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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你有何資格責備我們?是你背叛了大家,背叛了劍冢,我們之前明明分好工的,而你非但沒有完成份內任務,竟敢将計劃透露給宮千行,還私自帶莳蘿姑娘離開。你說你是不是太大膽了點?”

蘇沐眼眸微眯,冷然一笑:“我只知道今日誰敢動阿蘿,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楚江手扶上額頭,笑得無奈笑得嘲諷:“表弟,我想你沒有搞清楚情況。現在考慮是否手下留情的是我們,不是你。以你一人之力莫非還妄想抵抗劍冢諸人?真是笑話。”

蘇沐面上掠過殺氣,一字一句道:“你們別逼我。”

楚江正欲開口,這時聽得蘇聖冷聲道,“拿下他們。”

楚江不再多言,直接揮劍沖殺而來,紫蘇拎起七尺板斧,虎虎生風地舞過來。

長劍斜指,蘇沐擋住楚江兩人進攻,護着我且戰且退,一把劍使得滴水不漏,将兩人的攻擊招數盡數拆解,還略略占了上風。只是與我交握的那只手的掌心冷汗直冒,冰人肌膚。

見楚江兩人不敵,蘇聖大手一揮,咬牙恨道,“黑衣衛助楚江一臂之力,留下裴菡,凡所阻者格殺勿論。”

顧青猶豫着出聲:“劍聖大人,少主他……”

蘇聖一把打斷:“凡所阻者,格殺勿論!”

“唰”得整齊拔劍聲,頓時寒光刺人眼目,烏壓壓的黑衣衛面無表情,從蘇沐身後兩側包抄而來,殺氣駭人。

從這氣勢上看,這些人恐怕真會殺了蘇沐。不行,絕不能這樣,我張了張口,卻發現話都說不利索:“蘇沐,你、你放開我。我跟、他們回去。”

沒有去管身後沖來的黑衣衛,蘇沐橫劍掃開楚江和紫蘇,偏眼沖我輕輕一笑,爾後俯身于我唇上啄了一下,柔聲道:“阿蘿,你知道嗎?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眼淚湧出來,我哽咽道:“我知道。”

蘇沐吻着我的眼淚,悶聲笑道:“阿蘿,能愛上你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幸福的事情,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心中頓生不妙之感,我正欲啓唇。卻見蘇沐眉眼一凜,自袖中取出一把紅色藥丸吞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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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蘇一聲驚叫:“不要!”搶身而出,就朝蘇沐攻去。

蘇沐劍尖一抖,劍氣激射而出,直接震得紫蘇倒飛出去,撞在樹上。

紫蘇半倚在樹身處,嘴唇滲出鮮血,目光呆滞,又哭又笑道:“這下好了,我終于有伴了,蘇沐你他娘的還能再蠢點嗎?”

我聽不懂紫蘇的話,我只知道蘇沐與剛才不同了,整個人的氣勢瞬間高漲,渾身燙得厲害。我站在他身側,幾乎能感受到自他身上傳來的熱燙氣息,瑩潤黑亮的雙眸迅速漫上血絲,變得猩紅一片。

黑衣衛的動作有一瞬停頓,随後繼續前進,眼看就要沖至我和蘇沐身邊。

蘇沐足尖一點,攔腰攜住我淩空而起,單手執劍竟直直沖向黑衣衛。道道寒光激射而出,織成密密麻麻的羅網覆下,只聽得下方一陣慘叫聲,空氣中驟起濃重血腥味。

緊接着反手一劍格開楚江的襲擊,蘇沐踏上旁側樹身,借力身子翻轉帶我向那叢林接近一分。那瑩瑩的淺綠色在緩緩加深,襯着正午灼熱的陽光,愈發顯得妖異。

身後黑衣衛無聲追來,蘇沐卻不再顧及,帶着我轉身向那叢林光罩綠意最濃處沖去,交握的雙手處滿是冷汗。

眼看我們即将沖入那陣中,這時只覺背後一股沖天寒意直襲而來,蘇沐只來得及一把将我推出去。“嘭”地一聲鈍響,我扭頭向後看去,只見蘇聖一掌擊在蘇沐後心,蘇沐承受不住,當即一口血噴出,靠着手中利劍的支撐這才沒讓自己倒下去。

蘇聖舉手甩去,一巴掌重重打在蘇沐臉上,狠厲道:“畜生,你竟敢背叛我!”

又是一口鮮血,蘇沐直直退了一丈多才堪堪停住身子,面上頓起五指掌印,唇畔鮮血淋漓。他擡眼望向蘇聖,卻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啓唇吐出兩個字:“父親。”

蘇聖怒極,大踏步行去,一腳踩上蘇沐撐在地上的一只手,另一腳狠狠地踢向他心窩,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你還有臉叫我父親,畜生,敢壞我大事。”

蘇沐不做掙紮,只是默默地承受,他仰臉看向蘇聖,唇畔鮮血潺潺而流,然而面上笑容更大,他艱難開口,緩聲道:“父親,有時我真的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

蘇聖氣得一張臉發青,眼中陰骘之色大盛,退開那只腳,俯身将蘇沐扯着衣襟一把拎起,猛地甩出。只聽得“咔嚓,咔嚓”幾聲轟然響動,竟是将幾棵樹木攔腰撞斷。

連續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手中的劍再握不住,滑落在地,蘇沐掙紮着欲起身,終于因為傷重而倒下。

蘇聖跟上去,一腳踢向他的下颌,怒道:“我從來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一個男人長得跟女人似的,真讓人惡心,丢盡我們蘇家的臉。既然你要放她走,那就用你的命來還。”

眼角劃過一道明晃晃的水痕,蘇沐一點點擡起頭,依舊在笑:“父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願看到我。那讓我死好了,用我的命還,你放過阿蘿,這樣可以嗎?”

蘇聖怒極反笑:“想死?壞了我的大事,想死沒那麽容易。”一把拎起蘇沐,甩向一衆黑衣衛,冷聲道,“給我打,往死裏打。”

無數的劍鞘舉起來,無數的劍鞘落下去。一下又一下……

鮮血蔓延而出,染紅大片大片的草地,染紅全部的視線,染紅我的整個世界。

紫蘇膝行向蘇聖,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下,嚎啕哭道:“劍聖大人,他是少主,他是少主啊,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楚江抱劍立于一側,單邊劉海垂下,遮掩碧眸中的所有情緒。

顧青緩步轉來,瞥了蘇沐一眼,卻是向我走來。他于我身前站定,伸出一只手小心地觸向那瑩綠色的光罩,卻在掌心即将觸及時,光罩驀地炸起一道光芒,直逼得他後退四五步才停住。他臉色蒼白如受重創,打量這光罩半晌,低笑道:“未東陣法一如當年啊。”

轉眼向我看來,他輕嘆一口道:“莳蘿姑娘,你打算看多久呢?”他拂拂衣袖,餘光瞥向蘇沐,“這次連在下也讀不出你的心思了。你既沒有趁機逃離的想法,也沒有出陣救少主的念頭,你站在這裏究竟想做什麽呢?”

掃視一周陣外的衆人,我理理鬓發,無所謂道:“這場戲不錯,很有幾分看頭,等我看完這戲再走也不遲。”

顧青看了我好一會,忽然笑了,他指了指蘇沐,道:“你說他在演戲?拿命演嗎?莳蘿姑娘真的就這般絕情,眼看他為你死在這裏?”

我同樣笑了笑,淡淡道:“哦,這樣啊。可他不是你們劍冢的少主嗎?縱使他背叛劍冢,我還不信劍聖大人就真的忍心活活将他打死。沒有了這棵獨苗,他們蘇家豈不是要絕了香火?”懶散地靠上身後的樹木,我又道,“苦肉計這種伎倆,我已見識過多次,拜托你們有點新意好不好。”

紫蘇突然起身,轉向我怒睜美目,大聲哭道:“莳蘿,莳蘿,你竟能說這樣昧着良心的話?你知道他為你做出了怎樣的犧牲嗎?今日蘇沐若死在這裏,我紫蘇必殺你為他陪葬!”

好笑至極,我非常誠懇道:“紫蘇,你當我傻呀,蘇沐是否能死在這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出這陣法,我必定會死在你們手裏。”仰臉望天,正午的陽光刺得人雙目酸痛,擡起一只手稍稍遮了眼睛,我笑道,“我的命金貴得很,為了保住我這條命,當年可是死了不少人,這命不只是我自己的命。所以呢,即使你們真的要打死他,那就打死好了,他是你們的少主,與我何幹?”

顧青搖搖頭,輕笑出聲:“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是可,最毒婦人心。古人誠不我欺也。莳蘿姑娘為了自己的命,竟連未婚夫婿都不顧惜。”

我瞥他一眼,冷道:“顧先生難道沒聽說過另一句話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我與他尚不是夫妻。”

一直沒有發話的蘇聖有了動作,他轉身向黑衣衛,單手一舉,黑衣衛雨點般重擊停住。他語氣無波無瀾:“楚江,把蘇沐帶過去。”

渾身被鮮血浸透,幾乎識不出原來模樣。楚江把他放在地上,他俯卧于地,身子輕顫着,四肢微微蜷起,仿佛饑寒交迫的将死之人。鮮血自額頭沿着側臉一直流,他的面目模糊得怎麽都看不清。

有黑衣衛擡來奢華座椅,放于我所在之處的光罩外,放于蘇沐的面前。蘇聖于椅上落座,臉色冷肅陰厲,淡淡掃視我一眼。

我只覺一股寒氣自腳底心騰地直沖頭頂,極力抑制這才沒讓自己退後。

蘇聖冷冷道:“讓她看着,往死裏打。”

聞言,有黑衣衛将蘇沐拎起轉向我,爾後舉起劍鞘狠狠地擊在蘇沐肩膀處,鮮血迸濺。蘇沐疼得一陣抽搐,沒發出一點聲音,只是着地的那只手于草地處硬生生抓出五道血痕。

我只覺冷,渾身都冷得厲害,甚至連呼吸的空氣都是冷的,寒氣逼人,讓人不自覺發顫。我沒有移開視線,極力鎮定地看着這一幕。不,不能在乎蘇沐,這時拼得就是誰更無所謂,誰在乎誰就輸了。蘇沐是劍冢少主,是他的親生兒子,蘇聖不可能真的下死手。

可是另一道聲音自心底浮上來,蘇沐也曾說過,有時覺得父親好像很恨我或許恨不得殺了我,萬一蘇聖……這道聲音驟然瘋狂,他會死的,蘇沐會死在這裏的。這聲音缭繞在耳畔,充斥于耳中,除了它,我什麽都聽不到,

一下又一下,滿目殷紅,我甚至能感到生命的氣息正從他身上迅速流逝,仿若漏鬥中的沙粒,怎麽都留不住。一顆心縮成一團,顫抖不止,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紫蘇驀地闖入視線中,她俯身趴在蘇沐身上,盡數擋下落下來的重擊,指着蘇聖和我哭道:“你們怎能這般狠的心,怎能這般狠心?他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他這些年為你為劍冢流過多少血受過多少傷,你知道嗎?你就知道打他罵他,他連劍冢最低級的死士都不如。”

她轉向我,一字一句泣血道:“他是你的未婚夫婿啊,他為了你不惜背叛劍冢,不惜服下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藥,你竟能這樣冷眼旁觀,莳蘿,你沒良心,沒良心啊。”

蘇聖眼中戾氣大盛:“既然那麽想死,我成全你。往死裏打,連紫蘇一起打!”

一劍擊下,紫蘇猛地撲倒,嘴角溢出鮮血。她掙紮起身,望向我和蘇聖,流淚大笑道:“你們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你們根本就沒有心吧。”

顧青重新行至我面前,他的手中不知何時拎着一個包袱,蘇沐上午整理好的包袱。顧青層層打開,自最底下取出一張手絹包裹着的物什。揭開手絹,他将那物遞至我眼前,神色平靜道:“莳蘿姑娘,還記得它嗎?”

我一點點地轉眼去看,入目是一把桃木小劍,和我的同樣制式,只是他的劍柄處是淺藍色,上面刻着一個蠅頭大小的“劍”字,而我的是淡粉色,同樣的地方刻着大小一致的“醫”字。同樣的精致絕倫,不可能仿制得出。

顧青道:“你要找的是這把劍的主人嗎?”

眼淚再止不住,大顆大顆落下來,心痛得幾乎窒息。腿腳發軟,再站立不住,我倚在樹身處,眼前陣陣昏黑。

最後一道防線被擊潰,我望了望伏在血泊中的蘇沐,終于忍不住哭出聲:“我輸了,我跟你們回去。”

蘇聖将手一舉,黑衣衛動作停住。

顫巍巍舉起那勾玉,一點點貼向光罩濃綠處,我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要想,眼前卻有一幅幅畫面閃過,有騰騰燃起的漫天大火,有被火映得血紅的刀光,有奄奄一息渾身鮮血的蘇沐。

堪堪貼上那光罩時,一直不動彈的蘇沐突然擡眼望向我,目光痛心而哀傷,啓唇艱難道:“不要。”

蘇聖将手一放,雨點般的重擊繼而落下。

當即嘔出一大口血,蘇沐的兩眼一阖,幾乎昏死過去。他掌握成拳,青筋暴突,竟是在毆打下重新擡眼看來,他吐出的每一個字和着鮮血,他說:“阿蘿,別聽他們騙你,那劍不是我的,是宮千行的。阿蘿,我們沒有緣分,從一開始就沒有緣分。”

他說:“阿蘿,我再不能愛你了,再沒資格愛你了,你走吧,就當我今日死在這裏了。”

他說:“阿蘿,再讓我保護你最後一次。你走吧,讓我看着你走,這樣我比較放心。”

他說:“阿蘿,再見了。”

眼淚若斷了線的珠子,滿臉都是冰冷的濕意,踉跄着轉身,我不敢再去看他,不能再去看他。哪怕只一眼,我連這最後一絲勇氣都要耗盡。

莳蘿,走下去,一定要走下去,就像之前聽從六師兄所有的安排一樣。莳蘿,要信他,信他能為彼此做出最佳選擇。莳蘿,你的命不只是自己的,別回頭,別回頭……

“蘇沐!”身後驟然傳來紫蘇一聲尖叫,極度驚恐,極度絕望。

眼前驀地一黑,我一頭栽下去,失去所有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要相信南傾是親媽,親媽!!只是稍稍抽打一下而已,少主和女主甜得發膩,親媽都看不下去了~~

☆、娶我好嗎

再次醒來時,已身處劍冢囹圄之中。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入陣捉回我的,能橫行江湖這許多年,劍冢手段自是有許多高明之處。

所處環境還不錯,幹淨整潔,只是沒有陽光。監牢外燃着兩排油燈,将周圍的所有照亮,晝夜不熄,晝夜不分。我僅能從他們送來的飯食上推測時間。

這樣靜靜地過了一天,第二日早飯後不久,沉重的鐵門開啓聲緩緩傳入,接着是輕微的腳步聲。

待那道火紅身影出現在面前時,我怔了好一會。幾日不見,紫蘇竟憔悴得這般厲害,身體瘦了一圈,臉上的些微嬰兒肥消失不見,下巴尖削,雙目深陷,兩頰蒼白沒有血色,像是被抽去精神,整個人顯得沒有生氣,再尋不到以往的灑脫豪爽。連一直不離身的開山斧也沒帶。

她于監牢外站定,略顯呆滞地看我,久久不說話。

最終還是我打破了沉默,我極力鎮定地問道:“他怎麽樣?”

紫蘇眼淚“唰”地流出來,我呼吸一滞,眼前眩暈,腳下一軟差點撞上桌角。

紫蘇忙開口,聲音沙啞:“莳蘿你別慌,他還活着。”哽咽了片晌,她又道,“只是情況不很好。”

心跳得厲害,口幹舌燥,我扶着桌沿坐下,沒去看紫蘇,點點頭道:“哦哦,這樣啊。”

下面完全不知說什麽好,兩人又齊齊沉默。

這時,有侍衛自外行近,俯身對紫蘇道:“紫蘇姑娘,劍聖大人不許人在此久留,有什麽話盡快說吧。”

紫蘇這才轉眼看向我,低緩開口:“莳蘿,鑄劍的機緣在哪裏?”

我搖搖頭,苦笑道:“如果我說我不知道,紫蘇,你相信嗎?”

紫蘇愈發憔悴,雙目無神,似兩口枯井。半晌,她笑了笑,嘆道:“這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而是劍聖大人是否相信。劍聖大人認為那機緣就在懸醫堂,而你是裴府最後一個人。當年劍聖大人和前任教主一手策劃了懸醫堂血案,整個計劃以及實施過程都嚴密無懈可擊,裴府中人根本沒機會将機緣之物送出,那場血案中,唯有你一人逃了出來,所以若存在機緣之物,它定是在你身上。”

心中煩亂得厲害,我不覺怒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從來沒人跟我說過這件事,師父沒說過,六師兄也沒說過。關于方生劍,我還是從梁仁那裏聽說。不就是鑄劍機緣嗎?身外之物,我要它做什麽,若有的話,你們想要我早就給你們了好不好。”

紫蘇忽然定定看我:“宮盟主什麽都沒跟你說?”

一掌拍上桌面,我耐心全無:“六師兄該說什麽,到底有什麽好說的?”

紫蘇倚上背後的鐵檻欄,長嘆道:“沒說就算了,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心中亂成一團麻,額角處疼得厲害,腦袋昏沉沉無法思考,整個人暴躁不安,極力忍耐這才沒讓自己失态。

紫蘇靠着鐵檻欄席地而下,笑容慘淡道:“公事說完了,莳蘿,我們談點私事吧。”

我抑制着欲爆發的怒氣,凝着紫蘇一字一句道:“你別說了好不好,我現在煩得很,沒心情聊天。而且我對那些卧槽的江湖恩怨絲毫不感興趣,什麽機緣,什麽方生劍,什麽鑄劍譜,什麽血腥暴力陰謀陽謀等通通沒興趣。”

紫蘇面無表情:“那好,不說這些。我們來說說蘇沐,可以嗎?”

心中火氣頓消,我再發不出一絲脾氣,頓了頓,咬唇輕聲道:“蘇沐怎麽了?”

紫蘇沒有看我,仰臉望向房頂某處,緩聲道:“莳蘿,那把雄劍的确不是蘇沐的,它是宮盟主的。是我從宮盟主那裏偷出來,交予蘇沐。之前我說蘇沐有那把木劍之類的話,全是騙你的。”頓了片刻,她又道,“所以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不是蘇沐,而是宮千行。”

深呼吸一口氣,我相當誠懇地問道:“你想要說什麽?”

紫蘇唇角扯出弧度:“我想說你和蘇沐注定沒有緣分,你忘了他吧。”

斜眼打量她,半晌,我點點頭:“知道了。”

紫蘇緩緩看過來:“知道了是什麽意思?我之前騙過你太多次,你對我的話不相信我能理解,只是這次,莳蘿,你要信我。”

心髒都疼了,我捂着胸口不耐道:“紫蘇,這是我和蘇沐之間的事情,跟你是否信你沒有關系。”

眼角滲出一滴眼淚,紫蘇忽然掩面哭起來:“莳蘿,你知道蘇沐為送你走服下的是什麽藥嗎?”

我沒有接話,靜靜地等她說下去。

拳緊握起又緩緩松開,半晌,紫蘇輕聲哽咽着,卻是說起了另一個問題:“莳蘿,你知道我為什麽采草嗎?以前告訴你的什麽人家說我太剽悍吃得又多,将來婆家肯定養不住養不起,全是騙你的。”眼角淚珠顆顆滑落,紫蘇抹了一把,繼續道,“莳蘿,其實是因為我根本就離不開男人,離開就會死。有的時候我會想,如果能重新來過,我是不是還會選擇這條路呢。”

我聽不太懂,所以保持沉默。

“我是孤兒,被收養在孤獨園,從不知道父母是誰,長什麽模樣。那年劍冢來揀選孩童,看我資質還不錯帶走了我。我以為自己終于能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心裏很是高興,卻不知即将付出何種代價。”

“三百孩童放在一起訓練,爾後讓我們持劍互相殘殺,直至最後一人。我殺了我最好的朋友。她到最後都不相信是我殺的她,她到最後還對我說,小紫,你自己保重,我沒法子和你一起堅持了,小紫,要好好活着,努力活下去。自那以後,我就再不能用劍,再不敢用劍。”

“我想着噩夢可以終結了吧,孰料一年後劍冢将勝出的三百孩童放在一起,讓我們繼續互相殘殺,直至最後一人。以我的功夫,本來不可能活下來。我有次無意間聽說劍冢有種秘藥,服用後可瞬間增強功力,因為害怕死亡,所以我去偷了那藥服下。後來我勝出了,我活了下來。”

面上道道明亮的水痕,在燈光下映得殷紅一片,像極了血淚。紫蘇道:“那藥雖然助我提升了功力,卻于我體內留下不可祛除的毒素。這毒沒辦法解開,只能通過與不同的男人交合才能将毒素轉移,緩解一二。”

我怔怔地望她,指尖冷得厲害,仿若觸及寒冰之上,沒有一絲溫度。

紫蘇偏頭看來,似哭似笑道:“莳蘿,蘇沐服下的就是那秘藥。你忘了他吧。”

有誰笑容燦爛愈過朝陽,将這寒冰慢慢融化。溫暖之意星星點點地漫上來,我徐徐回神,扯出大大的笑容:“哦,原來是這樣。紫蘇,你替我帶話給他,你告訴他,我莳蘿一諾千金,既然答應嫁他就絕不反悔,我要他活着,沒什麽比活着更重要。”

紫蘇眼淚滾落:“莳蘿,你別傻了。你和宮盟主才是命中注定的姻緣,你和他沒有緣分。”

心中怒火騰騰燃起,我不覺豎眉對她:“什麽是緣分,什麽是命中注定?我說的話就是緣分,我說的話就是命中注定。他活着,我嫁他;他死了,我為他守一輩子。”

紫蘇呆呆望我,一時不語。

稍斂激動的情緒,我聲音放輕,又道:“何況誰死在誰前面還說不準呢,鑄劍機緣拿不到,劍聖他老人家還不得分分鐘準備要我的命。”

良久,紫蘇才有了動作,舉袖拭幹淚水,正色道:“莳蘿,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你這時收回還來得及。”

絢麗的花雨中,七彩的虹橋下,有誰眉眼含笑,持一枝桃花,柔聲而語,我蘇沐以生命為誓,此生此世,非你不可,非你不娶,非你不愛。阿蘿,嫁給我好嗎?

眼淚順着臉頰滑下,盤旋于唇畔,微微的涼意,一如他的氣息。我吸了吸鼻子,咧嘴笑道:“君不負我,我必不負君。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極細微的一聲輕響,我轉身循聲看去,只見監牢大門入口陰影處,有道颀長挺拔身姿掩映其中。他瘦了很多,那身水藍色錦袍穿在身上,顯得寬大不少。有風吹來,衣袍輕動,裹在其中的身子單薄得厲害。

隔着那麽遠的距離,明明應該看不清什麽,但我卻似清晰地看到他長而密的睫毛撲閃,水眸緩眨,唇畔幾不可察的笑意點點暈開,容顏絕代,風華無雙。

他自陰影中緩步行出,與我隔着重重檻欄對視,明眸中星光璀璨,引人仰望,讓人沉溺。

一把抹去淚水,我學着他上次的樣子,單膝跪地,右手持鬓發間珠花,一本正經道:“我莳蘿以生命為誓,此生此世,非你不可,非你不嫁,非你不愛。蘇沐,娶我好嗎?”

粲然一笑,仿若絲絲微風拂面,仿若一池春水蕩漾,仿若萬千桃花盛開,他啓唇,大聲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計劃中的劇情走向,劍冢篇可能有點小虐,專注于歡樂治愈的妹紙可以先遁過劍冢篇,等待喜大普奔的上陽谷篇~~~不過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所以劍冢篇或許溫馨治愈了也說不好。

劍冢篇的看點:即使遇到重重困難與危險,少主和女主依舊情比金堅,可謂能同安樂亦能共患難。我家阿蘿要爆發,看如何拐少主私奔。

刺心修文完畢已解鎖,此文灰常慢熱,和師妹文一樣不容易看透。不過師妹文看不透不影響多少,頂多是妹紙們有些地方覺得疑惑而已,而刺心文看不透,整體給人感覺估計就是2333333作者你在搞雞毛呢。兩遍吧,刺心文翻看到第二遍時就能懂了。所以這文撲街得厲害,喵的這麽不好懂不撲你撲誰。

☆、鑄劍機緣

眼中只有他一人,只能看到他一人。他一步步行近,我睜着眼睛一眨不眨,近乎癡迷地望着他,将他的形容,他的笑,他的身姿,他的一舉一動盡皆收入眼底,放入心中。

陽光充斥,整個世界明亮而溫暖,整顆心充實而安定,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是美好的,都将永遠美好下去。怎麽看都看不夠,怎麽看都這般風華絕代,怎麽看都讓人怦然心動。

于我面前站定,他隔着檻欄握了我的手,爾後舉手撫上我的臉頰,用指腹摩挲去淚痕。明眸外籠起淡淡的氤氲,他低啞道:“阿蘿,讓你受苦了。”

将臉頰蹭向他手心,我搖搖頭輕聲笑道:“有你在一點都不苦。”

指腹緩緩下滑,落至唇畔,微涼的觸感。長長的睫毛一點點揚起,眸中滿溢心疼愛憐之意,他清淺一笑:“傻,傻透了。”

眼淚又湧出來,我頭一偏将所有淚水蹭在他手掌之上,笑嗔道:“你都答應娶我了,再傻也是你的人,概不退換。”

他柔柔視我,眼底波光蕩漾,眉眼舒展,悶聲笑道:“當然,我的娘子即使傻也是傻得可愛,傻得讓人憐惜,讓人想放在心尖上疼一輩子。”

頭一昂,我擡擡下巴對他,揚眉得意道:“知道自己運氣好了吧,能娶到我這樣溫柔賢惠細心體貼的女子,蘇沐你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他點點頭,笑得開心,眸中全是細細碎碎的星光:“娘子說得對,娘子是我這輩子的好運氣。”

定定看他,我輕嘆一口氣,鄭重道:“蘇沐,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活着,我還等你來娶我呢。你要相信沒有過不去的坎。”喉中略略發堵,頓了頓,我又道,“誰無暴風勁雨時,守得雲開見月明。只要你還愛我,你心裏有我,這樣就足夠。其餘身外之物,我可以不在乎。”

“啪”得一聲輕響,明眸外的氤氲凝成水滴落下,砸在甬道石板上,蘊成一朵小小的水花。他一寸寸撫過我的面容,聲線沙啞緩緩道:“阿蘿,我蘇沐何德何得你如此相待。”

我偏頭笑看他,輕聲道:“你是我的相公嘛。”

先前的那侍衛再次行近,面無表情地提醒:“時間不多,還請少主體諒屬下。”

蘇沐轉眼看去,對那人淡淡道:“知道了。”爾後視線重新凝上我的眼睛,挽唇一笑,細細密密的整齊牙齒微露,稍稍靠近放低聲音道,“阿蘿,你別怕,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我重重點頭,握了握他的手:“我知道,我一點都不害怕。”

又靜靜地凝視我良久,蘇沐緩緩松開手,準備與紫蘇一起離開。只是轉身那刻,他又頓住,扭頭看來,抿了抿唇略顯局促道:“阿蘿,那把雄劍的确是宮盟主的。你,你要不要再考慮下?”

有點疲累,我靠上一側鐵檻欄,仰頭望向黑乎乎的石砌屋頂,神思有些微恍惚。

半晌,搖了搖頭将所有紛雜抛開。待思緒回籠,我取出那把桃木小劍,放于掌心處平舉,慢慢開口道:“小時候聽爹爹說起,爹爹好友公子降生時手中攥了一把極為精致小巧的劍,後來我落草時手中同樣攥了一把,制式相同。兩家很奇怪,這時恰遇一位癞頭和尚。那和尚神神叨叨地說這是我和那公子前世的信物,我們今生來續前緣,還說那公子是我命中的守護星,我們若能結為連理,可保我一世平安。那和尚為兩把劍開了光,分了雌雄,爾後重新交還。爹爹一向不信這種神怪之說,不過我與那公子早已指腹為婚,他也就聽之任之。”

我笑了笑,望着神情忐忑的蘇沐,垂眼看向那桃木小劍,又道:“先不說那癞頭和尚的話可不可信,且說這小劍吧。這劍雖然不大,但若攥在嬰兒手中卻困難得很。而且,雖說爹爹好友的公子與我皆是帶着同樣制式的劍降生,但終究沒有人能證明,或許是爹爹他們說笑也未可知。”

攥緊那桃木小劍,我笑着看向蘇沐,沖他眨了眨眼:“你看這麽多疑點,命中注定之說哪裏信得過。”

忐忑之色徐徐消散,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明眼人皆能看出蘇沐明顯松了一口氣,溫柔的笑意點點浮現,仿佛夏夜初露的星光。

這劍終究是蘇沐的心頭之病,我心下思量,既然它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那麽與其留着讓蘇沐困擾,不如就此毀掉讓他放心來得好。他說,他想給我最好的,而我也想給他最好的。

于是,我綻開笑容,招手對他道:“蘇沐,你的佩劍借我用一下。”

蘇沐三步并作兩步回身,将腰間長劍取下遞于我,并沒有多說一個字,眼色溫柔,對我全心全意的信任。

右手執出鞘長劍,左手将那桃木小劍高高抛起,順手挽出劍花,我飛身躍起,手中長劍迅疾刺出,頃刻之間便将那小劍削成沸沸揚揚的木屑。

凜冽劍光間,我對他甜甜地笑,吐吐舌頭做鬼臉。自此,再無雌雄雙劍命中注定之說,自此,我的相公只會是他一人,才貌無雙劍法精絕氣質卓然的劍冢少主——蘇沐。

眼見木劍即被片片削盡,這時聽得“叮當”一聲清脆響動,劍刃似撞上金屬物體。蘇沐的佩劍是劍冢十大名劍之一的招魂劍,劍身細長,劍刃鋒利而薄,削鐵如泥。

眼神一暗,我心中已有計較,腕上使出全力,揮劍連連擊向那團隐約黑色物體。縱使那桃木劍中存在什麽玄機,今日我也必将它毀于劍下。

“叮叮當當”連續幾聲脆響,那黑色物體已然墜地,卻是完好無損。反觀蘇沐的佩劍,與它相擊過程中,劍刃竟然裂出豁口。

待我轉眼細看那黑色之物時,不覺神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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