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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男人起身扯過外套,無意間露出皮帶扣。扣子外層閃着白光,上面的圖案是英國Savile Row戴着花鏡的老匠人,在堅硬的精鋼芯上鍍一層銀,而後拿着祖傳的刻刀,一點點雕刻出的一只雄鷹。
舒沐坐在寬闊的真皮沙發上,目光剛好與皮帶扣子持平。以她的視力,可惜清晰地看到鷹隼展開雙翼上凸起的一根根羽毛。波浪形羽毛傾斜向上,與銳利的雙眼呼應,如他的人般充滿攻擊性。
如今男人就在她身邊,随時可能欺負她。而她報以極大期待的異能,全然沒有用處。心頭一緊,她忙別過頭,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旁邊是敞開的電腦,14寸的顯示器上,早前密密麻麻的白色幹擾信號已全然消失。可這并沒有讓舒沐放松,因為上面不是一開始各種複雜的代碼和報表,而是不斷變幻的臨場畫面。
白灰相交的世界,正是昨天她送走哥哥時的侯機坪。此刻上面早已沒了當初的空曠,身着迷彩服,金發高鼻梁的百十名俄羅斯士兵自軍用卡車上列隊下來,荷槍實彈穩步踩着紅地毯向這邊推進。
而在隊伍前面,是幾名機場地勤的屍體。舒沐注意到其中一位,就是那天帶頭接他們下機的人。
剛想再看下去,電腦突然被合上了。
“還不快穿好衣服?”
耳邊男人诘問的聲音驚醒了她,舒沐指着屏幕:“這是……怎麽回事?”
**
唐天衡兩下穿好衣服,聽着小丫頭驚恐的聲音。那雙單純的眼眸,瞳孔似乎變大了些,小嘴緊繃着,整個人全是疑惑與恐懼。
真是個敏感的孩子,他幹脆伸手,親自為她系好大衣扣子。剛觸及第二顆扣子,就被她攔了回去。
“我自己可以的。”
怎麽這麽快就反應過來,他有些遺憾,壞心的往裏戳了戳。柔軟的觸感傳來,他想起她檀口那甜軟的滋味,還有那初具規模的小籠包。
小丫頭,已經不是個孩子了。
**
男人身上平緩的氣息再次變得壓迫,舒沐一個機靈。
稍往後蹦一步,她快速系好剩下的三顆扣子。整理下衣袖,再往下到褲子時,她清晰地看到褲腿間那一團粘膩的污漬。
是他留下的,想起昏迷前的事,那股惡心的感覺又上來了。
捂住嘴,她幹嘔起來。
“又怎麽了?”
男人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傳來,舒沐嗫嚅的說道:“褲子,髒了。”
與此同時,槍聲再次響起,似乎離這邊近了些。
她有些掙紮,現在的條件,找幹淨褲子很浪費時間。但是從小到大,她從沒穿過髒褲子。一想到身上的衣服那麽髒,她整個人就不好了。
“你不是有水系異能,自己洗。”
顧不得其它,舒沐斜着腦袋略作思考,這辦法的确可行。凝成一個小水球,她剛想拍在褲子上,卻被身邊的男人攔住了。
“你想弄濕衣服麽?”
舒沐忙搖頭,濕漉漉的衣服穿着很難受的。那該怎麽辦?在她遲疑的片刻,男人将水球弄成了細細的水流,水流一點點沖洗着那點地方,很快污漬幾乎看不出來了。
她趁機用心感受着,水周圍似乎有一層特殊的阻力,難道這就是男人的異能?外面的槍聲越來越密集,現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
心随意動,她将留在上面的那點水收回來。果然,褲子瞬間潔淨幹爽。
連帶着剛才的水箭,她已經掌握了水異能的兩種用法。比起前世,她總算邁出了自立的第一步。想到這,即使情勢已經非常緊張,她心裏還是升起一股由衷的喜悅。
**
不就是一條幹淨褲子,值得那麽高興?
唐天衡皺眉,接起一直在震動的電話。那邊屬下驚慌失措,向他求救。
“當初我讓你們自己選,是你們圖後方安逸,強烈要求留在那守門。現在出了事,怪不得任何人。行了別啰嗦,現在你們想辦法自己撤退吧。”
**
男人用的是英文,舒沐聽得一清二楚。原來那些死掉的地勤,是貪圖安全主動要求留在那兒的。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路都是他們自己選的。看來男人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她略微心安。
“那些士兵,是伊凡将軍的人?”
合上電話的男人對她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從她的角度看去,此時男人眼角微垂,嘴角也不似以往上揚,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失落。她有些心疼和愧疚,如果不是帶着她,男人早就可以安全離開了。
不自覺的伸手,她想撫去他面上的憂愁。
“小丫頭,這些不是你該擔心的。現在,我們該走了。”
她的手就這樣懸在半空中,再看男人眼神幽深,哪還有剛才的脆弱。她都在想什麽,這人昏迷前對她做出那種事,她怎麽能如此輕易的放松戒心。
柔軟的心再次堅定,她不能再拖累父兄。如今沒有他們的庇佑,她正好鍛煉自己更加堅強。
這樣想着,新一波的波槍聲響起。那聲響似乎就在他們的耳邊,舒沐全力回憶着伊凡将軍的履歷,腦子裏卻只有這兩天聽到的一點情況:
伊凡·別爾夫什卡·伊萬諾維奇,男,前俄羅斯太平洋艦隊司令部總指揮官伊凡将軍之子,與七大寡頭關系極為不睦。
至于矛盾深到什麽程度,從哥哥要幫忙除去伊凡将軍時,男人驟變的神色中就能看出來。
想到這,她擡起頭看向男人。同剛才的平靜不同,現在他竟有些躍躍欲試。
“唐先生,我們現在是不是很危險?”
男人沒有說話,而是掀開一旁單人沙發墊子。拉開真皮海綿墊下的木質框架,一個密碼器出現在她的視線中。魔幻般的雙手輸入密碼,咔噠一聲地板挪開。
舒沐伸手往裏面一試,的确是空心的。下面黑黝黝的,應該是一條地道。果然是她多心了,古多夫家族控制着整個俄羅斯民航。海參崴機場是他們的地盤,怎麽可能随意被攻克。況且以男人的智商,不确定安全時,他不會放心的在這入睡。
“下去吧。”
男人抱着她的動作有些粗魯,舒沐敏銳的感覺到,他在生氣。
這是為什麽?
想不明白,她只能将疑問壓在心底。在她下來後,男人也跟在她身後。而後光亮突然消失,地道裏黑洞洞的,男人緊貼在她身後。
濕熱的呼吸萦繞在她耳邊,她後背緊貼着男人強壯的胸膛。盡管不是第一次,但她還是不習慣與他如此靠近。稍稍往邊上移動,卻一腳踩空了。
“啊!”
沒等驚呼聲出來,男人已經将她撈到了懷裏。下巴抵着她的頭頂,溫熱的呼吸再次傳來,他低喃着。
“就這麽不相信我?真是個笨丫頭。”
舒沐了然,原來剛才他是在為她的疑惑生氣。可他們又不熟,她也是在擔心自己的性命。雖然不想承認,但順帶着她也有一點點擔心他。
男人的呼吸有些粗重,話在腦中轉了一圈,最終還是被她咽下去了。
頭頂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她有些緊張,他們會不會被發現?雖然異能可以讓身體變得強壯,修複能力也增強。但那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以他們現在這種剛覺醒的異能,也就能預防下喪屍病毒,被槍子擊中要害絕對會死掉。
頭頂上的聲音越來越混亂,有重物落地的聲音,隐約還能聽到咒罵。她試着相信男人,可依舊難免緊張。
“我們快走吧,好不好?”
男人沒理她,黑暗中他在牆上敲擊着什麽。眼前突然一亮,她這才看清楚地道的全貌,四周全是金屬牆,他們腳下是向下延伸的階梯。
“供電系統維持不了多久,來,給你看場表演。”
朝男人努嘴的方向望去,一塊大鏡子映入眼簾。類似于潛水艇上的潛望鏡,上面清晰的倒映着豪華候機室的情況。剛才屏幕上的那隊士兵,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已經把室內翻得一團亂。
一無所獲後,他們失去了耐心。胡亂掃射着,他們破壞任何可以藏身的空間。遲遲找不到人,有些人臉色已經難看起來。頭頂傳來叮叮的響聲,他們開始掃射地面。
舒沐往男人懷裏縮了縮,這時候她能依靠的只有他。
“加厚鋼板,穿不透的。”
封閉的環境中,男人的聲音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她心下稍安,目光轉向地面上那塊電子顯示屏,上面亮起一行英文:
享受我為你們準備的禮物,聖誕節快樂。
而後,大屏幕開始倒計時。血紅的阿拉伯數字,從60開始倒數着……
很快有士兵發現了這場景,他們回首交談着,本就陰沉的臉色更是能滴出水。看那動作,有人都要往外逃。
舒沐也跟着明白過來,怕是男人在上面留了什麽引爆裝置。難道一百多條性命,就要交代到這裏麽?
“他們,應該也是奉命行事吧?”
她小聲的解釋着,卻換來男人不屑的笑聲:“他們來的目的,是要我的性命。”
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不快,舒沐沒再說下去。雖然前世死的凄慘,但她始終堅信生活充滿幸福和陽光。
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力,至于活得怎麽樣是他們自己的事,但她卻不會主動去剝奪別人的性命。男人以直報怨完全沒有錯,杜絕後患更是極為明智的做法。
可她從沒親眼見到過人死亡,第一次就這樣,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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