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一百二十二

一百二十二

大梵天沖着那羅陀搖了搖頭。

那羅陀頓時就不再開口,他看起來滿身疲憊,想要再說什麽,卻還是開不了口。

而就在這時,兩位尊神已經戰鬥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他們拿出了無上法寶又都被彼此化解;他們化身無窮大又都被彼此壓制;他們發出可怕的大瑜伽力又都被彼此消融……那羅延最終不能容忍這樣的戰鬥,他不能堅持上幾萬年來與摩诃提婆打鬥,更何況他帶着摩尼,如果打鬥的時候傷到了摩尼,他一定會後悔——盡管這并不在他所看到的未來之中有所映像,但是保護孩子的本能還是讓他反手掐住了摩诃提婆的脖子。

那羅延的力氣很大,他的手在摩诃提婆的脖子上用力收緊的時候,雙眼所見的,是摩诃提婆身上那代表毀滅的氣息,而這毀滅之力也足以讓這宇宙動蕩。

而摩诃提婆卻因此而憤怒非常。

他擡起手推開那羅延,并不去看那羅延因被推開而震驚的表情。

兩位至高神的戰鬥之時幾乎沒有人能去看也不會有人敢去看,他們震懾于神的光輝,也恐懼神的力量,即便是那最為被人推崇的仙人迦葉波與婆力古也是如此,他們被這樣的力量吓壞了,就算是三相神他們也曾經敢去怒罵……可是現在,他們所見的不是摩耶幻象裏的三相神,而是真正的超越了一切的至尊。

那羅延被摩诃提婆推開的瞬間,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仿佛被震撼了一般,他看着摩诃提婆,甚至忽略了自己感受到的雙眼傳遞而來的酸澀。

“摩诃提婆!”那羅延向前邁出一步,“除非你能證明你的正确,否則你就必須與我戰鬥!”他說着,又拿起了寶劍指向摩诃提婆。

那寶劍名為“至勝”,是那羅延數以萬計的武器中的一把。

這“至勝”寶劍他曾經用來斬殺過這摩耶幻象之中的最為恐怖的魔王,又殺死過那對世界只有害處的魔鬼,還曾經用來為因陀羅的軍隊斬殺阿修羅的時候當做供奉,因此這寶劍滿身血腥,帶着對宇宙的守護,也帶着對邪惡的屠戮,它是正義的,卻也是邪惡的。

摩诃提婆見那寶劍“至勝”,不由得狂怒了起來,他舉起他的法寶三叉戟,對着那羅延就投擲了過去!而那羅延卻把“至勝”放下,平靜地看着摩诃提婆——這只是在一瞬間發生的,摩诃提婆想要召回三叉戟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驚恐萬分,伸出手去要抓三叉戟,但是那三叉戟已經□□來那羅延的胸口——那羅延的胸口是鋼鐵也是岩石,是山川也是湖泊,是宇宙星球也是大地土壤!

他站在那裏,三叉戟穿透了他的胸口,但又好像只是被他用胸口固定住了。

那羅延站在那裏,他的四只手臂之上仍舊拿着他一直拿着的法寶——妙見神輪、五生法螺、月光寶杵以及吉祥蓮花。

這四樣東西似乎從未變過。

無論是角制神弓還是歡喜寶劍還是那用以殺戮而從不曾被用來直對摩诃提婆的至勝……這些都不見了,好似從未被拿出過一般。

摩诃提婆瞬間就感受到了無比的痛苦。

他感受到了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痛苦,這痛苦就算是用心去衡量也難以被理解,更難以被平複。他往前邁了一步,但見那羅延仍舊站立在那裏不言不語之時,他又邁了一步。

摩诃提婆不知道自己改用什麽樣的語言,什麽樣的情感,什麽樣的動作,什麽樣的心意來表達自己……他驚恐而又痛苦,他流淚,他哭泣,他想要走過去抱住那羅延,可是……那羅延的臉上已經沒有之前的震驚也沒有見他棄絕時候的痛苦跟無可奈何。

他的眼淚又多了起來,恨不能一下子就哭出一條河。

“摩诃提婆,你的眼淚要讓大海漲潮了。”那羅延嘆息了一聲,他将垂下的雙眼擡起,看向摩诃提婆。

他的這一雙蓮花眼不再赤紅,他的憤怒已經消散,他佯裝出來的憤怒俱都退卻,現在留下的,只是那原本的平靜的祥和的那羅延。

摩诃提婆因他的祥和而冷靜了下來,他将那三叉戟收回,可是那羅延身上卻仍舊有三叉戟留下的痕跡……他走過去,緩緩伸出手,将那永不凋謝的花環拿在手中往一旁撥了撥,可是恰達擋住了那羅延的胸口,也擋住了他胸口上大半的痕跡,只留下了一點點,讓他看得觸目驚心。

那羅延不是凡人,他不會在被傷害了之後流血流淚,因所有的傷害都不會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但是摩诃提婆卻知道,他的三叉戟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記,留下了那代表着他們二人戰鬥過的印記……他又去挪開恰達,但是那羅延卻搖了搖頭,自己将恰達挪到一邊,讓他看見那三叉戟留下的旋紋。

摩诃提婆又哭了。

他想要擁抱那羅延,但是,那羅延卻把恰達與花環都放了回去,又十分親熱地拉着他的手,将他送到吉羅娑,讓他在那吉羅娑主人的座位上坐下,才開口道:“你終于又能感受世界了,摩诃提婆,這也是我讓迦樓羅攻擊那伽族的意圖,而死去的那伽族,他們将會在人間轉世……在很多年之後,他們将會成為我第八化身的族人,而在消滅因果,全族滅亡之際,他們将跟随我一同到達最高天。”

這是何等的獎勵,這是何等的殊榮,這是何等的榮寵!

婆蘇吉當時就仆倒在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他的兄弟們将能利用一世的修行來換取與至高神相合的機會,這是偉大的,這是尊貴的,這是無比榮耀的,他不懂得神的想法,險些錯怪了那羅延,這讓他羞愧不已。

而迦樓羅也仆倒在地,請求摩诃提婆的原諒。

摩诃提婆當然不會再怪迦樓羅,他也不能繼續責怪迦樓羅,迦樓羅只是執行了那羅延的命令……而那羅延,卻只是想要讓他離開棄絕……至少,他應該懂得什麽是愛,他應該懂得什麽是谷欠……摩诃提婆不懂,他在棄絕的時候,也棄絕了情感與自性,他不懂愛也不懂谷欠,這使得他對他的自性薩克蒂視而不見……而現在,他明白了一切,但卻又似乎失去了一切。

他擡起頭,看向一旁站立着的那羅延。

他知道,那羅延雖然受傷,但并不會感知痛苦,又或者他時時刻刻都能感知痛苦……然而,就在他又想要站起來擁抱那羅延的時候,那羅延說道:“我在摩诃提婆的脖頸上留下的痕跡将會使他被稱為黑頸尊,而他留在我胸口的痕跡也将永遠伴随着我。”

說完,他轉身離開,消失得痕跡皆無。

在梵天真界,大梵天見到這個情景就有些心酸,但這也是最好的結局,他又不由得高興起來。他心酸,因那羅延已經決定要離開摩诃提婆,不再用幻象女神摩西尼的姿态展現神跡,而摩西尼的形态以後若現世,也不是為了摩诃提婆;他高興,因摩诃提婆已經知道什麽是愛什麽是谷欠,什麽是他需要做的什麽是他必須做的,而這對世界是有益處的。

但是那羅陀不大明白,他雙眼滿是疑惑地看向大梵天。

“那羅陀,你該去看看你的學生了,他現在在布陀的國家裏,時刻準備等布陀的第一個孩子降生呢。”大梵天略過那羅陀的疑問,反而提醒他,他的學生的事情。

那羅陀說道:“但是,父親,布陀想要迎娶的伊拉已經是蘇底尤摩那了,他怎麽可能還能娶到伊拉呢?”

大梵天笑了起來:“那這就要看薩蒂了。”

而薩蒂,她因為見了她的半身摩诃提婆就開始進入了瑜伽之境,難以離開。

她一直沉睡着,在睡夢中,她看見了宇宙的創始,她看見了她的本質,她看見了那羅延,她看見了摩诃提婆,她看見了大梵天,她看見了地母,她看見了這一切……這宇宙,這世界。

而在宇宙之中,她看見在因果海上,有一顆蓮花種子在發芽。

那幼小的種子已經抽長出了莖幹,現在變得可愛而又稚嫩。

她伸出手去碰觸了他一下,那小小的種子馬上就蜷縮了起來,而那羅延的手卻過來,将那發芽的小種子托在手中拿給她看。

她親吻着他手中的種子,那小種子馬上就展現出了光輝的形體。

“這是什麽?”她問。

“他是摩尼犍檀,但是現在只是一半,薩蒂,他還沒長大。”那羅延回答。

“我喜歡他。”她又說。

“這世上有誰會不喜歡他呢?”那羅延反問。

的的确确,這世上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的。

薩蒂笑着,她在因果海上暢玩,與所有的快樂把臂同游。

而她并不知道,達剎已經準備要讓她忘記一切了……他怒罵摩诃提婆,恨不得将他殺死當場:“我不會讓我的女兒離開我,我更不會讓她嫁給那個野人!”他怒吼着,“我要舉行火祭,我要讓他知道我的本領!”

“但是造物主……”婆力古并不贊同。

他雖然承認那羅延是最高之神,但是三相神都是高于提婆高于仙人的存在,何況薩蒂本就是為了摩诃提婆而生的。

“不!我不想聽你如何贊美那個野人,婆力古!現在去吧所有的祭祀用品準備好!”達剎仿佛老了很多,他坐到薩蒂的床邊,痛苦無比。

然而,他并不知道,薩蒂的靈魂,她的本質,她最根本的存在薩克蒂卻在那羅延的因果海上玩耍,在她玩耍得累了的時候,那羅延牽着她的手,親自将她送到了吉羅娑。

來到吉羅娑,薩克蒂抓着那羅延不放,她不想讓他離開,她也不想一個人去面對摩诃提婆。

而摩诃提婆剛剛合上眼進入冥想就在意識世界裏感知了那羅延與薩克蒂,他連忙站起來去迎接他們,而就在此時,薩克蒂已經憤怒非常了,她見到吉羅娑的繁華,與她離開之時一般無二,可是……離開的時候,她所愛着的人卻都不見了。

“那羅延!薩克蒂!”摩诃提婆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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