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進尺

即便如此,知若還是被這巨大的撞擊弄得頭腦發憷,她愣怔了好久，才能看清眼前的東西，顧令成正在用手拍她的臉：“怎麽了？說話！”

知若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有人用力的用拳頭砸到了車子的窗戶上,她扭過頭，就看見顧銘軒帶着一種堪稱恐怖的表情盯着自己和他的父親。

知若一瞬間就回過神來了,見他不斷地用拳頭砸着窗戶，可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了想,低頭對顧令成說：“叔叔，我下去跟他解釋一下。”

顧令成冷着臉看着她,心想你怎麽可能是去和他解釋,你是想好好體驗一把報複的滋味吧？不過這樣的女人和自己卻似乎有些相似之處，面對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他們從來不會選擇原諒。

于是他刻意用手在知若的肩頭和胸前揉了一把，窗外顧銘軒終于不堪重負發出了一聲怒吼：“出來！！！”

顧令成的心情其實也很愉悅，他兒子已經和他作對了十多年，但好像還真的沒有像此時這麽恨自己。于是他點了點頭，對知若說：“你快去快回。”

知若轉身，伸出手剛剛打開車鎖，推門出去，就被顧銘軒徑直從車裏給拽了出去。

她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顧銘軒把她拉出去之後立刻就要回身去找顧令成，知若站定了，大聲說：“顧銘軒，咱們有什麽話先去旁邊說行不行！”

他停住了動作，大口的喘着氣瞪着知若，隔了好幾秒，才拉着她走到稍遠的地方，忽然走過來将她抱進懷裏，語調脆弱的不堪一擊：“若若，求求你告訴我你沒有……你沒有和他……”

“我有。”知若斬釘截鐵的說，死死的盯着他的臉，努力不讓自己露出一點點的異樣來，可是其實內心裏卻有一種一切都快要焚燒殆盡的感覺。

抱着她的身體似乎在一點點變涼，她好像聽不見他的呼吸聲了。知若只有起初的那麽一點點困惑和內疚，但很快，這些不值一提的情緒就全部被複仇的火焰所吞沒了。

她将面前的男人推開，再一次重複道：“我有。你為什麽覺得我沒有，為什麽覺得我一定會為了你守身如玉，顧銘軒，我現在才明白，這幾年以來你為什麽一點都不心慈手軟，用盡了手段對我各種折磨，因為你心底一直覺得，我會原諒你的，是不是？你總是覺得，就算你讓我去會所陪客人喝酒被他們摸大腿吃豆腐，你阻攔掉我所有的工作機會，你用各種的言語諷刺我，你當着我的面和其他的女人上/床，這些我都會原諒你，是不是？就因為我欠了你一條人命，就因為我愧對你，是不是？

我承認，當時我對你母親的做法是有點過激了，可是你為什麽從來不想想，她對我造成了什麽樣的傷害？你逼迫我向你道歉，卻一點都不覺得，你也應該向我道歉嗎？你沒有，在知道了你母親的死訊之後，我在你眼裏就什麽都不是了，我變成了一個險惡的巫婆，既然你都這麽看我了，我不好好朝着你給我規定的形象發展，怎麽對得起你呢？！

但或許是老天都看不過去了吧，你最親愛的媽媽沒有死，顧銘軒，可是我卻失去了我的母親，更再也找不回我的父親，你為此報複了我五年，我不明白，我現在為什麽不可以反過來報複你？”

顧銘軒痛苦的捂住了頭，臉上的表情支離破碎：“你怎麽報複我都可以，可為什麽要和他……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他！”

“你最恨的是我。”知若冷靜的說，“所以我也最恨你，如果當年你沒有出現在我的生活裏，或許我現在還過着合家歡樂的日子，我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有健談的好朋友，有一個平凡而愛我的男人，我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為了生存下來而卑躬屈膝！是你逼得我毫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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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既然我都要報複你了，為什麽還要去在意你的感受，肯定是你最受不了什麽，我就撿什麽來做啊！”

顧銘軒擡起眼睛，看向知若的眼中終于染上了一絲憤恨，這是這陣子以來，他第一次對她流露出憤恨的表情：“你這是在傷害你自己，你知不知道？！”

知若淡淡的笑了：“難道以前你就沒傷害過我嗎？！而且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以報複你的辦法了，顧銘軒，我現在是個一無所有的人。”

從什麽時候起開始一無所有的呢？大概就是……她發現他的母親爬上了自己父親床的那一刻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知若覺得自己也沒什麽要交代了，反正顧銘軒也明白了自己今後還會繼續這麽折磨他，這就足夠。

她轉身，朝着顧令成那輛車子走去，他還是靜靜的坐在車裏，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但她走到一半，卻又忽然想起了些什麽，便轉過身去，看向雙手撐着頭蹲在地上的頹廢男人，慢慢開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認識淩越。”

顧銘軒緩緩擡起了頭，整個眼睛都是紅的，好像她再多說一句話，他就會沖過去殺了她，然後殺了自己，最後毀了這整個世界。

“你母親出事之後沒多久，你連學也不好好上了，天天跑到夜店酒吧找人打架滋事，後來有一次，被關進了局子裏，局子裏的人讓你找人贖你出去，受傷的家屬要求十幾萬，但是那時候你一分錢也沒有，對不對？”

他的眼睛猛地睜大，有什麽殘忍的真相馬上就要破土而出了。

知若嘴角帶了一絲笑容，那是她給他最後的溫柔：“那錢是我幫你出的，我去找淩越，用身體換的。其實那個時候，我還有幻想過，說不定……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也許你就會原諒我了……不過現在想來自己還真是幼稚。”

她終于走回到顧令成身邊，扭頭對顧銘軒很假的一笑：“我現在真的很喜歡叔叔，銘軒，你就成全我們吧，肯定還有好多好姑娘等着你呢。”

顧銘軒沒有再追上來，只是看着顧令成倒了車，帶着他的若若緩緩離去，而他的眼中，只剩下知若最後那個溫柔的微笑。

她說，你最恨的是我。

她說，難道你以前就沒有傷害過我？

她還說，那錢是我幫你出的，我去找淩越，用身體換的。

顧銘軒一個人蹲在寒風刺骨的公路邊，不斷地搖着頭，他想說，不是這樣的，他不是這樣想的，可是卻悲涼的發現這些年下來自己已經做出了許多無法挽回的事。

無數的車輛從身邊擦肩而過，顧銘軒終于明白什麽叫做絕望。

“叔叔，你沒事吧？”車子重新上路之後，知若平複了一下繁雜的心緒，扭頭問顧令成。

顧令成冷笑一聲：“放心，我還沒那麽容易死。”

知若打了他一下：“你胡說什麽啊？”

“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先把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氣死，然後再把我也弄死？”顧令成扭過頭，冷冷的掃了她一眼。

……想不到他這麽聰明，知若在心底冷笑一聲，可是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很無辜：“怎麽會，你怎麽能這麽說我，人家都為了你，不和銘軒在一起了！”

顧令成笑的幅度更大了：“你還想讓我繼續揭穿你是不是？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以為你那個父親是為什麽忽然和我的前妻回了國？”

知若臉上的表情終于有點維持不住了：“……你……是你？”

“除了我誰還能有這個能耐，我兒子？還是淩越？都不過還是些沒長大的天真小子……”顧令成不屑的說道，“你看上我，算你眼光不錯。”

知若的重點卻不在這個上面，如果一切都是顧令成主導的，那他就知道自己前妻回國了？他現在對那個前妻還有沒有感情？倘若還有，那自己之後如果要報複她，會不會被他阻攔？！

他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教訓了顧母的事情？

知若思索了半晌，才試探性的朝他靠了過去，把腦袋枕在他肩膀上：“叔叔，這麽多年你為什麽都不再結婚了？是一直沒遇到愛的人嗎？”

“你放心，我從來不吃回頭草。”顧令成懶得和她繞彎彎，“你和我前妻的矛盾，你自己去和她解決，我不會幹預。”

知若頓時松了口氣，可嘴上卻還是要做做樣子的：“……不會的，我現在已經有你，我不需要別的什麽了。”

“不需要別的什麽，還讓她對着你磕了一百多個響頭？你也不怕折了你的壽，這麽惡毒。”顧令成似乎已經習慣于在言語上諷刺知若了，不知道為什麽，這樣會讓他覺得很刺激。

一想到那個女人知若的神色就不可控制的冷了下來，她歪着腦袋，狀似天真的問他：“叔叔，我如果真的這麽惡毒，你為什麽還要喜歡我呀？”

顧令成嗤笑一聲：“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不過是找個玩物。”

知若用手流連過他的臉，然後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是嗎？那咱們走着瞧。”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情人節+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