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原形畢露

女孩輕盈蹦到餐桌前确認,結果,目光所及,卻是廚房裏男孩颀長的側影。

只見,鐘遲的袖子被挽起,露出緊實好看的手臂肌肉,一對素白修長的手,正把碗筷輕輕放入水池。聽到女孩的腳步近了,他轉過頭問:“洗碗布呢?”

一絲尴尬的笑浮現在夏小初粉嫩的小臉上。

她找死啊。怎麽可以讓大反派來洗碗!

“不不不,您吃完就可以走了,碗放着我來洗。”

夏小初忙擺手,走近,卻看到鐘遲皺眉四處打量廚房,夏小初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呵,她剛才不就做了一頓餃子,怎麽遺留下一片末世災難現場。

“這些,我來收拾就好。”夏小初雙頰通紅,上前揮手道。

“我來吧。”鐘遲的喉底多了溫度,表情卻還是不容推卻的堅持。

好害怕,不敢拒絕。

夏小初從災難現場翻出一塊洗碗布,蹑手遞過去,“我幫忙吧?”

男孩從挂勾上拎下一條粉色圍裙,眉峰輕蹙,但手上動作不停,利落地套在脖子上,眼睛沒看夏小初,只令道,“去看電視。”

好慌張,不敢幫忙。

溜回沙發上的夏小初,臉上一陣驚一陣喜。

驚的是,反派居然為她洗碗,她竟同意了;喜的是,她終于不用洗碗了。除了做飯,遇上其他家務都秒變小廢手的她,最讨厭洗碗了。

水龍頭被輕輕打開,洗潔精滑落在光滑的陶瓷上,利落的搓洗聲來自男孩修長精實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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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綜藝突然不香了,夏小初的整個思緒都在推理現在的劇情。

現在是發展到哪一步了?大反派不僅接受了她送的餃子,還主動上她屋裏蹭飯、洗碗。

她用區區40個餃子,就将反派降伏為二十四孝…鄰居?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慢着,他是不是發現銀行卡被偷了?所以……

夏小初腳尖輕輕踮起,纖臂環抱枕頭,蹑手蹑腳踱去,探頭看向廚房。

霍!

男孩此時手中握住菜刀,正在水龍頭下沖洗血痕,還拿到眼前,一雙冷厲的瑞鳳眼,細看探究。

“放下那把刀,別沖動。”夏小初一緊張,不禁叫了出來。

鐘遲冷睇她一眼,舉起刀,指尖輕磨刀刃,“太鈍了。”

說完從旁邊撈起一塊磨刀石,霍霍霍磨了起來。

夏小初甚至能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陰笑。

額滴神啊,原形畢露。

夏小初吓得彈起,趕緊同手同腳奔至門邊,又聽廚房傳來一聲冷喝,“還想跑。”

緊接着,“砰”一聲,那是刀具拍在大理石臺的聲音。

天哪,夏小初聽聲,雙腿麻了。

完蛋了,看他那大長腿,她怎麽能跑得過他?

不行,她還是多熱一盒餃子奉承他,拖拖時間線。

于是,夏小初深呼吸三次,英勇赴死般邁至冰箱旁,碰巧鐘遲正走出廚房。

“等等,還有餃子!”她破音喊道,身子跳離,與他拉開距離。

男孩一邊用紙巾輕輕擦手,一邊疑惑地打量夏小初。女孩穿着一身雪白的毛茸茸睡衣,蒼白的小臉上,光潔的額上薄汗微微,一雙黑亮的眼眸圓瞪,挺翹的小鼻頭微紅,粉嫩的小嘴微張,宛如一只被獅子逮住的小白兔,驚慌失措。

他喉結滑了一下,忙将視線偏移,他最喜歡的動物就是小白兔。

夏小初顫抖着小手,從冷藏櫃取出最大的一個飯盒,低頭,顫着雙手奉上。

“請您收下這一盒,放過我吧,明天我還做紅燒肉。”

鐘遲愣了,遲疑一秒,薄唇微勾,擡手接過飯盒,濕潤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女孩的手,好冰涼。

“廚房有蟑螂,剛才打死兩只,可能要放點藥。”男孩輕描淡寫的聲音飄來。

“啊?”夏小初反應過來,“你剛才說還跑,是指小強啊?”

“唔。”

自己吓自己,還多搭一盒餃子。

這時夏小初才敢擡起頭來,看到男孩勾起的唇角,似有嘲諷。

呵,他笑她,他難道看出自己害怕他?

大意了,這麽早露怯,輸了氣場。

夏小初直起腰板,又看向廚房,菜刀已經歸回原位。廚房收拾着井井有條,臺面整潔無比,碗盤都閃着金亮的光。

這幹活的速度,絕了。只要不黑化,他将來的就業道路會很廣。

夏小初不禁投去贊許的目光。

但是,鐘遲卻沒理會她,他疏冷的目光投向客廳,眉峰蹙起。

夏小初看過去。

沙發上、茶幾上盡堆滿衣服、公仔、零食。地板上四處丢着零食包裝袋、花生殼、瓜子殼……

啊啊啊,這不是她幹的啊,這不是她的房子。

太丢人了!這個原主怎麽跟夏小初一個德行,既然是個家務廢人,也不知道請個鐘點工。

鐘遲疏冷目光又轉向夏小初,帶了點點期待的亮光,似在探問:我來?

夏小初絕望地搖搖頭。

太能幹了,不敢拒絕。

五分鐘後,又重新套上粉色圍裙的男孩,已經撿好地板上的各色垃圾,開始吸地板。

而夏小初則忐忑不安,深陷在沙發裏,假裝在看電視。

片刻後,男孩俯身蹲在她身邊,動手收拾茶幾,一陣薄荷氣息撲入鼻尖。夏小初吸吸紅紅的小鼻子,沒話找話說。

“你真的好勤快,好能幹。”

“看到髒亂的環境,不舒服。”鐘遲淡淡道,長手麻利地整好茶幾。

呃,原來他有潔癖。總算能解釋他為何這麽殷勤了,原來是一種病态的強迫症驅使。

夏小初不由想起原文提到鐘遲的身世,他父母早早離異,他自幼跟着母親生活,兩人孤苦相依,嘗盡世間冷暖,而得了抑郁症的媽媽,也在他心裏埋下陰郁的種子。

可憐的孩子,女孩心頭一酸,不由得多看他兩眼。

突然,鐘遲轉頭,撞上夏小初凝視他的目光。他眨了一下眼睛,大長腿立起,在沙發邊拎起攤着的一件毛衣外套,“這個,要洗了。”

好吧,夏小初按着太陽穴。

既然今晚他跟這髒亂環境耗上了,不如就大大方方地讓他收拾,說不定他心裏舒服了,以後能對她好一點。

“扔這個髒衣籃吧,我待會一起丢洗衣機。”夏小初不要臉地指點道,又悄悄提醒,“這麽晚了,害你還不能睡覺,你明天不用早起吧?”

“要早起,明天還有份兼職。”鐘遲輕描淡寫道,突然他動作慢了下來,将沙發上一件針織外套,攥在手裏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扔進籃子。但是夏小初對他的異樣毫無察覺。

“兼職?你為什麽要做兼職?”夏小初疑惑道,據原文悉,鐘遲這個階段正為工作室的研究忙碌,哪還有時間做兼職。

“生活所迫,”鐘遲淡淡地回答,修長的手指又捏起一件呢子外套, “這個料子要幹洗。”

夏小初這才發現鐘遲的動作好緩慢,俊眉輕蹙,好像在深呼吸的樣子。

原主的衣服有那麽臭?

“哦哦哦,那就……搭在椅背上,我回頭送幹洗店。”夏小初纖細手指,戳了戳最近的餐椅。再環顧四周,四處已經被收得井井有條,整個客廳煥然一新。

夏小初堆起笑臉,刻意奉承道:“你這是家務小飛俠,要不是你已經有兼職,我都想請你來當鐘點工了,陽臺啊什麽的,還想找人收拾呢。”

“多少錢?”

“啊?什麽多少錢?”有點緊張,他什麽意思?

“鐘點工,我接,多少錢?”鐘遲手停下來,站直身來,颀長的身影罩了下來。

猝不及防,來不及拒絕。

這是哪門子的賢惠大反派,可折煞她夏某人了。

“嗯,按市場價是30塊錢一小時。”對,這價開得漂亮,這麽點錢,就算工作內容再喜歡,他也不能接受。

“可以,”鐘遲眉頭舒展,不假思索道,“明天幾點開工?”

“嗯,這就……”這就确定了嗎?她怎麽覺得事态發展遠離了她的控制,雖然說這能促成她和大反派的互動,但卻不是她想像的那一種。

鐘遲輕輕挑眉,像在問:不能确定嗎?嫌我活不好?

“這價格你能接受就行。”夏小初咽下口水,唉,就當勞動改造吧。

“嗯。”鐘遲點點頭,繼續撿起沙發上的最後一件衣服,因為他拿在手上的時間有點長了,夏小初有所察覺,便疑惑睇去。

霍,那是原主的迷你裙,而且是超級無敵短的那種。

“這個給我。”夏小初紅着小臉,伸手就抓住迷你裙的一角。

誰知道鐘遲還攥在手裏不放,一臉認真地解釋,“這個呢子圍脖,也要幹洗。”

啊啊啊啊!

“對,圍脖,要幹洗。”夏小初小雞啄米,抓住裙角就想往回扯。

但是鐘遲大手一點沒有退讓的意思,夏小初用力一扯,反而把自己往他懷裏帶過去,一頭撞在男孩精壯的胸膛上。

有點壯。

心跳加速。

夏小初雙頰緋紅,仰頭看去,男孩一雙瑞鳳眼正凝視着她,眼尾微紅,長眉輕挑。

突然,門呯一聲被打開,兩人望去,一個風塵仆仆的男人,梳着個油背頭,正愣在門口盯住他們,眼裏的怒意呼之欲出。

鐘遲:“誰?”

夏小初:“應該,就是你房東了。”

鐘遲:“這麽晚,別讓異性進屋。”

夏小初:“是他自己開門進來的。”

站在門口的男人終于忍不住了,跑過來,一把拉開他們:“還抱着,還聊天,當我不存在啊?”

男人瞪圓眼睛,上下打量鐘遲一番。這個英俊逼人的男孩不僅穿着睡衣,還套了個粉色圍裙,手裏還拽着一條迷你裙。

他又打量女孩,一身雪白的毛茸茸睡衣,肩上還搭着睡衣帽的兔耳朵,鼻頭通紅,手裏抓着迷你裙的一角。

他們竟在他的公寓裏,COSPLAY!

天哪,他要瞎了。

夏小初雖然以前也在學校追過男生,但從來沒有這麽大膽包天,不至于帶人回家過夜。

但是,這個男孩卻一臉冷漠不屑,還怒盯夏斌,好像夏斌才是不速之客。

太無禮了,太放肆了,不尊重長輩!

夏斌轉向夏小初吼道:“你怎麽回事?你這才18歲,就帶人回家?你讓我怎麽跟你父母交待?”

“小叔小叔,你誤會了,他是我對門的鄰居。”夏小初一臉黑線,拉住夏斌解釋,“是我請他來吃餃子的,吃完人就走了。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你當然不希望我回來啦,氣死我了!”夏斌一屁股坐進沙發。

“別氣別氣,聽我說。那個,鐘遲你先走吧。”夏小初挨着夏斌坐下,擠眉弄眼示意鐘遲快撤。鐘遲會意,修長的手指将“圍脖”輕輕搭在椅背上,開始脫粉色圍裙。

“等一下,別走,”夏斌喝令道,“叫鐘遲是吧,你給我解釋清楚,你這麽晚在這裏幹嘛。”

夏斌雖是房東,卻只是手機入賬,從來不跟租客打照面,所以不認得鐘遲。

男孩清冷的聲線傳來,“吃餃子,幹活。”

夏斌大叫:“幹……幹活?”

夏小初扯了扯夏斌的衣角:“他說的是真的,你別生氣了。”

夏斌捂臉道,“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直白嗎?我可是你們長輩,你們不避諱一下嗎?”

鐘遲轉頭對夏小初道:“剩下的明天再幹吧。”

說完邁到餐桌邊,撈了一個飯盒,徑直走向門口,高個子一閃,輕輕帶上了門。

“沒禮貌!”夏斌反應過來,訓斥侄女,“這公寓給你住,是怕你住學校被人欺負,不是讓你帶人回來談戀愛的。“

夏小初一下子愣住了,“小叔,我跟他沒談戀愛,你誤會了。”

夏斌:“都說幹活了?”

夏小初一張小臉寫滿疑惑:“是啊,他剛才洗碗,收拾廚房,還吸了地板,收拾了客廳,幹了好多活呢。”

夏斌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環顧一周,這的确不像是他家夏小初的起居風格,也太幹淨太整潔了。

夏斌盯着一臉單純的夏小初,有點羞愧了。

原來幹的是家務,用詞就不能精準一點麽?

“你倆沒戀愛?你真的沒給他占便宜了?”

“當然沒有,”夏小初不悅道,“小叔你在想什麽呢?”

夏小初表面上裝得不懂夏斌,其實她心裏不禁暗罵,這個夏斌果然是個海王,整天就聯想這些破事。

“我能想什麽。”夏斌總算呼出一口氣,安靜下來,總算有了點成熟男人的樣子。

他繼續辯解道:“我就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讓一個男人來家裏幹家務,就算是熟悉的鄰居也不可以,現在這種事,都是熟人作案多,女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知道嗎?”

“知道了,小叔,我會注意的。”夏小初把那句“他以後是我的鐘點工”給生生咽了回去,反正夏斌不住在這裏,偶爾才過來一回,日常小事沒必要跟他解釋周全了。

“還有,女孩子的裙子什麽的,不要亂丢。”夏斌眼睛瞄向那條“圍脖”。

“小叔,”夏小初感受到他的目光,故意忽悠道,“那是一條圍脖啦,好了好了,我收好。”

“什麽?這是圍脖?”夏斌眼睛瞪圓,這不是一條迷你裙?他不禁為自己的聯想能力感到羞恥。

“嗯,不然呢?”夏小初也讪讪地看向“圍脖”。

真的,她現在已經認不出圍脖兩個字了,也不記得超短裙長什麽樣了。

把兩位不速之客送走後,夏小初長呼一口氣,從梳妝臺的抽屜裏撈出一個小本本。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纖細的手指握筆,在本上寫起來。

【2019年3月5日,周四,晚上互動2小時,8-2=6。鐘遲上門蹭飯,洗碗,收拾客廳。關鍵詞:吃貨、潔癖、勤勞、高效、有點壯、喜歡吃餃子】

夏小初蓋上小本本,塞回抽屜,心裏美滋滋的。

反派是吃貨,就給他喂食;反派愛勞動,就讓他當鐘點工,還能給他點小錢接濟他,萬一他黑化了,還能念及她的恩情。

突然,夏小初一個激靈。好像還有個爛攤子沒收拾,她又打開抽屜,翻出底層的銀行卡,一雙晶瑩的黑眸滴溜溜轉起來。

……

夜已深。

鐘遲本以為從對門回來後,他能安然入眠了。誰知,他依舊在床上翻覆難眠。

他腦海中放映着這一天的光景,最後落在女孩手指冰涼的觸感上。

她很怕他?

突然,客廳忽地傳來細碎的聲響。

鐘遲沒開客廳頂燈,借着房間的光線走近聲湖,看到一根彎彎曲曲的鐵絲繩,正從門底縫伸入,繩端還黏了個牛皮信封。

鐵絲繩輕輕扭轉,信封以90度角站立起來,繩子又緩緩往門外抽回。

啪,輕輕一聲。繩子抽離,信封被卡在門內,着地。

門外一聲輕呼“耶”,接着又響起貓一樣微不可察的蹑步聲,遠去。

幼稚。鐘遲勾唇。

他俯聲,撿起信封,打開,一張銀行卡落入幹燥的手心。

她偷完卡,又悄悄還回來。為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小遲:我要洗碗……

小初:不敢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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