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1

“小羅，這是金鑫幼兒園那小女孩嗎？”

導演方銳将視線從監視器屏幕上移開，眼神中帶着些許失望，顯然是對鏡頭下的小女孩表現很不滿意。

一旁的導演助理羅炳奇被導演這麽一質問，有些心虛。

羅炳奇眼神飄忽不定，遲疑了兩秒才回答：“是，是的。”

方銳滿腦子都想着劇組的事情，完全沒有注意到羅炳奇反常神情，眼神中失望加重。

眼看着電影的開機就要到了，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就緒，就差戲中唯一的小演員還沒找到合适人選。

這想要找到一位貼合角色的小朋友，可比找一位合适覺得的大人難太多了。

大人只要形象造型貼合角色，再加上演技過硬，基本上都能将人物诠釋的不錯。

但小朋友不一樣。

對于年僅三四歲，本身就懵懵懂懂的小朋友來說，對他們不能要求過多的演技，更多的是靈氣的呈現。

演技可以打磨，但靈氣卻是天生的。

眼前這個小女孩模樣還算可愛，但形象和角色的貼合度卻不大，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畢竟形象是可以通過造型挽救的。

最重要的是剛剛試鏡的表現卻沒有孩童那種天真靈動的感覺，眼神中總透露着一絲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成熟。

方銳搖搖頭，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感覺。

方銳回想起一周前到幼兒園去物色小演員的情況。

他記得在金鑫幼兒園裏相中的小女孩很有靈氣，讓他很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怎麽到了試鏡現場就變了？

難道是緊張導致的？

他努力回想着那個小女孩的模樣，具體模樣已經模糊，但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非常靈動，和眼前這個小女孩眼神完全不一樣。

身形似乎也有些差別。

方銳心裏疑惑，但他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記錯了。

這一個月來他們去了幾十家幼兒園，見過好幾千個女孩，光是覺得不錯叫來試鏡的都有上百個，他哪裏還記得清某一個孩子的模樣啊。

可方銳越想越覺得眼前這小女孩和腦海中讓他心動的小女孩不是同一人。

方銳扭頭朝負責這件事的助理羅炳奇道：“小羅，你把之前在金鑫幼兒園拍攝的視頻拿過來我再看看。”

他想再看看那日的情況。

羅炳奇聽見方銳這話并沒有起身，他緊張的攥進掌心，回答道：“方導，小周今早跟我說幼兒園的視頻素材丢了。”

“這事怎麽沒告訴我。”

“我想着那些記錄視頻也不重要，再加上方導你一直在忙……就沒跟您說。”

“你！”

方銳氣結，但最後還是将怒火忍了下來，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

如果劇組不能按時開機的話，那一天就是好幾十萬的損失，還得面臨制片人、資方、演員抛來的壓力。

方銳想想都覺得頭疼。

可他又不想随便找個小演員應付了事，這是對作品的不負責，也是在毀自己的口碑。

羅炳奇見一向有主見的方銳，此刻像霜打了茄子似得，心裏冒出幾分內疚。

他擡起頭看向坐在一旁休息的小女孩，回想起女孩媽媽的承諾，內疚之意立馬消失。

他對方銳說道：“方導，要不我們再給鄒心蕊一次機會，小朋友嘛，初到陌生環境表現不佳也情有可原。”

方銳聞言看向鄒心蕊，小女孩正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眼神轉動打量着片場，但一對上他的視線後就馬上低下了頭，裝出一副在看書的模樣。

方銳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不必了。”

現代社會大家都非常重視教育，生怕自家孩子比別人家的孩子起步晚，輸在了起跑線上。

這倒不是說不好，但會讓一些孩子心理過早成熟，肩負壓力，而失去孩童應有的天真無邪。

羅炳奇聽見這話，便知道沒戲了。

****

試鏡室外面的休息室裏，鄒立香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裏面的試鏡情況。

這可是著名導演方銳的電影，如果蕊蕊能試鏡成功，那她就成功踏入娛樂圈，是小童星了。

想想圈子裏那些童星出身的藝人混的多好啊，名利雙收，一家人都跟着享福。

鄒立香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即将成為大明星，臉上的笑容便抑制不住了，掩着嘴低聲笑了起來。

休息室的門是玻璃的，鄒立香見有人路過，立馬便收起了笑容，擡起頭時瞧見了坐在椅子上的陸鹿正在伸手拉扯臉上的口罩，眼看着就要扯下來了。

她臉色一變，趕緊過去将陸鹿的口罩戴好，生怕她的臉露了出來。

今天本不該帶陸鹿一起來，以往不帶陸鹿出門都會将她鎖在家裏。

可最近隔壁小區一個小女孩被母親鎖在家裏，結果被核桃仁給噎死了。

鄰居們得知這件事後，都來囑咐她，讓她不要再将陸鹿一個人留家裏了，怕出事。

自從陸元舟出事走了後，這些鄰居就在背後嚼舌根，說她霸占了家産卻虧待陸鹿。

這些人懂什麽，就算她和陸元舟只結婚了半年，她和她女兒同樣有繼承權，至于說她對陸鹿不好，真的是搞笑。

她跟陸鹿毫無血緣關系，送她去上學給她飯吃，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鄒立香并沒有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麽，但小區物業和居委會多管閑事，已經找她談話好幾次了。

沒辦法，鄒立香只能将陸鹿一并帶出來，但又怕陸鹿這丫頭搶了蕊蕊的風頭，便給她戴上了口罩，換了一件不起眼的衣服。

好在因為前段時間的疫情原因，所以在室內戴口罩也并不奇怪。

陸鹿見自己好不容易扯下了一半的口罩，又被戴好了，她有些生氣。

陸鹿氣的小臉圓鼓鼓的，睜大雙眼瞪着一臉兇巴巴的鄒立香。

本體為銀色鑲金邊的稀有錦鯉的陸鹿有些不知所措。

天神叔叔讓她來人間做任務的時候，明明告訴她人類都很喜歡錦鯉的呀。

他們天天都在求錦鯉附體呢。

可她附體了，怎麽還對她這麽兇呀？

陸鹿想不明白，天神叔叔也還沒有給她注入人類的記憶，所以她現在腦子空空的，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但她能感覺到別人對她是懷有善意還是惡意的。

陸鹿十分不滿的皺着小眉頭，她伸着小胖手又要去扯悶悶熱熱讓她很不舒服的口罩，卻被女人給制止住了。

“陸鹿，你不聽話是不是！”

小手被突然禁锢住了，陸鹿生氣極了卻沒有哭鬧。

她猛地使勁将口罩扯下來，扔在了地上，小脾氣上頭的吼道：“笨蛋人類，我可是錦鯉，欺負我你不會有好運了！”

陸鹿自認為自己已經用了最兇的表情，足夠震懾愚蠢的人類了。

可沒想到鄒立香絲毫沒有被吓到，反而比之前更兇了。

眼看着女人揚起手就要打她，便聽到了一個喊聲。

“媽媽！”

見到寶貝女兒的鄒立香臉上立馬收住了手，臉上也挂上了笑容，再無暇顧及陸鹿。

她将鄒心蕊抱在懷裏，親了親臉頰，關心道：“蕊蕊，表現怎麽樣？”

鄒心蕊摟着鄒立香的脖子沒說話，情緒低落。

領着鄒心蕊出來的羅炳奇這才開口，他道：“蕊蕊媽媽，借一步說話。”

鄒立香聞言放下懷裏的女兒，冷眼瞪了陸鹿一眼，又溺寵的捏了捏女兒的小臉蛋。

她叮囑道：“你們兩個就在休息室裏待着哪也別去，我和羅叔叔有話要說。”

鄒心蕊聽到媽媽的話點了點頭，等鄒立香出去後，她打量着今天的陸鹿。

灰撲撲的一條舊裙子，也沒有梳好看的小辮子，和穿了公主裙的她根本不能比。

她低落的情緒瞬間找到了發洩的檔口，她伸手推了一把陸鹿，吼道：“讓開，醜小鴨。”

陸鹿沒聽過醜小鴨的故事，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但她感覺到了眼前小女孩滿滿的惡意，和剛剛那個女人如出一轍。

陸鹿扶着椅子沒有摔倒，她不滿的質問：“你為什麽推我！”

剛剛才推過人的鄒心蕊這會兒就不承認了，她一口咬定道：“我沒推！”

“推了！”

鄒心蕊比陸鹿大一歲，也懂得更多，她狡辯道：“那你拿出證據！”

在湖裏的時候，所有湖底的生物都玩的特別好，陸鹿哪裏見過這架勢啊。

她拿不出證據來，有些着急。

鄒心蕊見狀得意道：“你沒有證據，所有你在撒謊！”

“陸鹿，你個撒謊精！”

小時候蛟龍哥哥跟她說過，撒謊是不好的行為，那撒謊精肯定是壞妖怪。

她做完人間的任務之後，可是要去躍龍門的，越過龍門，她就可以和蛟龍哥哥一起變成真龍位列仙班了。

可是壞妖怪是不能位列仙班的。

想到這一點，陸鹿急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可一想到她來人間的目的，又将眼淚憋了回去。

她要做最勇敢的小錦鯉。

陸鹿反駁道：“我不是壞妖怪，我是好妖怪！我以後可是真龍。”

龍是衆鱗蟲之長，是四靈之首，代表着神聖的皇權，統領着四海。

她覺得鄒心蕊應該明白，大領導是不會撒謊的。

鄒心蕊像看白癡一樣，看了眼陸鹿，随後再懶得搭理她。

見鄒心蕊沒回應，擔心她沒聽清楚，她挺直小腰板，驕傲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再強調了一遍。

“我以後可是超厲害的龍，你推我，我要詛咒你遭到報應！”

她們鯉魚一族自古便是吉祥如意的象征，而她作為花色及其稀有的錦鯉，更是幸運的代表。

不喜歡她就等于将好運往外推，欺負她就會遭到報應。

然而鄒心蕊卻不以為然，問道：“我才不怕。”

陸鹿雙手叉着腰，她嘟着小嘴氣鼓鼓的說道：

“哼，我要詛咒你天天都有寫不完的作業！”

陸鹿說完叉着腰，小表情透着幾分同情的看向鄒心蕊。

“可怕吧！你現在說對不起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