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陰郁

“若若，若若！”傍晚，正是學校放學的時間，無數穿着校服的中學生們從大門口魚貫而出，臉上帶着結束一天學習的輕松表情，而這其中卻混雜着一張極為焦急和不安的面龐。

見走在前面的那個姑娘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顧銘軒只好将嗓音又放大了一點：“若若，等等我，別跑那麽快，小心摔到了！”

前方那個紮着馬尾辮的女孩子聽他這麽說，反倒是剎住了自己的腳步，扭過頭來兇巴巴的剜了他一眼：“我摔死了你才開心吧你！”

顧銘軒趕忙趁此機會追了上去，因為動作焦急，中途撞到了無數同學，可是他完全無暇顧及，只是快步跑過去擋在了他的若若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低聲訓道：“這種話以後不準亂說！”

知若頓時挑起眉頭：“你竟然還敢兇我？我就要說，摔死摔死摔死，你能把我怎麽着吧！”說着，就要甩開他的手，但顧銘軒抓的非常緊，非但不肯松手，反而順勢把知若拉到了自己面前，用擔憂而心疼的語氣說：“你死了我怎麽辦呢！你想過沒有！”

他這一句話喊得非常大聲，以至于周圍路過的同學聽到之後都不由捂嘴輕笑起來，眼看着這麽多陌生人圍在旁邊看熱鬧，知若也顧不上和他生悶氣了，紅着臉轉頭就要走：“不要在這裏說話啦，好多人在看啊！”

顧銘軒趕忙跟上去：“好，我都聽若若的，那我們去吃米線好不好？你最愛吃的那家。”

知若用鼻子哼了一聲：“只許我一個人吃，你在旁邊看着！這是懲罰，誰讓你今天和你們班上那只狐貍精說話！”

“好好，我不吃，我看着若若吃。”顧銘軒又把知若的手攥的緊了一點，溫柔的解釋，“若若，我是課代表，吳舒雅今天忘記交作業了，老師讓我去問她要，我沒辦法才——”

“對對對，你沒辦法，全世界就屬你最沒辦法！就屬你最無辜，好了吧？”顧銘軒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知若這火氣噌噌的就冒了上來，用力甩開他就朝前走，“那你去陪她吃米線吧！我回家了！”

顧銘軒趕忙跟過去，從背後将知若一把攬入懷裏，聲線裏全是緊張：“若若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了，以後我保證再也不跟她說話了，好不好？我明天去跟老師說我不做課代表了，你不要走。”

知若怔了一下，扭頭看他：“我……我又沒說不讓你當課代表，你瘋了吧？”一回頭才發現顧銘軒看着她的眼眶竟然微微泛紅，她內心裏的某個地方就仿佛被人用力揪了一下似的，不由伸出手去摸他的臉，“我……我就是不喜歡你跟那個女人說話嘛……你沒發現她盯着你的時候那眼神有多不純潔嗎？還說……還說什麽忘記交作業，肯定是故意的！”

顧銘軒點點頭：“嗯，我相信若若說的話，以後我再也不理她了，我保證。”語氣軟軟的，簡直像個聽話的小朋友，說完又把知若摟的緊了一點，“若若，不管別人是不是在看着我，我的眼裏永遠都只有你一個人。”

知若心底那點小小的委屈這才慢慢淡去了，撅了撅嘴：“我要吃米線，你還是不許吃！”

“好。”顧銘軒很燦爛的笑了，拉起她的手朝附近的小吃街走去，熟門熟路的在常去的小店裏坐下，女店主很快就給知若端上來一碗熱騰騰、拌料十足的米線。

顧銘軒習慣性的拿起筷子，将碗裏的米線和菜拌勻，然後在知若期待的眼神下，将米線夾起來放在嘴邊一點一點吹涼，然後笑着将筷子遞到她嘴邊：“嘗嘗看燙不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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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若将那口米線快速吞下肚去，又焦急的說：“我還要吃！”

這一回他挑起一片青菜，在知若皺眉不情願的表情當中把菜送到她嘴邊：“乖，一口米線一口青菜，這可是咱們說好的。”

知若痛苦的将青菜吃進嘴裏，正想讓他快點夾米線，眼角餘光一瞥，頓時就“噗”的一下噴了出來，拉起顧銘軒就朝外跑：“嚴老師！嚴老師來了！”

顧銘軒也皺起眉頭：“這飯還沒吃呢……真是的。”一邊說着，一邊掏出錢塞給女店主，兩個人貓着腰就從店裏鑽了出去。

和他們同樣偷偷摸摸的同學還有很多，都是成雙成對，放了學來小吃街吃晚飯的，眼下全都貓着腰四散逃開，而這位嚴老師，則是他們學校著名的“情場鬼見愁”，平常的愛好除了上課，就是放學以後在學校周圍抓捕早戀的小情侶。

知若和顧銘軒其實已經被她抓了好幾次，兩方的家長也自然是被叫去學校“教育”了許多次，但奈何知若的爸媽對顧銘軒很滿意，而顧銘軒的媽媽也很喜歡知若，兩家就像定了娃娃親一樣，學校裏誰也管不住。可是被抓住總歸是有點小丢人，因此他們兩個每次見到嚴老師，還是會和其他小情侶一起跑。

等他們跑出小吃街，嚴老師那“都給我站住！”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的時候，顧銘軒這才拉住知若停下了腳步，見她皺着眉頭，不由關切的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知若咂了咂嘴，小臉在夜色的映襯下紅撲撲的很是可愛：“沒有啦，就是米線好好吃，只吃了一口就跑了，太可惜了……”

顧銘軒心口一顫，輕輕的說：“那你還想吃嗎？我這裏還有一點。”

“嗯？怎麽可能，你打包了嗎——唔……”知若還在疑惑，面前的男生就已經低頭吻了下來，輕輕地吮着她的嘴唇，帶着米線的味道。

那是他們在一起之後，他第一次吻她。

……

“米線好了。”女店主的話将陷入沉思當中的顧銘軒拉回了現實，他擡眸，發現放在眼前的是一碗三鮮米線，清透的湯底上飄着星星點點的香油，隐隐約約還能看見碗底埋着的鹌鹑蛋……這樣的一碗米線，是林知若最愛吃的，湯裏絕對不能放一點辣椒，不然她會辣的直喘氣。那時候他陪着她吃，便也漸漸喜歡上這種清湯寡水的味道，但現在呢？呵，現在他早就不是從前那個為了她什麽都願意做的蠢貨了。

“老板，麻煩放辣椒。”顧銘軒淡淡開口。

“啊？辣椒？我記得你以前是不吃辣——”女店主有點忍不住自己的八卦心态，正想借此問個究竟，就被她老公打斷了，對方沒說什麽，舀起一勺辣椒放進顧銘軒碗裏，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小夥子，厲害啊，這麽年輕，就開那麽好的車了。”

顧銘軒冷笑一聲，沒說什麽，只是開始吃米線，吃了幾口又覺得自己可笑，為什麽莫名其妙要來這裏，為什麽看見她和別的男人說笑就忍不住內心的怒火，為什麽偏要執意去吃一碗自己已經許久沒吃過的米線……

明明已經在母親的墳前發過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原諒她，要折磨她一輩子……

米線太辣了，顧銘軒再吃不下，放下錢就起身出門開車離去。望着跑車絕塵而去的背影，男店主深有感觸的嘆了口氣，對老婆說：“我看，還是咱們這麽平平淡淡的過日子最好，那小夥子如今這麽有錢，過的還沒咱們開心呢。你瞧瞧他眉心積聚的黑氣，這麽年輕就有那麽陰狠的表情。”

女店主再也無話辯駁，這個小夥子和幾年前相比起來，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是因為剛剛那個小丫頭嗎？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今天是他們兩個人來這裏吃飯。

可是時光流轉，多少戀人在她的店裏來了又走，又有幾對能夠善始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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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到辦公室工作之後，知若很明顯的感覺到其他同事對她的态度稍微有了一點點變化。她也很快就發現了這變化的來由。

前陣子在飯堂碰見過，那個纏着吳磊的女孩子此時此刻正帶着滿臉的不屑神情，湊到一個女同事耳邊竊竊私語着什麽。知若記得她叫于麗婉，比自己進公司的時間要早些，聽說背後還有點後臺，因此公司同事和她的關系都算比較好。

而她林知若只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妮子，見于麗婉一邊說話一邊用手對自己指指點點，也就只能忍了。更何況她也沒什麽好為自己辯駁的，自己借了吳磊的錢不說，中午還和他一起出去吃飯，在外人看來兩個人确實非同一般。

可她于麗婉又不是吳磊的女朋友，又何必要用鄙視小三的态度來鄙視她？

知若苦笑一聲，埋頭開始整理表單，不去理會周圍的閑言碎語。

但沒過多久，周圍的同事們卻似乎漸漸騷動起來，知若有點奇怪，自己和吳磊這點事就這麽值得大家注意嗎？剛剛擡起頭來，就看見于麗婉激動地拿着手機朝門口沖出去：“他們剛剛跟我說淩越來了！上頭的大老板哎，聽說又高又帥還是單身！你們不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