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暗中窺視

鎮南王府門前停着一輛精致的馬車,府門的小厮瞧了瞧暗暗嘀咕,這馬車也不知誰家的,停在這都有些時間了,也沒個動靜。

姚瑤放下簾子,咬着唇,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離皇後的生辰宴已經有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她還認不認得她。

小桃見她躊躇的模樣動了動嘴,那日等她回到侍郎府時早已是深夜時分,門房緊緊閉着,她在外頭苦苦哀求了許久,沒有任何人願意給她開門,就在心灰意冷之際卻見姚瑤披着外衣領着人将她帶了進去,事後什麽也沒說依舊如往常一樣,她心頭躊躇不安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在她面前太過放肆。

姚瑤看了她一眼,拿出身旁放置的盒子,在上頭包裹的綢布摸了摸,開口道:“你去跟門房的說一聲,就說……兵部侍郎的小姐來訪。”

小桃聞言點點頭,掀了簾子下馬車,遠遠就見府門的小厮神色肅穆,她正了正臉色,揚聲道:“奴婢是兵部侍郎姚大小姐的丫鬟,今個兒是來拜訪你們小小姐的。”

小厮打量了她一眼,如今的小小姐可不能得罪,點了點頭就朝院子裏走去,小桃微微一笑,耐心的等着,不一會兒便見一身青衣的文靜女子緩緩步出。

上次的宮宴靈珊沒有跟着去,聽說有位姓姚的小姐拜訪她也是照例出來瞧瞧,不動聲色的打量這主仆二人,微微一笑,“奴婢靈珊,見過姚小姐。”

姚瑤本是在馬車旁等着,就怕那小厮兇神惡煞不等通傳就嚷着趕她們走,以往這事情也不是沒有,如今見着這秀雅的婢女她上前笑笑,神情溫和謙遜。

靈珊領着二人進了府,特地繞過了府中人多的花圃園林,專挑清幽的小徑走,按照自家小姐的說法就是既省了麻煩又省了腳程,怕身旁的姚瑤誤解不由解釋道:“我家小姐說走小徑可以省些時間,姚小姐莫要見怪。”

“不礙事的。”姚瑤也不介意,暗道這确實挺像葉挽思的行事風格,她腼腆一笑,當踏進滿院梨花紛飛的陽明閣時她卻是愣住了。

簡直就如兩個世界般,潔白的花瓣飛舞在空中,那一片片白洋洋灑灑的旋轉零落,開在枝頭落在肩頭,比銀裝素裹的白雪世界還要唯美,這般夢幻的場景簡直就是每個女子的夢想,怎不叫人心醉神迷。

“好漂亮的院子……”

靈珊見她滿眼驚訝和豔羨,微微一笑,看了眼裏間的房門,便朝她道:“外頭冷,姚小姐到裏間坐吧。”

姚瑤正伸着手接着漫天的花瓣,有些不舍的跟着進了裏屋。

裏間的暖意驅散了院裏的冰冷,姚瑤剛落座,機靈的月慈便奉上剛沏好的熱茶,朝二人謙遜一笑,立在一旁。

靈玉放下盥洗的熱水,那廂人家都在廳裏坐着了,瞅了一眼床上沒有半分動靜的人兒,悄悄靠近那玉床,無奈的道:“小姐,這都過巳時了,姚小姐今個兒來訪,正等着你呢。”靈玉苦着一張臉,為自家小姐喜歡賴床的毛病頗為無奈。

聞言,葉挽思在床上翻了個身,溫軟的錦被讓葉挽思不舍的蹭了蹭,眨了眨眼睛緩緩的下了床來。

靈玉撩開帳幔,取過一旁的衣衫幫她穿戴,雲嬷嬷端着早點進來,見她閉着眼睛的模樣好笑出聲:“看小姐這般困頓的模樣,總歸午後再小睡一會子就是。”

葉挽思張開手臂由着靈玉擺弄,她也不想這樣,這些日子都是夜裏在運氣治療走火入魔留下的內傷,每每一打坐就是到天光十分,躺在床上閉着眼睛一會兒便已日上三竿,她還意猶未盡就被迫讓靈玉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葉挽思漱過口,接過溫熱的帕子捂了會兒臉,總算是徹底醒了,雲嬷嬷盛了碗熱騰騰的小米粥放在她的面前,她接過白瓷的湯匙攪了攪,幽幽問道:“可是那日宮宴上的姚小姐?”她在外結交的人并不多,思來想去也就是那日宮宴遇到的姚瑤了。

靈玉幫她添着開胃小菜,點頭道是,雲嬷嬷笑着說:“女兒家總歸要有幾個閨中密友,平日裏說說笑笑才有趣兒。”

自家小姐好是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些,極少有能被她放在心上的人,此番雲嬷嬷倒是樂見其成,本就是妙齡少女,就該玩玩鬧鬧,成日裏板着個臉太過成熟,那風裏來雨裏去的樣子倒是讓人心疼。

姚瑤暗暗打量着裏間的陳設,一看就知道樣樣都是精美頂好的,莫名的就想起自己的處境,竟有些瑟縮,不經意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忙收起了臉上的神情,笑着道:“突然就想着過來看看你,挽兒,你不會怪我唐突吧……”

葉挽思走近,見她一副羞澀的模樣,秀眉一挑,不在意的道:“沒事,歡迎之至。”

“那我就放心了。”見她神情不像作假,姚瑤暗自松了一口氣,拿過一旁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遞給她,笑着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剛才環顧一周便發現對方屋子裏的東西精致異常,原本那禮輕情意重的想法頓時跑了個沒影,看着靈玉打開盒子,她更是羞得低下了頭。

只見盒裏放着一方狐裘,雪白精致,邊上還繡着一圈圈精美的花卉,針腳細密一看就知道繡工極佳,葉挽思伸出手輕輕的從盒子裏取出來,細細的撫過上邊的每道紋路,微微笑開,見她死死的低着頭便開口道:“多謝,我很喜歡。”說着便套在手中,絨絨軟軟的模樣配上精致的花卉倒是惹眼得很。

靈玉看着興奮一笑,朝她道:“這是姚小姐自己做的麽?繡工真是厲害……”

姚瑤擡起頭,欣慰的笑開,點頭道:“嗯,是我自己做的,想着天氣冷,這個倒可以保暖。”

葉挽思故作沒看見她困窘的表情,開口道:“怎麽好意思讓你親手為我做這個,這番心意倒是不知道怎麽還……”

姚瑤擺着手,俏皮道:“不過小小的暖手物件,你不嫌棄我已經很開心了。”

靈玉站在葉挽思身後,見她俏皮的模樣撲哧一笑,清脆的笑聲緩解了裏間尴尬的氣氛,姚瑤沒了拘束的感覺頓時口若懸河的說起京中的趣事,那古靈精怪的模樣與剛開始的腼腆差異巨大,惹來衆人膛目結舌。

葉挽思含笑的聽着,時不時插嘴疑惑的詢問,那好奇的模樣更是憑添姚瑤侃侃而談的興趣,小嘴張張合合的說個不停,無外乎就是京中各家名門小姐的事情,倒是讓葉挽思頗為好奇她哪裏來的門道能打聽到這麽多消息。

屋裏的丫鬟紛紛睜大眼睛看着這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的姚瑤,頗為訝異,如何也想象不出平日清冷的葉挽思竟會與這般熱情開朗的小姐結交。

姚瑤正撚着糕點,小口小口的吃着,見她詢問,頓時紅了雙頰,支吾的說道:“是有人告訴我的。”見她疑惑的目光怕她想岔,放下了糕點擺手道:“你別多想,是個好人告訴我的。”

葉挽思輕呷着熱茶,開口道:“你別太容易相信人了,哪天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姚瑤撲哧一笑,不在意的道:“不會的,有機會你見到他就會相信我說的話了。”

見她雙頰酡紅,葉挽思挑了下眉頭,感情這還是個男人,姚瑤的性子經過這幾次的接觸也算是摸清了,這就是個單純善良沒有心機的女子,對于好人跟壞人的定義她只怕是還不明白。

“嗯,有機會你帶他來給我見見。”說不清對姚瑤的感覺是什麽,不想去理清當中是同情還是羨慕,那天真和無邪是她身上所沒有的,但願現實的殘酷不要将這一份來之不易的善良抹殺。

姚瑤聞言低下頭了,莫名的就湧出令人心跳又羞射的感覺,嘀咕道:“你明明比我還要小一歲,怎麽說話倒是老氣橫秋的……”

靈珊靈玉聞言開懷的笑了,葉挽思橫了二人一眼,淡淡的道:“嗯,比我大一歲倒是可以嫁人了,你可有心儀的對象?”

姚瑤咕哝着捶了她一下,絞着手中的帕子,嬌羞道:“挽兒好不知羞,這話也随口拿來說。”

見她眉目含春葉挽思心下了然,拖長了尾音,挪揄道:“哦……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不妨跟我說,我幫你看看。”

姚瑤心頭一動,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微微蹙了眉頭,有些洩氣的道:“沒有……”

“是你喜歡人家,人家不喜歡你?”

“……不是。”

“是你父親不同意……”姚瑤生母早逝,繼母掌家,不然也不會被壓制成如今這腼腆的性子,再怎麽說也是兵部侍郎的嫡出大小姐,性子再不讨喜也是官家千金,這親事斷不可能由着她喜好來的。

只見她身軀有一瞬間的緊繃,葉挽思盡數收在眼裏。

姚瑤心頭輕嘆,看了眼天色,有些不舍的道:“挽兒,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

葉挽思點點頭,輕聲道:“嗯,若是有什麽難處盡管跟我說,我幫你。”

姚瑤起身,聞言轉頭看了她一眼,重重的點頭,帶着濃濃的鼻音道:“好。”

靈玉笑笑,俏皮的道:“奴婢送姚小姐。”

姚瑤朝她友好的笑笑,依依不舍的看了葉挽思一眼,當先一步走出了房門。

本是熱鬧愉悅的裏間,一下子寂靜下來,葉挽思看着桌上的糕點果盤,神情悠遠。

起身走到書櫃上抽出一本雜談趣事,仰在榻上靜靜的翻看起來,靈珊将桌上的東西收拾好,見她安谧的模樣悄悄退出了房間,輕聲關上了門。

雖然已是初春,但依舊寒冷,日頭短不一會兒天色便黑了下來,靈玉推開房門,走上前去點燃了燈盞,幽暗的內室便一下子明亮起來。

葉挽思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一看外邊的天色已經黑了,放下手中的書本起身動了動僵硬的身子。

靈玉将窗戶關緊,扭頭問道:“小姐可要傳膳?”

葉挽思搖了搖頭,看向窗外斑駁的樹影,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開口道:“更衣沐浴吧,沒什麽胃口便不吃了。”

靈玉蹙眉,張了張嘴不敢違背她的意思,吩咐粗使婆子擡來浴桶,備好花瓣,澡豆,将絲滑的裏衣整齊的疊放在玉盤中,幫她褪了外衣,躬身出了房門。

這是小姐的習慣,沐浴之時從不喜她們近身。

葉挽思試了試溫度,踏入水中,濕潤的熱度漸漸漫過玉白的小腿和盈盈一握的腰身,背靠着浴桶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剛覺得暖意襲上嬌軀,耳邊卻傳來細微的響聲,不突兀卻有些異常,院外本就種着梨樹,寒風吹過不免有聲音作響,但是……

葉挽思睜開了幽深的眸子,潋滟的水光中劃過一絲冰冷,再次看了一眼窗外投進來的斑駁影子,緩緩的站起身,水聲攪動得嘩啦作響,她随手抓過軟綢的裏衣裹上,輕輕的閃到屏風的陰暗處,微微眯着眸子,緊盯着窗外。

不為其它,那種陰暗氣息似有若無的在黑暗處徘徊,越來越濃重,詭谲的讓人心驚。

木質的窗戶傳來細微的響聲,葉挽思不由屛住了呼吸,手中的明月寶劍閃過暗芒,她緊緊的貼着身後縷空雕花的菱形格子,抿着唇暗中思索着來人是誰,連暗處的淩霄都沒有發現必定武功高強,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一條命。

倏然,窗戶打開卻又極快的關上,仿佛是被風吹開了窗戶,看上去沒有絲毫異常,葉挽思卻繃緊了身軀,她明明看清有一道光影掠進了房中,那速度快得若不是她早有戒備只怕也會認為是眼花,仔細聽了聽房內的動靜,寂靜得連呼吸都未聞,只能聽到自己紊亂的心跳震得耳膜鼓動。

這般快的速度和沉厚的內力無疑是當世高手,葉挽思正準備先下手為強,卻感覺背後的絨毛一豎,直覺身後有東西以極快的速度靠近,連忙旋身擡腿一踹。

此番動作未經思索一氣呵成,那旋身的姿勢翩若驚鴻,玉白的光暈流轉讓內室越發明亮。

“嗤,小野貓……”

來人仿佛知道她的套路,葉挽思一擡腿,那纖細的腳腕就被對方攥在了手裏,輕輕一扯便讓她身形不穩,與他的胸膛撞個滿懷。

葉挽思餘光便掃到那華麗的重紫色,再聽聞這冷沉的聲音心下了然,薄怒染上精致的臉龐,揪着那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衣衫,厲聲道:“我的侍衛呢,你把他殺了?”

夏侯朝低頭看着她,雙眸深谙如海,攫住她小巧的下巴,吐出溫熱的氣息道:“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本宮有這個打算。”

說罷他一擡手,古銅色的手掌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揮動間顯露指點山河的霸氣。

見他說到做到,葉挽思動了動身子連忙将那高擡的手拍下,冷冷的瞪着他道:“你不請自來私闖民宅探人香閨竟還好意思打殺我的護衛。”

夏侯朝幽暗的眸子睨着她,醇厚的聲音醉惑人心:“技不如人,該殺。”

“那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殺了?”

這話中仿佛帶着不明的意味,惹來他眯起了深邃的眸子,手掌掐着她纖細的腰身微微一緊,“怎麽,她是你的情郎……”冷哼一聲又道:“男侍衛與女主子這關系倒是頗為耐人尋味。”

葉挽思舉起手中的劍,淩厲一轉,欲削開那箍得她腰間酸疼的手,卻被對方輕輕揮開,铿锵一聲寶劍落地,在不遠處光滑的地板上打着旋。

這聲音引來房外靈玉蹙眉,拍着房門疑惑道:“小姐,出了什麽事了?”

葉挽思回過神來,以往二人相處從未有人近身打擾,倒是讓她忘記了這是在鎮南王府,見對方依舊紋絲不動的貼着她的身子,柳眉微颦,揚聲道:“沒事,東西掉了而已。”

靈玉站在屋外狐疑的看了一眼,“那小姐洗好了喚奴婢一聲。”

話落,裏間清脆的回了一聲“嗯。”

靈玉的提醒倒是讓她意識到自己剛才只顧着外邊的動作随意的披了件裏衣,葉挽思低頭看去,不由羞紅了臉,低咒一聲就要掙開他的懷抱。

夏侯朝早就将那敞開的春光收在眼裏,對方卻現在才反應過來,早就晚了……

他雙眸凝結成幽幽的墨綠,靠近那微微透着薄粉的細嫩耳垂,忍不住探唇輕啄一口,暗啞道:“你的身子本宮哪處沒看過……”話落便感覺懷中的嬌軀頓時一僵,讓他眸中劃過異色。

葉挽思咬着牙,肯定是在宅院生病的那次,那日轉醒就發現自己衣衫早已全部換過,本以為是那少女所為,不成想居然是他,暗罵這人登徒子不要臉。

然而雙頰卻忍不住酡紅,心跳如擂鼓,讓本是清明的腦子一下子紊亂不堪。

夏侯朝似有所察一般,寬厚的掌心順着那敞開的衣襟覆在她砰砰直跳的心口,掌下的肌膚細膩滑嫩。

身上的綢緞一樣是軟滑的觸感,帶來的感覺卻如此不同,那細致的肌理帶着不知名的誘惑,引得他便要往下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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