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五個侏儒，買斷。”

宋默站在領主府二樓的窗前，總覺得這筆生意自己做虧了。如果侏儒并不像地精們說的那麽聰明，有用，他就把這些綠皮的一鍋炖了。

覺得這筆生意吃虧的，不只是宋默。聽完侍從轉述的賽萬斯，差點提着劍，組織隊伍再殺去格裏蘭。

“無恥！強盜！”

侍從捏着帽子，縮着脖子，從沒像此刻這般，希望自己能和牆壁融為一體，成為一個合格的布景板。

奈何隊長大人發洩完怒火，轉過頭，森冷的看着他，問道：“帶回來的東西，你沒看過吧？”

“沒有，我發誓！”侍從連忙舉起右手，“我向光明神發誓，從格裏蘭領主将它交給我，到我将它送到您的面前，我絕對沒有打開過！”

“希望你沒有說謊。”

“我發誓，絕對沒有！”

“很好，你先出去吧。”

房門關上後，賽萬斯站在窗前，臉色晦暗不明。侍從并不知道，是格裏蘭領主無恥的要求救了他一命，如果不是賽萬斯需要他繼續傳信，他已經去見光明神了。

不過，這也只是将他的死刑立刻執行，變成了緩刑而已。賽萬斯是不會讓知道自己和格裏蘭領主做了交易的人活在世上的。其他的騎士們，包括吉爾斯，也一樣。

把救出侏儒的事情丢給賽萬斯去傷腦筋，宋默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整個領主府地下都被地精挖空了，為了讓建造的地下城堡更加牢固，地精們每隔二十米，就立下一根三人合抱的石柱，地面和牆壁都鋪設上類似于大理石的材料，屋頂繪上講述格裏蘭家族光輝事跡的彩畫，只不過，貧窮的格裏蘭家，實在沒有什麽英雄事跡能拿得出手，老地精們只能将格裏蘭領主帶領領民們“英勇”抗稅的事跡，畫上去充數。

宋默對此有些不滿。

“想象，難道不會想象嗎？”宋默站在已經建成的大廳裏，仰頭看向幾人高的穹頂，“屠龍啊，造反啊，搶劫啊，那麽多可以歌頌的，你畫這些幹嘛？”

屠龍？誰敢把這個畫在家裏的屋頂上，不怕招龍惦記，一腳把你踩死？！

造反，可以勉強算作抵抗暴政的英雄事跡，奈何格裏蘭家除了抗稅，代代“良民”。

搶劫，這個倒有現實的素材，可是這能當做光輝事跡對外展示嗎？

“怎麽，不願意？”

“不！非常願意！領主大人。”

在強盜面前，地精們只能屈服。反正也不是他們家，愛咋地就咋地吧。

不過地精們并不知道，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裏，他們都将生活在自己建造的這座地下城堡中，時刻頂着“屠龍”和“搶劫”的屋頂過活。

建造地下城堡的大部分石料都是從矮人手裏買來的。

矮人擅長挖礦和打造兵器，比起人見人厭的地精，和長期避世的侏儒，矮人在光明大陸上還是很受歡迎的。但是，許多人都不知道，一小部分矮人，還是精明的商人。

地精們經常和矮人打交道，他們偷來的大部分東西，都要換成糧食和其他的生活物品。精靈別想了，不用箭射他們就不錯了。人類也不喜歡地精，每次看到地精都喊打喊殺的。地精要銷贓，只能找矮人。

只不過，每次銷贓的利潤，矮人總是要占大頭。他們的精明總是讓地精咬牙切齒。不過在宋某人橫空出世之後，地精的這種認知被徹底打破了。

地精村長曾經這樣和宋默說：“地精們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和矮人中的商人打交道。可自從遇見了您，我們發現，這些矮人，其實已經很厚道了。所以，和他們做生意，您絕對不會吃虧的。”

足足三分鐘，宋默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個老綠皮是在諷刺他？還是在稱贊他？

他就當這是稱贊吧。如果不這麽想，他會忍不住當場扭斷這個老地精的脖子。

宋默認識的第一個矮人，是地精村長介紹給他的。這個叫羅德的大胡子矮人，身高只到宋默的腰間，身材粗壯有力，兩條胳膊上肌肉隆起，脖子幾乎和腦袋一樣粗。穿着一身精鋼打造的鎖子甲，背後還背着一把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斧子。

這是商人嗎？

宋默看向老地精，眼神中充滿了懷疑。

“領主大人，這是矮人的标準打扮。”老地精湊到宋默耳邊，“畢竟他們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也不像人類商隊那樣有軍隊和護衛隊保護。矮人喜歡自己行動，不願意成群結隊，就只能自己保護自己了。”

宋默點點頭，的确，在每個國家都等同于黑戶的矮人，要是武力值不高，不說經商，直接給人敲悶棍抓回去都有可能。

就像那群可憐的侏儒。

羅德是個很精明的矮人，常年行走在光明大陸，讓他熟知人類貴族的那一套。他們和商人不同，更注重面子和虛僞的榮譽，只要幾句贊美，他們就會掏出大量的金幣，購買自己的商品。

雖然格裏蘭領主是出了名的窮光蛋，但這些地精說他有足夠的金幣購買自己的商品。羅德不會去想宋默的金幣是哪裏來的，對商人來說，有金幣，就萬事大吉。

沒有東西，比金幣更可愛了。

“尊敬的領主大人，您好！”羅德一邊說，一邊彎下腰，朝宋默伸出了手。

“你好。”宋默笑眯眯的和羅德打了招呼，無視了羅德舉在半空中的手。站在他身後的老約翰咳嗽了一聲，宋默的嘴角抽了抽。老約翰繼續咳，宋默繼續抽。老約翰咳得嗓子快出血了，宋默差點抽得顏面神經失調，最終還是屈服在了老約翰的淫威之下，伸出右手，“很高興見到你，羅德。”

羅德托起宋默的手，輕輕吻了一下宋默的手背，宋默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立敬禮。去他的貴族禮儀，被真妹子親是享受，被假妹子親也可以忍受，可被一個大胡子的矮人親……他只想化身奧特曼打扁眼前的小怪獸。

不成，這個小怪獸不能打，至少現在不能。

不能打，讓他出點血，卻是可以的……

宋默的笑容如春風拂面般溫暖，矮人羅德不清楚狀況，只以為宋默是個平易近人的領主，還覺得自己交了好運氣。把羅德引薦給宋默的地精們，卻已經可以預見到羅德的下場了。

格裏蘭的年輕領主，将為自信的矮人羅德，上一堂畢生難忘的課，課的名字就叫：論笑裏藏刀和騙死人不償命。

羅德在地精們“同情”的目光注視下，被宋默以談筆大買賣的借口，騙進了小黑屋。

他是走着進去的，進門之前，還特地整了整自己的領子。一個小時後，宋默叫人來把他擡了出來。

躺在門板上的羅德，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一邊吐白沫還一邊口齒不清的念着：“不簽，打死也不簽……”

“把他擡去客房，千萬別讓他死了。”

宋默靠在門邊，閑閑的咬着一根鵝毛筆。手裏是一張關于買賣礦石的契約，按着羅德的手印。

老約翰狐疑的看了一眼宋默，宋默随手把契約遞給老約翰，老約翰一目十行的看下來，只有一個感覺，簽了這樣一份契約，還只是口吐白沫，沒直接一頭碰死，矮人的抗打擊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好在宋默沒想殺雞取卵，趕盡殺絕，這筆生意做成，羅德還是能小賺一筆的，只是比起他擔負的風險，這點利潤，真的可以忽略不計了。

或許是因為在買賣上吃了大虧，羅德醒來之後，拎着斧子就要找宋默拼命。宋默剛吃完了晚餐，一邊剔着牙，一邊從桌子下邊舉起了一具弓弩，寒光閃閃的箭頭頂到了羅德的鼻子上，咬着牙簽，一腳踩在了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着羅德：“想在我面前撒野？你還欠點火候。麻溜的，趕緊帶着契約去把我要的礦石弄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要是敢反悔，哼哼！”

宋默将弓弩又朝前比劃了一下，“我就讓你見識一下，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羅德手裏的斧頭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這特馬地是貴族還是強盜？！

“生意做成，你就是貴族的朋友，敢違約，你就準備做強盜的肉票吧。”宋默收起了弓弩，坐回到椅子上，“你可以自己選。”

羅德：“……我選朋友。”

“很好，我的朋友，你是個聰明的矮人。”

“謝謝！”

羅德發誓，做完這筆生意，有生之年，他再也不踏進格裏蘭一步。但事情能是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嗎？遇到了宋默，羅德就是擺到了茶幾的上的杯具。上了賊船，還想下來？做夢。

送走了矮人羅德，宋默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

騎士們的贖金陸續送到，賽萬斯的侍從又來了一趟，告知宋默，賽萬斯有把握救出侏儒，但是宋默必須保證履行他的諾言。

“這個盡管放心。我說到做到。”

他也沒打算留一屋子裸男畫像天天欣賞，每次他經過那個房間，老約翰看他的眼神都讓他汗毛直立。反正有地精在，真的需要時，現畫也來得及。

當然這話不能說出口，真說出來，賽萬斯恐怕會立刻帶着手下來和他群毆。

世界如此美好，空氣如此清新，金幣如此可愛，群毆這種不雅的事情，還是不做為好。

宋默緊鑼密鼓忙着領主府重建和增強實力，賽萬斯絞盡腦汁想着把侏儒從總督府弄出來，潘威則放下了手頭的大部分工作，一天三趟往地牢跑。

宋默給賽萬斯的圖紙并不是那麽詳細，而是讓地精們仿照這個世界的繪圖水平，将圖紙簡化了。

要想按照這張圖紙制造出投石器，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但是潘威有他的秘密武器，侏儒。

不到半個月，侏儒們就根據圖紙做出了縮小版的投石器，實際操作的結果，讓潘威喜出望外。帶着成品離開地牢之前，一個上了年紀的侏儒撲到牢門前，抓着欄杆大聲對潘威喊道：“你答應了的！你答應做好這個就放我們走的！”

潘威對侏儒的話置若罔聞，只是吩咐看管地牢的人，給侏儒們的晚餐加一塊熏肉。

老侏儒不停的拍打着牢門，直到潘威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絕望的跪倒在地上。其他侏儒對這種情況已經麻木了。人類都是沒有信用的無恥小人！

看守牢房的人并沒有将潘威交代的熏肉放到侏儒們的餐盤裏，而是留給自己做了宵夜。反正這些家夥餓不死就行了，總督也不會去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給他們吃了肉。

一個月後，西北行省的工匠們終于制作出了真正适合軍隊使用的投石器。潘威立刻上書國王，并且将圖紙和成品一起送往首都。

“改良版的投石器？可以輕易砸破薩比森的城牆？”

黑炎靠在王座上，單手支着下颌，食指上是一枚刻有奧比王室徽章的紅寶石戒指。寶石在如瀑黑發的映襯下，紅得越發妖異。

“陛下，臣認為潘威是在誇大其詞。”

“是嗎？”黑炎将潘威呈送的圖紙丢到一邊，走下王座，“我也不太相信，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成品，如何？”

“遵命，陛下。”

宋默并不知道自己給賽萬斯做人情的投石器會在這世界掀起何種波瀾，他又遇上了麻煩。

地精們忙着在領主府下叮叮當當，老約翰忙着把送來的金幣清點入庫，領民們也趁着天氣好忙着翻地，準備來年的春耕，整個領地中，只有宋默顯得無所事事。

西北行省暫時不會再來找他麻煩，侏儒的解救問題也不用他來操心，矮人羅德的礦石已經在送來的路上。

一切事情都上了軌道，宋默卻突然閑了下來。

站在院子裏懶洋洋的曬了一會太陽，宋默決定，打獵去。

上次去翡翠森林無功而返，這次，至少要弄只野雞回來加餐。

可等宋默走到森林邊緣，卻迎面遇上了曾經用箭指着他的傑裏斯！

看到這個金發精靈，宋默就氣不打一處來。舉起弓弩就打算突突了他。可沒等他撥動扳機，傑裏斯竟然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宋默奇怪的看着傑裏斯，“我還沒開火呢。”難不成自己突然霸氣側漏了？

跟在宋默身後的強森大着膽子走上前查看了一下，擡起頭對宋默說道：“領主大人，他受傷了，而且，很有可能中毒了。”

受傷？中毒？

宋默突然想起了差點把他那啥啥了的假妹子，這件事，該不會和他有關吧？

不過，兇手是誰和宋默無關。他眼下面臨的問題是，把傑裏斯丢在這裏當沒看見，還是聖母一把帶回去？或者一刀解決掉，也算為自己出口氣？

宋默覺得第三種方案最好。

“領主大人，這行不通。”強森搖了搖頭，“如果被發現，您會被全體精靈追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沒用。”

宋默看看強森，又看看不省人事的傑裏斯。

“那當成沒看見？”

“見死不救也會被追殺。”

“可他又不是我打傷的。”

“精靈不會管這些的。”

“……”

靠之，原來天下還有比他更不講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