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神奇之夜

好不容易，小海渡水來到熟悉的岩洞口，看着在那裏悠轉的小藍，再瞅瞅洞口那堵瑩藍瑩藍的海水牆壁，不禁好奇的伸出手碰了碰。

涼涼的，跟平常的海水沒什麽區別。小海甚至看見自己的手輕易的穿過了那道海水牆壁，碰觸到某條偶爾經過的小魚，吓得小魚刷的一聲一甩尾巴消失無蹤。

小海大感有趣，咯咯笑了起來。

“啊！”小藍不滿意自己被忽視在一旁，扯了扯小海的衣角，力氣出奇的大，扯得小海忍不住彎下腰來。

只感到額際一陣冰涼，小海感覺到有濕冷的東西的在自己的額心鄭重一觸，然後一股清涼的感覺從額際開始蔓延遍全身。那一刻，小海感覺到自己好像連呼吸都變得格外輕松起來。漫及自己腰際的海水仿佛那一刻起有了呼吸似的，自己甚至能從水中“聽到”到各種各樣的聲響。

好溫暖……

好像回到了媽媽的懷抱裏似的……海水溫柔的撫觸過自己泡在水裏的下半身，那柔和的觸感讓小海忍不住想把整個身子都投進海水裏盡情徜徉。

小海睜開雙眼，望着小藍眨巴凝視着自己的清澈藍眸，發自內心地笑了：“謝謝小藍……大海，現在就像以前媽媽給我的感覺一樣，好暖和……好親切……”他知道一定是小藍給自己做了什麽儀式，讓自己對大海有這麽親切的感覺。

好像再度回到媽媽的身邊一樣……

小人魚彎唇一笑，那笑容宛如小海看過的最漂亮的花兒綻放似的……

小藍扯了扯小海的手，尾巴一甩，趁小海措不及防的時候，一把把他拉出了洞口。

小海驚訝了一下，嘴巴長大，卻只能冒出幾個泡泡。幸好經過剛才那儀式，小海對大海早已沒有了恐懼感，所以他趕緊閉上嘴巴，在力勁奇大的小藍拉扯下，他笨拙的劃着自己的四肢。

轉頭望了望剛才他們待的岩洞，只感到他們剛離開那岩洞，海水就像失去了某種控制一樣，瘋狂的湧進那狹小的洞口，直到把那昏暗的洞口都填滿了為止。

不少在附近暢游的魚兒仿佛吃了興奮劑一樣，拼命蜂擁而至，擠着搶先游進那洞口裏，仿佛那裏面有什麽美味的東西似的……五顏六色的魚兒擁擠成一簇簇的景象煞是壯觀……

五顏六色？

小海驚訝的睜大雙眼，擡頭望了望模糊的水面，現在應該是晚上，他和小藍裏水面并不遠，從這裏的深度能夠感受到水面上那波濤洶湧，風雨橫砸的惡劣天氣。再擡了擡手，能夠清晰地看見自己的五指甚至是指腹上的螺旋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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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在黑暗的海底，他竟然能看得見！而且在水底待了這麽久，他竟然沒感到窒息的感覺！

小海咧開嘴巴無聲笑了笑，忍不住反抓起一旁拉着自己游動的小人魚，按在懷裏激動揉蹭着。小藍真是神奇的小東西！他給自己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能力，讓他能像魚兒那樣在海底暢游無阻，甚至能親眼觀賞到海底的神奇風景……

“啊啊～”小藍不滿的甩了甩尾巴，輕輕拍了拍小海的手臂，十分輕易地掙脫開來，嘟起嘴巴瞪了小海，随即再度拉起他往某個方向游了過去。

小海低頭望了望，他們底下還是黃澄澄、光禿禿的海底細沙，間或有一兩只螃蟹悠閑爬過，或者小魚輕輕拱着細沙中冒出的某些膠袋之類的垃圾。

漸漸的，海底的黃沙遍布面積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的各色珊瑚，還凹凸不平的海色海岩，還有深淺不等的海溝海谷。

海底的珊瑚就像陸地上的花兒似的，色彩斑斓，一朵朵、一叢叢簇擁在一起争奇鬥豔。柔軟的觸手就像微風中顫抖的花瓣似的，柔和的随水流舒展着搖曳；一朵淡金色的珊瑚的觸手末尾長着可愛的粉紅色小球，随水流一顫一飄着；有紫紅色宛如巨大菊花的珊瑚，雍容華貴的獨自在某塊岩石腳下獨自綻放着，柔軟的觸手微微一張一縮着，煞是惹人憐愛……

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小魚在珊瑚叢中愉快穿梭追逐着，有的是一群群的小魚密集地游過，好像一條長長帶子在海底搖曳似的。其實小海很是好奇，為什麽那些小魚能夠那麽整齊劃一的轉方向，仿佛電視機裏那些軍人叔叔一樣，一會兒集體向左轉，一會兒集體向右轉，好像默契地一起跳集體舞蹈一樣。

小海感覺到自己離岸邊越來越遠了，從一路上遍布密集的垃圾，然後到後來只能偶爾看到一兩個屬于人類制造痕跡的東西出現在海底就能看得出來。

在小藍的帶引來，小海一點都沒感到恐懼或者不安，他睜着新奇的大眼左右瞅着海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一切。

他甚至看見了一條兇猛的鯊魚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狹小而銳利的眼神淡然從他們倆身上滑過，随即又淡然離開，仿佛當他們透明似的。事實上，小海甚至感覺到那鯊魚離開時的背影有點匆匆，仿佛在逃避什麽恐怖生物一樣。不過，那也只是小海的個人感覺而已啦，說不定那是錯覺而已。

納悶中的小海沒有發現那鯊魚之所會逃得那麽快。是因為他在剛看見鯊魚的時候小手緊緊捏了小藍一下，小藍感覺到他的緊張，所以不滿的瞪了一眼那鯊魚。鯊魚随即感覺到某種威脅似的很快的離開了。

幽暗的海底有了色彩斑斓的珊瑚和海魚，顯得格外的熱鬧，一點都不像陸地上的夜晚那樣寧靜單調。

很快的，小人魚帶着小海來到一條幽深狹長的海谷前，很難得的，鮮豔的珊瑚群在這裏蹤影難覓，就連一條小魚兒的影子也很見得到。

小海瞠大雙眼，敏感的從四周的海水裏感應到從那黑森森的海谷裏傳來的冰冷感覺。

他不安的握了握小藍的小手一下，擔憂的眼神詢問着那神态悠閑的小人魚。

小藍勾起嘴角笑得沒心沒肺的，張開嘴巴冒出兩個簡單的音符。奇異的是，小海的聲音竟能透過海水清晰的傳到他耳裏。

“啊啊……”放心……

小人魚自信的微笑成功的安撫了小海的不安，他點頭，乖巧的任由小人魚再度拉起自己往海谷裏游下去。

越往下游，四周的光線就越稀疏昏暗，海水的溫度就越來冰涼，那仿佛能浸透進骨頭的寒意讓小海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下一刻，一股溫暖的溫度從兩手相握的地方傳來，小海重來不知道，原來小藍滑滑涼涼的小手竟然也有如此溫暖的時候。

小海笑了起來，忍不住在昏暗的峽谷裏湊近小藍，輕輕在他臉上印下一個感激的輕吻，就像以往無數次他對爸爸媽媽表示開心的方式一樣。

小人魚摸了摸自己被親的臉蛋，心裏默默數着：第二次了……不過他喜歡這種溫柔的親近方式……

接下來的路程，小海幾乎是顫抖着在小人魚的溫暖相渡下才能撐到到達谷底。

昏暗的海谷谷底即使是小海有再敏銳的視線，他也只能看到進出零碎散布的石塊和兩邊長滿青苔的石壁而已。

納悶不已的小海被小人魚再拉着往前游了一會兒，感激他們似乎來到了峽谷的最深處，他們就停下來了。

前面一塊巨大的岩石靜靜的伫在那裏，看似平凡無奇，但直覺告訴小海，那石頭不簡單……

小海在小人魚的帶領下，第一次腳踏實地，踏上了谷底柔軟的底部。

然後小人魚笑了一聲，開始繞着他團團轉圈起來，一邊轉一邊輕啓嘴唇唱起歌來。

不同于黃金海螺吹出的美妙空靈歌曲，小藍的歌聲在海水的傳播下顯得更有真實感，更接近人的靈魂，讓通過海水“聽到”那種美妙歌聲的一切東西都變得鮮活有生命起來……

幽靜昏暗的海谷仿佛下一刻變得熱鬧起來，在小藍那美妙歌聲的作用下，小海驚奇發現四周不起眼的小石塊竟然一塊接一塊的發亮起來。雖然不是很明亮的光芒，但那石頭就像路燈一樣，一盞接一盞的兩起，恰恰圍繞在巨石的四周，散發着柔和光芒，把四周的一切都照亮起來。

原本魚跡罕至的谷底，漸漸的從四周岩壁縫隙裏冒出一條條長長如絲帶的小魚來，一扭一拐的谷底漫游着，散發着淡淡白光，仿佛夜空中一瞬即逝的流星，但是這裏的“流星”似乎更有生命，長時間的游動也能讓人更加細細欣賞那奇妙的景觀。纖長瑩弱的光芒乍閃乍滅，但是細心觀察能看得出，這些發出如流星般美麗光芒的海底生物都在圍繞在那些發光石頭規律運動着。

好漂亮！

小海笑彎了大眼，明亮的貓眼在海底各色光芒的映照下顯得熠熠生輝，看得一旁的小人魚呆了呆，小海高興他也很高興，于是小人魚一邊歌唱，甩動着尾巴一邊拉着小海，讓他在從無人踏足過的海底平整軟沙地上深一步淺一步的往巨石走去。

在各色的光芒照亮下，小海乍然發現，原來黑乎乎的巨石竟然是一個體形十分龐大的珍珠貝殼。深深淺淺的輪紋分布在這個橫躺在谷底最深處的貝殼，走進了看還能看到貝殼，很好奇這龐大貝殼在這兩邊長滿海苔的谷底怎麽能保持着這麽光潔的表面。

可是越是靠近着巨大黑色貝殼，小海就越有一種昏眩感。眨了眨眼睛，覺得眼前閃過很多畫面……

有刺耳的剎車聲音，然後是巨大的砰的一聲碰撞聲，刺鼻的焦味，還有那死死摟住自己的雙臂……他睜大驚呆的雙眼，感覺到那如銅牆鐵壁般堅固的懷抱，從一開始的溫熱，到後來的冰冷僵硬……鮮豔刺眼的紅色蔓延了一地……

那是……

小海驀地瞳孔收縮，握着小藍的手猛地緊緊一抓。

這時，一把清亮的歌聲如破開迷霧的光芒似的，把小海從噩夢中喚醒過來。

迷茫渙散的視線總算集中起來，一入目是小藍那雙如海底瑩藍寶石般清澈明亮的大眼，那裏面滿載了純摯的擔心。

被勾起記憶最深處的噩夢記憶，在小藍擔憂的目光下，小海嘴巴忍不住一扁，眼眶一紅，苦澀的眼淚無聲融在了茫茫的鹹海水裏。

第一次，小人魚覺得這習以為常的海水竟然帶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這個時候，神秘的歌曲已接近尾聲，小人魚拉着小海的手，攀上他的脖子，小臉蛋湊近小海傷心的臉孔，在他臉蛋上輕輕親了一下，以示安慰。

知道小人魚在努力安慰自己，小海擡手揉了揉眼角，朝小人魚笑了笑，笑了雖然還有悲傷，但是也有釋然……

他的生命是爸爸媽媽拼命守護下才得以保存，他雖然很傷心，但是他連爸爸媽媽的份一起更加努力的活下去，更何況他擁有的還有很多，外婆，還有現在的小藍……

在小海和小人魚無聲眼神交流的時候，他們倆身後的巨大貝殼發出咯噠的聲響，原本緊閉的貝殼緩緩張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