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心魔

車廂中鋪了厚厚的毯子,素弦乍然離開慕南風溫熱的身體,眉頭難過地擰起。

他披着你的衣裳,身上染的是你的氣息,汗液沾滿了你的衣裳……你們早已交融。

他才離開你這麽一會兒,就那麽痛苦。

他無時不刻需要着你。

心魔帶着笑,露骨地具象化慕南風心底虛無的惡念。

梅毓處理完素弦寝殿的香氣,發覺慕南風緊盯着車廂內,趕回來拉下車簾。

厚實的簾布陡然落下,素弦泛紅的面容在一瞬之間消失。

慕南風仿佛中了蠱,仍緊盯着簾布,視線灼熱,仿佛要穿透厚重的簾布,捕撈起車廂內脆弱的獵物。

心魔笑道肆無忌憚:“喜歡嗎?”

“喜歡就上了他——不然等我殺了他,你要去上什麽?屍體嗎?”

慕南風眼中閃過掙紮:大師伯快來了,他不能當着他的面侵.犯師尊。

心魔咯咯笑着,語調單純至極:“有人看着不是更好嗎?那樣所有人都知道了——在他死前,最後占有他的人是你。”

占有素弦,他那麽軟,那麽香,那麽脆弱……徹底占有了,他會哭上好幾天吧。

慕南風的腦海中猛地炸開,一抹緋紅的心魔印,如同一滴殷紅的血,爬上他的眉心。

“師侄。”梅毓笑着叫了他一聲,“你魔怔了。”

聲音溫柔,卻如暮鼓晨鐘,驅散人心中一切黑暗。前一秒還肆虐的心魔印,不甘而憤恨地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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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毓撫摸着坐騎柔順的皮毛,狀似随意:“我先帶你師尊去清明峰,還記得你師尊的寒池嗎?去裏面泡一刻鐘,解解心魔再跟過來。”

他笑了笑,又補了句:“都說了會傳染,還不小心着點。”

是傳染……還是因為過于勾人,師尊的病才如此不可告人?慕南風将心思收起,應了梅毓的話,又問:“師伯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梅毓微微笑着,被戳穿了也沒有心虛:“九離說我受過天罰,記不住太多事情。你現在告訴我,我會努力記住。”

玄幽宗一直有件奇聞。前任宗主的大弟子梅毓,修為、人品都一頂一的好,一直是公認的少宗主,宗主之位卻旁落到了性情跳脫的三弟子陸九離身上。

修真界對此衆說紛纭,慕南風也猜測過,他們是否有龃龉。如今看來,事情比他想象的要複雜些。他實在想不到,這位行事穩重的大師伯,做了什麽才能觸動天罰。

慕南風也笑:“等我師尊告訴你吧。”

梅毓笑了笑,不與他計較,又道:“你一提我才想起,我們此去需快去快回。”

“為何?”

梅毓沉吟片刻:“九離不讓我與小素弦待太久,他說我們兩個待在一起,遲早把整個玄幽宗炸了……我也不太明白。”

他擡首,看清慕南風的臉時,忽然一怔:“你是南風,慕南風……是嗎?”

“師伯想起我了?”慕南風問。

梅毓面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了,他看起來很悲切,充滿了痛苦,可誰也說不清那痛苦從何而來。

他阖上眼睛,喃喃道:“是你……我和小素弦對不住你。”

慕南風眼中閃過詫異,唇角勾得深了:“師伯何出此言?”

他身負天生魔體,是天生的災星,剛進玄幽宗時,除了素弦,只有梅毓溫和待他。

幾十年前,素弦毫不留情地剖去他的內丹,欲置他于死地。如今他回來,梅毓卻要親口告訴他,他也對不起自己。

他回來是為了殺素弦,卻也不介意多殺幾個。

這幾天過的□□逸,他都快忘了,原來他已是個殘暴肮髒的魔修。

梅毓神色迷茫:“我忘記了。或許聽九離說過,或許是小素弦,我記不得了。等我想起來就告訴你,你不要懷疑小素弦……別讓他傷心。”

素弦差點把他殺死,梅毓卻對他說,別和素弦計較,別讓他傷心。受了天罰失憶也心系師弟,師兄弟間如此友愛,師尊可真是投了個好門派。

那他又算什麽,路邊的狗搖尾乞憐時,這些道貌岸然的人尚且會心軟……他還不如一條狗嗎。

慕南風面色陰沉着,只是笑:“好。”

他定定地站着,直到梅毓離開,他仍站着,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

心魔印有如鮮血一般,紅的發脹,爬上他的眉頭,風吹了吹,紅印散了,魔性卻從肌膚的每一個毛孔中滲出。

心魔入體,驅逐主人。

“慕南風”笑了起來,釀着深沉的惡意。

他問自己:“你剛才為什麽不上了素弦呢?他那麽香,那麽軟,一點抵抗的力氣都沒有,我都心動了。”

他伸了個懶腰,經脈晦澀得難過,便随手一掏,伸入自己身體,随意絞了兩下。

一顆兩指長的封靈釘落在地上,卷着殷紅的血。

痛死了,卻也舒暢的要命。

魔修吮吸着手上的血,那屬于他的身體,魔氣濃郁得讓人窒息。

他笑着:“因為你不敢。不過你不用怕……”

“你不敢的,等我代你一一實現。上了素弦,殺了他,殺了梅毓……殺了這肮髒地方的所有人。”

“作為報酬,這具美妙的身子我就收下了。”

·

素弦出了太多汗,在夢中渴得要命,微弱地掙紮着,喃喃地求助。

每到這時候,他唇邊就會遞來一碗水。素弦艱難地咽下,陷入沉睡,片刻後又因幹渴痛苦地掙紮起來。

這樣反複幾次以後,他終于喝足了水,睡夠了困,開始往被子裏面縮,裹成一個蠶蛹。

梅毓拍了拍他露在外面的發絲,笑着給他配了碗藥。

藥味辛苦,素弦隔着被子聞見了,使勁掙紮着往裏縮,想繼續睡着,卻越縮越精神,只好從被子裏探出了個頭。

外面的人長身玉立,氣息溫和。

素弦不喜歡陌生人,但如果非要給陌生人分個類,他不在乎那人美醜,只管他是不是親和。

陸九離太壓迫,他很害怕。慕南風性子據原書說不錯,只是和他有仇。面前這人笑吟吟的,是素弦穿過來,見過最親和的一個。

他眨眨眼睛,沒縮回去。

只是當梅毓将藥端過來時,素弦還是像只受驚的小刺猬,猛地縮回了被褥裏。

梅毓不催他,就在外面等。

素弦在黑暗中回憶。

原主的大師兄梅毓,是個法修,也會醫人,原書中着墨不多,但很矛盾。又說他是真君子,又說他口蜜腹劍,該死之至。男主慕南風入魔歸來後,第一個殺的是素弦仙尊,第二個就是他了。

之前他身上散出那種下流的香味時,讓他服藥的,就是這個人。

寝殿中的記憶緩緩回籠,素弦面色發燙,只是回想起來,就難過得想哭。

在他最難過的時候,來抱他出去的……是慕南風。素弦緊緊抱着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慕南風溫暖的懷抱中。

他不該去想那個吃人怪物的,可他抱的實在太舒服了。還想……

不行,你不想,他還有幾天就要生吃你了。素弦思緒亂成一團,面無表情地鑽了出去。

正對上梅毓帶笑的目光。

素弦:“……”救命啊。

他差點又縮回去,梅毓卻更眼疾手快,将藥碗塞給了他:“先補補身子再睡。”

素弦苦大仇深地看着藥碗,最終委屈地嗚了一聲,擡着藥碗,揚起頭一飲而盡,藥味太濃,他嗆得咳了十幾息。

梅毓輕拍着他的背安撫,又往他嘴裏塞了顆蜜餞,照顧病人熟門熟路。素弦逐漸安靜下來。

梅毓:“你今晚先在清明峰住下,若是不再發作,再回去。”

素弦:“咳、咳咳咳!”什麽叫“若是不再發作”!

素弦垂着頭,咳了個昏天黑他,眼角的淚凝成一整顆,委屈地滑落。清冷的仙尊衣衫半散,氣得身子顫抖,竭力壓抑着,嗓音都害怕的發顫:“還要發作?”

“你吃的藥只能暫時壓制。若是你之前還未發作完……今夜恐怕要再來一次。”

梅毓也露出些思索的神色:“九離說,你前幾日才發作過,還在寒池裏泡暈了。這幾日本不該是發作的時候。或許是醫得過度,過猶不及才會反複。也可能是清淨峰出了問題,你今晚務必不要回去。”

他又道:“你徒弟待會也會跟來,別擔心他。”

素弦微微偏過頭去:“為什麽要讓他跟過來。”

這具身子沉疴無數,丢人極了,若是慕南風捉住了把柄,說不準要怎麽拿捏揉弄他。

原本以為,慕南風封了經脈,他和慕南風都是凡人了,好歹在同一個水平線,能搏個出路的……希望又破滅了。

梅毓仿佛看出他的擔憂,笑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素弦轉過眼睛看他,眨了一下眼。

梅毓聲音壓得極低,仿佛真的在說個驚天秘密:“我騙他說,你的病會傳染。我會看着他,他不會來打擾你的。”

·

是夜。

比起清淨峰,清明峰的屋子小而樸素。厚重的地毯沒了,這身體太嬌弱。素弦一沾地就覺得硌腳,幹脆抱膝坐在床上。

頭歪在牆上,硌得難受。素弦不打算再躺下了。

他害怕。

他怕死,更怕毫無尊嚴地喪命。

大師兄說,他的病是胎裏帶的,及冠後發病沒斷過,平時像個正常人,只是每月的朔日與望日,他都要痛苦一回。再多的,因着天罰的緣由,任憑素弦怎麽追問,梅毓也記不起了。

他一開始不相信。可他羞恥地發作過了,由不得他不信。

可荒謬了。素弦仙尊,一衆師兄弟只有他修為拔尖,成了仙尊。誰會知道,這個仙風道骨的仙尊,每個月都會有兩天,孤獨地把自己綁在殿中,難捱地感知着自己身體的下流,渴望着有誰能來抱緊他。

素弦已穿好了裏衣,捏起衣領,發覺身上的紅痕逐漸消了。

若是之前,紅痕消了他會很開心。現在不會了。反正現在消了,随便碰碰又會泛起,像他的身子一樣,要折磨他一生了。

素弦的視線濕漉漉的,打在淺淡的紅痕上,不知是不是錯覺,那處開始隐隐發熱。

指尖顫抖着,衣裳落回去,遮住肩上暧昧的痕跡。甜膩的香氣卻随着緊張的汗液,透過薄薄的白衣,妖嬈地飄散出來。

“不要……”素弦恐懼極了,羞恥極了,眼中的濕潤凝結成水珠,大滴大滴地落下。

落地生香。

香氣飄起,沾在床上,素弦身上,張牙舞爪地在空氣裏肆虐,染的一室淫.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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