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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到這裏,順便提一下四王封地。嚴剎住在江陵,但江陵實際上是一個包括東南十洲的「府」。四王的封地皆稱為「府」。幽國的版圖像《西游記》裏鐵扇公主的芭蕉扇,四角凸出,四邊凹陷。嚴剎的江陵府占據東南角,安王楊思凱的甘臨府占據西南角八洲,齊王解應宗的泰州府占據西北角的十二洲,恒王江彌(已殁)的武夷府六洲則處于安王和齊王的中間──是四王中唯一一個封地與兩王相鄰的。

江陵府靠海,但嚴剎居住的江陵城卻不靠海,這也是為了安全起見。江陵府內有「女娲湖」,「盤龍湖」兩大湖泊,江陵府以北約六百裏就是東西縱穿整個幽國的錢江。所以江陵城內一年四季海産豐富,即使是冬天也能吃上新鮮的魚蝦。

嚴剎的「江陵府」與安王楊思凱的「甘臨府」相距不遠,但他們之間隔着一座「巴山」。安王的封地有一部分臨海,順海而下即能抵達江陵府。四王中除了齊王在「錢江」以北外,其他三王都在「錢江」以南,而齊王的封地可以說是離京城最近的封地,也是封地面積最大,治下洲郡最多的一位。

齊王解應宗是皇帝古年的老部下,也最得他信任。在嚴剎沒有投奔古年還在山上做大王時,他已經為古年立下了赫赫的戰功。而嚴剎投奔古年後,他的地位受到動搖,若他是一只狼,則嚴剎就是一只虎。也因此解應宗最恨的就是嚴剎。為了安撫這兩位敵對的部下,古年把最富饒的「江陵府」分給了嚴剎;把民風最彪悍,戰略位置最重要,面積也最大的「泰州府」分給了解應宗,同時讓他成為唯一一個與皇都「上饒」同在錢江以北的王爺。這可說古年間接的把他的皇城安全交給了解應宗。也在某種意義上表明解應宗在四王中的首位地位。四王中能與嚴剎抗衡的就是齊王解應宗。

恒王江彌曾經是幽帝的部下,後被古年勸降,因為是降臣,所以他的封地最少,但對江彌來說已是足夠。安王楊思凱是四王中最晚投奔古年的,也是最年輕的一位,比嚴剎還小三歲。不過卻是位殺人如麻,戰場上不要命的主,也是四王中最能說會道的人,深得古年的喜歡,因而分到了「甘臨」八洲。

江彌已死,其子江裴昭生來帶病,是個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解應宗和嚴剎是死對頭,楊思凱是個左右逢源的人,誰也不得罪誰都不讨好。不過在嚴剎的勢力漸漸凸顯後,他與嚴剎的來往較過去頻繁了一些。

四王的情況大致如上,故事回到厲王府──

大年初三,天很好。這一天王府的公子夫人們按規矩是可以出府的。平日若要出府必須得到各苑管事公公或嬷嬷們的準許,而除非家裏死了人,公公或嬷嬷是不會同意的。月瓊每年最盼望的就是大年初三,不僅可以出府透透氣,還可以趁行公公不在時吃遍江陵各色小食。前一晚月瓊只喝了半碗粥,就為了今天能大吃特吃。

更讓他高興的是昨天嚴剎出府清剿海賊去了,聽說要一兩個月才能回來,月瓊興奮地幾乎一夜沒睡。這意味着他将有一兩個月不必受折磨,有一兩個月可以盡情地吃辣!一大早月瓊就起來了,精神極好。他興匆匆地奔到黎桦灼的院子裏,把還沒起床的他叫起來。可憐的黎桦灼來不及吃早飯就被月瓊拖出了府。

雖然還早,但街上已經有很多人了,尤其是小孩子,忙着買麥芽糖、買年糕、買炸葫蘆。在這群孩子中間,有一位公子,毫不知羞的跟着孩子們從這攤買到那攤。洪喜和洪泰跟在自家公子的身後,對這些小吃并不嘴饞。還沒睡醒的黎桦灼則無奈地連連嘆氣,拉着安寶的手免得他走丢。自幼在江陵長大的他對這些小吃更沒感覺,只是偶爾給安寶買幾樣他喜歡吃的東西。

「月瓊,這一路吃下去你可要花不少銀子吶。」

正在等着吃油炸春卷的人身子明顯一挺,回頭問:「洪喜,我花了多少銀子了?」

洪喜伸手摸摸袖袋,笑着說:「公子才吃了一錢銀子。」

月瓊的身子恢複正常:「不多不多。」這時,他要的炸春卷好了,示意洪喜付帳,他捧着拿油紙包着的春卷喜滋滋地吃了起來:「神仙,神仙啊。」黎桦灼再次搖頭嘆氣。

從江陵有名的小吃街一路吃下來,剛吃了半條街就已經是晌午了,街上的人也明顯多了。月瓊也累了,畢竟後穴還埋着一樣東西。讓洪泰找了家還有空位的酒樓,月瓊打算暫時歇一歇。黎桦灼感動地眼淚差點飙出來,他實在走不動了。

一行五人坐在最角落的桌子邊,叫了龍井,四碟素菜,一盤蝦,一條魚,一碗米酒。龍井、素菜和米酒是月瓊的最愛;魚是黎桦灼和安寶的最愛;蝦是洪喜洪泰的最愛,總之大家都有愛吃的。月瓊的肚子今天很争氣,沒怎麽難受,雖然吃了一路,但他照樣能塞下,看得黎桦灼連連驚嘆。吃了一會,月瓊突然來了尿意,他擦擦嘴起身去茅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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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陪您去。」洪泰站了起來,月瓊把他按回座位。

「又不是在府裏,你安心吃。」問了小二茅廁在哪,月瓊急急忙忙地跑了。

很快找到茅廁,屏息快速解決完,月瓊整理好衣裳跑出茅廁。突然有人從後勒住了他的脖子,月瓊剛要呼救,口鼻被布巾捂上,甜香傳來,月瓊掙紮了兩下暈死了過去。

在酒樓裏久等不到月瓊回來的洪喜洪泰擔心地前去尋找,惶恐地發現他們的公子不見了。

月瓊是在明顯的搖晃和水聲中醒來的。睜開眼睛,他一時分不清自己在何處,四周都是黑乎乎的。雙眼清明後,他猛然坐起,慌張地摸摸身上。

「喝!」

他居然全身赤裸!

手忙腳亂地扯過被子,月瓊把自己緊緊包起來。咬住舌尖讓自己冷靜,左手探向後穴,沒有被侵犯後的腫脹,體內的羊腸還在。但月瓊并沒有放心,外面有腳步聲傳來,他忍着尖叫摸索地向角落退去。燭光随着來人的逼近透了進來,月瓊摸了半天只摸到放在枕頭下的桃木簪子。他曲起雙腿,左手握緊簪子,打算和來人拼命。

來人走了進來,燭火清楚地照出他的臉,月瓊的大眼瞪到極限,左手的簪子掉了。來人自然也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驚怕,放下燭火,他走到吓傻的月瓊跟前坐下,山一樣的身軀在狹小的空間內越發逼人。

「你以為是誰?」

「劫匪。」

虛驚一場的人聲音仍有些發顫。撿起月瓊的寶貝木簪放到一邊,來人扯下他身上裹得亂七八糟的被子,咬上他的脖子。

被吓到的人來了脾氣,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他不是兔子,是山羊!大不敬地躲開對方的啃咬,月瓊怒瞪。五官唯一好看的眼睛透着濃濃的怒火,可看在對方眼裏卻完全變了味。

小山一伸手把他攬入懷裏,咬上他還沒恢複紅潤的唇。月瓊咬住闖入的舌,要對方給他一個說法。為何要吓他,為何不讓他吃完一條街的小食?被咬住的人粗糙的大手探入男寵的股間,成功救出自己的舌頭。瞪着對方,明顯勢弱的人仍要讨個說法。

可怕的人出人意料的沒有發脾氣,而是扯過被子把失寵的公子卷巴卷巴橫抱了起來。被卷成春卷的弱勢公子瞪着他的大眼睛,反倒有點不安了,這人不會生氣了吧。

彎身走出狹小的地方,嚴剎直起身子朝外走去。月瓊眨眨瞪酸的眼睛,心中詫異,怎麽水聲越來越明顯了?猛然低呼,他忘了!這人不是去清剿海賊了嗎?當他被抱出來後,月瓊不幸地發現自己的直覺再次顯靈,他在一艘船上!

走出那升鬥小室,繞過一個巨大的屏風,赫然是一處極為開敞之地。聽聲音應該還在船艙內,艙內的炭火盆燒得旺旺的,有一個能躺下五個月瓊的超大軟榻,榻邊鋪着厚厚的獸毯,高起的榻背上是一只完整的老虎皮。榻前有一張長桌,桌上擺着酒碗和水果。榻的兩側各有四張方桌,看起來像是議事的地方。不過此時只有嚴剎和他懷裏的春卷。

把人形春卷放在榻上,嚴剎走了出去。披頭散發的月瓊不敢亂動,猜不透這人想做什麽。雖然他從來沒有猜過這人的心思。出去的人很快回來了,手上拿着衣裳和棉襖。放在榻上,嚴剎剝開被子,赤裸的人無所遁形地暴露在他眼前。綠眸深沉,月瓊扯過裏衣就往身上套。只有左手能動的他穿起來非常困難,兩只大手把他抱了起來,讓他站在榻上,幫他穿起衣裳來。

天上下銀票了,月瓊咽咽唾沫,不敢多問,在嚴剎的「服侍」下心驚膽戰地穿戴好。和他以往的棉布衣衫不同,這套衣衫全是上好的綢緞,就連棉襖月瓊不小心地捏了捏,裏面不是棉花,是蠶絲!這人不會要把他賣了吧。月瓊很不安,他的那身棉布衣裳呢?

給月瓊穿好了,嚴剎又雙手一抱,讓他坐下,然後他坐在了月瓊的身邊,一手攬住他。

「嚴墨。」

嚴墨進來了,端着托盤,上面是一個湯盅。随他進來的還有三個人,身着打扮像是仆從,可月瓊從未見過。他們的手上也端着托盤,托盤上有菜有肉。四人進進出出,不一會,長桌上就擺滿了。月瓊咽咽口水,有他愛吃的菜,突然覺得肚子好餓。

嚴墨四人不僅擺滿了長桌,還把兩側的方桌上也擺滿了吃食。最後一次,其他三位仆從都退出去了,嚴墨拍拍掌,幾個人帶着艙外的寒氣走了進來,月瓊都認識。進來的人對嚴剎颔首行禮後一一坐在方桌後。有李休、周公升、任缶、熊紀汪、董倪、嚴鐵,還有月瓊最不喜歡的惡醫徐大夫。

對他的出現,七人并不驚訝,嚴剎沒有讓嚴墨服侍,而是讓他坐在了方桌後。這裏的八人都是嚴剎的心腹,當然,嚴剎不只這八個心腹。

這不是月瓊第一次坐在嚴剎身邊和他的部下一同用飯。在嚴剎封王前月瓊跟着他四處征戰時,這種情況很多,後來他的胳膊廢了,就再也沒有跟嚴剎同食同寝過了。他倒也不拘謹,只是覺得在六年後的現在,今年是第七個年頭了,嚴剎突然又讓他出席這種場合,他有點惶恐,百思不得其解,直覺探不到危險,他不知這頓飯他吃還是不吃。

李休看了幾眼垂頭不語的人,眼珠子一轉,開口:「王爺,皇上下旨三月之內剿滅海賊,算算日子,興許可以趕上去京城迎娶公主。」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月瓊的身子抖了抖。

嚴剎把湯盅的蓋子打開,把湯勺遞給月瓊。月瓊慢騰騰地接過,心思不知飄向哪裏的他壓根沒反應過來嚴剎要他做什麽。等了半天,他就那麽拿着湯勺低着頭沒有動靜,嚴剎不得不開口:「盛湯。」月瓊的身子又抖了下,慢騰騰地盛了碗湯,左手拿起,愣愣地自己開始喝。李休忍不住笑出了聲,嚴剎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吃菜,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嚴剎沒有再開口,任月瓊在那裏自顧自地喝湯,完全忽略了他。

周公升笑笑,道:「王爺若不想進京迎娶,只需讓海賊多鬧騰些時日即可。我們進貢給皇上的物品快要抵達栗子口了,若在那裏被劫,皇上定會大怒。那裏不屬于王爺的轄地,即使被劫也與王爺無關。皇上可是有令:四王未經傳召,不得擅自離開封地。」

碗裏的湯已經見底的月瓊耳朵動了動,他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好」的事。

李休接着說:「這件事我們要好好合計合計。不能讓範文和唐翰因此受到責罰。船要被劫,他們兩人還不必承擔失職之責。」

任缶開口:「這個好辦。我去劫持咱們的船,紀汪帶人攔住範文和唐翰。讓蔣州和司馬骓挨板子去。」

「他奶奶的,我老早就想教訓教訓那兩個吃裏扒外的家夥了。」熊紀汪道。

月瓊的心裏發涼,他怎麽越聽越糊塗,越聽又越有點明白了呢?不敢再聽,他放下碗拿起筷子打算悶頭吃菜,剛夾起一塊茄子,他突然發現嚴剎面前的碗是空的,酒杯裏也是空的。他看看湯盅盅,腦袋終于回過神來,剛剛這人好像讓他盛湯來着吧。急忙放下筷子,暗暗請菩薩保佑這人沒注意到,他殷勤十足地單手給嚴剎盛了湯,倒了酒。這人心眼小,希望他沒有發現自己的不敬,不然他又要被折騰一晚了。

下首除了從來都是沒有表情的嚴鐵和嚴墨,以及粗枝大葉的熊紀汪外,其他人都抿嘴偷笑。裝耳聾眼瞎的月瓊自然沒聽到沒看到。

嚴剎拿起月瓊給他盛的那碗湯,一飲而盡,然後啪地放在月瓊面前,月瓊立刻又給他盛了一碗,心中腹诽:這人喝湯就不能慢慢喝嗎?湯要一口一口喝下才最香。給他盛好後,月瓊自己盛了一碗,慢慢喝将起來,魚頭豆腐加了山藥,好喝。剛喝了兩口,一個空碗又放到了他面前:「夾菜。」

左手慢騰騰地放下碗,月瓊這位從不會來事,也最不懂得讨嚴剎歡心的男寵把自己不愛吃的菜夾在了嚴剎的碗裏。把盛滿菜的碗「推」到嚴剎面前,見他似乎無事了,月瓊低頭悶吃,心裏則在念:我剛才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聽到。沒有聽到這人要劫自己的船,沒有聽到這人和海賊勾結,沒有聽到範文和唐翰是他的人,沒有聽到沒有聽到。

接下來李休、周公升這兩位謀士又和嚴剎商議了幾件事,月瓊全程保持低頭悶吃的姿态。正因為這樣,不知不覺間他吃下的飯菜是平時的一倍,等議事終于告一段落,晚宴也結束了,月瓊這才驚覺他吃得太多了,肚子漲得厲害。

月瓊不知道嚴剎吃了多少,不過他給嚴剎裝了三回菜,盤子裏的菜也吃得七七八八了,應該也是吃了不少。不過這人是山,把桌上的飯菜湯全部吃下也是正常的。

晚宴結束,嚴墨招來侍從把桌子收拾幹淨,接着擺上茶具,事情還沒有商議完,而且外頭嚴寒,不如在暖和的艙內品茗閑聊,當然閑聊的內容仍是正事。一看這架勢,月瓊揉揉肚子,他想上茅廁,怎麽辦?走,不合适,這人沒說讓他走,可留,他不願留,不想聽他們談論秘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六年前他就明白這一道理了。在沒有和「她」相聚前,他絕對不能死。

「月瓊公子可是有何不适?」見他坐立難安的,徐開遠開口問。嚴剎扭頭看去,見月瓊左手捂着肚子,綠眸暗了一下。

月瓊擡起僵硬的脖子,支吾道:「我湯,喝多了。」

「嚴墨。」

嚴墨站了起來,一手指向艙外道:「月瓊公子請随我來。」

暗松口氣,月瓊快速起身跟着嚴墨出去了。

他一走,李休微微蹙眉:「王爺,月瓊比入府前更靜了,這一個多時辰他一次也沒有擡頭瞧過我們。」

周公升也道:「王爺,您看要不要……」

「不必。」

嚴剎已經這樣說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勸什麽。他們也知道個中的原因是為何,所以更不好勸說。

沉靜地喝了兩杯茶,月瓊還沒有回來,嚴剎起身走了出去。熊紀汪深深嘆了口氣,指着徐開遠道:「你說你這個庸醫,都這麽多年了,也沒有找到治好月瓊的法子。」

徐開遠只是搖頭苦笑。周公升開口:「紀汪,你別這麽說開遠,他比誰都想治好月瓊的胳膊。可你我都知道,以當時的情況,月瓊右臂的筋骨俱碎,開遠能保下他的胳膊不必截去已是老天垂憐。」

熊紀汪一拳頭砸在桌上:「他奶奶的,一想起此事我就覺得自己窩囊。」

「紀汪!」董倪拍拍他的肩膀,「這件事是王爺的忌諱,記着千萬不能在王爺跟前提。咱們想起來都難受不已,王爺比咱們更難受。」

熊紀汪點點頭。

話不多的任缶出聲:「好了,大家別在這難過,早晚有一天,咱們會連本帶利地讨回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已經隐忍了六年,快了。」

「對!」

六人商量起此次海賊之事,不一會嚴墨回來了,嚴剎卻沒有回來。

站在船頭,月瓊整個人縮在棉襖裏,頭上多了頂嚴墨拿來的棉帽子。海風很冷,月瓊的鼻頭紅紅的,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想回艙內。一:回去很危險:二:少有的海上經歷讓他很新奇:三:肚子好漲,站着消食。

站了一會,有個龐然大物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月瓊哆嗦了一下,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冷!一件大氅兜頭罩下,想一座山的大氅得有多沉,月瓊一個不穩險些摔下船去,還好被人及時拽住了。

「回去。」

大手一撈,還在大氅內找出口的月瓊被人撈進了船艙。

好不容易終于從大氅內探出頭來,月瓊被眼前的陣仗吓得驚叫出聲。極為寬大的──一張床!要說月瓊這輩子最怕的是什麽,那就是大床。接着他被人扔或者用丢來的貼切,被丢在了床上。其實對嚴剎來說只是把人放下,但他的身高過丈,他這麽一放月瓊的感覺就是丢了。

裹着大氅蜷縮在床上,月瓊咽咽唾沫:「将軍,徐大夫說……」

「脫衣裳。」将軍下令,就見他三兩下把自己的衣裳全脫了。

月瓊又咽咽唾沫,對方已經上床了,他磨磨唧唧地褪下大氅,怕說太多惹這人發怒他更不好過。心裏直納悶這人把他帶上船的原因,難道是因為即将迎娶公主,這人心裏不痛快所以要把他「綁」過來時刻瀉火?

月瓊欲哭無淚,公主還沒進府,他的日子就開始不好過了,等公主進了府,難不成他得天天侍寝?不要!他會死的。

堆在身周的大氅被人扯走,月瓊像個木頭一樣任人把他的衣裳剝了個精光。擡眼見這人雙眸暗沉,月瓊一個激靈解開這人的發帶,乖乖地騎到他的腰上。左手被人抓着貼在那根可怕的「蘿蔔」上,月瓊愣了,難道這人是讓他用手?

「這一個月內,我不會要你,用手。」

月瓊驚訝地看着他,快跳出來的心回到了肚子裏。不敢遲疑,怕這人改變了主意,月瓊左手不怎麽熟練地摸弄那根蘿蔔,心裏開始念:快點出來,快點出來……

「啊!」

正在認真拔蘿蔔的月瓊下身突然落入一只大掌的手裏。他的分身軟軟的,這種場面的刺激還不足以令他有感覺。可那只大掌用指頭弄楞了幾下,月瓊的分身漸漸有了反應。想到這人的手掌有多粗糙,月瓊不得不出聲:「将軍。」這裏的皮可是他身上最薄的。

嚴剎右手把月瓊摟近,綠眸深沉:「你最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大眼驟睜,月瓊閉了嘴。

左手順着月瓊的眼睛一路摸到他的脖子,嚴剎捏住他的下巴:「想離開王府?」

想!識時務者為俊傑,月瓊咽咽唾沫,搖搖頭。

「你跟了我幾年了?」

「八年。」

就算他不記得,這人常常在他耳朵邊說「八年了你還不适應」,他想不記得都難。

「八年四個月十天。」

嚴剎的回答讓月瓊驚訝,他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嚴剎捏着月瓊的下巴擡高他的臉,讓他看着自己。月瓊的大眼忽閃忽閃,小心翼翼地看向對方,但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眼神是落在對方的眉心處的。

「你認為我何時會送你出府?」

這個他真不知,月瓊誠實地搖頭。

綠眸一凜,嚴剎沒有回答而是問:「耳飾呢?」

月瓊舔舔發幹的唇:「在,箱子裏。帶身上,會丢了。」

嚴剎放開月瓊的下巴,看到他的下巴有點青紫了,眉頭皺起,他根本就沒有用力。下巴有點痛,月瓊很清楚那裏怎麽了。忍着去揉的沖動,他小心翼翼地瞟了眼某人已經軟下去的東西,不用他拔蘿蔔了吧。

哪知,嚴剎拉過他的左手,放上去:「繼續。」

月瓊抿抿嘴,認命地開始拔蘿蔔:快點出來,快點出來……

如果此刻有人問嚴剎被拔蘿蔔的感覺如何?他會說:「糟透了。」可是沒辦法,誰讓月瓊是最不會服侍人的男寵呢?吃菜都那麽明目張膽地把他不愛吃的菜夾給王爺,把自己愛吃的全部掃入腹中,也難怪王爺今晚的心情不好了。

拔呀拔呀,就在月瓊覺得自己的手掌都變得麻木時,他被人大掌一摟,翻了個身。被拔得欲火憋屈的嚴剎直接堵了他的嘴,并攏他的雙腿自己找法子解決了。只不過這回月瓊的小胡蘿蔔也被拔了。失神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其實這樣也不錯,雖然大腿內側是疼了點,但起碼不會讓他的身子骨散架。

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态,月瓊在船上、在嚴剎的懷裏美美睡了一覺。當然,如果不是嚴剎說一個月內都不會碰他,他絕對不會睡得這麽踏實。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身子被嚴剎的大掌摸得皮疼,起了紅點點。月瓊身子如羊脂玉,可也同樣嬌弱得很,這是導致嚴剎常常生氣的原因之一。

月瓊也不知道嚴剎要帶他去哪,他也不會問。他堅信嚴剎不會把他賣了,他不值錢,嚴剎也不缺這點銀子。但他本以為在船上的日子他可以不必用羊腸,可一早醒來,床邊多了一個瓷盤,瓷盤裏的東西讓月瓊苦了臉。嚴剎就在他旁邊,一副要看他換的樣子。月瓊磨磨唧唧的,在嚴剎的綠眸越來越深之後,他在被窩裏抽出體內的那根,換了新的這根。換好後,他不小心碰到了一支硬蘿蔔,差點沒把他吓死。還好嚴剎只是壓着他拿胡子紮了他全身一遍,最後還是放過了他。

嚴剎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雖然在侍寝上他從未保證過什麽,這次是頭一遭。但以他和嚴剎相識八年四個月十天來看,嚴剎不會出爾反爾,月瓊很放心。

冬天的海面相對比較平靜,船一直在海上前行。在船上待了三天,月瓊也由最初的不安變得淡定自如。只要嚴剎不把他的骨頭架子弄散了,在哪裏都無所謂。不過月瓊很想念洪喜、洪泰、桦灼和安寶。不知道嚴剎有沒有派人告訴他們自己在這裏,萬一他們不知道,會吓壞吧。他還想念辣鴨頭和火鍋。船上每餐的飯菜都很豐盛,也有很多月瓊愛吃的菜,可沒有一道是辣的。

嚴剎的母親是胡人,父親是漢人,他自幼生長在漢地。生活習性與北方的漢人沒有太大的差別,在月瓊的記憶裏,嚴剎比他還能吃辣。不過他已經六年多沒有和嚴剎同食過了,沒想到嚴剎的飲食習慣變了這麽多,除了他的身高和體魄外,他俨然成了江陵人。月瓊不由感慨,有些人的适應力就是驚人。

嚴剎又和他的心腹密談去了,除了上船的第一天他不幸摻和了一回後,嚴剎再也沒有議事時帶着他,月瓊松了好幾口氣。嚴剎不在,他可以在船上四處溜跶。不過月瓊偏愛站在船頭感受迎風破浪的詩情。裹在厚厚的棉服和帽子裏,僅露出兩只眼睛的他聚精會神地盯着前方,好似前方有他最愛吃的辣鴨頭。

就在月瓊左手扶着圍欄,墊着腳尖左右張望時,一座山出現在他身後,兜頭罩下沉重的大氅,單手一攬。月瓊熟練地從大氅中探出頭來,認命地挂在嚴剎的臂彎裏,今天的放風時刻結束。

月瓊以為嚴剎會在海上漂三個月直到迎娶公主為止,可深夜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卻被嚴剎拿被子卷巴卷巴抱下了船。被卷中月瓊瞪大了眼睛,他感覺到嚴剎上了甲板,然後是清脆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嚴剎似乎踩在了木板上,然後腳步聲沒那麽明顯了。他能感覺到四周亮了起來,很靜,但絕不是沒有人,因為他聽到了許多不同的腳步聲。

有開門聲,嚴剎停了下,接着又繼續走,然後他挨着了什麽,軟軟的,不知是床還是榻或者只是門板。被卷很厚,妨礙了他的感官。「砰」,很輕的關門聲,月瓊瞪着大眼,等着嚴剎把他拆開。嚴剎把他拆開了。

當被子被抽走時,月瓊驚呼,他在一張床上,很大很大的床上!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是嚴剎的房間!難道他們回到王府了?一模一樣的床,一模一樣的榻,一模一樣的擺設,一模一樣的沒有屏風一覽無餘。

就在月瓊心驚之時,嚴剎脫了衣裳僅穿着亵褲,他吹滅了燭火,上了床。拉過錦被把兩人罩在一起。

「睡覺。」

月瓊乖乖地躺下,他糊塗了。

天蒙蒙亮時月瓊就醒了,身邊的人仍在睡,他縮在這人的臂彎裏。有人暖被,他出了一身的汗。從嚴剎的懷裏慢慢向外挪,月瓊掀開一點被子,涼快了。嚴剎睡覺并沒有震耳的鼾聲,很靜,月瓊瞪着大眼繼續糊塗。許久之後,适應了昏暗的月瓊皺皺眉,他記得嚴剎床頂雕的圖案是只老虎啊,何時變成龍了?月瓊覺得自己看錯了,天下除了帝王任何人都不能用「龍」,哪怕嚴剎是王爺,他用了龍,那就是謀反的大罪。

揉揉眼睛,月瓊更是把眼睛瞪到最大,眉頭緊皺,他沒有看錯,确實是一條龍,龍頭正對着他的位置。月瓊的心裏咯噔一下,他的直覺探到了危險。

「啊!」

盯着龍看的人突然被人大手一撈,趴在了堅硬的胸膛上,嚴剎醒了。

「将軍,那個。」慌亂的人左手指指頭頂。這人也太明目張膽了,怎麽能在床頂繪龍!被其他公子夫人瞧見了,會惹來麻煩的。

「睡覺!」

還沒睡醒的人大掌一揮,把月瓊嚴嚴實實蒙在了被子裏。月瓊動動嘴,最後又作罷,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小男寵,哪裏能去管嚴剎要做什麽。可是,謀反是要誅九族的,被皇上知道了,他可能還來不及出府就被砍了腦袋。他不能死。

就在月瓊想着該如何說,又不惹惱嚴剎時,蒙在他頭上的被子被人掀開,可能是他的身子太緊繃了,嚴重打擾了某人的睡眠。

下床,嚴剎點亮了燭火。月瓊第一時間擡頭,雙眼适應了光亮後,他暗呼:果然是一條龍!一條正在沉睡的龍!被窩裏鑽進一座小山,月瓊扭頭看去,卻見他閉着眼睛一副繼續睡的模樣。他舔舔嘴,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問了,再問這人肯定會生氣。

「你怕我謀反?」睡覺的人突然出聲。

話在舌尖繞了一圈,月瓊低聲道:「謀反……是砍頭的大罪。」

綠眼睜開,看向他:「你是怕砍我的頭,還是砍你的頭?」

識時務者為俊傑。「都怕。」

小山翻身側躺,食指勾住月瓊的下巴:「若我謀反,你走還是留?」

回答在舌尖繞了繞,就見月瓊的嘴唇動卻聽不到響聲。嚴剎捏住他的下巴,稍稍用力。不能再不回答了,月瓊開口:「皇上器重将軍,将軍又何以要做那遭人诟病之事?」

「我要聽的是你走還是留。」

下巴疼,月瓊的大眼閃了又閃,識時務者為俊傑,俊傑……許久之後,他開口:「走。嘶!」他的下巴要碎了。

「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就是最遲鈍的人也能看出嚴剎的怒火。

「将軍。」月瓊的左手按住嚴剎捏着他的下巴的手,嚴剎松了力,卻沒有放開。月瓊的大眼看着嚴剎冒火的綠眸,他很平靜地說:「将軍要反,定是計劃周詳,勝券在握。伴君如伴虎,皇宮和王府,我寧願選擇後者。」

嚴剎放了手,蹙眉瞪着月瓊青紫的下巴,但怒火消了。月瓊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揉揉下巴,心裏暫時松了口氣,「言不由衷。」哪知,嚴剎突然冒出一句。月瓊滿眼不解,他說的是實話。揉下巴的手被拉開,紮人的胡子湊了過來,把他的臉和脖子仔細紮了一遍後,嚴剎下床了。月瓊瞟了眼頭頂的雕龍也趕忙坐起穿衣,王爺都起身了,他這個男寵哪裏還能躺着。

兩人在屋裏一起用了早飯,嚴剎就出去了,什麽都沒有交代,只對月瓊說了句他可以出去走走,但不能走遠。月瓊哪裏敢出去啊,萬一讓府裏的其他人看見了會很麻煩。對嚴剎的舉止他是越來越糊塗,府裏的規矩公子夫人侍寝完後是不得在嚴剎的屋裏過夜的,就好比他,即使暈過去也會被人擡回院子。

嚴剎把他帶到船上可以解釋為他需要找個人瀉火,可留他在屋裏過夜這就說不過去了。他敢肯定,只要他走出這間屋子,馬上就會有很多人到他的院子來找他,這是他最避諱的。嚴剎有多少位公子夫人都不關他的事,可如果那些人來找他,就很關他的事了。

在房間裏慢慢踱步,考慮對策,月瓊的眼神瞟過窗邊的藤椅,他愣了。走上前仔細查看了一番,月瓊摸摸下巴,這把藤椅很新,椅子上的坐墊也是新的,似乎換了。腦袋裏有什麽一閃而逝,他沒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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