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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一輛馬車從奧比王宮駛出。

宋默坐在馬車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肌膚上仿佛還殘留着那只冰冷大手的觸感和可怕的力量。從馬車的小窗口望向逐漸遠去的王宮,宋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憤怒的,劫後餘生的，吃了虧的,通通沒有。

只有那雙黑色的眼睛，黑得仿佛看不到底。

馬車抵達西北行省駐地後，格裏蘭衆人立刻從房間中跑了出來。

意外的是,賽萬斯比他們更快，身上還穿着之前的禮服。雖然力持鎮定，還是隐約能看出在這份鎮定之下的焦躁。

雖然拉得隆家族一直在西北行省，但賽萬斯對奧比歷代國王熱衷于宰大臣的事跡卻早有耳聞。黑炎更是個中翹楚。從他繼位以來，不到十年的時間，被他宰掉，以及走投無路，只能自我了斷的大臣，早已經超過兩位數了。

不得不承認，後者比前者聰明得多，至少屍體不用上斷頭臺，也不會被奧比的廣大人民群衆進行慘無人道的“圍觀”。

奇怪的是，奧比人不會因為國王的這種行為叫他“暴君”，只會對被砍掉腦袋的大臣吐口水。

理由很簡單，習慣成自然。

當一個國王熱衷于宰大臣時，臣民們會認為他殘忍，而當代代國王都這麽幹時，人們的想法則會徹底改變。何況，國王們也不是濫殺，被送上斷頭臺的，屁股底下都絕對不會幹淨。差別只在于誰更不幹淨而已。

奧比的國王們，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以王權為保障，對臣民們進行了一場長達千年的思想改造活動。結果是喜人的，當又一個大臣被送上斷頭臺時，奧比人的第一反應是：這又是一個殺人放火，貪污受賄，藐視國王威嚴和王國法律，無惡不作的混賬王八蛋。

歷代國王孜孜不倦的找大臣麻煩，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犯罪者的財産！

領地，金幣，珠寶，糧食，等等等等。

不過國王只對金幣和珠寶感興趣，其他的，大多被分給了他的臣民。

因此，國庫越來越豐盈，奧比人也得到了不少實惠。

不過，國王們喜歡宰大臣，卻不意味着他們願意見到臣子間的暗殺與謀殺。

可陰謀與暗殺仍屢見不鮮。就像一個披着輕紗的美女在面前大跳豔舞，能把持得住的，就不是男人！

于是乎，村長幹掉鄉長，鄉長幹掉縣長，縣長幹掉市長，市長幹掉省長，派出所長幹掉警察局長，國家總理幹掉……他沒得幹，幹了就是個死。

所以說，官場黑暗，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敢铤而走險，也必須有承擔後果的準備。要麽不被發現，一旦被發現了，會比被自己幹掉的家夥還凄慘十倍。

賽萬斯絕對不想成為這其中的一員。世界如此美好，前途如此遠大，他還不想被送上斷頭臺。不過就算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樣，賽萬斯當初也絕對不會手軟！

幸好，等了一個下午的結果，是宋默的平安歸來，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宋默，賽萬斯搶在強森等人之前，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一把就緊緊握住了宋默的手，大力的搖了搖，“我可等到你回來了！這真是太好了！”

如果不了解內情，就像是送宋默回來的馬車夫，看到這一幕，會以為西北行省的賽萬斯總督和這個貧窮的領主有多深的交情，實際上，如果抛開利益不談，賽萬斯絕對是最想宰掉宋默的人，沒有之一！

宋默看到賽萬斯，氣就不打一處來，就是因為這個意志不夠堅定的家夥！他才損失了那麽多的金幣，整整五千個啊！

誰能想到，奧比的國王竟然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果然愈有錢的人便愈是一毛不肯放松，愈是一毛不肯放松，便愈有錢！

就算是再吝啬，在白得了那麽多好處之後，至少會做點表示吧？不給錢就算了，都到飯點了，飯總要管一頓吧？

可宋默徹底想錯了。

在他想着哪怕只有面包也要塞進去十個時，宰相墨菲一拍手，兩個魁梧的大兵走進來，架起宋默拖着就往外走，宋默擡頭看看大兵，又看看黑炎和墨菲，頓時明白了，這叫什麽？用完就丢啊！就算是周扒皮還要給長工一個窩窩頭！包身工還有碗稀粥！換成他，不說宮廷禦宴，連口水都沒有！

這對君臣用實際行動向宋默表明，他們不只是欺壓勞動人民的封建頑固勢力，而且打算把欺壓進行到底！

宋默憤怒了。一邊被倒拖着，一邊舉起兩只手，朝着黑炎和墨菲，豎起了兩根中指！你們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用火箭炮爆掉你們的菊花！

黑炎和墨菲也看到了宋默的動作，黑炎還學着宋默的樣子對他也比了個中指，然後對宰相墨菲說道：“這或許是格裏蘭獨特的道別方式。宰相，你怎麽看？”

“陛下，臣也認為是這樣。”

話落，宰相墨菲也對宋默豎起了一根中指。這個格裏蘭領主為王國的軍隊做出了不小的貢獻，臨別問候也是應該的。

看着這對無恥的君臣，宋默一口鮮血噴出三尺高，顫顫巍巍的指着黑炎和墨菲：“給老子等着……大肚子粗尾巴……還有你個老菊花……”

穿着黑色铠甲的大兵架着宋默走出宮門，一輛馬車已經等在了宮門外。大兵把宋默随手往馬車上一丢，車門一關，對車夫一點頭，朝着西北行省軍隊駐地的方向一指，了事。

馬車夫甩起鞭子，馬蹄聲響起，朝着西北行省軍隊駐地飛馳而去。

宋默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坐在馬車上一個勁的運氣，下了馬車就看到賽萬斯那張萬惡的面孔。當即就把臉拉了下來，如果不是礙于賽萬斯明面上還是自己的雇主，鐵定會扯過領子賽萬斯飽以一頓老拳！揍完了再抽他兩個嘴巴子！

但是，現在還不是抽他嘴巴的時候，既然從國王那裏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加倍的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這也是宋默堅持留在西北行省軍隊中的原因。國王黑炎承諾會給格裏蘭人雇傭軍的待遇，希望他不會食言。

“領主大人！”

強森等人迎上前來，奈何賽萬斯抓住宋默的手就不松，他們也不能硬是把他拉開，宋默朝強森等示意了一下，沖着馬車夫那裏一擡頭，強森走過去，打發車夫離開。

宋默艱難的對賽萬斯扯出了一抹笑，“總督大人，我有些話想和你說……”頓了頓，轉頭看向格裏蘭衆人，說道：“我有些事情和總督大人商量，稍後我會過去找你們。”

“遵命，領主大人。”

哈洛德一直跟在強森等人身後，果然就像這些格裏蘭人說的，宋默毫發無傷的回來了。但是，他總覺得，宋默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他的眼神落在賽萬斯身上時，偶爾會閃過一道讓人不寒而栗的光芒，但這道光芒消失得很快，讓哈洛德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哈洛德，你怎麽了？”

“沒事，我們先回去吧。估計等一下領主大人有話和大家說。”

宋默并沒有讓強森等人等多久，他只在賽萬斯房間裏呆了不到二十分鐘。就是這短短的二十分鐘，讓賽萬斯總督的心情像坐過山車一樣直上直下，連個緩坡都沒有。

宋默沒有向國王說出潘威的事情，很好！

宋默把本該由他獻上的床弩提前給了國王，這也沒什麽。反正國王已經知道了投石器和攻城鑿的出處，他再獻上床弩，也沒多大的意義。

“你能這麽想，真的是太好了。”宋默坐在賽萬斯對面，兩臂環抱在胸前，“那麽，你一定也不會介意，我在‘事成之後’，将分給你的那幾成利益取消吧？”

“什麽？”

“總督大人，你知道嗎？”宋默勾起了一邊的唇角，表情看上去有些猙獰。他不是故意的，誰讓他在王宮裏哭得太投入，表情做得太到位，顏面神經有些失調，“所謂有事臣子服其勞。你的國王，拿走了我的武器，卻沒付給我一個金幣！”

“所以？”

宋默猛地擡起頭，目光歘的射向賽萬斯，賽萬斯被宋默淩厲的眼神吓了一跳，忍不住後退一步，回過神來，立刻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惱。身為一個軍人，他竟然被一個眼神給吓到了！

“相信你知道，對于我本人和貧窮的格裏蘭來說，金幣是多麽的重要！沒有金幣，我會傷心，會崩潰，會不由自主的想做出某些事情……”

“某些事情？”賽萬斯突然感到頭皮有些發麻。

“例如，将憤懑的情緒發洩到藝術創作之中，然後将我的作品，給更多的人欣賞。”

“……”

“如何，你打算接受我的建議了嗎？當然，也不要想着殺人滅口，國王已經許諾我，給予格裏蘭人正式雇傭兵的待遇了。”

賽萬斯痛苦的捂住了臉，他真傻，早知道，他就不該祈禱讓宋默歸來，直接讓他被國王宰掉，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