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眠之夜

塞缪爾離開了城主府,雖然現在朱利安城內的氣味也不怎麽樣,但至少外邊的空氣是流通的,味道還能夠接受。不過臨出來的時候,塞缪爾朝仆人借了一件披風,并不是華麗且昂貴的城主用披風,而是普通的下人們用來包暖的披風,仆人倒是很熱心,而且塞缪爾前來赴宴時發生的事情,已經在仆人中傳開了,他也知道這位騎士老爺要披風幹什麽。所以并沒推辭,很快就給塞缪爾找來了五六件。塞缪爾謝過仆人,挑了一件破舊但是幹淨的披風,随後告知仆人,他會在明天吩咐自己的随從來取馬,就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從小門離開了。

塞缪爾的僞裝還算成功,雖然街對面仍舊站着幾個徘徊不願離開的少年男女,但是并沒有人認出他來。塞缪爾前世生活的那個各種娛樂生活極端豐富的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瘋狂崇拜着偶像,在這個娛樂極端缺乏的世界,他們的這種行為也就不算難以理解了。但理解歸理解,塞缪爾是不會滿足他們的需要的。

總算回到了帳篷,埃裏克正坐在外邊的篝火邊放哨,順便用木棍在地面上寫寫畫畫——雖然這是在城裏,而且塞缪爾的身份也有一定的威懾能力,但是小心無大錯,這段時間一直是三個人輪流守夜的。看見塞缪爾來了,埃裏克匆忙把木棍扔進了篝火裏:“大人,您回來了。”

“嗯,剩下的時間由我來守,你去睡覺吧。對了,有剩下食物沒有?”

“怎麽能讓大人守夜?還有一些熱湯,不過已經涼了。”埃裏克從一邊端過一只鐵鍋,裏邊果然還有淺淺的一點湯水。

“面包和烤肉都沒了?”

“沒了,只剩下半塊粗餅了。”埃裏克皺着眉拿出了半塊粗餅,顯然他因為自己無法為塞缪爾弄出一桌盛宴而內疚不已。

“這可就可以,多謝,你去睡覺吧。”塞缪爾倒是不介意,接過粗餅放在了鍋蓋上,轉身開始把篝火挑旺一些。

“大人,這是我守夜,我不能讓您代替我。”埃裏克寸步不讓,也拿了一根小木棍,幫着塞缪爾挑大火苗。

“那好吧。”塞缪爾雖然不理解為什麽這種事情他也要争強,但也不再堅持,而是坐在火堆邊,安靜的瞪着埃裏克燒開了湯,泡軟了餅,把食物盛到一只木碗裏,端給他。

等到塞缪爾默默的吃着熱湯泡餅,同樣坐在一邊的埃裏克卻不知道幹什麽了。他有心想要重新在地面上練字,可不知道為什麽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後他就莫名其妙的開始看着篝火發呆了——曾經和他一起坐在篝火邊的還是他的父親,父親是村裏甚至整個整個朱利安城統治範圍內都有名的獵手,可是現在,他連父親的最後一面也沒看到……

塞缪爾吃了沒兩口,就發現埃裏克雙手抱膝坐在那小聲的嗚咽。

“怎麽了?”下屬的精神狀況不好,做上級的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要問一問。

“沒什麽。”埃裏克一驚,他看來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匆忙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正襟危坐了起來。

“……”塞缪爾又吃了兩口,越說沒什麽就越是有什麽,這次聖廷布置的任務,危險性就算沒有亡靈攻城的大,但也少不了多少,塞缪爾可不想帶着一個不确定因素。而且這麽一個半大的孩子,不用分析,只要一想就知道他在哭什麽了,“你想家了,想你的父親?”

“……嗯……”雖然不想承認,但最終埃裏克沒選擇撒謊,“我是不是很懦弱?”作為一個騎士的随從,那就是一個成人了,而且還是個有點身份的成人,而在埃裏克的認知裏,這樣一個人是不應該軟弱到想家,更不應該丢臉的痛哭流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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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樣很好。”塞缪爾攪動了兩下木勺子,一仰頭,将碗裏面糊一樣的東西都倒進了嘴裏,“你愛他,所以你才會思念,才會痛苦,才會流淚。這很好。”塞缪爾重複說了兩次“很好”,因為這種真情流露,确實很好。

放下碗塞缪爾坐到了埃裏克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吧。我并不認為微笑就是勇敢,眼淚就是懦弱。”

“謝謝,塞缪爾大人。”埃裏克激動的看着塞缪爾,眼睛裏閃着淚花,一臉的崇拜和欽佩。

“這沒什麽值得感謝的。”塞缪爾微微一笑,揉了揉埃裏克的頭發。不是油膩膩的那種,而是很順手,比馬兒的鬃毛柔軟一些,就像是……驀地,塞缪爾愣了一下,因為他眼前閃過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幅畫面——那還是在前世的時候,還是在前世他仍舊有感情的時候,好像他曾經很多次擁抱過這樣一個毛茸茸暖洋洋的東西,那好像是一只大狗?

突然間陷入回憶的塞缪爾很“順手”的就把埃裏克摟在了懷裏,其實兩個人的身高差不多,埃裏克雖然略微矮上一點,但是繼承了精靈消瘦身材的塞缪爾卻是比他又瘦上一點。所以這麽一抱,從外觀上看上去感覺有些別扭,被抱住的人也被吓了一跳。但是施“抱”者塞缪爾卻是渾然不知,因為他記憶中的狗狗也是比他要高大許多,那抱上去的感覺無形中和今天重疊了!

“咳!咳咳!”一聲咳嗽,沒驚醒塞缪爾,當然此人就算是被驚醒了八成也不會放手。但确然根本來就吓了一天,只是礙于形勢沒敢掙脫的埃裏克瞬間從塞缪爾的懷裏竄了出來。

“抱歉,我打擾你們了嗎?”朱利安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塞缪爾,接着面色更古怪的又從頭到腳打量着埃裏克——塞缪爾喜歡的是這種類型的?又或者他喜歡的事比他年紀小的?

“嗯,你打擾到了。”塞缪爾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已經躲在角落的埃裏克更是吓得原地蹦了起來,但左搖右晃的卻不知道自己能躲到什麽地方去,最後只能一臉尴尬的站在那。

埃裏克于是蹲在了塞缪爾身邊:“能告訴我,在我不知道的這短短的幾個小時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以至于你們進展迅速嗎?”

“不,那是我的秘密!”塞缪爾搖搖頭,然後露出了一個讓身邊的朱力克,和稍遠處的埃裏克看呆了的笑容——那種只有在孩子身上才會出現的,純潔無暇,單純因為開心而開心的笑!

“我嫉妒你,小子。”朱利安扭頭,惡狠狠的對埃裏克說。

剛才異樣的暧昧,雖然讓埃裏克潛意識裏有些害怕,但卻也有些欣喜。聽着朱利安的“怒喝”,他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傻傻的蹲在角落裏。結果,本來只應該有一個人守夜的晚上,卻變成了三個人守夜,帳篷裏只有大塊頭巴恩美美得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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