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1)

晚上月瓊沒吃多少,倒不是因為嚴剎不在,而是他的肚子很不舒服。洪喜洪泰看着剩了大半的飯菜急得團團轉。月瓊朝兩人伸出左手:「洪喜洪泰,扶我起來走走。」兩人急忙左右扶着公子起來,在屋內慢步。

「公子,您想吃什麽,我給您做,您晚上都沒吃多少。」走了兩圈,見公子的臉色不大好,洪喜擔心地問,難道是因為王爺不在?

月瓊不停地揉肚子,小妖在他肚子裏磨牙呢?「我不餓。洪喜洪泰,扶我到床上去吧,今天小妖很不乖,一直在鬧騰。」

洪喜洪泰把公子扶到床上,洪泰道:「公子,我去請徐大夫來給您瞧瞧吧。」

月瓊馬上搖頭:「不要了,小妖每天都鬧騰,就是今天時辰長了些。你們下去歇着吧,他鬧了一天估計也該睡了。我躺一會。」

兩人不敢耽擱,服侍公子躺下,洪喜端來熱水給公子擦了手臉和腳,見公子确實有些疲乏,他們退了出去守在門外。

「公子怎麽了?」見洪喜洪泰臉色不好,嚴墨問。

洪喜擔心地說:「世子殿下今天鬧騰了一天,公子有些不舒服。」

「我去找開遠。」嚴墨一聽就要走。洪泰拉住他:「公子已經睡下了。」

想了想,嚴墨道:「我在這守着,有什麽事我叫你們,你們先回去歇歇。」

兩人搖頭,洪喜道:「公子今晚沒吃多少,我去給公子煮菜粥,等公子睡醒後喝。」洪泰道:「我去燒熱水,說不定公子睡起來會想沐浴。」

嚴墨點點頭:「這樣也好。」

困難地翻個身,月瓊大口大口喘氣,小妖這是怎麽了,不僅沒有要睡的意思,反而動靜更大了,踢得他肚子越來越疼。忍了一會,疼痛愈加明顯,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更加困難地再次翻了個身,月瓊想起來,可試了幾次都沒成功,肚子太沉了,又很疼,左手怎麽撐也撐不起來。

「呼呼,呼呼……」不停深呼吸,月瓊左手抓住床柱想起身,可剛動,肚子就傳來一陣劇痛,他栽了回去。揉着肚子,劇痛陣陣襲來,下身有什麽流出,月瓊以為自己失禁了,伸手摸摸卻不是。

「唔!」咬牙忍住又一波陣痛,月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洪喜……唔!洪,洪……」

「月瓊公子?」在外聽到動靜的嚴墨出聲。月瓊咬着唇,說不出話來,他的肚子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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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瓊公子?」嚴墨又喊了聲,見屋裏半天沒有動靜,他急忙推門進去,沒有屏風遮擋的屋內,他清楚地看到了月瓊蒼白的臉和他的痛苦。

「公子!」嚴墨箭步沖到床邊高喊,「洪喜!洪泰!快來人!」他的臉瞬間變得比月瓊的還要蒼白。

聽到喊聲的洪喜洪泰很快沖了進來,「公子!」,見到公子的情況,他們吓呆了。

「你們看着公子,我去找王爺和開遠!」沖兩人一吼,嚴墨拔腿就跑,洪喜腳軟地沖到床邊扶起痛苦不堪的公子,洪泰吓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難道公子要生了?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洪,洪喜……」月瓊的左手緊緊抓着洪喜,「小妖,是不是,要,出來,了……唔!」他的直覺,探到了這個可能。

「公子!」洪喜洪泰吓得魂飛魄散,公子看起來好痛苦。

「月瓊!」黎桦灼帶着安寶趕了過來,他腳上穿着拖鞋,顯然是慌亂中奔過來的。月瓊疼得只能喘氣,黎桦灼見此陣仗也快吓死了,他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冷靜。

「安寶,你去燒水。」安寶轉身就跑。

「洪泰,你去找徐大夫。」

「嚴管事已經去了!」

「那你去找白布,越多越好。」

「是!」

黎桦灼踢掉拖鞋上床:「洪喜,再添兩個炭火盆,屋裏要熱熱的。」

「我馬上去!」

黎棒灼撕下自己的一只袖子卷起來塞到月瓊的嘴裏:「月瓊,看樣子小妖是要出來了,你一定要堅持住,你答應過我會平平安安地生下小妖。」

「唔……」緊咬着袖子,月瓊的左手握緊黎桦灼,他會平平安安地生下小妖。眼神瞟向關着的房門,他想見那雙綠眼睛。

古飛燕仍在屋內慘叫着,難産加上有孕的這幾個月她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她根本沒有力氣生下孩子。徐開遠從島上找了一位經驗豐富的穩婆,他是男子,對方是公主又是皇上的女人,他自然不會親自為古飛燕接生,只是隔着屏風和穩婆一起商量對策。古飛燕不能死,如果可以的話她肚子裏的孽種最好也能留下。

嚴剎坐在院子裏一動不動,古飛燕的每一聲慘叫都會讓他想到也快要生産的月瓊。其他人守在這裏一是想知道古飛燕生下的究竟是不是怪物,二也是陪着王爺在這裏自虐。如果這時有人間嚴剎他後不後悔讓月瓊有了孩子,他會說「後悔」。

天上飄起了小雨,李休出聲:「王爺,您,要不要先回去。」

嚴剎坐着不動,李休嘆了口氣,若不是他很了解王爺,他會以為王爺是在擔心公主。王爺這又是何苦呢?這生孩子哪有不疼的,與其在這裏聽古飛燕的慘叫折磨自己不如早些回去陪月瓊。

「啊!啊!」

「公主,您要省着力氣,還要一會孩子才能出來呢,您這麽叫待會沒了氣力只會更疼。」

「啊!啊啊!」

「王爺!」

一道比公主的叫聲更凄慘的聲音傳來,衆人回頭,嚴剎猛然站了起來。

「王爺!」嚴墨的臉色煞白,隐晦地說,「您快回去!時辰到了!」

只見嚴剎巨大的身子晃了晃,他沖進屋內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徐開遠就往外奔。李休、周公升、任缶也不管公主生下的是不是怪物,跟着王爺就跑,熊紀汪慢了半拍,跟在他們後頭直喊:「怎麽了!怎麽了!什麽時辰到了!」

任缶一把抓過他,低吼:「月瓊要生了!」

「什麽?!」熊紀汪腳下一個踉跄,要不是任缶拽着他,他定會摔個狗啃屎。

「砰!」

門被撞開,一直看着房門的人眼裏閃過心安。粗糙的大手很快握住了他溫涼的右手,月瓊吐掉嘴裏的袖子,勉強笑道:「嚴剎……小妖,好像要,出來了……」

「不許說話!」粗糙的大掌在顫抖,嚴剎扭頭就吼,「開遠!」徐開遠已經上床了。黎桦灼從床上下來快速道:「徐大夫,熱水已經燒好了,白布也準備好了,還需要我們做什麽?」

「去拿白酒!」

洪喜跑了出去。

「洪喜洪泰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徐開遠掀開被褥,當嚴剎看到床上的血水時,他的臉色沉得駭人:「除了開遠,都出去!」徐開遠驚愕。就聽王爺道:「我給你打下手。」徐開遠明白了,洪喜洪泰立刻退下。和剛剛在秋院不同,在外間等候的諸人各個心急難耐。

「王爺,脫掉月瓊的褲子。」

把那只袖子重新塞回月瓊的嘴裏,嚴剎脫了他的褲子,紅色的血水從月瓊的雙腿間流出,染紅了嚴剎的雙眼。拿胡子紮了月瓊的眼睛一遍,他粗聲道:「若想小妖活命,你就給我平安生下他。」

大大的眼睛裏浸滿了因疼痛而湧出的淚水,月瓊吐掉袖子:「不許,傷害,唔,呼呼,我的,小,妖怪……」

「你給我專心生孩子!」

「是,小,妖怪……」

「你給我專心生妖怪!」

一盆盆血水被嚴剎端出卧房,洪喜洪泰、桦灼安寶、嚴墨嚴牟嚴壯、李休周公升和任缶在外遞水、遞白布、遞屋內所需的一切物什,熊紀汪也想幫忙,可他只能幫倒忙,所以只好去一邊待着幹着急。男人産子之事只有古書上記載,月瓊可謂是第一人。本來徐開遠是打算按照古書和那位老者的說法在月瓊的肚子上劃一刀,可他刀剛拿出來就差點被王爺的眼神給殺死。疼得要命的月瓊更是連連搖頭,他怕疼。

「小妖,自己,會,出來……」月瓊說什麽都不要徐大夫劃開他的肚子,多疼啊。他這麽一說,嚴剎的眼神更吓人了。徐開遠手上的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嚴剎……」月瓊疼得快暈過去了,「我想,上,茅廁……」他忍不住了。嚴剎一聽就要抱他起來,徐開遠急忙出聲:「王爺!萬萬不可!」

大眼祈求地看着嚴剎,他不想弄到床上,太,太丢人了。可他憋不住了。嚴剎伸手捂住月瓊不住流血的下身,寬大的手掌完全包住他的私處。徐開遠在王爺的瞪視中轉過頭,月瓊咬住唇,用力。紮人的胡子落下,接着他的頭被人按在堅實的懷裏。月瓊咬住嚴剎的衣服,使勁。

「唔──」他從來不知道上茅廁會這麽痛苦。

「呼呼……唔──」小妖怎麽還不從肚臍裏出來。

「呼呼呼……唔──」好疼好疼。

綠眸突然幽暗。「開遠!」嚴剎拿開手,徐開遠回頭,他手上的柳葉刀掉了,差點劃破他的腿。

「呼呼呼呼……唔──」月瓊還在使勁,壓根不知道有什麽要從他體內出來了。徐開遠手忙腳亂地找到柳葉刀扔到床下,沖同樣緊張的人大喊:「王爺,世子要出來了!」

嗯?疼得要暈過去的月瓊腦袋裏閃過無數疑惑,他的肚臍還沒張開呢,小妖怎麽就出來了?好疼,他想上茅廁。

「月瓊,再忍忍,快了,就快了。」分開月瓊的雙腿,徐開遠兩手揉按月瓊的肚子催生,「用力!」

「唔──」

「再用力!」

「唔──」

「快了,快了,用力!」

「唔──」

嚴剎的大掌把月瓊的腦袋緊緊壓在自己懷裏,綠眼瞪着月瓊的腿間,不止他的眼睛瞪着,徐開遠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聲音發顫地大喊:「用力!月瓊!再用力!」

「唔──!!!」

屋外的人聽到徐開遠的叫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要不是嚴剎有令,洪喜洪泰、桦灼安寶早就沖進去了。四人跪在地上向上蒼祈禱,保佑月瓊平安生下孩子。

疼痛到了極限就變得麻木,月瓊只覺得有什麽要從他體內出來,耳邊是嚴剎強有力的心跳聲,不過這聲音比以往快了許多。臉被蒙着,他什麽都看不到。小妖怪要從他體內出來了,說不害怕是騙人的,可摟着他的大掌,貼着他的寬厚胸膛卻讓他心安不少。這是嚴剎第二次讓他感覺到如此心安,只是這一回聽着嚴剎的心跳,他的心怎麽跳得比嚴剎的還要快?

「用力!用力!」

「唔──啊!!!!!」

月瓊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随着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感覺到有什麽從他的後穴滑了出來,還不等他去細想,耳邊傳來了嬰孩的啼哭。

「哇!」

「王爺!」徐開遠雙手顫抖地捧着剛剛出生的孩子,淚花朵朵,「是世子,是個結實的小世子!」

綠眼幽深,摟着月瓊的大掌用力,瞪着徐開遠手上的那個啼哭的,還帶着血的孩子。洪亮的哭聲充斥在整個屋內,屋外的人歡呼雀躍,生了!他們的小世子出生了!

「嗚嗚……公子,公子……」洪喜洪泰相擁而泣,桦灼安寶相擁大哭,每一個人的眼中都湧出了淚水,就連嚴墨、嚴壯和嚴牟的眼角都濕潤了。

眼前還是什麽都看不到的月瓊大口大口喘着氣,他聽到了孩子的哭聲,耳朵裏混雜着嗡嗡嗡的雜音,頭暈目眩。他想看看孩子卻有點害怕。小妖怪出來了,會長得什麽模樣?是人樣還是妖樣?應該是人樣吧,既然是轉生成人那絕不會多出兩只角,一只眼睛。

把孩子清洗幹淨收拾好之後,徐開遠把不哭的孩子用最最柔軟的蠶絲綢布包好,再裹上小被子抱到王爺跟前。剛出生的孩子臉上皺巴巴的,還看不出像誰。嚴剎就那麽瞪着綠眼,下颚緊繃地看着孩子,不吭聲,也不伸手去接。

「王爺,」徐開遠的心情依然沒有平複,聲音發顫地說,「您要不要抱抱?」綠眼動了動,嚴剎開口:「拿熱水。」聲音異常沙啞,卻沒有抱孩子的意思。徐開遠把孩子放進床邊早已備好的小床內,放下床帳遮住月瓊,轉身走向房門。

打開門,把大家的焦急關在門外,徐開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洪喜洪泰,快去端熱水,王爺要給月瓊擦身。」

洪喜洪泰又哭又笑地跑了出去。

「開遠,辛苦你了。」周公升和任缶把徐開遠扶到椅子上,徐開遠兩手捂着臉,彎着身。大家誰都沒有出聲,等着他平複。

屋內,嚴剎放開了月瓊,大大的眼睛睜開,适應了光亮後他還沒來得及去找小妖怪,嘴就被胡子紮了。啓唇,讓對方進來,月瓊又疲憊地閉上眼,看樣子小妖怪很健康,沒有多出兩只角一只眼。當紮入的胡子離開後,筋疲力盡的月瓊枕着嚴剎的胳膊睡着了,真是累壞疼壞他了。粗糙的大手拂過他額上的汗水,握緊他的右手。

屋內暖和極了,僅穿了件褂子的嚴剎擰幹布巾給昏睡在床上的人最後擦了一遍身子尤其是剛剛遭受到重創的地方。擦完了,他又給那人換上清爽幹淨的衣裳,然後抱起他。

「進來。」

洪喜洪泰進來了,跟着他們進來的還有李休、周公升、任缶、熊紀汪、嚴墨、嚴牟、嚴壯、桦灼安寶以及聞訊而來的嚴鐵、嚴金、嚴銀,還有管家嚴萍。可以說凡是在江陵的嚴剎的親信都來了。他們進來後就跪在地上,小聲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你們也辛苦了,起來。」示意洪喜洪泰換被褥,嚴剎下令,「馬上送出滿月帖,嚴萍,布置王府。」

「是,王爺!」

嚴萍瞅了眼躺在小床裏正在睡覺的小世子,樂颠颠地跑了。

洪喜洪泰手腳利索地換好了床褥,嚴剎把月瓊輕放上床,給他蓋好被子,發出第二道指令:「嚴鐵,挑選死士保護世子。」

「是!」

嚴鐵瞅了好幾眼小世子,急吼吼地跑了。

「嚴牟嚴壯,虎奶可有?」

「回王爺,四只母虎有一只三日前剛剛産了小虎,奶水很足。還有一只這幾日就要生了,不會斷了世子殿下的奶水。」

「讓他們侯着,小妖餓了就要喝。」

「是!」

嚴牟嚴壯瞅了好幾十眼小世子,不舍地跑了。

「王爺,」李休出聲,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這個……」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隐約可見「契約」兩個大宇。

「再加上幾句。」

李休愣了,王爺來真的啊。

熊紀汪看看王爺,再看看月瓊,還有那張小床,終于忍不住出聲:「王爺,您還沒給世子起名呢,這可得讓李休和公升好好琢磨琢磨。」

嚴剎走到小床邊,凝視床裏的孩子,他的孩子,月瓊為他生下的孩子,「叫小妖,嚴小妖。」

「啊?!」所有人都傻了,王爺不是來真的吧。

有人敲門,衆人看去,是去而複返的嚴萍,不過和剛才的欣喜激動不同的是他的臉色可不怎麽好,甚至有點白。

「王爺……」嚴萍的嘴唇發抖,「公主……生了。」

「啊!公主!」熊紀汪拍了大腿一巴掌,「我說忘了個什麽事,想起來了!嚴萍,公王生的是男是女?」

嚴萍的嘴抖得有點厲害,支吾道:「王爺……公主……生了個,妖怪……」

「唰!」衆人齊齊看向小床裏的孩子。

嚴萍舔舔發幹的嘴唇:「是,是真的妖怪……」

月瓊是被疼醒的,但他又好像是被餓醒的,可似乎又是被渴醒的。醒來的他第一感覺是疼,第二感覺是餓,第三感覺是渴。睜眼的剎那,有人扶起了他,緊接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灌進了他的嘴裏,在他苦得直皺眉時,一碗加了蜂糖的水又灌了進來,接着是一勺接一勺的粥,讓他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

大眼看看對方,月瓊避開下一勺粥:「水。」馬上,一碗蜂糖水湊到了他的嘴邊,月瓊咕咚咕咚喝下。

「還喝?」

「夠了。」

剛說完,粥又喂上了。月瓊沒有拒絕,渾身都疼的他實在沒有力氣去拒絕,就當天上下銀票吧,反正下了好幾回了,他也習慣了。

喝了一碗多的燕窩粥,又喝了一碗人參雞湯,吃飽喝足的月瓊體力不支地再次睡下。一直守在他床邊的人把他吃剩的半碗粥喝下肚,拿過翻了幾頁的書繼續看。剛剛翻過一頁,屋內響起嬰孩的啼哭聲,他放下書看了過去。小床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孩子。

黎桦灼拉開孩子的褲裆,尿了。安寶拿來幹淨的尿布,黎桦灼給孩子換了,又哄了一會,孩子這才不哭了。洪喜拿來了虎奶,黎桦灼抱起孩子,和洪喜一道用竹勺喂孩子喝虎奶。從今天起,黎桦灼和安寶正式升任為厲王世子嚴小妖的「奶媽」,這是月瓊生産前就答應的事,對此嚴剎并無異議。

小妖很能吃,剛生下來的他足足有五斤重,小胳膊小腿結實極了,一看便知在他爹的肚子裏拳腳練得有多好,每次他都要喝下一大碗虎奶。幸好嚴鐵抓來的四只母虎身體非常強壯,有三只已經生了。加上整天大魚大肉的伺候,那三只母虎的奶水足夠小妖喝,就連喂自己生下的虎崽都綽綽有餘。

喝飽了,小妖就是一口都不會再喝了。黎桦灼很是熟練地讓小妖打出奶嗝,然後把他放回小床。到了晚上為了不打擾月瓊歇息,他會把小妖抱到自己屋裏去,昨晚他和安寶就搬到了月瓊的院子裏。幸虧王爺同意讓他和安寶照顧小妖,不然他可不放心把小妖交給別人照顧。

不過有一件事卻是令所有人都不解的。從小妖出生後,嚴剎就沒有抱過他。諸人都不敢問,沒有人會懷疑王爺對小妖的期盼和疼愛,不然屋子裏不會有小床、吊床、搖籃……可王爺怎麽就不抱小妖呢?

孩子的臉還沒長開,也沒有睜眼,目前仍看不出孩子像誰。不過單從孩子的睡顏上看,暫時沒發現哪處像嚴剎的,也沒發現哪處像月瓊的,看得熊紀汪心裏直嘀咕,這孩子像誰啊。

到了天黑時,月瓊又醒了過來,身上還是疼得厲害,嚴剎喂他喝了藥、喝了粥。肚子飽了,月瓊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小妖呢?」

嚴剎看了眼黎桦灼,黎桦灼把孩子抱到月瓊的身邊,見到孩子的那一剎那,月瓊險些淚湧,小妖長得是人樣,沒有多出兩只角,一只眼睛。

「這就是小妖啊……」左手輕輕摸上孩子的小臉,小手,月瓊很是激動,「你這只迷糊的小妖怪,還好把你平安生出來了。」站在一旁的黎桦灼和安寶險些笑出聲。嚴剎略一擡手,兩人悄悄退了出去。

盯着孩子看了一會,月瓊擡眼,眼裏是喜悅。綠眸看着他,眼神深邃。接着人臉壓下,月瓊的嘴被胡子紮了。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和以往每一次的激烈不同,這一次嚴剎吻得很平淡,雖然他幾日未剪的硬胡子把月瓊的嘴紮得紅腫,可這一吻卻差點把月瓊的心給吻得跳出來。放開月瓊,嚴剎呼吸不亂,很是平靜,可月瓊就不同了,喘得厲害不說,臉更是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進來。」

桦灼安寶,洪喜洪泰進來了。黎桦灼抱走了小妖,洪喜拿了幹淨的衣裳,洪泰擡着冒着熱氣的木盆。床帳放下,嚴剎給月瓊擦拭了仍在出血的地方,再給他換上藥,換上幹爽的衣裳,然後脫衣上床。

門關上了,屋內只剩下兩人,躺在嚴剎寬厚的懷裏,月瓊問:「小妖是男是女?」他只記得疼,還有小妖出來。

「是兒子。」

月瓊有些失望:「怎麽不是閨女?」

「我喜歡兒子。」

怦怦怦,怦怦怦。「小妖……」不是你的兒子,這句話不知為何月瓊說不出口,只是又道:「我還是喜歡閨女。」

反正都已經是男的了,嚴剎沒有再應聲。他要兒子。

「嚴剎,小妖的名你想了嗎?我覺得小妖很好聽。」

「嚴小妖,待他長大後若他不喜歡再給他起大名。」

大眼裏閃過歡喜,月瓊閉上眼睛。好半晌,在嚴剎以為他要睡時,他聽到月瓊說:「嚴剎,謝謝你,謝謝你接受小妖。」

綠眸深沉,大掌收緊:「睡覺。」

看着睡在他身邊的小妖怪,月瓊深信自己被娘騙了。孩子根本就不是從娘的肚臍裏出來!害他在嚴剎的面前丢臉不說,還差些讓他以為自己那時候是要上茅廁,險些誤了小妖出生。還好還好,小妖順順利利地從他肚子裏出來了,還好還好,他執意沒有讓徐大夫給他肚子上來一刀,不然多疼啊。

「嚴剎。」

坐在床邊看書的人放下書。

「公主……生了嗎?」

綠眼冷厲,月瓊趕忙道:「我都生了,公主也該生了吧,不知是男是女。」

「是妖怪。」

「啊?」大眼睜得更大,「公主也生了個小妖怪?」

什麽叫「也」,嚴剎直勾勾地盯着月瓊,月瓊垂眸去看小妖怪。過了會,他聽到嚴剎「嗯」了聲。

「那是男是女?」最好是個閨女。

綠眸幽深:「你對她太上心了,她與你有關嗎?」

月瓊明顯打了個激靈,喏喏地說:「她很可憐……有了孩子,會,好吧。」

粗糙的手指擡起月瓊的下巴,不許他逃避,月瓊緊張地咽咽唾沫。「公主生的是男是女、是死是活,是人是妖都與你無關。再為不相千的人操心,我就送走小妖。」

「不許送走小妖!」原本還有些哆嗦的身子瞬間繃緊,大膽的公子就差雙手又腰了。

「不許再提公主!」放開月瓊,嚴剎下令,「睡覺!」

「我不困。」

「不困也得睡!」

閉上眼睛,月瓊的臉貼在小妖的臉上,公主生下的孩子是真妖怪還是假妖怪?他有了不好的感覺。

「睡覺!」

「睡了。」

聞着孩子身上的奶香,月瓊不一會就睡着了。粗糙的手指撩開他臉上的發絲,手背極輕極輕地蹭了蹭小妖細嫩的小臉,生怕弄傷了他。

小妖出生已經半個月了,這半個月他幾乎都在睡覺,偶爾睜開眼睛也似乎生怕被人看到,瞇一瞇就閉上了,讓月瓊不得不懷疑這只小妖怪是故意的,故意不讓他看到他的眼睛。這半月個,月瓊也是整日在床上躺着,嚴剎整日在房裏看書、給他擦身、給他上藥喂他用飯。月瓊一點和桦灼安寶、洪喜洪泰聊天的機會都沒有,他很想跟他們說說生小妖的奇遇。

小妖的臉慢慢長開了,嚴剎看書的時間逐漸減少,看小妖的時間逐漸增加,看得月瓊的心怦怦怦直跳,不是因為激動,而是不安。先不說眼睛,小妖的臉沒一處像嚴剎的,更不像月瓊,像一只徹頭徹尾的小妖怪。

為何這麽說呢?你看,小妖的眉毛彎彎的,那是标準的月眉,有點像月瓊,不過月瓊的眉沒那麽彎;小妖的鼻子小巧挺秀,不像月瓊的毫無特色,更不像嚴剎的大鼻子;小妖的嘴小而薄,唇形明顯,喝奶的時候勺子都含不住,更是不像月瓊和嚴剎;臉型也不像月瓊的長臉、嚴剎的方臉,而是鵝蛋臉,若是個閨女,那是絕對的美人胚子。不只熊紀汪嘀咕,就連徐開遠等人也在心裏嘀咕,月瓊生下的不會真是妖怪吧,怎麽漂亮的一點不像王爺和月瓊呢?

「哇!」

小妖醒了,奶媽黎桦灼和安寶迅速上前,黎桦灼抱起他,先摸摸褲裆,沒濕,該是餓了。

安寶轉身出屋去拿虎奶。

「桦灼,小妖餓了?」沒有睡的月瓊出聲,床邊的嚴剎起身讓開地方。黎桦灼抱着小妖來到床邊把孩子抱給月瓊看。「沒有尿,該是餓了。」

月瓊左手摸摸孩子的臉,指頭伸進孩子微張的小手裏,立刻的,他的手指被握住了。雖然孩子的臉讓月瓊瞧得心慌,可這是他生下的小妖怪啊,怎麽能不喜歡。月瓊搖晃孩子的小手,不自禁地笑了。

嚴剎站在床腳處一直盯着月瓊和孩子,綠眸幽暗。察覺到他的注視,月瓊擡頭,兩人的視線交彙,月瓊的臉變了變,放開了孩子的手。這時安寶進來了,黎桦灼擔心地看看月瓊,又看看王爺。

「到隔壁去。」嚴剎出聲,黎桦灼頓了頓,但他不敢耽擱,抱着孩子和安寶去隔間喂小妖喝奶。人走後,嚴剎在床邊坐下,月瓊低着頭不敢看他,心裏嘀咕:這人要做什麽?

粗糙的手指擡起月瓊的下巴讓他看着自己:「你在怕什麽?」

月瓊的嘴動動:「沒有怕什麽。」

「想讓我把小妖送走?」

「不許!」

緊張地看去,月瓊咽咽唾沫,心怦怦直跳,怕的。「不許送走小妖。」

「那你怕什麽?」

小妖長得太好看了。月瓊又咽咽唾沫,磨蹭了一會道:「你……不喜歡小妖?」

「何以見得?」

「你……」垂眸,月瓊憋了半天,「你好像……沒抱過小妖。」

綠眸閃閃,嚴剎放開月瓊的下巴:「他太小,等他長大了我自然會抱。」

咦?大眼瞪大。他不是沒發現嚴剎不抱小妖,就是碰都不碰,他還以為嚴剎其實還是怕小妖,畢竟小妖是妖怪。

「他是厲王世子,我的兒子,就算他是妖怪他也沒有法術,我怕他作甚。不許胡思亂想!」似是不高興了,嚴剎低頭就拿多日未刮的硬胡子紮了月瓊的嘴和臉一遍,直到對方氣喘籲籲了他才放開。

大眼裏是歡喜,揉揉自己發疼的嘴,月瓊咕哝:「你不抱小妖,我以為你不喜歡小妖。」

「他太小了。」還是這句沒頭沒尾的解釋,嚴剎捧起書,不打算再談這件事。

盯着嚴剎,想着他說的原因,月瓊的眼睛越來越亮,過了許久,他笑了,左手拽拽嚴剎的袖子:「嚴剎,抱抱小妖吧。」

綠眸幽暗。某位公子不怕死地繼續說:「你說小妖是你的兒子,你抱抱他吧。」說不上來為什麽,月瓊就是希望嚴剎能抱抱小妖。雖然小妖和嚴剎一點關系都沒有,可他喜歡聽嚴剎說小妖是他的兒子,很喜歡。

大眼裏是渴望,是歡喜,是期待,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嚴剎的大掌一攬,拿胡子把月瓊還沒消腫的嘴裏裏外外紮了一遍。暈暈沉沉間,月瓊猜測:這是抱呢,還是不抱。

當黎桦灼抱着吃飽的小妖進來時,就見月瓊的嘴唇紅腫異常。假裝沒看見,他把孩子放在臉色潮紅的月瓊身邊,嘴角含笑地帶着安寶退下了。

門關上後,月瓊才擡起頭。綠眼凝視着他,他的心怦怦怦亂跳。左手拽拽嚴剎的袖子,月瓊瞅瞅小妖,示意嚴剎抱他。

舞着兩只小手,哼哼唧唧的小妖打了個哈欠又要睡了,可嚴剎只看着月瓊,不伸手。月瓊嘆了口氣,拍拍小妖,不抱就不抱吧。兩只大手伸了過來,月瓊的雙眼瞬間浮上喜色。嚴剎的手停在半空中,瞪着孩子也不說抱,也不說不抱。

小小的妖怪,嚴剎兩只手就能把他完全蓋住,他是那麽的小,那麽的脆弱,只要稍微用力,他的小胳膊小腿就會受傷。停在半空中的大掌突然被一只纖細的手握住,然後放在了一個脆弱的小生命身上。

綠眸看向大膽的公子,對方卻眼角含笑。綠眸深邃,雙手在孩子的身上放了一會,嚴剎學着黎桦灼抱孩子的姿勢,很輕,很小心地把孩子抱在了他的臂彎裏,然後手臂緩緩擡起,就像抱着一個極易破碎的瓷娃娃。月瓊不知道,他的笑看起來有多傻,本來就模樣普通的他更顯平凡,可那雙閃閃發亮,充滿了溫柔的雙眼,卻讓他看起來十分不「無奇」。

小妖動了動,嚴剎的手抖了抖,立刻放下了他。月瓊還在傻笑,看得嚴剎拿胡子紮了他的嘴好幾遍。舔舔腫腫的嘴,月瓊扭頭去看小妖,大眼差點掉出來。嚴剎跟着去看,綠眸瞬間幽暗。小妖睜開了眼睛,大大的眼睛左右轉轉,也許是還看不到的關系,他打了個哈欠,揮揮小手,又閉上了。可就是這短短的一會功夫,月瓊和嚴剎看清了小妖的眼睛,一雙神似月瓊的墨綠色眸子,有着月瓊的神韻,嚴剎的眸色。

怦怦怦,怦怦怦,月瓊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小妖的眼睛為什麽是綠色的?木然地擡頭,月瓊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句話:他是厲王世子,我的兒子……

過了許久,月瓊假裝困了,拉上被子要睡覺。嚴剎仍盯着已經睡着的小妖,不知道在想什麽。月瓊暗呼幸好,幸好小妖不算太糊塗,讓自己的眼睛長得像嚴剎,嚴剎會把他當成親生兒子吧。會吧。

粗糙的手指極輕地摸了下小妖的眼睛,嚴剎看向迷迷糊糊已經快睡着的人,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撩起月瓊左耳處的頭發,對着耳垂處早巳長住的耳洞紮了下去。

「啊!」

月瓊被疼醒了,大大的眼睛裏是疼出的淚水還有疑惑。

拇指抹去耳垂處的血水,嚴剎粗聲道:「不許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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