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機會

身子無力地吊在空中,素弦一絲力也使不出。随着魔修的話,一股陰冷的魔氣點在他的腳尖,确認了軀體的溫熱,便朝上攀附,猶如黏膩濕滑的蛇。

素弦光着腳,崩潰地想把它踢開,魔氣卻順着他踢開的縫隙,鑽動得更快,在他身上逡巡一陣,給了主人安心的信號。

那魔修笑着靠近:“這麽熱情?原來素弦仙尊守身如玉幾百年,全是為了老夫。我可真感動。好說——三日之後,我必讓你登上極樂。”

放屁。原主就算在等,也不是在等這個肮髒下作的魔修。素弦仰着頭,睜着眼睛,看向他的眼神中是刻骨的恨意。

記憶慢慢複蘇。原主年輕時,捉住他的,就是這個魔修。騙他,說帶他去找師兄,卻轉手敲暈他,帶他去了魔界。記憶裏,陸九離早揚了這人的骨灰,可他竟然沒死……還躲過天劫,避開玄幽宗的禁制,抓他回了魔界。幾百年過去了,這魔修茍延殘喘着,還對這具軀體如此鐘情,是因為……

他是爐鼎。

爐鼎不是物,而是種體質。有仙緣的修者,常有特異體質,有的可以佐助修行……有的只能帶給主人無盡的折磨。爐鼎體質,在折磨人上,與慕南風的天生魔體有的一拼。

只是天生魔體一步一心魔,極易入魔,危害世間,故而危險。爐鼎只禍害主人對旁的修者,卻大有裨益。

——與爐鼎交合,不管爐鼎如何破敗,只要丹田完好,便能取陰補陽,反哺修士以靈氣。與不純淨的爐鼎道體交合,僅需一次,便能讓一個煉氣期修士突破瓶頸,達成築基。從來無人失敗過。

仙道痛恨此等邪魔外道,引爐鼎為禍害。魔修對之趨之若鹜,然而爐鼎道體極難出現,現世的幾個,全被當世大魔拿捏住。

素弦面色灰白,黏膩的魔氣淹沒了他。名為虞溟的魔修冷笑着看他。

若非玄幽宗那群人毀了他大半神魂,害他成這麽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他也不會铤而走險,非得從天道手底下搶這個人。不過這小東西觸怒了天道,他附身在他眼中,天道不僅不攔,還樂見其成。

連天都助他……虞溟冷眼看素弦苦苦掙紮。還有三天,這絕無僅有的寶貝兒就歸他所有了。

魔氣纏上修長的身軀,素弦眼角滾下一滴淚,冰冷冷地化入魔氣。

好惡心,好難過。骨骼顫抖得發痛,卻漸漸化成了酥麻。如同挑到了麻筋,刺激一直傳到大腦。素弦瞳孔猛地渙散,這一剎那想起——今日是望日。

是原主發病的日子——哪有什麽發病,分明是魔修調.教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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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弦忽然感到反胃。身子不受控制,急促地幹嘔着,跗骨的恨意一點點爬上他心頭,填充他消解的力氣。

極致的危險中,他反而福至心靈,冷靜下來。他不是沒有反抗之力,只是現在不是時候。不能确定一擊必殺,他不能動。

“開始散香了?”魔修惡意地笑着。

素弦身子一顫,殺意洶湧。不能動,他告訴自己。

“那可苦了你了。現在就想給人操.了吧……不過你還得等三日。”

不能動不能動。

“別這麽盯着我,那麽愛看我長什麽樣?放心,來日方長,等把你女幹開了,你就能看見了。”

不能動不能動不能動……

素弦一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汗珠劃過蒼白的面龐,脆弱得賞心悅目。

召出劍來,一劍穿心……殺死魔修的法子一遍遍在心中演示,一切都準備好了……只差一個魔修露出破綻的機會。這等精.蟲上腦的肮髒東西,素弦不信他在色.欲上頭時,還能防住他。

只是在那之前,他需要裝得軟弱,極其軟弱,弱小到沒有反抗之力……他仍舊仇恨地盯着魔修,盡管眼前是一片黑暗。

但魔氣散盡後,光就會來的……對吧。

·

魔宮。

魔尊居處的禁地,魔氣濃郁得有如實質,連魔尊本人在此地都難以呼吸。

十二尊魔獸虎視眈眈,盯着走近的黑衣人,致命的威壓撲下。

慕南風神色冷凝,信步踏入禁地。

身後一陣吸力,勾着他往後拽,不願讓他與魔獸硬碰硬。

“朝魔尊借魔獸一用,”慕南風笑了一聲,“不會給你用壞的。”

聲音溫溫柔柔,出手卻狠辣無匹。他化掌為刀,随手劈下。纏繞在他身上的魔氣,瞬間吃痛消散,反噬了主人。

空中傳來怨怼的情緒,慕南風笑了笑:“确實有些急躁了,改日再向魔尊告罪……魔尊還攔着本尊,是不想有改日了?”

魔界不可一世的掌權人,在他面前屈服得幹脆利落。慕南風身上萦繞着濃重的戾氣,若真惹他動怒,怕是要把魔宮給掀了。

黑衣人眼底殺意不掩,信步踏入魔宮禁地。

要命的魔氣,在他身邊讨好地親吻着,仿佛他是此地真正的主人。

十二尊魔獸隐藏在暗處,體型如同一座座小山,虎視眈眈,看着這個米粒大小的侵入者。

若是平時,慕南風還有心思與它們打交道。可今日他一點就炸,只笑了一聲,手中閃過一柄短劍,從手肘到手背,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血液流成小溪,其中蘊含的魔氣,赫然比禁地之中更加濃郁。

慕南風攥緊手,滴滴答答的血在指尖爆開,他語氣冷淡,仿佛上位者,随意使喚着兇惡的魔獸:“幫個忙吧。”

他的指尖冒出一絲魔氣。他從師尊的床上捕獲了它,加以溫養,終于讓它有了完整的形态。

“這縷魔氣的主人在什麽地方——告訴我。”他勒令着,語氣冰冷。

魔獸發出震耳欲聾的興奮叫聲。在慕南風身周,殺意鼓動而出,與魔氣纏綿着彌散。

·

好燙……

素弦渾身滾燙,身子自發地顫動着,即便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顫着顫着,身上便起了癢意,輕飄飄的顫抖像羽毛,只能加劇渴望。

慕南風……慕南風在哪……

抱抱他,揉弄他,怎麽對他都好,求求他出現。

神志深陷混亂,素弦眼角劃過溫熱的液體,連咬唇的力氣也燒盡了,喉嚨發出難耐的嘶嘶聲。

最後三日,正是最後關頭。魔修生怕再出問題,整日整日盯着他,素弦的理智崩斷,只堪堪留了一線,留意着魔修有無破綻露出。

痛與欲的火海吞沒了他,素弦的神智幾度墜入黑暗,此時驟然睜開雙眼。

眼前一片黑暗。

但……令人窒息的魔氣淡了。

魔修出去了。

快到手的爐鼎也不管了,有什麽能讓他如此匆忙,敢放他一個人待着。

是誰來了呢……素弦輕輕呵氣,呵出的全是顫抖。會是慕南風嗎……開什麽玩笑,男主現在哪有那麽強大。

不管是誰,他只知道,他的機會要到了。素弦顫抖着,狼狽地、無聲地笑。

·

魔界鎮壓着十二頭魔獸——如今跑出了一頭。從魔宮,一路肆虐着,來到了虞溟的藏身之處。

天道助他,天命卻非如此。虞溟開始還僥幸着,魔獸只是經過,很快便會離開——直到魔獸一腳踩碎了他的隐匿禁制。外面充斥着各色魔修的耳目,發現了他不要緊,他那個散香的爐鼎,若是被發現了,肯定得被輪一遍,才能輪到他——到那時候,還能有多少效力給他續魂?

虞溟只能操縱木制的身軀,悄悄出去,試圖在魔獸身旁修補禁制。

一個黑衣人,站在他身前十步。在他手中,一抹魔氣感知到了主人的氣息,激動地朝着虞溟沖來——是他曾留在素弦身上那抹。

那人面容溫和,仿佛一輩子也不會動怒。他眼中閃着冰冷的笑意,手中捏碎脆弱的魔氣,對着面前人道:“幸會。”

虞溟雙膝一軟,回過神時,木頭做的身體,已跪在了那人面前。

慕南風的魔氣有些熟悉,虞溟看着他的臉,像是見了鬼:“你是他徒弟——”

“徒弟?”慕南風輕笑着,眼中閃過危險,“也就你這種蠢貨,能把本尊認成一個仙修的徒弟。”

不能承認。透露的越多,他便越被動。師尊握在對方手裏,慕南風便是有再多威風,也不敢逞出來。

“那你是——”威壓之下,虞溟一口氣沒提上來,渾身如同斷裂般疼痛。

魔界之中,除了魔尊,敢自稱本尊的,一只手能數過來,全是心狠手辣的狠角色。不管這人是哪個,他只能肯定一件事——就算他恢複回頂峰時期,也不可能正面殺死這人。

慕南風多看他一眼,都覺作嘔。

就是這種東西,讓師尊遭了這麽多年的罪。師尊對魔修的刻骨恨意,全是起源于他——慕南風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可現在不行,至少要确認師尊的安全。

他回頭看了一眼,肆虐的魔獸,便乖順地停了下來。

虞溟瞳孔驟縮:“你能控制——”

“本尊放出來的,自然要聽主人的話。”慕南風毫無感情地笑着,眉宇間似有倦怠,“本尊近日聽聞你收了個不錯的寶貝,很有興趣——交出來吧,好處少不了你的。”

果然是沖着爐鼎來的……虞溟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卑微地跪在地上,谄笑着:“尊上早說就是了,不過一個姿色不錯的仙修,也值得勞您大駕,您說一聲,小的不就給您送過去了……”

慕南風的不耐越來越明顯,身後的魔獸也急躁地嘶吼着。

虞溟爬起身,弓着腰,給慕南風指路:“尊上往這走,他就在裏面,小的還沒動過,叫得歡着呢。”

在他身後,慕南風眼中殺意湧動。

再等等,見到師尊,就能殺了他……殺意越來越濃,手臂上還沒愈合的傷口跳動着,興奮地迎接即将到來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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