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心頭血,再點燈
謝稹将人打橫抱起, 飛快朝承光殿趕去。
此時的他能感覺到,手中的身體在慢慢失去溫度,這代表這具身體正在慢慢失去活性, 最多再過一個時辰, 這具身體就會徹底死亡,而那時, 一切就都無法挽回。
謝稹的手在顫抖, 腳下卻沒停。
承光殿此時已無人把守, 不知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謝稹此時也顧及不了那麽多,他只看向那盞看似平平無奇的佛燈。
燈,已經滅了。
燈滅, 魂散。
這是點血佛燈時,老和尚早就叮囑過他的。
這麽多年來, 他細心滋養, 卻難道還是落得一場空嗎?
謝稹抱住寒亭的身體, 半跪在地上,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回想。
一定有方法的, 一定還有什麽方法的。
他垂着眸子,手中卻不自覺收緊。
寒亭被這具身體牽引着,飄飄蕩蕩的跟着謝稹來到了承光殿的後院。
謝稹剛剛那幹淨利落的一劍, 令她有一些吃驚。
那麽冷淡漠然的謝稹, 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
而此時,她看着半跪在地上的謝稹, 心竟然也跟着 * 莫名的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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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什麽呢?
她能夠死而複生的秘密,到底是怎麽做到的,謝稹一直就沒有告訴過她。
而現在卻抱着她的身體來到了這裏, 再結合剛剛翠翹那一番話,寒亭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測。
謝稹腦中飛快思索着當時在白雲寺方丈與自己說的那一段話。
條件有三:
大功德者耗損修為祈福
大氣運者意志堅定相信
親近之人心頭之血點燈
他記得,當時,老和尚還有一句話,猶豫了半天才說。
“點血佛燈使死者再生,實乃有違天和,大多不會順利,老衲從未聽說有長期靠着點血佛燈将死者留在人間的,殿下要做好心理準備。”
當時的謝稹也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這便是以命換命,她若不在世間,我活着也不過是具皮囊。”
老和尚嘆息一聲,"殿下切記,人死燈滅,血佛燈一旦滅了,人魂兩個時辰之內就會消散,不過若是殿下的話,或可有解救之法。"
說完卻又是沉默了一瞬。
謝稹皺眉,“大師有話但說無妨。”
老和尚這才壓低聲音到:“殿下是身負山河國運之人,卻并不是氣運最強的那人,只有成為了氣運最強之人的時候,殿下的心頭血和山河氣運相連,足以再次點燃佛燈。”
謝稹忽的睜開眼睛。
父皇已經駕崩,曾經身負山河氣運最強的那人已經死了。
而他作為太子,此時便成為了氣運最強的人。
所以,如今的他,可以重新點燃這盞佛燈。
謝稹看着眼前的閉目無息的人,從袖中取出一張黃色的符紙,符紙上盡是朱砂寫下的奇怪符文。
他看着符文和佛燈,輕輕笑了一下。
“還好,還來得及。”
寒亭還在疑惑他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卻見謝稹已經取出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插了進去。
不要——
寒亭此時已經明白他要做什麽,頓時驚懼的喊了出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奇怪的是,謝稹卻仿佛聽到了一樣,竟然擡起頭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把匕首還插在謝稹胸口處,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神色卻還算平靜,只清隽濃黑的眉微微聳起,露出了一絲痛苦和脆弱。
寒亭的心仿佛也被那把戳了一下一般,痛的有些窒息。
她此時已經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死而複生的了,謝稹在自己的眼前,又重新上演了這一幕。
這是,以命換命麽?
所以現在的謝稹才會顯得這麽孱弱,與自己記憶中的完全不像。
他,到底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才能讓在自己這個已死之人,重新出現在陽光下。
謝稹的手很穩,匕首只刺入了半寸,并沒有完全刺進去。
這件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只不過上一次,有萬全的準備,有趁手的空針工具,雖然也十分危險,場面卻并沒有這麽痛苦和血腥。
謝稹握住匕首,将它輕輕轉動了一下。
他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 ,緊咬着下唇,身體也疼的顫抖痙攣起來。
而半空中的寒亭,卻只能焦急又無助的看着這一幕,巨大的恐懼和內疚襲來,心髒仿佛被一只手緊緊握住。
她想哭,但卻沒有眼淚可留,強烈的刺激甚至讓她半透明的軀體都微微顫抖着,像是要消散而去。
而此時的謝稹仿佛也感受到了,他擡起頭,像是安慰一樣的笑了笑。
蒼白的臉上,笑容疲憊又帶着安撫。
匕首被他拔了出來,鮮血瞬間濕透了他的衣襟。
謝稹将那張黃紙符裹在匕首上,湊到了已經熄滅的佛燈前。
只見,瞬息間,鮮血浸透的黃紙竟然燃了起來,火苗順着匕首而起,将那盞佛燈重新點燃。
謝稹黑沉的眸子裏瞬間倒映出了溫暖的火光。
而寒亭,直覺有巨大的吸力傳來,将她牽引到原本的身體上。
然後,便失去了所有直覺。
而原本無聲無息躺在地上的人,眼角處閃過一道淚痕。
更多好文盡在舊時光
“當啷——”
染着鮮血的匕首應聲落地。
謝稹再也支撐不住的倒在寒亭身前。
他費力的擡起手,在寒亭的眼角攜過。
濕濕的,有些溫熱。
謝稹眼睛彎起,很是開心的笑了一下。
·
天色将明,晨曦已至。
寒亭緩緩的睜開雙眼。
眼前已是熟悉的帳幔,這是鳴鸾殿的布置,微轉過頭,小梨靠坐在腳踏邊打着盹。
窗外蒙蒙亮的晨光讓室內顯得沒有那麽昏暗,一切都一如往常,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好像昨夜的一切都是夢。
她怔怔的想着,他們的争吵,謝稹離去,她突然陷入昏迷,魂魄出竅,皇帝薨逝,翠翹死了,謝稹取了心頭血——
謝稹!
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就跳下來了床。
小梨被她的動作驚醒,正迷糊間見她只穿着寝衣,未着鞋襪的就站在地上,吓了一跳。
“娘娘,怎麽了!”
寒亭卻似未察覺,只是紅着眼睛急道:“太子呢,太子在哪?”
小梨從未見她如此神色,吓得忙道:“太子應該在承光殿,兩個時辰前,太子派人将您送回來,又叮囑奴婢好生照顧,便沒有再說其他的了。”
寒亭一聽就像往外跑,忙被小梨攔住。
“您先穿上衣服鞋子啊,外面可下着雪呢!”
寒亭卻懶得理會,只随便套了雙絲繡鞋子,又扯過一個毛皮鬥篷将自己圍起來就跑出了鳳鸾殿。
小梨見狀也只能是跟着跑了出去,暗罵平安這一頓打挨得真不是時候,不然好歹能幫忙攔着點。
承光殿離鳴鸾殿不算遠,畢竟都在東宮內。
只是這兩日雪大的很,地上雪積了厚厚一層,又因為昨夜皇帝薨逝,宮裏忙做一團,竟也沒有人将道上的雪清掃幹淨。
寒亭跑到承光殿的時候,鞋子已經濕透,就連寝衣的褲腿膝下也是濕了一片,可她卻覺不出冷來。
承光殿門前站着許多人,這麽一眼望過去,盡是些被朱佩紫之人,俱是內閣重臣和有分量的皇室宗 * 親。
此時見着一女子披散頭發,披着雪白狐皮大氅急奔而來,都是有些驚訝。
“這位是——側妃娘娘吧?”
衆人面面相觑。
宗室裏有些備份的此時正想站出來說兩句,卻沒想到這位側妃娘娘連個眼風都沒給他,徑直往殿內走。
殿門口盡是鐵甲在身,手持□□的侍衛,這都是太子親衛,非太子下令,天子都指揮不了。
“讓我進去。”寒亭道。
站在廊下的有人想開口讓寒亭別白費功夫,他們這都磨了一早上嘴皮子了,這侍衛就像聽不見話一樣,誰都不理,只是但凡想要踏入殿內,那冰冷的槍尖子就杵到眼前。
只沒想到的是,這一早上無論是內閣重臣還是皇室宗親上前,都冷冷把守住承光殿大門的侍衛,一見是寒亭,卻立馬将豎在門口的槍,收了回來。
“娘娘請進。”
兩個侍衛低着頭,恭敬道。
寒亭沒理會,疾步踏入殿中,只留身後目瞪口呆的一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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