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難堪
阮予邱的目光在黑色手杖上停留了兩秒,緩緩看向它的主人。
江豈不知道什麽折返回來了,站在比他們高幾個的臺階上,一張俊臉像染了霜,黑眸垂眸,看不出情緒。
他把自己從頭到尾都沒使用過的登山杖遞到阮予邱面前,軟木手柄朝向對方。
登山杖和周廷的手,并列擺在阮予邱面前。
其他人和阮予邱一樣,沒有反應過來,冷冽的空氣有瞬間的凝滞。
下一刻,在周廷尴尬地放下手的同時,阮予邱一把抓住了登山杖的手柄。
山路狹窄,兩側都是石壁,壁間懸挂的路燈投射出的光線有些昏暗,照得一切都有些模糊,但恰巧,阮予邱站的地方透出了光,照得他臉上的笑容格外清晰。
“跟上來。”江豈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在石壁間還有些的回音,很輕。
阮予邱點頭兩次:“嗯!”
接着周廷好像說了什麽,似乎是一邊給自己找臺階下,一邊側身讓出了空間,但阮予邱都聽不到了,也不想聽。
等他剛系好腕帶,便立即感受上方一股拉力,他連忙跟了上去。
石階陡而窄,他們走得很慢,江豈握着杖尖,阮予邱抓着杖柄,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着。
有人在前面拉着,阮予邱省了很多力氣,因此走得很穩,甚至還産生了一種,這段路比前面要輕松很多的錯覺。
而實際上,落在他們後來的周廷和蔣旭陽早就開始氣喘籲籲了。
阮予邱在在心中默默許願,希望這段路可以長一點,他後一段再多爬一個小時也沒有關系。
但幸運之神并不總是眷顧他,十幾分鐘後,像是突然拐進狹窄山道一樣,石階又突然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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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的石壁消失,前方一片開闊,和他們剛從山腳爬上來的時候差不多。
看着前方平坦的路,阮予邱撇嘴,不太想走。
他被江豈帶着走,一直都領先衆人,因此抵達這裏時,後面的人都還沒有跟上來。
他看着江豈在平地上站定,側身回頭,視線落在他握着黑色手柄的手上。
阮予邱下意識握得更緊了一些,因為摩擦和濕汗,他的手掌還有些熱。
被盯着的手背也有些熱。
“我、我覺得膝蓋還是疼,好像又開始流血了。”阮予邱紅着臉胡扯,反正爬山的時候,他的臉一直都是紅的,也看不出差別。
江豈劍眉微挑,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阮予邱他抿了抿嘴唇:“剛才那段路有點陡,爬得好累,我現在感覺腿都沒有力氣了……”
江豈靜靜看着他。
“這段路好像也不好走,我怕我走不了幾步,又該頭暈了。”
“現在這樣走就挺好的,我都習慣了!”他耳朵也開始發熱,他小心地看着江豈,“要不,你繼續帶帶我,可以嗎?”
江豈願意和他組成一隊,讓摔倒的他休息,還主動伸手拉他——雖然沒有真的伸手,但登山杖也差不多啊。
這是不是意味着,江豈或許,在慢慢原諒他?
或許真的就像他偶爾的直覺一樣,江豈其實并沒有他表現的那樣,那麽讨厭他?
夜色催人昏聩,阮予邱某名感覺自己抓住了某種信號,像是突然窺到了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這種隐秘的刺激讓他心跳加速,膽子也大了起來。
“我真的走不動了,你帶着我,求你。”他小聲說道,帶着隐隐的期待。
但“期待”這個詞發明出來,很多時候,不是用來滿足的,而是用于落空。
山腰夜間寒冷,江豈的眼神更冷,他望着阮予邱,薄唇勾起笑:“阮予邱,你在想什麽?”
阮予邱一愣。
“別裝出這副樣子,”江豈說,“也別想耍心眼。”
“我,我——”他想說“我沒有”、“我只想想跟你一起”。
可是如果對面的人不接茬,并不想跟他一起走的話,他可不就是在耍心眼嗎。
阮予邱的臉登時熱了起來。
“有心思就放在正道上,”江豈聲音冰冷,“別白費力氣黏着我。”
“放手。”
觸碰到對方的眼神,阮予邱看懂了裏面的輕蔑,剛剛還緊緊握着杖柄的手,突然像握到了熱鐵一樣,瞬間彈開了。
他看着江豈把登山杖收縮起來,連同剛脫下來的手套一起,單獨放進了一個袋子裏,裝進背包後,又重新拿了一副手套戴上。
阮予邱的臉燙得可怕。
他還想說什麽,被風吹得幹燥的嘴唇張了張,卻沒能說出半個字。
他以為的都是錯覺,都是他自欺欺人,癡心妄想。
真是難堪。
阮予邱咬住下唇,看着江豈再次獨自往前走的背影,沒有跟過去。
偌大的平地空無一人,只有山風,他靜靜站着,直到後面的人追上來。
他重新加入後面的大部隊裏,和其他人一樣,自己使着勁爬山,疲累也緩慢。
等到阮予邱他們一行人抵達山頂時,所有人都已經到了,嘉賓們各自找地方坐着,節目組正在調設備、找角度,打算拍攝最完美的日出。
江豈站在圍欄前,鐘優在他身旁,興奮地和他說着什麽,他微微側頭聽着。
阮予邱只瞟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離預估的日出時間還有五分鐘左右的時候,導演組召集嘉賓,到觀景臺上拍照,并等待太陽東升。
衆人紛紛走了過去。
按理說,江豈是最應該站在C位的人,但他并不喜歡周圍都是人,導演組也不敢勉強他,他想站哪裏就站哪裏。
因此,江豈站在了最左邊,鐘優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站到了他身旁,C位給了安雲和周廷。
阮予邱坐的位置離觀景臺比較遠,等到他過來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站好了,他要麽選擇站在最右邊,或者最左邊,就是江豈的另一側。
所有人都知道,按照阮予邱這人的脾性,肯定會屁颠屁颠地往江豈那邊跑,都打算整體向右邊挪一挪了。
但沒想到,阮予邱停頓了一瞬,徑直向最右側走去。
他身旁是蔣陽陽,見他在旁邊站定,詫異道:“你站這兒?”
阮予邱睨他一眼:“不行?”
蔣陽陽一愣,乖乖轉回了自己的腦袋:“随便你啊,兇什麽……”
導演組似乎也有些驚訝,卡了一瞬,才繼續播報。
最後日出按時升起,所有人驚起歡呼,拍照,發朋友圈。
阮予邱扶着欄杆,愣愣地地看着太陽慢慢升起,慢慢變大,心想,算了,爬得要死要活的,也不算白來。
他想,在黑夜中踽踽獨行很久很久,才能見到最美的日出,節目組的文案或許沒有瞎說,但有時候,黑夜中的路太不好走了,沒有光亮,沒有盡頭,看不到希望。
他暫時不是很想見到太陽了。
阮予邱垂下目光,轉身的一瞬間,突然有種直覺,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識地擡頭看去。
是人群的方向,蔣陽陽興致勃勃地盯着手機,鐘優正微笑地和于曉磊說話,江豈還在看日出。
周廷對上他的視線,朝他溫柔地笑。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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