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六十九

六十九

牛節王因為只有一個女兒,他當然不能輕率地為她命名,于是,他等到蘇羯羅到來的那一天便請求蘇羯羅這位阿修羅們的導師為他的女兒命名——蘇羯羅難以看清這孩子的命運,但他見着女孩兒的容貌可愛,眼睛很大,看着便是非常有福氣的樣子,于是,便說:“這個孩子的容貌是有福的樣子,牛節王,她叫多福。”

被蘇羯羅命名的這一瞬,公主多福大哭了起來。

“她喜歡這個名字!”牛節王接過女兒,高興地布施給蘇羯羅許多財寶。

盡管他只是個小國王,但是他從不吝啬對婆羅門的布施,何況這個婆羅門是阿修羅們的導師,又為他的女兒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即便這個名字不夠典雅,但足夠寄托美好,牛節王也不需要她将來嫁給天神,或者是仙人,她只要安安靜靜嫁給一個剎帝利,能夠成為一個王後,能夠獲得丈夫的愛情,能夠生出許多的兒子,這樣,就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最大的希望。

因而,他将自己的首飾布施給蘇羯羅,感謝他為女兒賜名。

而蘇羯羅,他匆匆離開,趕回善見城。

他怎能這樣?怎能毫不作為就收取對方的布施?蘇羯羅知道自己就是勉強敷衍牛節王,但是他又不能告訴牛節王他無法看透那女孩兒的未來……這不行,他不能說!

轉而,他去看他的女兒天乘——小姑娘已經長大了不少,但是她并非凡人,因而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長得很大……畢竟,她是金星的女兒,是星主的女兒,就不會成為女神,她也是神聖的,美麗的,充滿了神通與法力的,因此,蘇羯羅利用瑜伽神力,讓他的女兒天乘緩慢成長……他這樣拖延天乘的成長只是因為他利用占星術得知女兒的未來在很久之後,而現在……他不知道他的占星術是否還能行得通。

見到女兒,他将她抱在懷裏,走到星盤跟前。

“父親,您為什麽又要給我占星了呢?”小小的天乘問他。

蘇羯羅回答:“女兒,我希望确定你會永遠幸福。”

他站在星盤之前,用天乘的血驅動了星盤,那天上無數的星辰瞬間落在了星盤之上,它們旋轉排列,走出一個與之前一般無二的軌跡……那是預示着天乘未來的軌跡,它似乎在中途想要變更,但最終,還是與之前一模一樣……

蘇羯羅放下心來,他将女兒放到地上,任由她手上的傷口流着血:“去吧,去找你母親,讓她将你的手指包紮起來。”

為女兒包紮不是一個父親該做的,蘇羯羅嘆息一聲,認為自己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他不該再擔憂這些了……他沒有必要擔憂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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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毗恭吒,毗濕奴在蘇羯羅離開星盤的時候,也把放在蓮花池中的手拿了出來。

“那羅延,你改變了星盤的運行。”

“是的,摩诃提婆,我改變了它。”那羅延回答,“我不能讓蘇羯羅改變未來的走向,所以就不可能讓他看到未來的真相。”

他的回答很是自然,卻讓摩诃提婆心中感傷,他走過去,坐在他身邊,用力将他拉到自己懷裏,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那羅延,你明知道若是改變了,你将來會更好過些……”

“摩诃提婆,那都是虛幻的。”那羅延笑了起來,他翻了個身,便直接看到了摩诃提婆的下巴,“而你呢?你該知道的,摩诃提婆,我還會把你送給凡人的寶珠打碎。”

“打就打了,碎就碎了,如果這個人不值得我送出去的摩尼寶珠,那麽打碎了它就是你的責任,那羅延,而既然你會打碎他,那麽他就必然不值得我的寶珠。”摩诃提婆說着,将那羅延的盡管摘下,放到一邊,“這樣你睡得不舒服……睡吧,一覺醒來,就該下去殺死金床了……”

摩诃提婆說着,給那羅延唱起了催眠曲。

他唱的是關于靈魚摩蹉的催眠曲。

因靈魚摩蹉太過美麗,他掉落了無數的珍寶,在大海之中成為了無數的生靈,也化成了無數的寶藏。

摩诃提婆喜歡那些寶藏,他更喜愛那些生靈。

只因為,它們俱都是那羅延本身的造物,因而,摩诃提婆熱愛它們,歌頌它們。

那羅延便合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然而,那羅延熟睡之時,他仍舊遍入無數,他本身便有無數的化身,而最為真實的,就是現在這個合眼安眠的化身,這是人形的,也是原處模樣的……除此之外,這世間的所有也是他的化身,他時時刻刻擔憂着世界,便将他自己的神靈之魂投入到所有元素之中,于是,無論是誰,無論誰在做什麽,他都知曉,卻同樣的……他也不知曉。

神明便是如此,他知道向他祈禱者需要什麽,但又知道他們并不需要這些。

可是,有一個祈禱者所需要的,卻是真是需要的。

缽羅诃羅陀。

他雙手合十,贊頌着毗濕奴:“這世間唯一的至尊主是诃利!”

“既然你這樣崇拜诃利,就看看你的诃利能不能真的跟着你一輩子!”金床的妹妹霍利伽憤恨地披上了辟火毯,她跳入火中,在熊熊火焰之中奮力舞蹈,“缽羅诃羅陀,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現在不是你的姑姑,我現在是一個真正的要殺死你的女神!”她從火焰中走出,毫發無傷,“我要讓你被燒死——缽羅诃羅陀,我有辟火的毯子,它如同我的紗麗,而你呢?你看看你的诃利在哪裏!”

“诃利無處不在!”缽羅诃羅陀雙手合十,笑道。

“你不該信奉你的仇人,你只能信奉你的父親!現在,你既然忤逆你的父親,那麽你就該去死,去死!”霍利伽大叫着,伸手抓住缽羅诃羅陀,“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孩子,我給你無數次機會了!你的父親,我的兄長,他才是三界之主!而你,你本來該是他的繼承人的,但現在,你只能是他走向成功的墊腳石!我要殺死你——我要用火燒死你!”

“诃利也在火中!”缽羅诃羅陀親眼見到過毗濕奴的神跡,他并不懼怕,他也無從畏懼。

“好啊!”她拖着缽羅诃羅陀,“那就讓我看看他在那裏!”她拽着他,用力把他拖到另一邊的柴火堆上,“來啊,小子,讓你看看什麽叫真正的神跡!”她用力抱住他,“讓你看看你到底有多愚蠢!竟然連自己的父親都不信反而去信一個虛無缥缈的神!來吧,讓火焰把你的罪過滌淨!”

霍利伽說着,就命人将柴火堆點燃。

火焰升起。

那熊熊烈火瞬間升騰數丈!

那火焰之巨大,火焰之高漲,火焰之熾熱……是從未有人見過的,甚至連靠近火焰的侍者身上的金飾也被融化得有些柔軟——這些阿修羅們趕緊奔逃,他們身上的金子軟綿綿的,像是馬上就要化成金水,而他們自己仗着是阿修羅,反而要堅強了一些,可這怎麽行呢?他們哪裏敢在那火堆旁長久站立?

這些人往後剛剛退了沒有多遠,就見火焰瞬間熄滅,仿若不曾存在。

他們戰戰兢兢,帶着恐懼走過去,只見那辟火毯完好無損,而在辟火毯前坐着的缽羅诃羅陀……他也安然無恙!

“這怎麽能夠?”衛兵們吓得直哆嗦,“這怎麽可能!?我的手镯都軟了半邊,我都把它捏扁了!那麽烈害的火焰,王子怎麽可能安然無恙?”

“這肯定有鬼!我要去報道陛下!”一個士兵這樣說。

“快看看公主如何了!”有人這樣說。

他們七嘴八舌,終于招來了國王金床。

金床走過來,看見火堆裏安然無恙的缽羅诃羅陀仍舊雙手合十高聲贊頌:“诃利!”而他的妹妹,還在辟火毯下,一動不動。

他怒然道:“去吧霍利伽公主請下來,你們這些懶鬼!”

國王下令,士兵們當然遵守,他們七手八腳地過去,走到霍利伽身邊,對她恭敬地說:“殿下,陛下請您過去……”

然而,霍利伽沒有回答。

他們又請了一次,仍舊沒有回答。

一次又一次……金床見狀,怒不可遏,親自走上前去拍了下霍利伽的肩膀——呼啦一聲,那辟火毯坍塌了下去,而從辟火毯中掉出來的,是一具并不完整的骨骼……唯有幾顆牙齒,還有一個頭骨,其餘的地方,在金床拍到辟火毯上的時候便化作了米分末——那是骨灰,是霍利伽的骨灰。

“霍利伽!”金床大叫一聲,伸出手将缽羅诃羅陀抓起來:“我要殺了你——我要親手殺了你!”

猛地,那羅延在摩诃提婆的腿上睜開了雙眼。

他的雙目赤紅。

世尊一怒,紅蓮如目,目光如炬,焚惡淨土。

“那羅延!”剛剛叫出這個名字,摩诃提婆又馬上改了口,呼喚了另一個名字,“诃利!”

拯救者,從洪水之中拯救了人類,如今,又要從金床手中拯救缽羅诃羅陀。

缽羅诃羅陀,他是毗濕奴虔誠的信徒,也曾經是一位婆羅門,他既然要走信徒這條路來達成與那羅延的相合之高度,那麽他就一定要更為辛苦……他經歷的這些只是考驗,但是考驗并不代表要他死亡……那羅延不需要一個信徒用生命來向他奉獻,他從不需要這些。

于是,摩诃提婆将他扶起,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可怖的憤怒之态。

“那羅延,我将樓陀羅之怖相贈與你。”摩诃提婆在怖相之時有樓陀羅形态,而現在,他将這狂吼之姿,贈與那羅延。

那羅延赤紅的雙目看着他,在他雙手攤開,将樓陀羅的怒吼相贈的時候,那羅延便化作一以狂吼為號的怖相——那羅辛诃!

那羅辛诃,他是毗濕奴的化身,而毗濕奴并非是真實也非是虛幻,他是神明又不是神明,他是一切又不是一切,他是萬物又不是萬物,他不是梵天的造物,也不是存在之物更不是不存在之物,他是毗濕奴,又并非毗濕奴。

他是獅首,有着野獸一般的面目,可他卻是人身,體态優雅形體美麗。

他是獅首,可他不是野獸,他是人身,可他不是人類,他既非神明也非阿修羅,他既非野獸也非凡人,他存在于世間之中也存在于宇宙之中,然而,他卻并不是真實存在的生靈。

他站起來,怒意升騰,無人能擋。

此刻,在淨修林中的拉克什米感應到了思瓦米的震怒,她猛然站起,在衆人面前化身成為大女神姿态,八臂怒目,腳踩朱砂,那一直在她身上展現吉祥的蓮花也化作可怕的武器,在她手中發出懾人的光芒。

“拉克什米!”阇衍提大叫出聲。

拉克什米怒道:“金床作惡多端,竟然要殺死親生兒子缽羅诃羅陀!我将去觀戰——那羅延天将會殺死他,我将要去觀戰!”

“女神”因陀羅喊道,“我将成為您的戰馬,為您拉車!”說着,他将自己的寶杵化作馬車,而自己則化身成為一匹巨大的白色駿馬,拉住了那輛馬車,“女神請您上車,我将要拉着您去善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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