋找着什麽。

謝闌深的體溫比她高很多,似乎才讓她內心有了安全感,覺得抱着溫暖又可靠,伸手用力去抱緊,微擡起腦袋,巴掌大的臉蛋透着蒼白,唇輕動,有點輕鼻音:“親親我。”

謝闌深如她所願,低頭将薄唇貼近她,是極為的溫柔。

有心取悅之下,姜奈指尖無意識地緊扣着他的襯衣,身子逐漸地無比放松下來。

過了幾分鐘,恍惚麻木的意識也徹底陷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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