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一百零六
一百零六
然而,蘇底尤摩那與伊羅都知道這來人是誰,摩奴也十分清楚這位光輝的旅人是何等的尊貴,他們互相攙扶着走下王座,即便是年邁體衰的摩奴,也掙紮着撲到了旅人的腳邊,用他蒼老的雙手去觸摸着旅人的雙足:“那羅延天!”他高聲喊着,雙手合十,仰起頭看着這光輝的神祗,他滿眼幸福,淚水從眼眶湧出,“能見到您來參加我的王祭,這讓我幸福無比,那羅延天,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展現自己的喜悅,此刻巨大的幸福已經把我包圍,我猶如在母體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一樣感受着母親一樣的溫暖與呵護,又同樣沐浴在父親的教誨之中,那羅延天,請接收我的膜拜!請将您的雙足置于我的雙手之上,我将親自将您奉到最高的神座之上!”
摩奴登時發揮出他壯年時的力量,将這旅人裝扮的神明奉上了神座。
衆位參加王祭的國王大都有着神明的血脈,而摩奴更是蘇利耶的兒子,因此,神明也被請到這大堂上來。他們見摩奴年歲已老,卻仍舊能将高大的那羅延天托舉頭頂之上,便紛紛生出了無限的快樂來。他們贊頌着摩奴的力量,更贊美那羅延天的雙足,只要觸摸他的雙足,年老的人也将恢複壯年的力量。
由于這贊美取悅了那羅延天,因而王祭的舉行也十分順利,唯獨布陀,他頂着一張衆人并不熟悉的臉出現在這裏,月天旃陀羅都未曾認出他來,只以為他是一位凡間的國王,甚至伸出手去賜福了他。
那羅延天坐在最高的神座之上接受獻禮,伊羅與摩奴為他濯足之後,他賜福了他們,而就在此時,伊羅說道:“那羅延天,我從出生那日起就希望能夠回歸毗恭吒,與您相合,現在我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她将牛奶澆在那羅延天的雙足之上,又由摩奴親自為之擦幹,這對夫妻的緣分,便在今日王祭之後可以斷絕。
“願你将承擔你的職責,伊羅。”那羅延将掌心對着她,那曾由他賜福屬于她的神力便完全落入她的身體之中,那是祭祀之力,任何祭祀,都将以伊羅的存在而成為吉祥的慶典。
“願你升入天界,摩奴。”那羅延又這樣賜福摩奴,而蘇利耶聽聞這句話,頓時心中歡喜無比,他的兒子從凡人化身為仙人,升入天國,他則能不再因兒子的死亡而傷悲痛苦。
蘇利耶的快樂感染了身邊的所有人,他是太陽,太陽的光芒照耀一切,當着光滿溫暖而不熾烈的時候,一切都将歡喜無比。
在王祭正進行的時候,那羅延一直是面帶微笑的,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然而,當王祭結束之時,他卻擡起眼,看向濕婆的視線——濕婆在山洞之中,那羅延還在摩奴王宮之中,他們越過了無數的阻礙,那千山萬水,那大漠長河,那日月星辰,那風霜雨雪……這一切的一切,瞬間恢複了摩耶幻象的本質,而這兩位至為古老的神明便以此達成了對視。
他們看着對方,對視彼此,在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無數的言語,可是……那羅延沒有說話,他也不想說話……他更不能說。
一旦話語說出口,那麽就代表他已經原諒了濕婆……這不可能,至少,現在不可能。
而濕婆,卻将雙眼睜大,透過無數的幻想看着他的雙眼:“那羅延!”
濕婆未曾發覺,他的眼中已經滿是淚水,他也不曾發覺,自己的喉嚨之中有着被毒=藥灼燒一般的痛楚,這種痛楚本不該是他能體會得到的,但是他體會到了,而且非常痛苦,他開口,喊出的是那羅延的名字,而他雙眼,看到的也是那羅延的雙眼。
“那羅延!”他又喊了一聲,“為什麽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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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羅延并沒有回答,他微微笑着,雙眼看着摩诃提婆……濕婆的雙眼已經赤紅,那悲傷讓這世界心碎,但是,他不能原諒他,不能原諒他對阿修羅的賜福,也不能原諒他将苦修的法門交給阿修羅衆。
而濕婆的眼淚已經從他的眼中落下,滴在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羅俱黎濕看到了這個,他驚恐萬狀,不由得抱住了摩诃提婆的雙足:“上主啊,請不要讓您的眼淚淹沒世界吧!”
摩诃提婆回答:“我的眼淚不能淹沒世界,羅俱黎濕……我的眼淚是為我自己而流的時候,它連一只螞蟻也淹不死……我将用我的眼淚來證明我的苦修,羅俱黎濕,我的生命之中将只有苦修……直到我能夠獲得新生。”
說着,他閉上雙眼,再也不去看這世間的一切。
而那羅延也回到須彌山,與大梵天商議如何将生主之中選出一位能夠在大地之上将世界秩序守護起來人那位生主之首。
唯有鴦吉羅與達剎二人最為合适。
“鴦吉羅善妒,而達剎驕傲,那羅延天,這可讓我怎麽取舍才好?”大梵天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然而,在他的心中,顯然已經做好了決斷。
那羅延微笑着,他看着大梵天,卻又好像沒有在看他。
“那羅延?”大梵天又問。
“梵天,如何去做,事實上應該去問辯才天女神,她是智慧之母,因而一定能想出一個合理的辦法。”那羅延說道,“但是在這一切的基礎上,最根本的是正法得以發揚,梵天,你去問問辯才天女神吧,智慧之母會給你一個完美的答案。”
于是,梵天只好去問他的妻子薩拉斯瓦蒂。
薩拉斯瓦蒂一聽這個問題就笑了,回答道:“可以讓他們兩個一同前來,思瓦米,你與那羅延天可以考察他們的辯才,問他們對嫉妒、驕傲、固執,等等,都有什麽樣的看法,讓他們将‘我執’展現出來,使他們能去除掉這些不利的特質。”
她的回答讓大梵天心滿意足,他連忙去找那羅延天,講這些話轉述給他。
因而,一場考究在所難免。
諸天衆,衆仙人,乾達婆,藥叉……所有居住于須彌山上的人聽聞這件事,都覺得這是一件大好事,它吉祥無比,帶來的結果也該是可愛的,快樂的——一旦有生主在這世界之間建立起生主的偉大國度,那麽這個國家就将成為秩序的典範,一切規則的根本,這是多麽美好的事情啊!
乾達婆們用歌舞來表達了快樂,他們與飛天女們一同起舞,帶着美好的祝福,将那快樂播灑出去。
優哩婆濕,那廣延天女更是快樂,在這樣值得慶賀的日子裏,她能夠見到極裕仙人。盡管極裕仙人并不承認她是他的母親,可是她作為生育出極裕仙人的人,總歸是對他心存愛意的……她悄悄看着那仙人,只希望他能夠在自己眼前經過。
“優哩婆濕啊,你不要當他會真的把你當成母親的,你這可憐的美臀女啊,為何你不去跟你的女友們一同跳舞呢?”那羅陀走了過來,他擔憂地勸說她。
“仙人,我怎能去與他們一同跳舞呢?就算他不認為我是他的母親,可是我仍舊把他當做我的兒子啊。仙人,你在乾達婆之中已經成為王者,這些乾達婆聽你的話……不知道你是否願意,讓他們幫幫我,将極裕仙人送到我這裏來?”廣延天女問道。
“天女啊,這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那位仙人的脾氣不好,否則也不能借由你而出生肉身了,因而我無法這樣為你達成所願……但是,我的學生将會去祈求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婆力古若是能想出三相神之中誰最偉大的話,那你就能得到與極裕仙人正常詳見的機會了。”那羅陀說到就去做,他先要求他的學生綠仙晉江去找婆力古,而自己,轉身就去找那羅延天。
在這舉世慶賀的吉祥之日,婆力古又被養子說得面無血色,半天,才點頭同意願意去尋找一個方法——事實上,他已經尋找了幾百年,仍舊不得其所。
而那羅陀卻聰明得很,他去找到那羅延天,先禮贊了無數,才開口說道:“那羅延天,婆力古用什麽方式才能得知誰最為偉大呢?”
“仙人,這是婆力古的事情。”那羅延回答他。
“但是……婆力古想不到這個答案,而若是我問您的話,那羅延天,您一定會說摩诃提婆最為偉大。”那羅陀晃了晃頭,笑了起來,“所以我來問的是方法而不是答案,那羅延天,方法有多少種,如果婆力古選了其中一種,那麽是否就是正确的呢?這是不是違背吠陀經典呢?”
“這需要看婆力古的要求是什麽了,仙人。”那羅延天的回答充滿玄機,而那羅陀卻十分懂得這其中的秘密。
要知道,從最初的最初,那羅陀就是那羅延天的信徒了,他當然懂得那羅延天的想法。因而,他雙手合十,笑道:“禮贊那羅延天,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在那羅陀離開之後,鴦吉羅與達剎就來到了梵天真界,在這裏,有三個神座,分別屬于大梵天、那羅延天、大天,鴦吉羅與達剎,就在這裏見到了偉大的三相神之中的兩位,唯獨缺少了摩诃提婆。
考校兩位生主的時間很長很長……它幾乎是超越時間的長度,而就在考校的時候,摩诃提婆則在人間,淨修林中……他的苦行是那樣的可怕,他的苦修是那樣的堅定……正因如此,羅俱黎濕也決定進入苦修的第一種境界,等持——他在山洞裏入定等持,他的腦海中冥想着濕婆世尊,而他的身體則徹底停下了一切的活動……那位美麗的女神所說的的确是正确的,當他冥想到了無上境界之後,才發覺,一切都是不必要的,唯有心靈,唯有靈魂,才是永恒的存在。
羅俱黎濕的修行與摩诃提婆現在的苦行又不相同。
摩诃提婆的苦行是第三種境界,這種境界是置身于世界而仿若不在這世界,他看得到、聽得到、感受得到,可是卻并不在意這些,而這種苦行使他完全棄絕與宇宙……他的苦行,正催促了那生主之首的選拔。
“達剎,希望你能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那羅延天擡起一只手對那選出來的生主賜福,然而,他臉上的神情,卻不似大梵天那般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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