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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一連串的檢察,光是各種化驗就讓肖潔在醫院裏跑了一上午。王鳳的病是胎裏就有的,屬于肺部先天發育不足,就算手術也不可能治好,只能改善。像肖家以前那樣貧苦的生活條件,王鳳能夠支撐這麽多年已然不容易。老專家也只能盡力而為,這種病只能花錢養着,能好一點是一點,說不定什麽時侯發作就是要命的。
肖潔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知道這個結果之後還是像被雷劈中了一樣,心裏苦澀得像吞了一百斤的黃連。但是這樣的結果不能告訴王鳳,她一向最怕花錢了,而且如果知道花錢也沒什麽太大用,恐怕會直接卷包袱回鄉。
“別想那麽多了。”李家俊自然是知道結果了,拍着肖潔的肩膀安慰。
肖潔點點頭,上輩子的這一年,娘已經去了。那時侯他在外求學,而二蛋成長期間沒有他的看顧,已然長成了一個指望不上的潑皮貨,結果娘就那麽孤零零的去了。這次他陪在娘的身邊好生照顧,雖然沒有讓結果那麽糟,但是娘的病年頭已深,想根治是的确不可能了。生命無常,他也不知道什麽時侯娘會離開他們,唯有在娘活着的歲月裏好好的孝敬她讓她開心順遂。
因為要動手術,醫院已經給王鳳安排了床位,王鳳也沒有住過院,連病房都覺得新鮮,坐上床上總忍不住回頭擺弄床頭的那些按鈕之類的,像個老小孩兒一樣。
病房是李家俊早就訂下的,甚至連錢也交了,肖潔一定要把這錢還給李家俊,李家俊一定不許肖潔還,兩個人就這麽杠上了,到最後也沒個結果。
要說李家俊昨天被罵得狗血淋頭說不嘔不生氣是不可能的,但是肖潔當時的話還有那個表情給他的震撼比生氣要多得多。他已經習慣了随心所欲,他覺得看得上眼,就費盡心機的搶到手,明明知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無聊時的一個游戲罷了,可那些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卻說得比真話還要溜,欺騙別人的感情,他從來不覺得有什麽,也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的走進他的心裏。
他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身為李家的獨苗受盡了寵愛。那些身份高的人見他,彼此吹噓逢迎,身份低的見了他,一個個小心巴結,哪時侯遇到過肖潔這樣的,一上來就給他苦頭吃,折騰得他狼狽不堪,還敢明目張膽的說瞧不起他。
回去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宿,李家俊想明白了一個事情,不管他以後會怎麽樣,至少現在,他對肖潔是有些真感情的,那單純的喜歡處在繁雜內心的某個角落裏,跟陰謀、算計、欺騙等所有不堪的思想混在一起,讓李家俊已經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了,他只知道他現在想要肖潔成為他的人,不是欺騙玩弄,僅是由于渴望。而對于李家俊來說,這就足夠了,他已經決定要追倒底,沒道理因為對方幾句話就被打發了。
鑒于李家俊的這個決定,才發生了有關住院費的争持。肖潔認為自己娘的住院費沒道理讓別人花啊,而且這個別人還是李家俊。
“如果你雪中送炭,那麽我會很感激你,但這種錦上添花就不必了。”肖潔道。
“嘿嘿,肖潔,你成語說得還挺溜,大道理一堆一堆的。”李家俊笑嘻嘻的也沒個正經。
“什麽雪中送炭錦上添花的,我要追求你,怎麽可能那麽沒風度呢。”
肖潔聞言異常頭疼的揉着太陽穴。
“李總,你還沒有放棄那個令人生厭的游戲嗎?”肖潔就不明白了,自己倒底哪一點對上了李家俊的胃口,為什麽兩世為人都能讓李家俊看上?
“不是游戲,肖潔。”李家俊難得對人這麽認真嚴肅團結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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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你,我不能保證未來我是否能一直的喜歡下去,但起碼這一刻,這喜歡是單純的。”李家俊是個商人,家族的血脈的特點融合在骨子裏,他不會做出什麽承諾,但是也不想讓自己後悔,所以該追還是得追。李家的祖訓告訴他,追妞要耐得住寂寞,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
“喜歡俺也不用給俺娘買單啊。”肖潔又恢複了那種土土的口音,他以前為了讨李家俊的歡心改了鄉音,還特意磕磕巴巴的學會了粵語,上次一着急,那種口吻就不自覺冒出來了,搞得李家俊現在還在問他什麽時侯學了标準普通話。
“給自己的岳母大人付住院費,我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啊。”李家俊那張嘴還是一樣的颠倒是非黑白。
肖潔也懶得再說他了,他還要去看冼生呢,錢是一定不能讓李家俊白出的,等他問清楚了住院費用,到時候就把錢直接塞給李家俊。
等檢察完畢,肖潔帶着母親去了XX大學看冼生,把東叔的那一大包的土産都帶上了。
再說到冼生,他此刻正在宿舍努力刻苦呢,宿舍裏的其他哥們都去打臺球了,這種事情冼生向來是不參與的,也沒有那個閑錢拿來亂花。自從來了北京之後,冼生真的很不适應。一下火車便被這北京繁華的大都市給繞花眼睛了,幸虧他來之前有好好的研究了一番路線,不然肯定會迷路。北京有公共汽車,還有地鐵,冼生就像得了玩具的三歲娃娃一樣在地鐵裏來來回回的坐,足足玩了一個小時,直到高峰期的人潮将他吓傻了,才收心真正去找學校。
冼生本來就是個不樂意說話的主,再加上他的出神,他那一身打扮,一張嘴一股濃郁的鄉土味兒,那些在高樓霓虹中長大的孩子自然是看不起的,所以經常調侃一下他。但是冼生說話俗歸俗,卻總是笑眯眯的,帶着一股暖洋洋的氣息,也不象其他農村孩子那樣容易受到挑撥,說重話得罪人,被人嘲笑了也不并回嘴,再加上長得帥又刻苦,也很難真有人讨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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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冼生,你怎麽還在看書啊,今天周末,你沒跟他們出去玩?”大咧咧跑進來的這個人,體型瘦長,長得很白淨秀氣,是冼生在學校裏的第一個朋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胡博。來自山東,家庭條件不錯,軍訓的時侯王婷婷欺負冼生,胡博幫冼生出了一次頭,而後兩個人慢慢的交好了起來。
“不看書能幹啥呢,俺又不喜歡打臺球。”冼生擡起頭,溫吞的笑着。
“你別一天到晚俺俺俺的了,來,說‘我’。”胡博立志要把冼生的鄉音給扳過來,就是因為冼生口音太俗了,所以王婷婷才一天到晚欺負冼生,那個可惡的千金大小姐。
“好,我。”冼生也正在逐漸改自己的鄉音,他現在已經知道那些城裏人為什麽看不起他了。
“你怎麽也不出去玩一玩?”
“哎,別提了。”胡博擺擺手,一臉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都是王婷婷那個女人鬧的!本來我約了陳佾哲,那個女人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什麽诋毀我的言論,結果現在陳佾哲怎麽都不肯跟我出來,我現在都鬧心死了。”胡博喜歡跟王婷婷同宿舍的那個陳佾哲,也算是一個大美女,很多人都在追。
冼生聞言搖搖頭,依舊是那幅不緊不慢的表情,進入大學的第一天,冼生就發現了大家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吃喝玩樂談戀愛上,僅僅是軍訓的半個月,就迅速的發展出了好幾對。一些相貌姣好的女生成為了男生話題的焦點,比如這個陳佾哲,還有王婷婷也是。王婷婷的老爸是地産富商,自幼嬌生慣養,她老爸的工地上經常見民工,導致她極其不喜歡農村人,總覺得農村人又髒又壞,一見到冼生就必定要冷嘲熱諷一番,那些追求她的男生也跟着一起欺負冼生,讨好她。總之現在王婷婷是冼生最讨厭最害怕的人。
兩個人說着,公寓老師在走廊裏敲了敲宿舍門。
“陳冼生,有人在找你,在樓下。”
“哦,知道了。”冼生忽然一楞,誰找他?
冼生披上外套,跑下了樓,但見公寓大門口的椅子上坐着一個熟悉的人,洗得有些發白的襯衫,陽光下頭發微微泛起了金棕色,對着冼生揚起了一個溫潤的笑容。
冼生急急的跑過去,一把抱緊了來人,要不是這裏人來人往,估計冼生能把肖潔舉起來。
“生子啊,這麽多人呢,先放手。”肖潔被勒得都喘不過氣了。
“肖潔哥,你咋來了呢?”冼生這個激動的呀,就沒見過這麽高興的,自動腦補了一堆場景,該不會是肖潔哥舍不得他,千裏迢迢跑來探望他吧!
“帶娘看病來的,就在北京XX醫院,正好過來看看你,東叔給你帶了好些東西呢。”肖潔把旁邊那堆大包小裹的遞給冼生。
“走,上我宿舍坐會吧。”冼生看到東西不少,肖潔一路拎過來手都勒紅了,自動自發的将東西接了過來。
肖潔看眼前的景象升起了一股懷念,大學時代的青蔥歲月在腦海中閃現而過。胡博見冼生身後跟着一個二十來歲挺精神的男子,便湊了過來。
“冼生,這位是?”
“我哥。”冼生笑嘻嘻的撓撓頭。
“你好,我叫肖潔,是冼生同鄉的哥哥。”肖潔落落大方的道。
“冼生從小沒出過遠門,還要麻煩你們多多照顧。”
胡博打量了一下肖潔,長得真是好看,身上有一種非常純淨陽光的氣息,說話也很溫和,讓人感覺很舒服。
“冼生,你哥可比你有氣質多了。”胡博開玩笑的拍着冼生的肩膀。
“是,是,胡博,你不是說你還有高數作業沒寫嗎?”冼生對着胡博打眼色,見色忘友是男人得通病。
“得,我也不打擾你們兄弟團聚了,我先走了。”胡博很識相回自己屋裏了。
肖潔從包裏拿出了一個飯盒,打開蓋子,熱騰騰的蒸汽冒了出來。
“生子,給你做的鍋貼,趁熱吃。”肖潔來之前做的,還好有保溫飯盒。
冼生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肖潔做的東西了,一瞬間心裏微酸,這段時間的孤寂和委屈湧上了心間。
“一個人在外面自是有許多的不方便。”肖潔察覺了冼生的沉默,感慨的揉了揉冼生的頭發。
“學校裏有沒有人欺負你?”肖潔問道,他以前剛上學那陣,可是沒少遭旁人的白眼。
“還成,我個子大,他們不敢欺負我的。”冼生已經抱起飯盒,笑嘻嘻的開始吃了起來。
肖潔看這人挺精神的,還多了點城裏人的氣質,就放心下來了。冼生的适應能力比他強多了,他記得他來了有一年多才真正習慣了城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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