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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柳初棠一向是個喜歡隐忍的人,對于安夫人的落井下石,柳初棠選擇保持良好的涵養,語氣頗為客氣道:“安夫人,這樣的事情,初棠只怕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初棠會盡力一試。”說罷望向安皓淵,意味深長道:“想必,安大哥,應該會聽小妹的意見吧。”

安皓淵亦看着柳初棠,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的苦悶,他覺得他之前怎麽就沒看出來柳初棠這麽會忍呢。

安淺在旁邊默不作聲,思考了一會兒,道:“娘親,哥哥似乎只有我一個正經妹妹,怎麽多了個初棠呢,阿淺怕大哥承擔不起。”聽上去安淺這句話似乎是在損柳初棠,但是細細推敲一下,其實是在表達對安夫人的不滿,不滿她亂點鴛鴦譜,還棒打鴛鴦。

廳堂裏的氣氛僵了僵,良久,安員外才說道:“不曉得柳姑娘家住何處?家中是做什麽的?”

柳初棠沒有辦法回答了。

“父親,初棠家住虎安山下,她父母……”安皓淵替柳初棠回答着,還未答完,安員外有些不悅道:“為父問得是柳姑娘,你怎麽亂插嘴,一點都沒規矩。”

安皓淵一句話被噎在喉嚨裏說不出來,默默地退後了。這一次,柳初棠遇到了來到安府的第二個麻煩,輪番的刁難,讓她明白了來自這個的惡意,柳初棠覺得整個安府的人都是在蓄意的羞辱她,拿她卑微的身份開玩笑,肆意的嘲弄。

柳初棠決定了,既是他們想要的,那便統統告知吧,這并不是可恥的,待交代完一切,把今日熬過去,她便要和安皓淵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她沒有辦法接受她愛的人欺騙她,羞辱她,她可以當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從未發生過,她還過以前的生活,安府的門檻,她高攀不起。

柳初棠面帶笑容,将身世和盤托出,安員外和安夫人保持着良好的修養,含笑聽完了柳初棠的家世介紹。

安夫人笑道:“原來柳姑娘命運多舛,生的這樣一副好相貌,果真是明珠暗投了。”

來到安府連一個時辰都不滿,柳初棠已經習慣了大戶人家的說話方式,陰陽怪氣加話中帶話。

我憤慨道:“安員外和安夫人就是勢利,不就是看不起柳初棠的出身麽,方錦瑟仗着出生好,有什麽好驕傲的。”

我原本以為想要幫助安皓淵和柳初棠的風止會贊同我的想法,沒想到他長嘆一聲息,道:“他們亦有無奈,門第家世,是他們首要考慮的,這便是身在這樣的家庭的無奈,方家對安家有幫助,安家才會忙不疊兒地貼上去,若是柳家也能對安家有幫助,興許這會兒已經在辦喜事了。”

我撇撇嘴,小聲嘟囔:“我婆婆雖然嫌棄我,好歹也讓我成親了,怎麽就安家這麽欺負人的呢。”

風止大約是沒聽清楚我說了什麽,也許他聽清了,只是在裝傻,他問我:“阿九,你在說什麽?”

我意識到自己多嘴了,捂着嘴連連道:“沒什麽,我什麽都沒說。”

風止的眼神透露的鄙夷和懷疑,倒還是沒說什麽,就這麽一個對話的時間,我們就瞬移到了安府的後院,柳初棠正和方錦瑟并肩散着步,這真是好雅興啊。

“初棠,唔,我可以這麽叫你吧。”方錦瑟似乎刻意在讨好柳初棠,但是細細想來又不是那麽回事,好像另有所圖。

柳初棠報以一笑,大方應下:“錦瑟姑娘若是不嫌棄,便這樣叫吧。”

方錦瑟大約是想着柳初棠應該會扭扭捏捏很小家子氣的說,這……這樣不好吧,方大小姐。

方錦瑟太小看了柳初棠。

女人間的鬥争,分為兩種,一種是互相扯着頭發大呼小叫像潑婦一樣撲大街,另一種就是現在這樣,兩個人都面帶微笑,但是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背後就來了一刀了。要麽陰着來,要麽明着來。陰着來更具有挑戰性,而女人,往往喜歡挑戰高難度。

最終,方錦瑟和柳初棠在小亭子裏坐下。

我問風止:“那方錦瑟,現在在哪?”

風止轉着笛子,道:“同安夫人去山上廟裏燒香祈福了。”

我哦了一聲,道:“安夫人好雅興啊,還祈福,難怪我們到安府這兩天沒見着她,說來,她們去祈什麽福?”

風止面無表情:“上山祈福求子。”

我幸災樂禍道:“是不是安夫人曉得安皓淵現在這個不争氣的模樣,于是想乘早再生個兒子啊,奈何歲數見長,生不出了,所以得去求子?”

風止扶着額頭,一臉的無奈:“要求子的是方錦瑟。”說完便做出思考的樣子,半晌又側過頭看着我,道:“阿九,我似乎忘了告訴你,方錦瑟已經是安少夫人了。”

我張着嘴驚訝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原來安皓淵真的娶了方錦瑟。

我撇撇嘴,一臉的不快,這是憑什麽,有情人總是不能終成眷屬,還被賣到了青樓,我忍着氣問:“風止,我問你,初初被賣到海棠苑,和這婆媳兩有沒有關系。”

風止笛子一指前方,道:“你看下去。”

前方的方錦瑟正笑着問柳初棠,不曉得初棠你平日裏用的是哪家的胭脂水粉,衣服都是哪家做的呀?

看着柳初棠有些尴尬的臉,方錦瑟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道:“喲,瞧我這記性,忘了初棠你是不用這些的。”

柳初棠忍着怒氣,笑臉相迎,就這麽看着方錦瑟,方錦瑟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然,面帶些許尴尬道:“姐姐方才嘴快,說了妹妹的……額,妹妹可不要怪罪姐姐,姐姐是無心之過。”

我心裏憤憤道,無心你個頭啊無心。

柳初棠莞爾一笑,似綻開的海棠,清麗與妖豔并存,一笑傾城,許就是說的這般吧。

方錦瑟有些被驚豔了,她沒想到,柳初棠可以忍耐至此,若是哪日她方錦瑟遭此屈辱,必是要掘了那人祖宗八代的墳還不解氣的。

“原來你們在這兒。”安皓淵方才被安員外叫去了書房處理事務,現在才能出來,一出來,就迫不及待地來找柳初棠了,生怕她又被欺負。

方錦瑟熱情道:“皓淵大哥!”相較方錦瑟的活潑,此時的柳初棠更為穩重,欠了欠身道:“安大哥。”安大哥這個稱呼是柳初棠與安皓淵相遇初期幾日初棠叫的,如今再次将這個稱呼搬出來叫,卻是在兩人之間豎起了一面無形的屏障,産生了不可避免的隔閡,柳初棠是想和安皓淵生分了。

安皓淵臉色不太好,又不敢直說,看着柳初棠刻意疏遠他的樣子,他忍不住問:“不知道你們在這裏都說些什麽?”

方錦瑟道:“我與初棠妹妹相談甚歡,很是合得來,是不是,初棠妹妹。”

這一聲聲妹妹叫的我真真惡心,而方錦瑟這句話,直接把柳初棠停在杠頭上,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柳初棠沉默了一會兒,安皓淵向她投去了詢問的眼光,輕聲問:“是麽?”

柳初棠揚起臉,笑道:“是這樣的,安大哥。”

方錦瑟對這個回答非常滿意。

安皓淵心裏一塊石頭稍稍放下了,會心一笑道:“那便好。”

其實安皓淵第一錯就錯在他太相信柳初棠,導致她現在說這樣的違心話都相信,什麽都相信,于是造成了之後的悲劇。安皓淵第二錯就錯在他現在選擇對方錦瑟改觀,他覺得他之前是錯怪了方錦瑟,她其實不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她也能和出身微賤的柳初棠相交甚好。

安皓淵這輩子負了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摯愛,柳初棠,一個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方錦瑟。

夜間的晚宴奢靡至極,已經到了窮奢極侈的地步了,桌上數不盡的山珍海味,看得我垂涎欲滴。

我暗暗嘆道,這安夫人為了羞辱柳初棠,真是不惜下血本啊。

安夫人對着從未見過這麽過美味的有些微微驚訝的柳初棠道:“都是些家常小菜,也不曉得柳姑娘吃不吃的慣。”

安夫人說話真是不讨人喜歡,大瀛的皇帝也不會把這些當家常小菜啊,每天這麽魚翅海參的吃下去,這虛火大概旺盛的能噴出來了吧。

柳初棠恭敬道:“但憑安夫人做主就好。”

我雖然不喜歡安夫人這做派,不過來這邊這麽久了,我确實有些餓,看着那桌子菜,我唯獨只對裏面最廉價的那道牛蛙情有獨鐘。說來牛蛙這個東西,是我在蓮花山的池子裏經常能抓到的東西,那時候同七位師兄時常出去抓牛蛙,然後用各種方式做來吃,美味的很,這也是我平生吃的肉類中最為喜愛的一樣。

我咽了咽口水。風止問我:“阿九,你餓了?”我撇着嘴委屈道:“為什麽我只是意識啊,看着別人吃,我不能吃多傷心啊。”我扯了扯風止的衣袖:“能不能吃東西啊。”

風止無奈道:“你只能忍忍了,我們出去就去吃東西。”風止看着我,又指着那道牛蛙:“阿九喜歡吃那個?”

我點了點頭。

風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哦了一聲。

我抓着風止嘶吼:“你哦什麽哦啊!我快餓死了啊!”

風止:“……”

膳後,安皓淵送柳初棠出去,才出門,柳初棠轉身對身後的安皓淵又是一個欠身,臉上依舊是傾城的笑容:“安公子,就此別過,永不相見。”稱呼從安公子到安大哥再到皓淵,經過了一個月,而今,再回到安公子,卻只需一日。

就此別過,永不相見。

這八個字,扯痛了安皓淵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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