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言和

第四十一章 言和

“進來。”

子雲探頭，看見沐瑾正看着她，就慢慢走進來。

這已是第二日早上，他們找了家客棧住下，奈何叫來的那些人已經都回去，只剩他們四個人。

心中還是止不住的悸動，昨日墓碑之上端端正正的栗如二字還是深深刺激了她的眼。

她最後問她，要好好的，她未來得及回答，但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好，她希望她如此，她便如此。

她在他身邊慢慢坐下，倒是為自己不緊不慢的倒了杯茶，半天都沒有開口。沐瑾便也不催，靜靜看着她。

“我想我們肯定是有什麽誤會。”半晌，子雲終于從茶杯上擡了臉，一雙被霧氣氤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那邊不置可否的用手撐住下巴，并不說話。

子雲喝了口茶水，半晌，才又開口道：“我們能說說麽？”

他點點頭。

子雲咬咬唇，之後突然艱難開口：“先說說你和未閑是怎麽認識的可以麽？”

“我和未閑？”他慢慢重複一遍，不自覺皺起眉頭，“我去皇宮偷十月的時候，被人差點發現，當時身上有傷，是未閑救了我。”

他看着她，語氣似乎是在解釋：“她救我一命，我便也只能還她一命。”

誰知子雲聽了之後渾身不自覺一震。

本來一開口問這個只是不想聽見十月這個字眼，然而它還真是陰魂不散。

她緊緊閉上眼睛，姐暫時的黑暗來平複心情。

“十月，是你在皇宮偷的？”她還是閉着眼睛，但誰又會知道，這樣會讓感知更加敏感，她甚至聽到自己聲音之中的顫抖。

沐瑾見她這樣，眉頭皺的更甚，半天還是輕輕靠過去緊緊抱住她身子，一直猶豫在嘴邊的話還是說出來：“對不起。”

子雲在他懷中搖搖頭。

沐瑾緩緩嘆口氣：“你知道我爹和陸梓舟爹的事吧。”

子雲恩了一聲。

“那時候陸雲天收到歹人的假消息，說是爹被困。陸雲天……對爹的感情很特殊，明知道這可能是個陷阱還是去了。爹娘聽了之後出于義氣起身去救他。哪知最後全全中了歹人的圈套。”

“爹和陸雲天在亂戰之中雙雙陣亡，娘親變成活死人，再也沒張開眼睛過。”

子雲環在他腰間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沐瑾并沒有因此停頓，聲調沒有起伏的接着說下去：“陸梓舟就是因為這件事與我結仇，母親也不肯治。那時候他父親死後，他便理所當然當了陸家家主，家主有令，誰都不能給娘親問診。”

“我走訪了天下間所有有名的醫，哪知全都束手無策。”

“後來，就偶然聽說了十月。”

“然後那個時候，你就恰好從天而降，落到我面前。”

“對不起。”

他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冰封的面容漸漸有了裂痕：“但是，我一直很後悔。我寧願那個人是我。”

他說，他寧願是他。

子雲心中終于有了些許感覺，腦袋不自覺就在他懷中蹭了蹭，這似乎是他話最多的一回。其實不管怎麽樣，她始終都是對他恨不起來的，她辦不到。

“我喜歡你。”她突然就悶悶開口道，在他衣服裏發出的聲音有些模糊，但他還是聽到了。

他先是愣了一愣，而後更緊的把她抱住，雙臂箍的她痛死，但是她還是心情很好。

心情很好的同時，又聽他來了一句：“我也是。”

頓時心情更好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

子雲擡頭，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尋了了那麽久，不是都沒有麽。”

“不會的。”他緊緊皺起了眉。

子雲苦苦笑了笑，由于在他懷中，沐瑾并沒有看見。她不想再說下去，于是試着轉移了話題：“我們一會兒去哪裏。”

在他懷中明顯感到他的僵硬，她正奇怪，就聽他說：“子雲先和奈何走好不好，三天之後我去怡紅樓找你。”

“你要幹什麽去？”

他抿了唇：“要去見奈無。”

“見他？？”她簡直是叫出聲的，一下子就跳起來，眼睛瞪得溜圓。

沐瑾輕輕點點頭，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半晌，他還是開了口：“娘親在那裏。”

她立馬就想到最壞的假設去了，對于奈無，她還是沒有什麽好印象，尤其在腰還是疼痛的時候：“他竟然擄了你娘親？”

哪知沐瑾搖了頭：“我托付于那裏的，他幫我照看我娘親，我幫他完成三件事情。”

子雲翹起三個指頭：“三件事情？”

“恩。”他接着說道，“怡紅樓那件是最後一件事情。”

“哦……”她簡直就是敷衍一聲，她想起來，正是要殺她那次。

有些事情并不是她想不明白，只不過當時不願想罷了。因為她覺得，想了會更加傷心。

沐瑾恍若并未察覺：“我想把我娘親接回來。”

他看着她，眼中有說不清道不明情緒：“我們一起照顧她，好麽？”

這當然好。

她笑得很開心，微風打着旋的吹進來，搞得她頸邊的頭發來回拂動，竟也有些癢。不過陽光正好，天氣正好。

她走出去的時候，看見映連從對門出來，頸上正圍着一條藍色圍巾。

其實氣溫還不是很冷，陽光也是暖融融的，用不到這麽厚的東西的。她眼中刺得一痛，心中想，她還是把它完成了。

她瞬間就想轉身走掉，她不想再看了，她怕自己的眼淚又一次流出來，流出來就再也止不住再次昏昏睡去，她讓她好好的，她便不應該如此。

然而這次，映連攔住了她。

她轉過頭來看他，他此時面容平靜，淡然開了口：“你……可以向我保證，讓主子平安回去麽？”

“你說什麽？”子雲真是聽不懂了，這種問題不是應該他操心的麽。

他慢慢說道：“我想留在此地，我不想走了。”

她想起就在不遠處的那個木制的牌子，立刻就明白了。

“既然如此，為何不早說出來？你之前都在幹些什麽？”她突然低低開口，問的有些尖銳難聽。

他狠狠一震，即使沒有人逼他，他還是不由得接連後退幾步。他眼睛緊緊盯着她，然而還沒等他回答，子雲便遠遠跑開了。

只剩映連一個人站在原地，連姿勢都未曾變過。

轉日上午，奈何看着身邊的子雲，苦笑了笑說：“就剩咱們兩個了。”

雖說理解了一切，但獨自面對他的時候還是有些不自然。或許是他第一個的緣故，她對他的心結始終有些放不下。

所以只是笑笑說：“恩，我們走吧。這裏離怡紅樓并不遠。”

奈何挑了挑眉：“誰說要去怡紅樓了？”

“恩？”她因為驚訝，嘴巴有些微微張着，眼睛也睜大了，她看奈何眼中并沒有戲耍她的意思，“那去哪裏？”

“當然是回家。”他似乎是開心了一些，眼睛笑得直眯在一起，“好久都沒有回去過了。”

他看出她在擔心些什麽，眉宇間并沒有什麽變化：“我會沐瑾知道的。”

她輕輕籲一口氣，其實并沒有什麽異議，哪裏不都是一樣，只是有些驚訝罷了。

只要沐瑾可以找到她的地方，哪裏都可以。

“奈家堡更近些，以咱們這樣的速度，不出一日就可到達。”

她突然想到什麽：“所以那時候援兵才會那麽快到達。”

然而卻一點用都沒有。

她并不是埋怨，只是真的遺憾而已，那種情況，在現世，是完全可以救得回來的吧。

天空是蔚藍的顏色，她看着那有些刺目的陽光，突然間想到，她會不會，又穿回去了？像衆多衆多的穿越女先驅一樣，穿到現世，然後那這裏的事情僅僅當做黃粱一夢？

如果是這樣。

真的是太好了。即使她忘了她，忘了這裏的一切，真的都沒有關系的。

而這個時候的客棧二樓，映連就站在窗邊，下面的兩個人正是奈何和子雲。

他抱着胸，眼睛一直看着他們就不曾轉過。

奈何會武，他一定是已經發現了他，但他不曾擡頭看他一眼，一眼都沒有。就如今晨他向他告別時那樣。

他那時單腿跪在他面前，最後一次叫他一聲，可是奈何的眼神就沒有移到他這裏過。

他只說了一次，在眼睛研究茶杯研究得仔細時，他說：“映連，我和你說過，關羽之所以會敗，就敗在他的義氣上。而你……算了，既然你已決定，我便不便說些什麽。不過我們從小到大一起生活了那麽久，我就容你一年時間再想想，你這樣對她，究竟是因為什麽。她救了你，你為她守些時間也是應該的。”

他站起來，眼睛在手指上流連一會兒，就向門口走去：“要是一年之內願意回來，我在奈家堡迎接你。走了”

然後再見到他，便是現在這個時刻了。

他就那樣抱着胸站了很久，直到他們連影子都看不到的時候，他直接就跳窗而出，三步并兩步飛到那一片并不是很大的墓地裏去。他蹲在最新的那座墳前面，輕輕拂去上面灰塵，一動不動。

在陽光下，像是一座藍色雕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