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
「洪喜,能不能不喝雞湯了,我現在聞着都想吐。」捂着鼻子,月瓊眉頭緊皺。嚴剎還是天亮前就離開,不過自從他回來後,他就沒有再睡不着了,反而一日比一日睡得死。
「公子,您想吐?」洪喜一聽緊張了。
月瓊點點頭:「洪喜,不喝雞湯了成不成?你給我煮點酸梅湯之類的,今早起來就有點惡心,現在聞着雞湯更惡心了。」
洪喜洪泰的臉上是月瓊看不懂的驚喜,洪喜語無倫次地說:「我,我馬上去給公子熬酸梅湯!」說完,他就跑了出去。
見洪喜跑那麽快,月瓊暗想:熬了這麽多天的雞湯,洪喜也想吐了吧。把那碗讓他惡心的雞湯推到一邊,他捂着鼻子站起來,「洪泰,你和洪喜喝了吧,最近都別給我熬雞湯了。」
「好,好,公子。」洪泰也很是莫名的激動,上前扶住公子,「公子,您去歇着吧。」
「歇着?洪泰,我剛起來沒多久,還不困。」月瓊奇怪地看看他,「行公公給你漲例錢了?這麽高興。」
洪泰傻笑:「公子胖了些,我看着高興。」
月瓊無奈地笑笑:「我要成了胖子一定不饒你和洪喜。」洪泰還是傻笑。
來到院子裏坐下,五月的江陵非常舒服,不熱不冷,風暖暖的,吹得他想睡。忽然胸口湧上一股惡心,月瓊忍了忍,沒忍住。
「嘔!」
「公子!」
「月瓊!」
四個人跑到了月瓊的身邊,月瓊捂着胸口,又連連吐了好幾口,把早上吃的飯都吐出來了。
「洪喜,去拿水;洪泰,快去找徐大夫。」正好過來的黎桦灼邊給月瓊拍背邊對吓傻的兩人道。洪喜打了個激靈,急忙去拿水,洪泰則瘋了般地朝外跑。
「西苑所有公子馬上到『秋苑』給公主請安。」突然,一道陌生的婦人聲音傳來。跑出去找徐大夫的洪泰被侍衛攔了下來。洪泰看到行公公被侍衛架着,臉色瞬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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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個院的?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做什麽?」前來西苑傳話的管嬷嬷厲問。洪泰退了兩步,馬上冷靜下來。他剛要回話,行公公這時開門:「嬷嬷,院子裏住的雖然是侍寝的公子,可王府裏的規矩一向是只要他們不惹事任何人不得刁難,這也是王爺的規矩。嬷嬷是公主身邊的人,要聽命行事;可奴才是王爺的人,同樣也要聽命行事。嬷嬷突然帶了侍衛到西苑,王爺會怪罪的。」
哪知管嬷嬷揚手就給了行公公一個巴掌,罵道:「跟老身說規矩,老身可是在宮裏服侍了公主二十年,比誰都懂得規矩。厲王府的主子是王爺,也是公主,主子的話奴才只有聽的份,哪容你多嘴?」
說罷,她對身後的兩位侍女道:「去把院子裏的公子全部叫出來,不聽話的,給我掌嘴。」
「是。」
兩位侍女各帶了兩名侍衛走了。待管嬷嬷轉身去找剛剛那名不懂規矩的奴才時,才發現對方已經不見了。
「哼,都是些不懂規矩的奴才。」
「什麽?所有人要去給公主請安?」接到洪泰的消息,黎桦灼驚喊,就見月瓊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他被吓到了。黎桦灼急忙安撫他:「月瓊,別怕,這裏是厲王府。」
月瓊幹嘔了幾下,急道:「洪喜洪泰,安寶,你們趕快把細軟包袱全部收拾好。咱們今晚就逃。」
「月瓊!」
月瓊握緊黎桦灼的手:「桦灼,聽我的。你我不受寵還算安全,但要活命就必須得走。」
黎桦灼似是要哭了,他緊緊握住月瓊的手,咬咬牙:「好!我跟你一起走,要死,咱們也死在一起。」
月瓊的心裏惶惶然,公主趁嚴剎不在的時候召見他們,他摸上自己的臉,心驚膽戰。
「嘔!嘔!」
「公子!」
「月瓊!」
黎桦灼看看院外,怎麽沒有人來啊!
東西南北四個苑門口的花圃邊大批的侍衛手拿武器與另一撥侍衛對抗。嚴萍、嚴墨、嚴鐵站在那裏一臉肅然。而公主身邊的四位嬷嬷、六位侍女則是一臉怒容地瞪着他們,她們的身後是公主的十五位貼身侍衛。四苑被抓出來的三十五位公子夫人瑟縮地站在王府侍衛的身後,月瓊的臉煞白,黎桦灼扶着他,他低着頭,捂住嘴,突然好想吐。
蔡嬷嬷指着嚴萍的鼻子罵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公主有令,命各苑的公子夫人前去請安。你們居然敢抗旨不遵!」
嚴萍不卑不亢地回道:「嬷嬷,不是老奴抗旨不尊。公主身分高貴,夫人公子們沒有公主的召見不得私自拜見,不管是在王府,還是在宮裏都是這個規矩。公主下了旨老奴自會遵從,可嬷嬷帶了這麽多侍衛前來,不像是來為公主宣旨的,反倒像是來抓人行刑的。王爺不在府裏,老奴身為管家自然不能讓府裏出什麽亂子。」
嚴萍瞟了眼身後吓壞的公子夫人們,又道:「大家都是奴才,都是聽從主子的命令行事,沒有誰的身分就比誰高貴。公主要召見公子夫人們,老奴自會帶了他們去拜見公主,可這無緣無故地胡亂抓人,老奴可就不能答應了。」
「好大的膽子!」
一道厲聲傳來,被黎桦灼扶着的月瓊身子抖了抖。黎桦灼吓壞了,兩只手扶住他。就見身着華服的公主古飛燕緩緩走了過來。容嬷嬷立刻上前指着嚴萍告狀:「公主,他縱容家奴攔着奴婢,不讓奴婢帶人去向您請安。」
古飛燕冷冷地掃視了嚴萍衆人一眼,停在了那群明顯是公子夫人的人身上。大致看了一圈,她緩步走到嚴萍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
「啪!」
這一巴掌不僅打在嚴萍的臉上,更打在四苑公子夫人的心上。挨了巴掌的嚴萍沒有退開,還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嚴墨和嚴鐵握緊了拳。
「怎麽,不服?」古飛燕開口,「本宮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來,原來是你們這些不長眼的奴才攔着了。」
「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立刻上來兩名侍衛押住了嚴萍,嚴墨和嚴鐵剛要出手,就聽古飛燕道:「你們要謀反嗎?」兩人牙關緊咬,收回了手。
古飛燕又揚起手,一巴掌扇在嚴萍的另半張臉上:「本宮打了他,你們要打回來?」沒有人出聲,不是不敢,而是礙于身分,不能。
見此情景,有幾位夫人已經吓得哭出來了。古飛燕露出一抹殘虐的笑:「都給本宮跪下!」押着嚴萍的兩名侍衛踹了他一腳,嚴萍跪下了。嚴墨和嚴鐵額上的青筋暴露,兩人緩緩跪下,身後的侍衛接着跪下,最後公子夫人們害怕不已地全部跪下。
「本宮不過是見幾個低賤的奴才,居然都有人攔着。是誰給你們長了膽?」古飛燕緩步走向夫人公子們,嚴墨和嚴鐵摸到了腳踝處的匕首。
夫人公子們抱成一團,随着古飛燕的走進而發抖。月瓊捂着嘴,拼命忍着湧上的惡心。黎桦灼同樣在發抖,月瓊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
「都把臉給本宮擡起來,讓本宮瞧瞧你們的狐媚模樣。」
月瓊的身子更抖了,額上冒出了冷汗。他跪在最後面,緩緩擡起頭,垂着眸。黎桦灼擡起了頭,看向公主。公主正在審視第一排的人,沒有看到黎桦灼看她的眼神。
古飛燕擡起一位夫人的臉,啧啧兩聲:「長得果然狐媚。」尖長的指甲滑過她的臉,一道血痕出現。那位夫人吓得只是哭,不敢出聲。
「嘔!」
突然,一道膽大的嘔吐聲傳來,古飛燕擡眼看去。嚴墨和嚴鐵小心抽出了腳踝的匕首,跪得離月瓊很近的行公公身子緊繃。
月瓊咬緊牙關,黎桦灼的額上也出了汗,摟緊搖搖欲墜的他。古飛燕直起身子:「剛剛是誰吐了?」月瓊左手緊抓着衣擺,低着頭。
「沒有人承認?」古飛燕朝剛剛發聲的位置走了過去,「本宮再問一遍,剛剛是誰吐了?」月瓊的手發顫,他緩緩擡起了頭,和古飛燕的眼神相撞。
「喝!」
看到月瓊的一瞬間,古飛燕向後退了一步,臉色大變。待她看清之後,她的眼中是殘虐,是狠毒,是恨,是嗜殺。她幾步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盯着月瓊。月瓊困難地仰頭看着她,臉色慘白,可神色卻異常平靜。
古飛燕的手摸上月瓊的臉,月瓊顫了一下,沒有躲開。拇指撫上月瓊的眼睛,古飛燕喃喃道:「真美的一雙眼……真像……」突然,她臉色一冷,揚手就是一巴掌。
「啪!」
「桦灼!」
黎桦灼把月瓊拉到了身後,為他挨了那一巴掌。那一巴掌很重,黎桦灼的臉被打偏了,嘴角滲出血絲。
月瓊的身子不停地顫抖,不管公主是不是還在,他左手捧住黎桦灼的臉,把他轉過來。看到他的左臉有一個明顯的巴掌印,他急得眼圈都紅了。
「桦灼!你,你這個傻子。」
「月瓊,我不疼。」黎桦灼勉強地笑笑,卻扯到了嘴角的傷口。
古飛燕被徹底惹怒了,擡腳就向月瓊踹去,說時遲那時快,一人突然竄到公主身前,把月瓊拉到身後閃開,公主這一腳踹空了。諸人愕然,竟然是行公公!
「你們,你們這是要反了!」兩次打月瓊都落空的古飛燕氣得七竅生煙,美豔的臉已然變得猙獰。
「公主,府裏的公子夫人都是王爺的人,按照府裏的規矩,除非王爺下令,否則任何人不得擅自懲處公子夫人。」行公公護着月瓊大不敬道。行公公這一舉動讓許多夫人公子都感動地紅了眼圈。月瓊很難受,剛剛行公公那一扯,讓他頭暈。
古飛燕氣得胸膛劇烈起伏:「來人!給本宮把這幾個反賊抓起來!」
嚴墨和嚴鐵拔出匕首竄起:「這裏是厲王府!我看誰敢胡來!」王府的侍衛呼啦一聲也站了起來,手持兵器攔住公主的侍衛。公主的六位侍女跳起來越過侍衛抽出腰上的軟劍就朝嚴墨和嚴鐵砍了過去。兩人接招,和公主的侍女打鬥了起來。而兩方侍衛也動了幹戈,一時間場面控制不住了。
「反了!你們這是要反了!」
古飛燕厲聲尖叫。這是她出嫁,不,出生以來第一次遇到反抗。
「王爺回府──」
小山一般壯的人大步走近,打鬥的人這才停下,退到各自的一方。古飛燕氣得全身發抖,壓根不管嚴剎是不是來了,尖聲喊道:「你們是要造反嗎?!連本宮的人都敢打!」沒有人理他,更沒有人退縮,他們堅決不讓公主的侍衛沖過他們。嚴剎越過公主的人走到花圃前,見嚴萍被兩人押着,雙頰青紫,一看就知被人打了。
嚴剎看向公子夫人的方向,他們跪着,月瓊低着頭,被行公公護在身後,黎桦灼的左臉青了,而古飛燕氣急敗壞地站在行公公面前。
綠眸幽暗:「四苑的管事把各自的人帶回去。」魏公公、王嬷嬷、李嬷嬷迅速起身,四苑的公子夫人們馬上走到各門管事的身後,行公公放開月瓊,對自己苑的公子們示意,領着他們回去。
「不許走!」古飛燕怒極地瞪着嚴剎,「沒有本宮的命令,誰都不許走!」
嚴剎只是轉身掃了四位管事一眼,四位管事立刻擡腳走人。見自己的管事可以走,公子夫人們就是再害怕也壯了膽子,跟着離開。
「嚴剎!」
古飛燕沒想到嚴剎居然敢「抗旨」!
黎桦灼扶着難受的月瓊慢慢往回走,月瓊低着頭,捂着嘴,剛走了幾步,黎桦灼突然驚慌失措地抱住暈倒在他懷裏的人。「月瓊!」。行公公和離月瓊最近的嚴墨閃到月瓊的身邊扶住他軟下去的身子。
「快去叫徐大夫!」行公公對他身邊的小公公吼道,嚴墨橫抱起月瓊快速朝林苑奔去。黎桦灼踉跄地跟了過去。
「王爺!」
李休死死地拽住王爺的衣服,低喊。剛剛若不是他及時拉住了王爺,王爺就沖出去了。嚴剎的身子緊繃。李休生怕他忍不住,這樣的話王爺六年來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嚴剎忍住了,萬年不變的嚴肅面孔沒有洩露出一分他內心的焦怒。也可以說,這六年來,他學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忍耐。
「嚴剎!」
古飛燕氣急敗壞地走到嚴剎跟前:「你這是何意!」
李休在公主過來時放開了王爺的衣裳,眼裏滑過嘲笑。嚴剎低頭瞟了古飛燕一眼,對身後的人說:「放開嚴萍。」嚴牟和嚴壯立刻沖了出去,踢開押着嚴萍的侍衛。
獲得自由的嚴萍上前禀報:「王爺,公主要各苑的公子夫人前去請安。可嬷嬷們卻是帶了侍衛來抓人,這與府裏的規矩不符,屬下因此鬥膽攔住了嬷嬷,惹公主大怒。屬下辦事不力,請王爺發落。」
「本宮要打要殺誰難不成還要你這個奴才準許?」氣瘋的古飛燕罵道。嚴萍低着頭不看她,等着王爺發落。
嚴剎看了嚴鐵一眼,對方立刻明白。接着他轉身:「在這裏吵鬧成何體統。到青峰齋去。」說完他就走了。氣壞的古飛燕大步跟上。她的四位嬷嬷、六位婢女、二十名侍衛全部跟了上去。走在後面的嚴鐵對嚴牟嚴壯打了個手勢,然後他放慢腳步,待前方的人走遠後,他從另一個方向走了。
進了青峰齋,嚴剎下令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嚴牟守在外頭,不一會熊紀汪帶了幾十名親信趕來,把守在青峰齋外的王府侍衛替換了下來。王府內忽然靜悄悄的,離開的嚴鐵也回來了,同樣帶了幾十個人,王府裏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動。青峰齋(議事廳)、松苑,朝陽齋(嚴剎的書房)是在一塊的,而此刻,嚴金和嚴銀帶着黑騎侍衛把這三處的四周圍了個嚴實,就是一只鳥也飛不進去。
跟嚴剎進了青峰齋,可等了半天也不見他開口,更沒有給自己交代的意思,古飛燕把桌上的茶碗一摔,質問:「嚴剎,今日這件事你若不給本宮一個滿意的交代,本宮決不善罷甘休。」
嚴剎坐在書桌後,擡眼看去,就是剛認識他的古飛燕也看得出他很不高興。可那又如何?古飛燕下令:「本宮現在是王妃,從今日起,府裏的一切事宜由本宮的四位嬷嬷掌管。今日對本宮不敬之人,你必須嚴懲。還有那個叫月瓊和黎桦灼的兩個賤奴,要由本宮來處置。」
「噗!」有人很不給面子地笑了。
「李休,你怎能對公主如此不敬?」周公升責怪道,接着對驚愕的古飛燕說,「公主,對不住,他年幼不懂事。」
「你說誰年幼?」李休瞪了周公升一眼,「你難道不覺得公主的話很可笑嗎?」
周公升點點頭,卻正經地說:「雖是可笑,但她畢竟是公主,該給的臉面咱們要給。即使她自己不給自己臉面,咱們這些做『奴才』的也得裝作她給足了自己臉面。」
「大膽奴才!你們竟敢對公主出言不遜!」聽出意思的管嬷嬷喝道。公主的六位侍女随即抽出腰上的軟劍,二十名侍衛也拔出了刀劍。而嚴剎這邊只有李休、周公升、嚴萍和嚴壯,勢單力薄、青峰齋很大,足夠雙方人馬來一場。
「嚴剎!你想造反?」古飛燕站了起來,心裏卻湧上不安。
嚴剎仍是不開口,似乎在等待什麽。古飛燕看看他,再看看似笑非笑的李休和周公升,還有跟嚴剎一樣不茍言笑的嚴壯,眼神閃爍。
她重重地哼了聲:「走!」轉身朝外走去。其他人同樣感覺到了危險,馬上跟着她離開,門一打開,古飛燕愣了。門外站着幾十名手持利劍的侍衛,不,不是侍衛,是身着铠甲的兵馬,四周的院牆上甚至站着弓箭手!懾人的箭頭對着他們,只要對方一放手,古飛燕之衆全部都會變成活靶子。古飛燕定定神,向前邁了一步:「給本宮讓開!」兩名侍女持劍竄到她身前保護公主。
「殺!」
「嚴剎!你竟敢!」
箭「嗖嗖」飛出。
這些人不是王府裏普通的侍衛,府裏的侍衛已經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了,而這些人卻是嚴剎的親衛軍,是和嚴剎一起經歷了不知多少生死的悍将。大內侍衛、江湖高手在他們面前也只有望而卻步的份。青峰齋內血肉橫飛,血水四濺。嚴剎就坐在書桌後一動不動,冷肅地看着古飛燕的二十名侍衛在他的面前被剁成碎肉。
「嚴,嚴剎!」
古飛燕怕了,她從未如此害怕過。那些瘋子沒有殺她,甚至沒有碰她一根寒毛,卻把她的侍衛、他的婢女一個不留地全部殘殺了。
「嚴,嚴剎!你,你竟然如此對待公主!皇上,知道了,定,不會饒你!」護着古飛燕的四嬷嬷之一姚嬷嬷試圖做最後的抵抗。
無一傷亡的冷血士兵們把古飛燕和她的嬷嬷圍了起來,等着王爺下令。
又有人笑了,還是李休。他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好似屋內地上的血肉不存在般。「昭華公主,您貴為公主,王爺豈敢對您不敬。可做人總得有個分寸,您若依舊老老實實地在您的院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王爺自不會為難公主。怪就怪公主您心思歹毒,總想着給王爺惹點麻煩,所以公主,對不住啦。」
李休朝一人示意,剛才喊殺的嚴鐵突然揮刀。
「啊!」
古飛燕大叫一聲,剛剛還威脅嚴剎的姚嬷嬷在她的面前身首異處。
「嚴,剎……」古飛燕怕了,是真的怕了。剩下的三位嬷嬷也是真的怕了。
李休又示意,嚴鐵的刀起,這回是管嬷嬷。古飛燕面無血色,渾身哆嗦,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嚴剎敢這麽做!頤指氣使慣了的蔡嬷嬷和石嬷嬷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早已吓得大氣不敢出,尿濕了裙子。
「嚴副将。」壞人李休又開口,嚴鐵擡手,士兵們拖着殘屍退了出去。蔡嬷嬷和石嬷嬷以為嚴剎放過了她們,差點哭出來。
士兵們退出去時,有人進來。是任缶,熊紀汪和嚴墨。嚴墨一出現,自進屋後一直沒有動靜的嚴剎坐了起來。嚴墨關了門,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沒有大礙。」接着他跪下對王爺重重地磕了兩個頭:「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嚴剎騰得站了起來,神色激動。李休、周公升、嚴萍、嚴鐵、任缶和熊紀汪臉上喜色乍現:「恭喜王爺!賀喜王爺!」被吓壞的古飛燕、蔡嬷嬷和石嬷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嚴剎的拳頭緊緊地握着,誰都看得出他很高興,很激動。
「王爺。」李休又一次出聲提醒,嚴剎收斂了情緒坐了下來。
嚴墨又道:「屬下有負王爺重托,請王爺治罪。」
「起來吧。」嚴剎的心情很好。不過嚴墨還是跪了一會才站起來。嚴剎在桌上敲了兩下,嚴鐵的刀再次舉起。
「啊!」
「不要!」
古飛燕絕望了,蔡嬷嬷和石嬷嬷被嚴鐵像切西瓜一樣切成了兩半。
「嚴萍。」
「老奴在。」
「把王府的規矩教給公主,她一日記不住,一日不許她踏出『秋苑』半步。」
「老奴遵命。」
嚴萍走到古飛燕跟前一掌打暈了她,接着嚴墨幫他把古飛燕裝進布袋裏帶走了。嚴鐵找人進來收拾最後兩人的屍首還有地上的血漬。嚴剎再次下令:「府裏凡是跟公主的人接觸過的,一個不留。」
「是!」
下一句,嚴剎卻是:「十日內,就算天塌了也不許來煩我。」說完,他起身大步離開。
李休笑呵呵地問嚴墨:「是男是女?」
嚴墨瞅了他一眼:「才兩個月,開遠的醫術還沒那麽高明。」
周公升則問:「『他』為何會暈倒?」
「身子不适、受到驚吓、怒急攻心。」
熊紀汪在那裏嘀咕:「王爺為啥還要留下公主?一刀砍了多省事?」
沒人回答他。
迷迷糊糊中,月瓊感覺有人在摸他的臉,粗糙的掌心,摸得他皮疼。貼近那處溫暖的地方,他緩緩睜開眼,眼前是一人壯實的腰。黑影罩下,臉被胡子紮了,月瓊張開嘴,蠻橫的舌闖入,可吻卻變得跟以往有些不同。夢中的心慌和不安在吻中消散,當月瓊以為這人會繼續拿胡子紮他時,對方退開了。
「進來。」
嗯?誰進來?月瓊第一個想到的是惡醫徐大夫。
進來的人擡着托盤,上面是冒着熱氣的燕窩粥和小菜。月瓊驚呼,是洪喜!跟在洪喜後頭的是洪泰!仰頭,大眼裏是驚吓,這人怎麽暴露了?這時他才發現天還亮着,他又是一驚。
「又想什麽呢?」
嚴剎粗聲吼,把月瓊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月瓊瞪着大眼,不知說什麽好。洪泰面色平靜地上前給公子擦了手、臉,又給公子喂了參湯。接着洪喜在床邊坐下,喂公子喝粥。兩人的表情都很平靜,還有幾分懼意。
洪喜和洪泰吓着了吧。月瓊如是想。張嘴喝粥,腦子裏還閃着這人為何會這時候出現?為何沒有把洪喜洪泰弄暈了?為何暴露自己?為何……
「喝粥!」
馬上收回心思,月瓊乖乖喝粥。喝粥期間,月瓊擡眼,洪喜也擡眼,主仆兩人交換了彼此的心思。
月瓊:吓着了吧。
洪喜:嗯。
月瓊:別怕。
洪喜:嗯。
月瓊:就當他不存在。
洪喜:嗯。
洪喜喂公子喝完開胃粥,洪泰又端來了精致的飯菜,有十幾道呢。嚴剎把月瓊抱出了被窩,洪泰擡眼和公子交換了一下彼此的心思。
月瓊:吓着了吧。
洪泰:嗯。
月瓊:就當他不存在。
洪泰:嗯。
洪喜洪泰退下了。嚴剎把月瓊放在軟椅上,他坐到月瓊的旁邊,把筷子塞到他手裏:「吃飯。」月瓊夾了一塊魚放到嘴裏,想吐。
「咽下去。」
大眼瞪了嚴剎一眼,艱難地咽下去。「天還沒黑呢。」你怎麽就來了?還讓洪喜洪泰瞧見了。
「頭還暈?」嚴剎壓根不理月瓊的不滿。把桌上盤子裏的菜挨個夾到月瓊的碗裏。月瓊皺皺眉,剛剛那碗燕窩粥他已經飽了。
「頭還暈?」粗聲問。
月瓊甩甩頭:「有點。」
「吃飯!」
在綠眼的虎視眈眈下,月瓊把他能塞下的東西全部塞下,想吐。在他完全塞不下去之後,嚴剎把他碗裏剩下的飯菜全部掃到了自己的肚子裏,月瓊的眼裏閃過微笑,綠眼看到了,可月瓊自己卻沒有發現。吃完了,嚴剎吩咐沐浴,洪喜和洪泰趕緊去浴間準備。
跨坐在嚴剎的腰上,月瓊趴在他懷裏昏昏欲睡,還沒到晚上他怎麽又困了?泡在熱水裏很舒服,舒服得他沒那麽惡心了。嚴剎的大掌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不過卻沒有做的意思,月瓊緊張的心也漸漸歸位。就在他快睡着時,嚴剎出聲:「為何要怕?」
怕?怕什麽。月瓊睜開眼。下巴被人捏住,頭被擡起,他看進一雙幽暗的綠眸裏。
拇指摩挲月瓊的下巴,嚴剎又問:「不過是個狗仗人勢的女人,你有何可怕?」
腦中閃過古飛燕猙獰的臉,月瓊眼中的情緒複雜,當下巴傳來疼痛時,他咽咽唾沫:「她,是公主。」
黑影罩下,月瓊的嘴被咬住,胡子紮臉。在他氣喘籲籲時,嚴剎放開了他,似乎有些生氣:「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
「厲王府。」
「知道是厲王府,又為何要怕?」
這人在氣什麽?大眼裏是不解。月瓊揉揉下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她是王妃。唔!」他說錯啦?被啃咬的嘴發疼,月瓊卻不敢反抗,這人又生氣了。直到月瓊發出低吟,嚴剎才怒氣沖沖地退開:「在我面前,你如此膽大包天,在那個女人面前你卻怕到暈過去。」
他在氣這個?被吻到發暈的月瓊舔舔被吻疼的嘴,其實他也不是怕到暈,就是突然暈了。不過月瓊下意識地說:「她不是你。」一說完,他愣了,而嚴剎的怒火瞬間熄滅。
頭又被擡起,月瓊不敢看嚴剎,他剛剛說了什麽呀。胡子貼在他的臉上,有人問他:「我是誰?」嘴唇動動,在對方牙齒的威脅下,月瓊回道:「嚴剎。」嘴又被咬上了。
水涼之前,嚴剎把月瓊抱出了窄小的浴桶,拿浴巾把他一裹直接抱回了月瓊的卧房。洪喜和洪泰沒有露面,嚴剎把月瓊放到床上,放下床帳,上床。
窩在嚴剎的懷裏,月瓊很快來了睡意,剛剛在浴桶裏他就想睡了,可是胃又有點不舒服,漲漲的,想吐。粗糙的大手不怎麽溫柔地揉按他的胃,月瓊的左手按住,接着他的手被大掌包了起來。
「月瓊。」
快要睡着的人猛然清醒。這人,叫了他的名字!天上下銀票了!綠眼凝視着他,月瓊咽咽唾沫,心怦怦怦地快要跳出來。
「睡覺。」
啊?就,就這個?月瓊趕緊閉上眼睛,可心跳得更厲害了。他剛剛都要睡着了……幹嘛,突然好好叫他的名字?
心亂如麻、頭腦發暈、胃裏惡心的月瓊在大掌的撫摸下很快睡着了。在他的身子完全放松後,嚴剎輕輕掀開被子。寧靜的床上,他跪在月瓊的身邊,虔誠地吻上他的肚子。
再次醒來,天已經黑了。惡心不但沒有好轉的跡象,反而更明顯了。床帳挂着,一座小山一般的人坐在床邊的軟榻上看書。他床邊何時多了個軟榻?月瓊眨眨仍舊犯困的眼。
「進來。」
嚴剎放下書。進來是洪喜和洪泰,還有月瓊最不喜歡的徐大夫。徐開遠在床邊坐下,嚴剎把月瓊的左手拉出來,讓徐開遠為他號脈。洪喜洪泰一臉緊張地站在徐開遠身後,讓月瓊以為他們被嚴剎吓到了。
徐開遠號了好一會脈才拿開手,他先是對嚴剎微微一笑,嚴剎緊握的拳松開。接着他問:「月瓊公子有何不适?」
「想吐。」
「頭暈嗎?」
「暈。」
「可想睡?」
「嗯。」
「何時有這些症狀的?」
「今日,唔,其實前幾天就這樣了,今天特別明顯。」
「可有何想吃的東西?」
「想吃點,酸的,或鹹的。有味的。」
徐開遠不住地點頭,洪喜洪泰眼裏是欣喜,綠眸閃爍。月瓊說完心下駭然,不說不知道一說他才發覺自己好似真的病了,這麽多毛病。不過這些暫時不是他在意的。
「徐大夫。」
「公子請說。」
「您去看過桦灼了嗎?他被打了。」
徐開遠立刻道:「公子放心,黎公子那邊我已經去看過了。剛剛來之前我又去了一趟,黎公子上了藥後臉已經消了腫,其他的沒有大礙,過幾日就完全好了。」
月瓊放下了心,心口卻仍堵得慌:「是我連累了他。」
徐開遠看了眼王爺,道:「公子這話就不對了。黎公子是拿公子當朋友才做出如此舉動。他要的不是公子的自責,而是公子的安然。而且以公子現在的情況來說,若當時是您挨了那一巴掌,後果可不得了。」
「啊?我怎麽了?」月瓊吓了一跳,不是他喝雞湯喝多了?
徐開遠摸摸自己的長胡子:「公子是不是常常偷吃辣食,飲酒?」月瓊不敢看嚴剎,喏喏地應了聲,怕連累洪喜洪泰,他趕忙說:「跟洪喜洪泰無關,是我自己嘴饞。」洪喜洪泰低着頭,不敢看公子。
徐開遠道:「公子該知您不能吃辣,飲酒。公子會惡心、頭暈皆是因為公子的脾胃有了毛病,而這與公子常常偷吃辣食、飲酒有關。」
「啊?」不會吧。
「公子的脾胃已經損傷,在公子完全康複之前,公子不得再食辣、飲酒。公子若想早日康複,就要配合我的診治。」
不能吃辣,不能飲酒……這日子難熬了。月瓊失神地點點頭:「好,我聽,徐大夫的。」
徐開遠滿意地笑了,從懷中掏出幾張紙交給了洪喜:「這上面是些忌諱的地方,你們要注意。還有公子必須吃的,需要小心之處,你們都要記好。」洪喜寶貝地收起來。
徐開遠又對失落的人說:「公子即使惡心,每餐也要盡量吃下去,胃裏若無東西,損傷只會更嚴重。」月瓊還是點點頭,他怎麽會把脾胃傷了呢?他最愛吃的辣鴨頭、他最愛喝的桂花釀還有米酒……
診治完了,徐開遠起身離開,嚴剎跟了出去,月瓊還躺在床上無法從殘酷的打擊中回神。洪喜洪泰跪坐在床邊安慰他。
「公子,等您的身子好了,我去給您買辣鴨頭。」
「公子,今年的桂花開了,我就給公子釀酒。」
月瓊感激地握住兩位侍從的手:「洪喜洪泰,你們一定要永遠跟着我。」
「公子──」
外間,徐開遠小聲對嚴剎說:「王爺可以安心了。月瓊的狀況很好,只要今日的事不再發生,他就不會有事。有孕之人切忌受到驚吓和刺激。不過他是男子,症狀無法完全以女子來判定,所以還要格外小心。雖說已經兩個月,不過這陣子還是盡量卧床的好,等過了三個月再看。」
嚴剎眉頭緊皺。
徐開遠瞟了眼屋內,低聲道:「絕對不能讓月瓊練舞。還有在胎兒穩定之前,王爺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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