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僵持
直到手機催命般地響了半天,阮予邱才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
他剛抓過手機,想看下時間,便又新的來電立即跳了出來,阮予邱手一抖,按了接通鍵。
“小邱,你睡醒了嗎?”是鐘優的聲音。
阮予邱抓了一把頭發,聲音還帶着點鼻音:“嗯。”
“醒了就收拾好下來吧,公司的車馬上就到了,”鐘優說,“好好收拾,別落東西了。”
阮予邱又應了一聲,才挂斷電話。
他的東西早收拾好了,洗了把臉便拖着行李箱下來了。
剛下樓梯便正好對上要去喝水的鐘優,對方一臉驚訝:“你怎麽這麽快,兩分鐘你就收拾好了?”
不等阮予邱說話,他又說道:“會不會有什麽東西忘記了?你這麽快收拾得肯定不仔細……”
“沒有忘記,”阮予邱打斷他的話,“我之前就收好了。”
鐘優一愣,随即笑了起來:“這樣啊,以前我就跟你說,什麽東西都要提前備好,你都不聽,現在終于聽進去了。”
“嗯,你說的是對的。”阮予邱也朝他笑道。
“你才知道啊。”鐘優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欣慰的笑容,然後才端着杯子向茶水間走去。
阮予邱又打了個哈欠,走向客廳中間的沙發。
五等份的其他人早到了,在沙發上坐成一排,韓鳴正在拿着手機回消息,于曉磊和蔣旭陽正在打游戲。
見他過來,于曉磊立刻不冷不熱地哼笑一聲:“別人睡覺的時候您搞事情,到了集合的時候您倒睡得跟死豬一樣,作息這麽反常,您屬蝙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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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予邱掀起眼皮:“我屬貓的。”
于曉磊屬鼠,他被噎了一下,反擊道:“就你這樣兒,也就隊長疼你,讓你多睡會兒,換做我,早就掄錘子上去砸門了,免得又跟上次一樣,被說放鴿子耍大牌,得罪人了還要隊長去說情。”
他說得是五等份之前的一次雜志拍攝,公司和雜志方提前說好了,上午十點開始,到點的時候,設備、燈光都準備好了,人也都到齊了,就剩阮予邱還沒到。
這種商業拍攝,專門租的場地雇的人,都是按小時收費的,到點了就得走人,每浪費一分鐘都是錢,而他們這次又是明确的團隊合體拍攝,人都湊不齊,還叫什麽合體?
等了一個小時,雜志方的負責人臉都黑了,錢是一方面,面子是另一方面,他們也是業內有名的雜志,多少明星求着上他們一期內頁?被這樣放鴿子,看不起誰呢?
又玩了半個小時的手機,負責人終于撂攤子不幹了,冷着臉叫各部門收工,并對五等份的其他人放了狠話,揚言以後絕對不會再接洽他們的任何活動。
當時他們剛出道不久,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慌得六神無主,于曉磊急得一邊罵娘,一邊給阮予邱打了無數個電話,到最後終于接通了。
阮予邱慌慌張張地說他一不小心睡過頭了,現在人已經到樓下了。
于曉磊恨不得捶死他,現在到樓下有屁用啊,和剛下去的雜志負責人打聲招呼嗎?
那天他氣得咬牙切齒,對着上來的阮予邱就是一頓臭罵,認定他以前乖巧的樣子都是裝的,本質就是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從此不再給他好臉色。
而阮予邱被罵成這樣,從頭到尾也沒有說一個字,跟個木頭一樣。
他們都以為這次是徹底涼透了,不僅拍攝泡湯了,還得罪了雜志圈的大佬,日後時尚這條路肯定很難走。
但是沒有想到,隔天鐘優突然跟他們說,雜志方的負責人松口了,同意再次給他們安排拍攝,以後也不會因此而打壓他們,該怎麽樣還是怎樣。
阮予邱除外。
這個時候誰還管阮予邱啊!機會失而複得,于小磊聽到消息的時候都驚喜得要跳起來,激動了好一陣,才問鐘優是怎麽做到的。
那時候鐘優淡淡一笑,說自己去雜志負責人家門口等了兩個小時,對方才給他開門,然後他才有機會好好道歉。
他當時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隊長說得這麽風輕雲淡,但他們都知道,肯定沒有容易。
他感動得稀裏嘩啦,覺得有這麽好的隊長真的是太幸運了,明明自己也不是很強大,但對隊友卻是這樣包容,還永遠這麽堅實可靠。
而對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自然而然地更加讨厭了。
因此半個小時前,公司打電話說車快到了的時候,于小磊就想給阮予邱打電話,叫他別磨磨蹭蹭趕緊下來,但鐘優攔下了了,說小邱爬了一夜的山,腿還受傷了,讓他多休息一會兒,等車到了再叫他。
想起昨天晚上,阮予邱膝蓋上的傷,于小磊也沒再堅持,只聳肩腹诽,隊長真是溺愛他。
聽到于小磊的話,阮予邱明顯也想起了這件事,心中暗罵原主給他留的坑還真多。
“以後不會了。”他找了個單人沙發坐下,低聲說道。
不管後來鐘優實際上用什麽方法說動雜志負責人的,但遲到、放人鴿子确實是他的不對,以前的事無法改變,他只能保證下一次不再發生同樣的事。
“什麽?”于小磊不知道是沒聽清他的話,還是出于驚訝反問。
“我說,”阮予邱看向他,又重複了一遍,“以後不會再遲到了,放心。”
于小磊一愣,片刻後,又哼笑了一聲,朝他翻了個白眼:“只要不拖累我,我管你遲不遲到呢。”
說着他便又将眼睛挪回了自己的手機游戲上。
阮予邱也不再多說,可能是睡得太久了的緣故,他覺得喉嚨有些癢,便想去給自己倒杯水喝,起身走過門口時,突然碰到路過的隊醫。
隊醫站在別墅門外,一見他就問道:“你怎麽沒找我來換藥呢?你自己換了?”
阮予邱這才想起來,他那時候出門,是因為膝蓋上面糊了血,要去換紗布的。結果遇到了周廷,他打完人,回到房間後又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完全忘記這回事了。
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膝蓋,黑色的褲子看不出什麽痕跡,傷口也不疼。
“我晚上回家了再換可以嗎?”阮予邱問道,公司的車快到了,他不想讓其他人都等着他。
“時間隔得太久了,悶着容易感染,”隊醫說着,走進了別墅,“我現在給你換吧,也用不了幾分鐘。”
聽到他這樣說,阮予邱才點了頭。
等隊醫找到了別墅的醫藥箱,走過來的時候,阮予邱已經坐在沙發上,撩起了左腿褲腳。
“怎麽又流血了?什麽時候裂開的?”看到他膝蓋上被血滲透的紗布,隊醫皺着眉問道。
他們就在客廳裏,沒避着衆人,此時聽到這話,其他人都看了過來。
“不記得了,可能是爬後半程的時候,”阮予邱回答,“可以快點換嗎?我們公司車快到了,謝謝您啊。”
“不急不急,等一會也沒關系,”鐘優看着他的傷口,滿臉擔憂,“這要好好處理一下。”
“就是,免得到時候化了膿留了疤,怪我們不讓你換藥。”于小磊附和道。
什麽話到了這人嘴裏,都變得陰陽怪氣的,阮予邱白了他一眼,讓隊醫趕緊給自己換。
隊醫連忙拿了工具,要将他膝蓋上的紗布取下來,他之前血流了不少,後來又凝固了,紗布都和皮膚粘在了一起。
傷口裂開的時候他不知道,之前那麽長時間也沒有感覺,敢情都是留到了現在,紗布撕開的時候,阮予邱疼得整張臉都白了。
蔣陽陽還在那兒幸災樂禍,說這麽點疼就受不了了,是不是男人。
阮予邱咬着牙沒理他。
忍着疼取了紗布,後面處理就好多了,隊醫給他消了毒,塗了碘伏,又重新換上幹淨的紗布,然後叮囑他,晚上一定要記得再換一次。
阮予邱點頭,乖巧地說了謝謝。
這時,公司的車也已經停在了門口,幾人紛紛起身,去找自己的行李。
阮予邱剛站起身,就聽到鐘優叫了一聲:“江哥。”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見江豈站在二樓,他已經換下了睡衣,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裝,頭發也打理得一絲不茍,跟平時一樣,整齊得像是馬上要去參加國際會議。
他靜靜站在那裏,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門的。
見鐘優打招呼,他随意應了一聲“嗯”,而後他的目光掃過阮予邱,卻看到對方背對着他,正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江豈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阮予邱出了別墅大門,才發現不僅他們的車到了,在公司的車旁邊,還停了一輛高檔豪車。江豈的助理從車上下來,徑直往屋內走去,路過他也當作沒有看見。
他無所謂,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後備箱後,就打算去車上坐着,但于小磊突然喊他。
“你這時候這麽急幹嘛?過來一起打聲招呼再走啊。”
聞言,阮予邱轉身看過去,別墅的門大開着,他站在外面也能看見屋內的場景。
江豈下了樓,背對着他,等着助理替他把行李拿出來,鐘優站在他旁邊,站的距離明顯比別人要近。
其他人應該是想要最後道個別,把周廷也叫了出來,周廷沒下樓,在二樓朝他們招了招手。
他下巴帶着傷痕,說話的時候也縮着脖子,怕別人看到。
“謝謝周哥這段時間對我們的照顧了,有機會請您吃飯。”鐘優帶着其他人朝二樓的周廷道謝,接着又回頭對阮予邱招手,“小邱快過來,和周哥說再見。”
阮予邱擡眼,正好和二樓周廷的視線對上,對方臉上依然挂着笑,眼神裏卻不見任何笑意。
他扯了嘴角,朝周廷輕蔑一笑。
周廷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沒管于小磊和鐘優的催促,阮予邱轉身毫不猶豫地上了車。
又過了幾分鐘,五等份的其他人終于道別結束,各自拖着箱子出門,鐘優和江豈在後面,兩人并排走出來。
車門開着,于小磊他們放好行李就上車了,只有鐘優還在外面。
于小磊一坐在阮予邱身邊,就冷笑一聲開始罵人,說阮予邱剛才說的倒好聽,說什麽以後再也不會了,結果轉頭就下別人面子,這樣下去遲早要把圈裏的人都得罪,人家讨厭他沒關系,別到時候又連累整個團。
“他不是好人。”阮予邱冷聲解釋了一句。
“就你是好人,周哥人挺好的啊,在節目裏也挺照顧我們的,怎麽得罪你了?”
阮予邱不想跟他說周廷的事,便不再說話了,目光透過擋風玻璃,看向外面。
車前,鐘優和江豈面對面站着,鐘優背對着他們,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江豈沒什麽表示,但耐心地聽着。
都說了三分鐘了。
于小磊沒有得到回應,他又罵罵咧咧了幾句,順着阮予邱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江豈和鐘優。
“隊長和江哥的關系真是好啊。”他感嘆一句,羨慕鐘優能這麽從容地和江哥說話,他每次見到江豈就覺得渾身緊繃,比他小學時見到年紀主任還發怵。
阮予邱沒接他的話。
又過了幾分鐘,車前那兩個人才像終于說完了一樣,鐘優朝江豈擺擺手,轉身向車門這邊走來。
看着鐘優臉上掩不住的笑意,阮予邱的唇角抿得更直,擡起眼簾,卻看到江豈還站在車前。
隔着轎車的擋風玻璃,阮予邱突然和他的視線相撞,他愣了一瞬,随即轉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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