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駕崩

謝稹從承光殿出來的時候, 更鼓又一次響起,子時已經過了。

他神色之蒼白疲憊,令王安看了只覺得心驚, 他連忙上前攙扶, 正想說些什麽,卻聽外面忽然有些嘈雜, 又惶急的腳步聲傳來。

謝稹皺了皺眉頭, 低聲道:“去瞧瞧怎麽回事, 莫不是哪裏走水了?”

正說着,忽又小太監急急的跑來,臉上俱是驚慌神色。

王安厲聲斥道:“什麽事兒這麽着慌, 萬一沖撞了主子豈是你能擔待得起的!”

那小太監卻沒看他,磕磕巴巴道:“太, 太子殿下, 乾豐殿那邊傳來消息, 皇上,皇上——”

小太監結巴了半天,卻愣是沒敢把後面半句話說出來。

不過也 * 不用他說完, 謝稹的心已經沉了下去。

皇上怕是要不行了。

他一把推開小太監,踉跄着向乾豐殿的方向急奔而去,王安也顧不上其他, 連忙追着他的身影往乾豐殿跑。

·

寒亭做了一場夢, 夢裏是看不穿走不出的迷霧,她在迷霧裏轉啊轉, 轉的精疲力竭,忽然不遠處出現一個瘦削的身影,有些熟悉, 朦朦胧胧的。

她好奇的想過去,瞧一瞧,卻始終瞧不清那人的臉孔,只隐約覺得那人周身籠罩着悲傷,她也跟着難過起來。

她很像上前問問那人是怎麽了,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巨大的鐘鳴聲,刺破了重重迷霧夢境。

寒亭猛地睜開雙眼,卻被眼前的一幕驚住。

眼前是熟悉的鳴鸾殿,她看到小梨神色慌張的推着她的身體,那張每天在鏡子中出現的,陌生又熟悉的臉,顯得平靜又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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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是如此的怪異,此時的她仿佛是在半空中,以一種旁觀者的視角觀察着一切,好像靈魂出竅一般。

而她的身體卻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如同死去。

她聽到小梨驚慌的喊聲:“娘娘,快醒醒,醒醒啊!”

平安焦急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怎麽樣了,側妃娘娘怎麽還沒醒,皇後娘娘派來的人還在殿外等着呢!”

“娘娘,娘娘她就是醒不過來啊,不然,叫太醫吧。”小梨急的滿頭是汗。

平安聽了這話,吓了一跳,這時也顧不得身份了,連忙進來查看,見側妃面容平靜的躺在榻上,又用手在她人中上掐了掐,卻是依舊沒有反應。

他皺着眉,臉色難看,嘴唇哆嗦着道:“喪鐘響了九聲了,依着宮裏的規矩,這是皇上駕崩了,娘娘這個時候昏迷不醒,可不是什麽好兆頭,怕是要被有心人聯想到一起,就有大麻煩了!”

“啊?”小梨驚呼一聲,接着連忙捂住嘴。

她進宮時間不長,對宮裏的規矩不熟悉,才知道剛剛那鐘聲實在給剛剛駕崩的皇帝報喪。

“那,那現在怎麽辦?”

小梨看着眼前毫無清醒跡象的自家側妃,無助的看着平安。

平安此時也是又驚又急,但他好歹在宮中多年,到底比小梨穩得住,道:“得先去找太子殿下,還有,決不能讓皇後娘娘的人知道側妃娘娘昏迷不醒。”

寒亭在半空中看着這一幕,心中暗暗為平安點了點頭,這小太監是個能用的,遇上事了腦子清醒,穩得住。

她現在的狀态實在有些奇怪,似是身體與靈魂分離了,皇帝駕崩的突然,可自己這事兒也夠蹊跷的。

再聯想到皇後在皇帝駕崩之後,竟然第一時間派人到鳴鸾殿來尋自己,更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可能是遭了暗算了。

·

乾豐殿。

謝稹趕到的時候,整個乾豐殿已經被禁軍圍了起來,他穿過守衛森嚴的禁軍隊伍,到了殿內。

因為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前兩天還恢複了些許精神的皇帝竟然這麽快 * 的就不行了,因此原本應該有的許多流程都顯得倉促簡陋。

過世的皇帝已經被太監們手腳麻利的穿好了殓服龍袍,掩蓋了他消瘦的身軀,華貴的金絲繡線和孔雀翎羽在通明燭火下慌的人眼疼。

謝稹怔怔的看着床上的那個人,那是他的父親,盡管這麽許多年來,他因為被這個人忽視而受盡冷眼,盡管心裏掩埋着不能說出口的憎惡,但他依舊是這個人的兒子。

他的心有些空落,卻也并非濃郁的悲傷,而是淡淡的,仿佛是卸下了一副重壓後的,茫然和失落。

皇後跪坐在龍榻旁,頂着一張已經哭得蒼白的臉,眼圈紅腫着的對着謝稹道:“太子來了,你父皇他——”

說着,又是泣不成聲的低下頭來。

謝稹的眼神從已經故去的老皇帝身上移到了皇後身上,這女人穿着一身寶藍色常服,頭上也沒有裝飾,瞧着似是得知了信兒後就急着趕了過來。

但他心中清明,她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殿下,剛剛司禮監來報,消息已經通知了內閣,當值的幾位大臣估計很快就會趕到,剩下的也陸續都去通知了,只是要到寅時方能入宮了。”

王安觑着謝稹的神色,小心的道。

“宮裏的各位娘娘和幾位小皇子公主也都守在外面了,奴才讓底下人攔着呢,沒敢都放進來。”

“嗯。”謝稹淡淡應了一聲,又道:“先讓人都下去,孤要與父皇最後再獨處一段時間,沒有孤的吩咐,任何人不許放進來。”

王安瞧着跪坐在一邊的皇後,心裏咯噔一下,卻也不敢在言語些什麽,連忙道:“是。”

殿內的人被清了個幹淨,只留下了皇後依舊跪在皇帝的塌邊,低頭垂淚,似乎并沒有發覺什麽。

“母後。”

謝稹平靜的喊了一聲。

皇後将帕子按在眼角,擡起頭,聲音有些哭過的嘶啞:“太子,本宮知道你定是難過極了,可也要注意身體,國不可一日無君,你才是朝廷往後的支柱。”

謝稹點點頭,面色依舊平靜道:“其實我一直不理解,母後為什麽一定要致父皇于死地,而且,這麽急。”

宛如平底一聲炸雷,皇後倏地的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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