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進城（一）

站在廚房外，樂一丁聽着媽媽和奶奶說着明天帶他進城的事，他到了一個多月，卻是沒進過城的，上次撞傷也是村裏的赤腳大夫簡單的包了一下，哪裏做過系統的檢查。對于樂媽說的進城，樂一丁是懷着希翼的，現在還沒步入九十年代，正是發展經濟的伊始，百業待興，若是能借着東風，發展進養殖業，也是不錯的。對于家裏在承包魚塘的事，樂一丁覺得不是很好，小叔去年承包的魚塘，賺了錢，今年跟風的人不少，與其一窩風的去包魚塘，不如去做些別的，像是養雞，或是養豬。

說是家裏欠了小叔的錢，但是小叔對這筆錢也沒打算要的，而且也說了很多次，算是爸爸在魚墉幫忙幹活的工錢，這筆錢是一個多月前樂一丁被老李家的小子推下牆頭撞到頭時，想要去城裏看病借的，爸爸去小叔家借錢時，小叔連想都沒想，直接拿出一萬塊，小嬸怕不夠，又給數了五千，這些都是樂一丁醒過來之後聽到爸爸和媽媽說的。上輩子從小就沒得到父愛，卻是當過男人的樂一丁清楚，一個男人低頭向弟弟借錢心裏會是什麽樣的感覺。或許只有為了子女，才會低頭，好在，小叔叔一家為人不錯。

仔細聽了聽媽媽說的話，樂一丁嘴角扯了扯，心下決定以後再也不能拿鬼神當吓唬人的利器，現在倒好，媽媽當了真，明天進城出是為了帶他去瞧瞧，怕他撞了邪。樂一丁無言的轉身，看炖魚什麽的，不如先跑路？他不想進城去什麽寺廟，心裏很怕的。跑出屋裏，剛到院子，就被回來吃飯的小叔和樂爸堵個正着，“一丁，跑這麽急，幹什麽去？”

“嘿嘿！去叫你們回來吃飯，飯要好了。”樂一丁摸着頭傻笑，他是夠傻的，他的身體才九歲，能跑到哪去？

“哈哈，還是一丁懂事。”樂一丁的小叔打趣的說着，“去我家把你小嬸子叫來吃飯。”

“哎！”樂一丁應了一聲，麻利的跑了出去。小叔家奶奶家離得不遠，不用五分鐘就到了，樂一丁站在小叔家的院子裏叫着小嬸。別看小叔家賺了錢，家裏的房子還沒有他們家的好，賺了第一筆錢不是想着給自家換物件，而是給長輩買了一臺彩電。小嬸子娘家只有一個親人，是小嬸子帶到大的弟弟，小嬸子嫁進樂家的唯一要求就是要供弟弟讀書，小叔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小叔肯幹也有眼光，在村裏問有沒有想包魚塘時，小叔第一個站出來，在別人等着看笑話的言語中，小叔埋頭苦幹，只用一年，把借的錢還上，還有了不少積蓄。

在這個時代，在這個偏離被鄧爺爺畫圈的南海很遠的小村裏，萬元戶那是相當了不起的事。不像十幾年後，哪裏還有什麽萬元戶，一些XX們吃頓飯就在萬元。樂一丁的小嬸子李英是個利索的人，沒讓樂一丁久等，“一丁，劉老太太怎麽說的？”

“不知道，還沒到門口就跑了。”害得他明天要進城去寺廟拜拜，若是說進城去別的地方，他絕對是樂意的，但是寺廟，他真沒什麽興趣。“小嬸子，明天我到你家玩好不好。”

“行啊，正好幫我看着樂丹，我去魚塘幹些活，今年包魚塘的人多，到掏泥的時候，連個人都找不到，不是被人先定下，就是要的錢賊多，還都是沒幹過的。”李英一邊說一邊揉了揉樂一丁的頭，想了想又道，“你小舅的婚事定哪天了？”

“不知道。”樂一丁想到老邊家，就頭大，若不是為了吓小舅舅，他怎麽會被當成怪物。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着話，到了院子裏，李英幫着公公把澆園子的水管子卷起，“爸，我收拾，您先進去吧！”李英幹活麻利，沒一會兒就收拾完，樂老爺子讓孫子壓水，沖了沖手，“等吃了飯再幹，明天你跟着你嫂子一起去一趟城裏，順便去看看你弟弟，這假期也沒回來，是不是有什麽事。”

“他能有什麽事。”李英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有些擔心的，弟弟托人捎個口信過來就說假期不回來了，說不擔心是假的。“嫂子去城裏做什麽？”

樂老爺子只是笑了笑，沒多言。樂一丁更不會多說，他還想着怎麽混過去，不過看着眼下的情況，是不大可能，小嬸子要跟着一起進城的話，他更跑不掉了。

吃飯時間，樂媽把要進城的事道出，李英忙應着也跟着一起去，樂丹鬧着也要去，李英不想帶女兒一起去的，又不是去玩，去看看弟弟就回來，樂丹見媽媽不帶自己去，不樂意了，嘟着小嘴，眼淚眼看就要掉下來，樂一丁特有哥哥樣的開了口，“要不，我不去了，我在家陪樂丹玩？”樂一丁的話剛落就被樂媽用筷子戳了一下，“你不去，我一人去寺廟做什麽，小嬸，帶着樂丹去吧！就當是見見世面，先去寺廟，然後去弟弟讀的大學，也給兩個孩子看看大學長什麽樣。”

在這個時候，讀大學的可都能稱之為天之驕子，哪裏向以後大學文憑滿天飛，招個打雜的助理還要本科學歷，也不想想有沒有必要。

“對，以後我們一丁和小丹也要讀大學，去看看。”樂老爺子拍板定案，吃過飯就騎着自行車出去，回來的時候拎着一袋餅幹，一看就是在村裏集上的小商店買的，餅幹有很多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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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丹看着就犯了嘴饞，偷偷拿了一塊扔進嘴裏，然後東看看西看看，做賊的小樣看着太有意思了，樂一丁對餅幹沒什麽愛，這個時候的餅幹還是很好吃的，雖然不如以後的什麽夾心，什麽這個那個味的，但是這個時候的餅幹味很純，樂一丁的內在對這些小零嘴已經過了渴望的時期，本着謙讓的精神，樂一丁要了小份，給了妹妹大份，樂媽看着心裏美，眉眼都帶着笑，樂爸也跟着點頭，兒子知道讓着妹妹，這是好事，當哥哥的就要有當哥哥的樣子。李英把樂一丁的行為看在眼裏，嘴上不說，心裏也是領情的，在農村家家都比，誰家的孩子是好樣的，能誇到全村都知道，誰家孩子要是個淘氣包，全村也能知道。樂一丁向來聽話，上次被推倒也是因為老李家的孩子欺負樂丹，樂一丁不樂意爬上牆頭要找老李家的孩子算賬才會撞了頭。

回到家裏樂媽沒忍住把在娘家發生的事講了一下，樂一丁躺在炕上心裏念着，媽不是說不讓說嗎？怎麽自己倒說了出來？他也不能夫妻相處之道，還沒等想通就聽到樂媽的哭聲，樂一丁忙爬了起來，“媽，怎麽哭了？”

“媽是傷心，好好的一個家，你大舅媽也是個好樣的，可是你舅舅……”樂媽嘆了口氣，跟娘家，她沒少操心。娘家問她要東西時，完全是理所應當，可是她想借個錢，就成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心能好受嗎？

“爸，我們家別跟着養魚了，家家都養，收魚的價肯定掉下來，不如養些別的。我在奶奶家看電視不是說養豬，或是包果園都很賺嗎？我們村沒有養豬的，也沒有包果園的，不如幹這個。”樂一丁把心裏話講了出來。

“小孩子家家懂什麽，你小叔有經驗，我們養魚也不虧了。”樂媽戳了兒子頭一下。倒是樂爸，坐在地上認真的想着，“一丁他媽，我覺得孩子說得沒錯，今年魚飼料比去年就貴了些，前兩天過來收魚的，也比去年給的錢少，村裏養魚的多，好在樂海有去年的經驗，跟收魚的也熟了，現在還有得賺，聽說鄰村也有不少人想明年包魚塘，若是都包了，價肯定落，我們再看看，今年地裏的收成還不錯，到年底樂海算了今年的收益，我們再決定。”

樂媽也不是個傻子，聽到丈夫分析後，立馬皺起眉，“那我們養豬？我們也沒經驗啊！要是養死了可怎麽辦？”

“慢慢摸索，樂海也不是天生會養魚，不也摸索着來的嗎！”樂濤也是看出了賺錢的苗頭，“電視這玩意可真是不錯，什麽都知道，等以後咱們賺了錢，也買一臺。”

“還是別了，省得被人惦記着。”樂媽還記得當初買了一臺錄音機，剛買回來沒三天，邊誠過來竄門就給拎走了，樂媽是又氣又惱，可因為是自己弟弟，她說不出什麽，那她還是去發娘家鬧了一通，想想那時娘家媽說的話，再想想今天的事，樂媽心都寒。

樂一丁聽着爸媽唠嗑，就睡着了，一覺到天亮，還是被尿憋醒的，跳下炕跑到院子裏找個地方便尿了一泡，又進屋發現媽媽已經起了，準備燒火。

“一丁別睡了，穿上衣服去叫你小嬸帶樂丹過來吃飯，吃了飯我們就進城。”樂媽把幾個大饅頭放進大鍋裏，一邊囑咐着兒子，她怎麽可能會看不出兒子不想去，可是這毛病可拖不得。

“哦！”樂一丁應着聲，把內褲換下來，扔到炕頭昨天脫下的一堆衣服裏，從炕櫃裏找出一套幹淨的套上，在院子裏壓了水洗了把臉就跟了出去。樂爸給園子澆水，順便摘了兩根黃瓜，放進盆裏，等下媳婦要拍黃瓜。

沒一會兒樂一丁就帶着樂丹過來，“小嬸在家裏收拾呢，等下就過來。”一大清早的跑來跑去，別說還真餓了。樂一丁拉着樂丹爬上炕，等樂丹坐好了，才又下地去拿碗筷，把饅頭和拍黃瓜端上來，樂一丁也跟着坐下，給樂丹拿了一個小的，樂丹沖着樂一丁道謝，啃起饅頭。沒多久李英也到了，樂媽在廚房裏問在小叔子怎麽沒來，才知道昨天晚上小叔子住在魚塘邊搭的小棚裏，幾人吃過飯之後，兩位媽媽就帶着兩個孩子往村口的大公路走，在那裏搭去城裏的過路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