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一百一十三
一百一十三
那羅延無法拿走在摩诃提婆手中的梵天之首,那帶着罪孽的顱骨在摩诃提婆的手掌之中生根,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這頭骨……它太過沉重,即便是摩诃提婆也因為拿着它而無力行走。
那羅延伸出手去抱起了摩诃提婆,他用那能托起曼陀羅山的力量将摩诃提婆從塵土之中托起,讓他在自己的手中感受三界……三界都孕育在那羅延天的身體之中,他就是宇宙,宇宙就是他本身,而梵天也由他臍生金蓮而孕育出世,因而,他将殺梵之罪業與三相神的本質相互結合,用以喚醒摩诃提婆。
于旁人來說這十分困難。
無論是誰,犯了殺梵之罪都将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從最重的死亡到最輕的贖罪,這些都蘊含着無數的知識與奧義,那羅延看着那頭骨上的灰塵,他知曉必須用最為聖潔的東西才能洗淨這梵天之首上的罪孽。
“我回去苦修……”摩诃提婆說,“我會用我的苦修之力将宇宙之海之外的海水求到人間,它将滌淨這世間所有的罪惡。”
那羅延馬上就知曉他所說的是自己足下的那潔淨之水——恒河。
然而恒河并沒有落到人間,這位美麗而又純潔的女神并沒有出現的征兆,她還需要再有三千年才能出世,而摩诃提婆怎能用三千年的時間來在人世之中苦行?
“摩诃提婆,你不需要用苦修來求得恒河出世……她出世的時間是在三千年後,而你現在,需要的是另一種方式。”那羅延抓着他的手,帶着他走到淨修林之中,這淨修林有一百萬丈的長,又有一百萬丈的寬,還有一百萬丈的高,它的大小仿若一個世界,而這裏生活着的人、物、生靈、非生靈,動物、不動物,都是那樣的快樂而又祥和,這裏也是唯一能夠淨化罪孽的地方。
那羅延抓着摩诃提婆的手,帶着他一路往前,一直走到淨修林之中最為深邃的地方,這裏是适合清修的地方,這裏是适合滌淨罪業的地方……那羅延拉着他,一路前行,直到他們來到一處泉眼。
“摩诃提婆,這裏的泉水能夠潔淨萬物。”那羅延将他帶到泉水之下,然而……這泉水并沒有能帶走摩诃提婆的殺梵之罪。
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摩诃提婆與大梵天之間算得上是父子,而父親砍掉了兒子的頭,這對于任何人來說都難以容忍……然而從三界的成就來看,他們又不算是父子而算是梵的三分之一體現,這就使得他們又猶如兄弟,可兄弟之間手足相殘又是可悲可嘆,而再單純從三相神的地位來看,他們又是同等的,一樣的……而梵天本就是梵的體現之一,砍掉他的一個頭,便是真正的殺梵之罪!
這泉水也無法滌淨摩诃提婆的這項罪業。
那羅延嘆息着,拉過摩诃提婆的手,将額間的提拉克用手指輕輕抹開,從中便即刻裂開一條傷口,這傷口之中瞬間流出那光耀的血液——這是那羅延天的血液,這是宇宙本源的血液,這是世間最為潔淨的液體,将能滌淨一切罪惡。
“那羅延!”摩诃提婆驚恐萬分。
“它曾孕育過梵天,也應該能将梵天的第五首所帶着的罪業滌淨。”那羅延如此回答他。
他額間的傷口并不大,但是血液卻從中流淌而出。
這血液是透明的,它代表了一切的透明,一切的一切,這三界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應當是透明的,不需羞恥的,沒有擔憂的……最為純潔,最為神聖,在三相神的面前,這才是根本。無論是提婆神族,阿修羅族,檀那婆,乾達婆,凡人,那伽……這些所有的生靈,無論是胎生,濕生,卵生,化生,這些所有的動物與不動物,他們在三相神面前就當是透明的,沒有任何雜念,沒有任何旖旎绮念。
這血液是銀色的,它代表了夜晚的月光,代表了夜晚的星光,代表了在人的雙眼之中流動的光芒,生靈憑借雙眼看清事物,憑借雙眼來驅散恐懼,憑借雙眼來帶來美好,因而,在三相神面前,他們是銀色的,他們祈求銀色也願意化作銀色,所以他們所有的是對美好的向往,是熱愛,是依附之心。
這血液是金色的,它代表了白晝的日光,代表了熾烈的心髒,代表了強烈的愛意也有強烈的恨意,所有的情感達到熾烈的時候,金色就是它的基礎,這金色又是神聖的,它用以裝點神明,也用以裝點君王、師尊、上主,它的顏色是這樣的耀眼,不僅僅是美好,還有情感,它便是情感的終極展現。
這血液的顏色是這樣的炫目,它的本質也是如此的讓人陶醉。
而當它在梵天之首上流轉的時候,那灰塵就被滌蕩清除,最終露出了梵天的本相頭骨——它是紅色的,那骨骼之間有着雪白的痕跡。
梵天本色為赤紅,他的骨骼便是赤紅,而他的外表唯有在展露出憤怒相的時候才能展現赤紅之色,只是現在已并非當年創造世界之初需要他展露怖相,因而,他的本相已然為許多人忘卻。
而現在,梵天的頭顱則顯出了本相。
那羅延嘆氣:“摩诃提婆,這并不能徹底滌淨你的罪過,想要贖罪,你還需要将這梵天之首帶到梵天聖地去……在那裏求得他的原諒。”
有了這樣的方向,摩诃提婆終于對外界有了些許反應,他捧着梵天的頭顱,将要離開淨修林,然而那羅延的傷口讓他痛苦萬分。
而對于摩诃提婆來說,那羅延必然是最為完美的。
他的完美來自于他本身,他的原初之力,他的根本……因而,他不能忍受那羅延天身上的任何傷痕……他不能忍受,也不能接受。
他手中的梵天之首仍舊熾烈無比,這帶着罪孽的熾烈讓他痛苦,卻也讓他安慰……那羅延天終究還是在自性上仍舊對他有所牽挂,摩诃提婆的眼球轉動,看向那一臉悲傷的那羅延天,他額頭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摩诃提婆以自己的額頭碰觸那羅延的額頭,他們額頭相對,意識相融,在這碰觸之中,摩诃提婆瞬間感應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那僅僅是一個萌芽,一個生命綻放的聲音,然而這個聲音太過清亮,就仿佛在烈火之中投入了冰塊,在雪山之上點燃了火把,在燥熱的天氣之中跳入冰涼的河水,在寒冷的夜晚靠近篝火……這是聖潔的聲音,這是美好的聲音,這是新生,這是古老,這是喜悅,這是哀愁,這是吉祥,這是幸福……這是三界之中,摩耶幻象之中,天地相合之中,宇宙創始開始最為讓人快樂的聲音!
摩诃提婆伸出手擁抱了那羅延。
他渴望得到這樣的快樂,他渴望得到這樣的喜悅,這帶給他吉祥的新生将會成為他心中最為柔軟的部分。
然而,那羅延卻推開了他:“摩诃提婆,你現在就去梵天聖地吧。”
“但是……”
“摩诃提婆!”那羅延呵斥的聲調讓摩诃提婆不由得震顫了,他只能托着梵天之首,離開了那羅延。
為了讓摩诃提婆與薩克蒂結合,那羅延知道,他不能用這個尚未成為完整的生命體的孩子成為世俗人眼中的“孩子”。
世俗人眼中的規則,世俗人眼中的結合,世俗人眼中的“孩子”永遠是那樣的世俗而又充滿了悲情,然而那并非是真正的至高的情感結合,那羅延知道他不能用至高的情感結合,梵與梵的相互對應與作用來解釋這樣的事情,而對于世俗之人來說,那些質疑與憤怒,實在是太過卑劣。
因而,他将遵從世俗的規則,使摩诃提婆與薩克蒂結合,成為向世人展現婚姻的一種方式。
而現在這個在他大腿之中尚未完整的孩子在很久之後将會出世,他将會得到自己的一部分職責,成為守護者,守護的,正是這世間的凡人。
那羅延已經确定好了一切,因而,他并不打算在世俗面前與摩诃提婆展現诃利诃羅的一面,那是世俗所不願意見到的,也是他任命生主之後與規則所不相符合的。既然他任命了生主,必然就要成為典範,以生主的規則為規則。
因而,那羅延看着摩诃提婆的背影,只能嘆息。
回到因果之海,那羅延對達剎發生了什麽已經了然于胸,然而他無力去管達剎……達剎這可憐的孩子,他的父親被砍了頭顱,而看下他頭顱的人卻是将要成為他新生女兒薩蒂的丈夫……那羅延嘆息着看向梵天真界,失去了一個頭的梵天與曾經五首梵天相比強大而又漂亮,尊貴而又聖潔,他失去了傲慢與無禮,得到的是快樂與吉祥。
梵天笑眯眯地坐在蓮花座上,用他的四張臉看向四面八方。
“思瓦米?”薩拉斯瓦蒂見他失去了一個人,不由得擔心萬分。
“親愛的,”梵天以正面對着她而不是其他的臉面,“親愛的,我可真的是萬分思念你!從你來到我身邊起我就變得患得患失,親愛的,薩拉斯瓦蒂,我的女神,我的智慧之源,如果因為我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請你一定要原諒我,女神,我對你的愛永恒不變,你任何傷心的表示都讓我心碎。”
“思瓦米!”薩拉斯瓦蒂為之感動萬分。
她知道梵天因為第五首而得到了她,得到了生主的地位,得到了創造世界的力量,因而,這第五首一直以來都非常傲慢又無禮,想出來的事情也總會讓人痛苦……而第五首的消失,則使得梵天尋回了他的自我,他的本身,他的原始。
由于失去了這第五首,梵天回歸了他的神性與自性。
薩拉斯瓦蒂認為這是一件好事,但同樣的,殺人救人,殺人者仍舊殺了人,罪孽與吉祥,懲罰與獎勵,這并不沖突。
她也因自己的丈夫不再如同之前那樣的讓人痛苦而徹底摒棄了嫉妒之心。于是,她來到人間,找到牧民的守護之女伽耶德麗。
“姐姐,我在人間,我是種姓之母啊,人間就是我的地方,而您在天上,您是智慧之母,天上就是您的地方。姐姐,請您相信我,思瓦米如果來到人間找我,我将會侍奉他,但是他留在天上與您一起,我會祝福您。”伽耶德麗雙手合十,向薩拉斯瓦蒂表示了她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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