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宋無道推開一扇門。

門的這邊是他的卧室。

門的另一端,則連結着西幻位面的永恒森林。

登山鞋踩過厚厚的枯黃落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沿着記憶中的路線，找到了精靈族生活的廣闊部落,一只擔任着引路職責的妖精認出了宋尊者,給他帶路：“自從宋尊者來到之後，我們精靈王和王後的感情越來越好了,我在早上王後傳唱的歌謠裏,就說到最近在進行繁衍大和諧之前，精靈王總會要求聆聽她唱歌——要知道,這可是以往從沒發生過的事。”

精靈王後熱愛唱歌，每天大清早雞剛打完鳴就在高塔上開始她的古精靈語個人演唱會，也懶得想詞兒了，就着她昨日生活裏雞毛蒜皮的事,以充滿史詩感的腔調吟唱出來。

這些瑣事裏，也包括她和精靈王的大和諧事件。

“要求聆聽她唱歌？”

宋無道勾起薄笑。

恐怕是在等藥效發作吧。

過五關斬六将後,宋無道來到了精靈王面前，敘述了自己遇到的難題，并且提出讓精靈王為渺渺的嗓音定制一首曲子的請求。

“童謠？我不擅長這個,不過，”精靈王善意地建議：“Song,我記得你不是養着一只人魚嗎？只要和人魚發生關系,就能得到它的賜福,擁有遠超人類的動聽嗓音了。”

話音剛落,精靈王就看到眼前的人類直接陰下了臉。

宋無道定定神，說道：“我妹妹很小，還是個寶寶。”

“啊……”精靈王對人類的年齡界限并不了解,他說：“如果不能發生關系的話，接吻也是可以的，被人魚的舌頭舐過的喉嚨也會得到一層祝福。”

宋無道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差點沒繃住。

“我希望妹妹在三十歲之前盡量不要和男性有牽手以上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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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別開視線，發出了自私的暴言。

他知道自己不太對勁，實際上如果渺渺真遇上喜歡的人，且堅持要去做些什麽……他應該也會尊重她的個人意願，只是會難受，非常難受，于是在這裏用語言無能狂怒。

這無關愛情，更像是受到創傷後的惡龍死死護住僅有的寶藏。

精靈王恍然大悟：“的确，一百歲之前還是幼崽呢。”

宋無道欣慰：“陛下能理解就好。”

看在Song帶來許多新奇水果還有神藥的份上，精靈王答應了這個過分的請求，他交給Song一個瓶子，用來收集妹妹的聲音——要聽過她的聲音，他才能編出最适合她的童謠。

然而卻見宋無道拿出一個方形薄片：“我的鬧鈴就是她錄的。”

他按了兩下，薄片就響起軟糯糯的少女音：“大哥，快起床陪我玩~給我做早餐~”

精靈王讓他靜候一段時間，就會譜出最合适的曲子。

＊

渺渺并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被另一個位面的精靈王反複聽了好多遍，就為了給她編一首能讓她發揮好的樂曲。

在短短半年，她的生活出現了大變樣。

主要跟娛樂圈有關。

宋流星以配角爆紅後，有一個古裝電視劇給了他演男二的機會，他也沒辜負對方的賞識，把角色演繹得特別好——演的是一個以扇子作武器，不識凡塵俗務，只有一身神奇邪功的奇俠，從門派裏溜出來和主角相遇，主角第一次遇見他，還誤會了他的性別，可見他造型有多中性漂亮。

每年昙花一熱的爆紅很多，就像那些曾經的網絡熱詞，再也無人提起，無人想起。

這角色直接鞏固了宋流星的流量，也給了粉絲明确的盼頭。

她們喜歡的偶像是可以演戲的，演的很不錯。

只不過相對地，也讓宋流星純潔柔軟出塵的銀幕形象更加堅不可破了。

宋流星紅到什麽程度呢？

他的粉絲就跟麥當勞一樣，只要不太偏僻，總有一個在附近。

渺渺的同學大多是見過宋流星本人的，只是不了解他性格，這會直接就将銀幕形象代入進去了，粉絲濃度比一般學校更高，代入感很強，這導致

“妹妹，周日聚餐你真的不來嗎？”

班長田棉惋惜地問道。

渺渺心情複雜：“周日我答應了陪哥哥一起做烘焙……”

“哦哦哦，那妹妹你千萬別來，流星哥他太不容易了，明明那麽努力，公司卻不給力，經紀人也不多為他設想，而且他的性格在娛樂圈這吃人的大染缸……”田棉一臉傷感地搖了搖頭，彷佛親眼看見了這圈子裏的腌臜髒污，她拍拍渺渺的肩：“妹妹你就代替我們多陪陪他，烘焙挺好的适合他，不說了，我會跟他們解釋的。”

語畢，田棉不等渺渺說下去，就轉身一溜煙的跑了。

渺渺沒來得及告訴她，答應了和她一起做烘焙的是大哥。

自從二哥爆紅後，她就成了所有同學的“妹妹”。

剛才管她叫妹妹的田棉，因為早入學，實際比她還小一歲。

以往因為她和同學關系淡漠，聚會也默認不去，而二哥越紅，他們越是百折不撓地想要邀請她，算是提前過了把當小明星的瘾。考慮到二哥的形象，渺渺只能選擇适應這該死的，無處可逃的名氣。

看着班長遠去的背影，渺渺想要滄桑地點一根煙。

可惜她不抽煙，只能剝根棒棒糖。

渺渺伸手去掏，發現糖盒裏空了，是她不知不覺間吃完忘記補購，正當她失落間，鄰座的張玫從自己兜裏掏出一根咖啡味棒棒糖，剝好糖紙遞給她：“妹妹吃糖。”

渺渺：“……”

渺渺：“打你哦。”

以前張玫都管她叫渺渺的，也跟大家一起占她便宜了！

渺渺氣乎乎地啃起了棒棒糖，是屬于成熟大人的咖啡味道。

“我這不是跟你親上加親嗎？叫聲妹妹怎麽了，”張玫也是宋流星的顏粉，只是因為和他妹妹關系太好，便少了那種遠觀的戀愛感，僅僅停留在喜歡看臉的階段：“流星哥氣質好啊。”

雖然聽別人誇自家哥哥很高興，可說句老實話，渺渺在絕大部份的時候，都不覺得二哥的氣質好。

自從爆紅後，二哥回家的時間越發少了。

每次在家裏見到宋流星，他都跟半殘廢一樣和三哥一起癱在沙發上，看電視還抖腿。

妖精少年不僅食人間煙火，還愛吃螺蛳粉、臭豆腐和在冰箱凍過的榴蓮，也會在早上搶占廁所，讓渺渺急得在門外直跺腳——耽美文的主角怎麽可以上廁所呢？那不該是用來做這種事的器官！被生理需求憋得哭唧唧的渺渺，在內心發出這種無理取鬧的抱怨。

“我覺得漁火氣質才好呢。”

渺渺嘟哝道。

漁火是最新出道的網絡歌手，唱功不輸實力唱将，高中低音來去自如，音域廣得深不可測，歌聲更是有着魔性般的魅力，哪怕只是聽了一小節選段，袅袅餘音都會在腦內循環到晚上。

在短時間內，漁火接二連三地推出了數首單曲，首首精品。

這世界對文娛産業的版權保護得很到位，對盜版打擊力度大，歌手推出單曲也有正規銷售渠道，渺渺把漁火的單曲專輯數字版全買了一遍，每日循環，連睡前都要調一個定時關閉放在枕頭邊上播着聽。

張玫奇怪：“漁火不是沒露過臉嗎？他本人也說過自己長得醜。”

“唱得好聽就行了。何況我有點聲控，醜點怎麽了，我宣布在新歌聽膩之前，漁火就是我的男神！”

渺渺雙手捧住臉。

她偷偷關注了漁火的微博，他似乎生活在海邊，發的照片裏全是在海上，單調的晴空碧海久了粉絲覺得單調，勸他發點別的日常，他卻渾然不覺，依舊每日分享着海的照片。

看渺渺一副小迷妹的模樣，張玫識趣地不去提相貌疑慮，轉而和她一起吹彩虹屁：“他昨天發的《叩海》你聽了嗎？我單曲循環一早上了，啊，好想聽他的現場啊。”

“聽了聽了！”

……

背着大書包回到家時，渺渺仍然會不自覺地哼唱《叩海》。

正在做家務的大哥聽到旋律後掃地的動作一頓，問她：“你也聽漁火的歌？”

“我是他的粉絲啊！”

說到自家偶像，渺渺立馬不困了。

雖然大哥有了文娛系統，但最近似乎毫無動靜，讀心筆記也沒捕捉得到他的心聲，按照她對大哥的了解，他對娛樂圈花裏胡哨的操作毫無興趣，連明星的臉也認不全，她好奇：“沒想到哥哥也知道漁火。”

“嗯，聽說過他唱得不錯。”他附和。

其實宋無道不太能分辨歌曲好壞。

根據系統給他做的身體掃描，他當時在出院後，就喪失了對陌生事物的審美認知能力，就像是看見一座美輪美奂的城堡，他能客觀地知道它的大小，形容它的顏色，但說到對它的壯麗精致，獨特裝潢……卻像啞火了一樣。

這是可以治的，只需要系統額外的任務。

宋無道卻說不必。

他對這個世界的美醜毫無興趣。

渺渺一臉興奮地說下去：“他唱歌超級好聽，我最近特別喜歡他，就是他簽的公司太垃圾了。”

大哥：“嗯？”

“他這麽有才華，要是等等再簽約，說不定能簽到規模更大，待遇更好的娛樂公司啊！”今日的渺渺是憤慨小粉絲，不過她也有客觀的一面：“哎，不過能提供他好聽的樂曲，也算是伯樂了。”

她糾結了起來。

渺渺還想批判一下漁火簽的這家公司，卻忘了當時去查名字，光顧着聽歌了。

大哥：“這樣啊……”

“公司的鍋，不賴我家漁火，”渺渺的糾結來得快也去得快，她鼓了鼓臉頰：“聽歌聽得好想跟他戀愛啊。”

“……”

咣！

大哥手上的掃帚掉落到地上。

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渺渺回過頭來，幫大哥撿起掃帚，關切地問：“哥你怎麽啦？精神不太好嗎？我來掃地吧，你去歇會。”

宋無道正要拒絕，卻被小妹按在了沙發上。

再擡頭去看她時，小姑娘已經拿着掃帚忙活去了。

那麽問題來了……

宋無道的手機一震。

經過系統改造的手機能聯網萬界，這回向他發來消息的，正是海洋星球上養着病的人魚。

【宋尊者，我的病好得七七八八了。】

【聽歌迷說，我願意露臉的話，可以為您賺到更多錢，這是真的嗎？】宋無道：不，別出道了，滾回海底三萬裏。

他定定神，沒将這話沖動地說出來。

宋無道想起，人魚一直因為自己醜陋的相貌自卑，說不定渺渺看到他長得醜，就不想跟他戀愛了。

宋無道：【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