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1)

手捧裝滿吃食的托盤,嚴墨輕輕敲了敲卧房的房門。等了一會,房門打開,一人僅随意套了件外衫。

「王爺,盅裏的是雞湯,開遠放了好幾味藥材。」

嚴剎接過托盤,正要回屋,就聽嚴墨小聲說:「王爺,李謀士和周謀士在書房候着,說是京城來信。」

「讓他們等着。」

「是。」

端了吃食進屋,嚴剎把托盤放到床邊的矮幾上。然後掀開床帳,扶起床上癱軟的人。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嚴剎把雞湯端到他嘴邊。「喝完。」

「嚴剎……」月瓊嘶啞地出聲,「你,要不要,召別人……」話還沒說完,他的腰被人用力一攬,後面的話被勒了回去。

「你想讓我把小妖送走?」

「不許。」看來這件事是無望了。失落地張開嘴,月瓊任嚴剎喂他喝雞湯。難道今後他都要過這種下不了床的日子?渾身的寒毛立起,月瓊想逃,他吃不消了。有五天?還是六天?還是七天?他記不清了,只記得醒來天亮或是醒來天黑。醒來後要麽在被嚴剎「虐待」,要麽就是被喂水喂飯,太,太可怕了。

喂月瓊喝完雞湯,嚴剎粗聲道:「到你能下床之前,我不會再要你,今後若沒有意外,也不會做得這麽過分。不許想那些有的沒的,我不會再收公子夫人,你趁早打消讓我召別人的念頭。」

為什麽不再召別人?以前那樣不是挺好嗎?這話月瓊只敢在心裏問,嚴剎已經有點不高興了,他可不要在這個時候去觸黴頭,不然他可能又會好幾天被「虐待」。

不對!「怎樣的叫意外?」

嚴剎沒有回答,而是拿胡子紮了月瓊的臉和嘴一遍,也不管他是不是剛喝了雞湯。

在月瓊又睡了之後,嚴剎讓黎桦灼把小妖抱進了卧房,順便讓他們照顧月瓊,他這才去了書房。書房內,李休和周公升已經等着了。

「皇上殺了太卿左佑之的次子。左佑之進宮向皇上讨說法,被皇上下令亂棍打死,左家被滿門抄斬。左佑之的次子是皇上的男君。

嚴剎問:「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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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升道:「太後夜夢幽帝,紫雲寺住持解夢,說幽帝轉世投胎了。皇上知道後發了瘋,當時左佑之的兒子正好在他身邊,做了冤死鬼。皇上找了一個叫『一天』的道士,讓他尋找幽帝的轉世。」

李休開口:「不知道幽帝究竟長了副怎樣傾國傾城的容貌,會讓皇上如此瘋狂。據說皇上身邊的男君都有某一處神似幽帝。左佑之因為手長得像幽帝,被皇上召進了宮。皇上讓他手下的人四處搜尋神似幽帝之人,用盡手段得到之後,一旦沒了興趣就弄死了。」

周公升接着說:「皇上迷戀幽帝的事滿朝皆知。王爺,我等可以利用此事來大做文章。」

李休也道:「王爺,我們何不找一個像幽帝的人?皇上如此迷戀幽帝,若有一個和幽帝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周公升補充道:「幽帝的舞技天下絕倫,皇上迷戀幽帝的另一個原因也正是這個。皇上派道士尋找幽帝的轉世,就算找到了,一個娃娃又如何能滿足他?如果那個道士能找到一個不僅神似幽帝,而且又舞技不凡的人,皇上定會失了心魂。」

嚴剎深思了之後,道:「去找幽帝的畫像。」

李休和周公升眼中一喜,周公升馬上說:「我們想着王爺您一定會同意,已經讓人去找了。不久之後應該就會有消息。」

「這件事不要讓他聽到任何風聲。」

兩人驚訝,不過見王爺不欲多解釋,他們也就應下了。

就假幽帝一事讨論了許久之後,李休和周公升離開了書房,兩人去找徐開遠商量一些細節上的問題。路上,李休問:「王爺為何不讓月瓊知道此事?」

周公升琢磨後說:「公主一事月瓊一直無法放下,我想鑒于此王爺才不讓他知道吧。而且若讓他知道了,以月瓊太過善良的性子,怕會不忍假扮幽帝的那人。雖然我從未問過他,但想想也知月瓊不會希望王爺反。」

李休憂心問:「你說,若月瓊不讓王爺反,王爺可會聽?」

周公升嘆了口氣:「其實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王爺行事果斷,但月瓊卻是他的軟肋。若月瓊反對,王爺也許會動搖甚至放棄。不過王爺現在沒有絲毫的遲疑,一切都按着計劃行事,也許我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希望是。」李休仍無法放心,「之前王爺已經決定起兵了,可又改了主意。說是等皇上真要對月瓊和世子不利再起兵。你說王爺會不會已經開始遲疑了?」

周公升蹙眉道:「這個目前看來還不好說。你仔細想一下,聖旨一下王爺馬上起兵,确實會落人口實。皇上不可能在聖旨中說他要拿月瓊和世子做要挾。但若皇上真要拿他們做人質以此來要挾王爺,那王爺再起兵也不遲,而且天下人說不定出于同情也會站在王爺這邊。王爺雖然沒有明說,但我感覺是顧慮到這些才改了主意。」

李休心裏「咯噔」一下,出口問:「難道又是月瓊的主意?」

周公升愣了,喃喃道:「也不無可能。」

兩人心中升起一股異樣感,不輕松,也不沉重,疑惑多些。

一輛八匹馬拉的極為豪華的超大馬車在進入江陵城後急速向「厲王府」駛去,不過在進入厲王府的街道後,馬頭卻陡然一轉,朝後街奔去。一直奔到一處沒有牌匾的大門門口,八匹純黑色的良駒這才停了下來。

駕車的人跳下車來,幾步來到門前「砰砰砰」敲起了門。這城門才剛開,天還沒全亮呢,門這麽一敲,府裏的人似乎都被吵醒了。過了一會,大門「吱呀」幾聲打開,開門的人黑着臉問:「你找誰?」

來人激動地說:「我叫葉良,我找我家少爺!」

「你家少爺?這裏只有公子沒有少爺。」開門人一聽就要關門。

「慢着!」葉良攔住對方,氣道,「我家少爺就住在這裏!你去告訴嚴剎,我來找我家少爺,還有我家小少爺!」

「呵!」開門人大驚,「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直呼王爺的名諱!」

「你這人怎麽這麽啰嗦?我家少爺就住在這裏!我家少爺叫月瓊。」

開門人又是一驚。

見這回管用了,葉良拍了他一下:「不信你可以去問嚴剎我的身分,我去把馬車牽進來。」

也不等對方回應,葉良急匆匆返回去牽馬車。

這時有人走了過來,開門人立刻讓開小聲說:「嚴管事,他說他叫葉良,來找公子。」

「他是公子的人,你去禀報王爺。」

「是。」

牽着馬車進來,葉良擡頭一看,門口的人換了,不過這個人他認識。「少爺還在睡吧,我等他醒了再去給他請安。幫個忙好嗎?幫我把車上的東西搬下來,是給少爺和小少爺買的禮物。」

「好。」嚴墨拍了下手,馬上從四周出來五六名侍衛幫葉良卸車。

嚴墨讓人把東西都擡到王爺和公子的院落去,看着那一樣樣東西,他狀似随意地說:「安王一直在找你。」

葉良臉上的笑沒了,過了會他道:「他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今後一定會還。我找到了少爺,就不會再離開少爺。有我在少爺身邊,誰都不能欺負他,就是嚴剎也休想。」

嚴墨淡淡地說:「王爺不會欺負公子。但你不過是一個人,哪裏來的自信可以與王爺較量?」

葉良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用嚴墨看不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才道:「只要少爺想走,你們誰都留不住。少爺留在這裏不是因為嚴剎是厲王,而是他不願意走。」想到這一點,葉良就很氣悶。

嚴墨眼裏閃過精光:「公子為何不願意走?」

葉良不高興地說:「公子離不開小少爺。他不願意把小少爺帶走,所以就只能留在這裏。小少爺明明……為何一定要留給嚴剎?」後面那一句葉良是含在嘴裏說的,不過耳尖的嚴墨聽到了。

接着,兩人站在馬車邊相對沉默,好半天,車裏的東西才全部搬完。嚴墨讓人把馬車牽走,然後帶葉良去休息。葉良睡不着,堅持要去看小少爺,嚴墨就讓他去了。

嚴剎和月瓊居住的「彌院」是後府中最大的院子。黎桦灼和安寶帶着小妖住在西屋,洪喜洪泰住在東屋,嚴剎和月瓊的堂屋則是坐北朝南,每一間屋都是套間,方便居住。堂屋正對的就是嚴剎的小書房,嚴剎一般在卧房裏和月瓊親熱完了就在小書房議事。月瓊從未進過嚴剎的書房,哪怕這個書房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輕步進了彌院,葉良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直奔桦灼安寶的房間。安寶已經起來了,他剛敲門,安寶就開了門。一看是葉良,他很是驚訝。

「安寶,我回來了。小少爺醒了嗎?」葉良小聲問。

安寶對他笑笑,又搖搖頭,讓開身子讓葉良進去,他則快步走進裏屋告訴黎桦灼葉良回來了。葉良有沒等太久黎桦灼就出來了,顯然是剛起床。

「桦灼公子我回來了。這是給您和安寶的。」葉良把幾個盒子交給黎桦灼,急匆匆地問:「我可以進去看看小少爺嗎?」

剛起床的黎桦灼被塞進懷裏的禮物弄得有點眼花,他反應了一會,才道:「你回來就好了,怎麽還破費?小妖還在睡。」

「你們是少爺的家人,禮物是一定要的。我去看小少爺。」葉良手拿兩個小巧的盒子跑進裏屋,黎桦灼看看懷裏的東西,這怎麽辦?暫時把禮物放桌上,黎桦灼接過安寶遞來的布巾快速擦了臉,又漱了口系好襟口的扣子,給安寶理了理衣服,整了整頭發這才轉身進了屋。

屋裏,葉良坐在小床邊呆呆地看着月小妖──在葉良心裏,小少爺姓月不姓嚴。小妖的身邊擺着一對金燦燦的拳頭大小的小老虎。黎桦灼大吃一驚,這兩個小老虎得值多少銀子?(和月瓊在一起久了,或多或少受點影響)。回過神後,他去看葉良,又吃了一驚,葉良在哭。

走上前,黎桦灼輕輕拍了下葉良:「怎麽了?」

葉良流着眼淚說:「我看到小少爺,就為少爺高興,但又會想到少爺受的苦。都是我沒用,是我讓少爺被人欺負。」

黎桦灼寬慰道:「王爺對月瓊很好,對小妖也是疼到了骨子裏。小妖的小床、搖籃、小玩具都是王爺親手做的。」

葉良喃喃哭道:「不該的……少爺,不該變成這樣的……都是我……都是我……」

黎桦灼嘆了口氣,輕聲走了出去。他不知該如何勸葉良,能讓他轉過這個彎的只有月瓊了。

睡飽的月瓊睜開眼,還沒伸完懶腰,床帳就被人掀開了。「洪喜,早啊。」

「公子早。」洪喜扶着公子起身,道,「公子,小葉子回來了。」

「他回來了?他人呢?快讓他進來!」

洪喜笑着說:「公子還未起身,小葉子就在桦灼公子的屋裏陪世子。我這就去叫小葉子,公子稍等。」挂好了床帳,洪喜出去叫人、洪泰服侍公子下床。

在洪泰的幫助下快速穿好衣裳,月瓊剛要穿鞋就聽到了小葉子的叫聲。「少爺!」緊接着,房門被人用力推開,一人沖着他奔了過來。

「少爺!」撲到少爺身上,葉良緊緊抱住少爺。月瓊左手也緊緊地摟住他,歡喜之情溢于言表。「回來啦,路上累了吧。」

「不累。」放開少爺,葉良并沒有退開,而是仔細查看少爺,生怕少爺在他不在的這段日子裏被嚴剎欺負。見少爺的臉色還算紅潤,也沒有瘦一分,他這才放下一半的心,只要少爺跟着嚴剎,他就不會徹底放心。

任葉良檢查自己,月瓊摸上他的臉:「小葉子,你瘦了。讓你受累了。」

「少爺!您說什麽!」葉良不高興了,「受累的不是我,是少爺。少爺今後不許再說,不然我要生氣了。」

「好,我不說。」月瓊的眉眼彎彎的,葉良的眉眼也是彎彎的,「兄弟」二人第二次相見沒了哭泣,只剩下心疼與思念。

「公子,小葉子,先用飯吧。」洪喜出聲,葉良趕緊把少爺拉到飯桌旁,熟練地給少爺盛粥。

「小葉子,你也坐。」月瓊把葉良拉坐到自己身邊。葉良見少爺只有左手能動,眼圈紅了。他把難受壓下去,服侍少爺用飯。

「小葉子,你不用管我,你快吃,一會飯涼了。」月瓊放下勺子,拿過筷子給葉良夾菜。葉良的淚終于忍不住地掉了下來。月瓊溫柔地笑着,左手按上他的右手,微微用力,讓他不要哭。

洪喜洪泰收拾好床鋪後就退了出去,把這裏留給公子和葉良。在兩人出去後,葉良抱住少爺悶聲哭了起來。月瓊輕拍他:「小葉子,別哭,我的右手不能用還有左手啊,你瞧我的左手現在比右手還靈活。」

不說還好,他一說,葉良哭出了聲:「少爺……都怪我……都怪我……」

「小葉子,不怪你,誰都不怪。你能活着我比什麽都高興,我從來沒有這麽感激過上蒼對我的眷顧。」擡起葉良的臉,月瓊擦幹他的淚,笑着說,「快吃吧。吃飽了陪我出去走走。」

「嗯!」把眼淚逼回去,葉良拿過一個包子大口吃了起來。月瓊還是眉眼彎彎,小葉子還活着,還活着。

吃了飯,月瓊帶着葉良到花園裏散步。葉良握着少爺冰冰涼涼的右手,眼淚好幾次就要掉下來了,都被他逼了回去。走到周圍沒人的地方時,他帶着鼻音輕聲說:「夫人很好。我把少爺的事告訴夫人了,夫人讓少爺您不要擔心她,她在『那裏』很安全。夫人說她暫時不會離開,您在嚴剎身邊,她在『那裏』出了什麽事也好照應,那個人動不了她。」

月瓊的大眼裏是濃濃的思念。「小妖的事你告訴她了?」

「嗯。」葉良一臉不安,「少爺,您不怪我吧。夫人很想您,見到她我就忍不住把小少爺的事告訴她了。」

月瓊微微一笑:「我怎麽會怪你?娘知道後肯定很高興。」

「是啊。夫人可高興了。」葉良說着從懷裏摸出一個紅布包,「夫人讓我把這個交給少爺,她交代了,一定要把這個戴在小少爺的身上。夫人知道小少爺的事後高興地一直哭,說等一切都安頓好後,她一定會來看小少爺。」

月瓊左手發顫地從葉良手上接過那個紅布包,葉良幫忙打開。紅布包裏是副娃娃戴的金镯子,一只金鎖片。這是小孩子出生後,老人家一定要送的東西。眨掉眼裏的淚,他笑着說:「一會回去我就給小妖戴上。」

「夫人要了小少爺的生辰八字。說要給小少爺祈福。」

月瓊微愣:「娘何時信佛了?」問完他臉上的笑陡然消失,心揪緊。

葉良傷感地說:「少爺不見後,老夫人就開始信佛了。我被楊思凱救了之後,回京找過夫人一回。楊思凱派人盯着我,我怕他察覺到少爺的事,就住在了安王府,順便利用他的勢力尋找少爺,可一直都沒有少爺的消息。後來徐公子找到了我,我和夫人之間就靠着徐公子來聯系。少爺,徐公子可來找過你了?」

「來過了。」還引得嚴剎發怒,害他在床上好幾日沒下來。這件事月瓊當然不會說,他只是道:「我給娘寫了封信托他帶回去。」

葉良驚問:「少爺,徐公子沒有說帶你走嗎?」

月瓊的臉色微微一變:「他說了。只不過我現在還不能走。小葉子,知道娘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少爺,您為何不走?」葉良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嚴剎是您的仇人,您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這回換月瓊愣了。「他為何是我的仇人?」他和嚴剎有什麽仇?他怎麽不記得?

「他怎麽不是您的仇人?」葉良很着急,低吼,「他是古,皇上的親随,四王幫着皇上奪了少爺的……他們是少爺的仇人!」

月瓊恍然大悟:「小葉子。四王不是我的仇人。你忘了,皇上起兵之前你我就已經出來了。

其實皇上比我更适合坐那個位置。小葉子,不管是嚴剎,還是楊思凱,他們都只是做了一件他們認為對的事。即使不是他們,也會有別人。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歡那個位置,不然也不會和你出來了。」

「可是……」葉良無法放下,「他們是皇上的人。」提到皇上,他的臉色很不好。

月瓊深呼了口氣,幽幽道:「小葉子,我之所以不離開不是因為小妖是厲王世子,而是因為嚴剎和皇上之間,很可能會有一場無法避免的征戰。黎明百姓又會遭受一次戰亂。」

「喝!」葉良倒抽一口冷氣。

「小葉子,我希望天下永遠都太平。所以我不能走,我希望嚴剎能安穩地做他的王爺;我也希望皇上能安然地接受嚴剎的存在。現在我能做的就是阻止嚴剎起兵,但若皇上動了殺心,這一切我就無法再阻止了。我不希望皇上敗,但我也不能看着嚴剎死。這一切的關鍵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間。」

「皇上……」葉良臉色凝重,「想殺嚴剎?」

月瓊低語:「他那樣的人,怕是最後連齊王也容不下吧,更何況是不受他控制的嚴剎。小葉子,我與嚴剎這麽多年早已糾纏太深。當初若不是遇到他,我也許已經不在世上了。他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雖然他的舉止粗魯,又常常做一些我不大喜歡的事,但他一直把我護在他身後,一直都在保護着我。」

葉良馬上問:「既然他一直都在保護您,那少爺您的手足怎麽傷的?」

月瓊苦笑:「真要說起來,我這只手其實是皇上傷的。」

「什麽?!」葉良的臉色瞬間煞白,「皇上他,知道,您……」

「別怕別伯,皇上他不知道。」月瓊趕緊安撫葉良,「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只是被波及到的池魚,以後我會慢慢說與你聽。不過這件事你不要去問嚴剎,他對這事一直耿耿于懷。」

葉良很心急,不過少爺這麽說了,他也只能答應。想到少爺如此維護嚴剎,他不安地問:「少爺,您,您,是不是喜歡嚴剎?」

月瓊愣了,這是第三次有人這麽問他。喜歡嚴剎?不,他不會喜歡男子,要喜歡他也只會喜歡閨女。

「男子怎會喜歡上男子?」眼前浮現那雙綠眼,月瓊的心怦怦怦直眺,他咽咽唾沫,道,「我和嚴剎糾纏太深,他不放我離開。以前我是無法離開;現在有了小妖,我不忍離開。嚴剎打定主意讓小妖做世子而且不打算再要他的子嗣,我不能丢下小妖,也不能把小妖從他身邊帶走。現在情況未明,我在這裏也算安全,就暫且留在這吧。若嚴剎以後有了妻妾和孩子,我也就能放心地帶小妖走了。」

「若他一直沒有妻妾和子嗣呢?」葉良的問題直插月瓊的心窩,月瓊避開葉良的眼神,吶吶道:「反正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以後再說吧。」

少爺真的沒有喜歡上嚴剎?葉良心裏浮現深深的疑問。暖着少爺的右手,他選擇了不追問。少爺說得對,現在情況不明,這裏是最安全的。嚴剎配不上少爺,等夫人出來後,少爺一定會跟着夫人走的,他不用太擔心。

「少爺,小少爺長得越來越像少爺了。」葉良突然冒出一句。

月瓊不滿地咕哝道:「他長得像誰不好,偏偏像我。我讓他把自己的臉變變,他也不聽話。」

葉良也咕哝道:「小少爺不是已經轉世成人了嗎?怎麽還能把自己的容貌變了?要我說,小少爺應該完全像少爺才對。小少爺又不是嚴剎的孩子,為何眼睛會像他?」

月瓊笑了:「小妖糊塗是糊塗了點,不過還算聰明。還好他的眼睛像嚴剎,不然別人一定會起疑,嚴剎說他是厲王世子別人也不會信。嚴剎很疼小妖,也是因為小妖的眼睛像他,就好似真是他兒子吧。」說着,他嘆道:「我現在就是害怕小妖會越來越像我,不被人發現還好,若被有心人發現了,很可能會引來禍患。」

葉良寬慰道:「少爺放心就是。我讓少爺受了委屈,絕不會讓小少爺受委屈,何況還有夫人、徐公子他們。一旦有何不對,徐公子會把少爺和小少爺帶走的。」

「也是。若不是小妖太小,我就考慮改了他的容貌了。」

葉良驚呼:「少爺!您可千萬別打這個主意!小少爺可受不了!」

月瓊笑道:「我只是感慨一下,不會真去改小妖的容貌。而且我也不忍讓小妖去受那份罪。」

「那就好,那就好。」葉良松了口氣,不過仍是道,「少爺,您可不能再有這個念頭,看着小少爺的臉我就能想起少爺的臉,您如果把小少爺的臉也變了,我的少爺就真沒了。」

月瓊糊塗:「我不是在這兒呢嗎?」

葉良眼裏劃過傷感:「您是少爺,但我很想念以前的少爺。」說着,他抱住了少爺,眼眶發熱,少爺的命為何這麽苦?

月瓊卻笑着說:「我現在這樣很好。沒有人會注意我,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小葉子,不要為我難過,我過得很好。不是安慰你,騙你,是真的很好。」

「少爺……」葉良抱緊少爺,心抽痛。

月瓊擡頭望天,他該怎麽讓小葉子明白他真的很好呢?

遠遠的,一人冷臉站在大樹後看着前方相擁在一起的人,粗糙的大掌硬生生地把一塊樹皮扯了下來。他的身後,李休死死拽着他的衣服,低喊:「王爺,冷靜!冷靜!」雖然聽不到月瓊在和葉良說什麽,不過兩人舉止間的親昵怎麽看怎麽讓他不安。

丢下滿手的碎木,嚴剎的下颚緊繃。前方相擁的兩人終于分開了,嚴剎從樹後走了出來。會武的葉良察覺到有外人出現,扭頭看了過來,月瓊跟着扭頭。

糟糕!

月瓊趕緊向嚴剎走去。葉良不滿地瞪着嚴剎,但沒有攔下少爺,看着少爺走到嚴剎身前,被嚴剎抱住。

「嚴剎!」葉良大喊,「你若欺負我家少爺,就是與你同歸于盡我也會殺了你!」

「嚴剎。」月瓊剛要開口就被大胡子紮了嘴。葉良驚愣地站在原地,剛剛的氣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傻了。

嚴剎身後的李休只看到王爺低了頭,看不到王爺在做什麽。不過見葉良的臉突然漲紅,他猜也猜到王爺在做什麽。還好他沒看見,李休很慶幸。

紮完了月瓊的嘴,嚴剎抱起月瓊,怒視葉良之後,轉身大步離開。月瓊的脖子都發紅了,左手捂住臉,太,太丢人了。

「嚴剎!」在嚴剎要走遠時,猛然清醒過來的葉良再次大喊,「少爺說你一直在保護他,我不信!你若想讓我放心地把少爺交給你,就做給我看!」

太!太丢人了!月瓊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小葉子怎麽能對嚴剎說這個!一旁的李休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嚴剎的綠眼發亮,他看了一眼快把自己埋起來的月瓊,抱緊他快步離開。

在少爺被嚴剎帶走後,葉良卻哭了,眼淚嘩嘩地流。出于王府安寧的考慮,李休好心上前安慰:「王爺對月瓊很好,你就莫要擔心了。若王爺心裏沒有月瓊,你剛才對王爺那樣出言不遜,早就被王爺賞板子了。」

眼淚不止的葉良看向李休,臉上毫無懼色:「嚴剎根本配不上少爺。他如果還敢對少爺不好,會遭天打雷劈。」一句話,把李休噎那了。

過了會,緩過來的李休忍不住又為王爺說話。「王爺把小妖視為己出,難道還不夠表明他對你家少爺的心意?」

葉良繼續哭道:「小少爺是少爺生的,平白無故就分了嚴剎一半,嚴剎跟誰都生不出小少爺那樣漂亮的世子。少爺為了嚴剎委屈自己留在這裏,嚴剎還對少爺那麽兇,我看不出他對我家少爺的心意。若不是少爺不願意走,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帶走少爺。」三句話,又把李休噎住了。滿心為少爺委屈的葉良丢下李休傷心地離開。李休的眼睛眯了眯:葉良為何口口聲聲說王爺配不上月瓊?

被嚴剎「搶」回去的月瓊沒有被怎麽地,只不過被厲王的胡子上下劄了一通。紮完他之後,厲王粗聲道:「家規再加一條!」

月瓊立刻緊張:「加什麽?!」

「不許跟其他人太過親密!」嚴剎的醋火瞬間飙升,「哪怕葉良是你的親兄弟,你也不許跟他摟摟抱抱!你是我老婆!」

月瓊一口氣沒喘上來:「什麽,老婆?我是,男子。我和小葉子,哪裏有,摟摟,抱抱?」

嚴剎碰了碰月瓊的耳飾,提醒他:「你已經是我老婆了,就不能再與他人有太過親密的舉止。之前的我既往不咎,今後不許!」

怎麽能這樣?月瓊的大眼裏透出不服,不過他不開口,這人在生氣中,他不要觸黴頭。

「說你答應。」嚴剎捏住月瓊的下巴。

「人高興的時候,難免會有些肢體上的碰觸。」月瓊試圖開解某人,奈何某人根本聽不進去。

「別人的老婆我不管,我的老婆不行。」

月瓊身上的寒毛立起,他是男子。不過見嚴剎的眼睛裏冒着火苗,他咽咽唾沫:「若偶爾情緒失控……」

「除非我在場。」嚴剎退了一步。

月瓊想了想,又看看嚴剎的臉色,他點點頭:「我知道了。」

放開月瓊的下巴,嚴剎紮了他的嘴一遍後道:「你可以讓葉良留在府裏照顧你。安王那邊我去說。」

月瓊驚訝,然後他笑了。「嚴剎,謝謝你。」

「不許他再碰你。」

「小葉子是我兄弟。」

「親兄弟也不行!」

話題又轉了回去,不過這一天,厲王嚴剎直到吃過中飯後才出了卧房,就是熊紀汪都看得出王爺的心情很好。

把小金鎖、金镯子分別戴在小妖的脖子和手腳上,月瓊親親小妖的臉,心裏說:小妖,這是奶奶送給你的。嚴小妖似乎聽到了爹爹的心裏話,小胳膊小腿動了動,镯子上的金鈴铛發出響聲。

黎桦灼在一旁問:「月瓊,你是不是把王爺給你的金葉子都給小妖打了鎖片和镯子了?」

月瓊的臉色瞬間垮了:「我攢的金葉子都被嚴管家拿給帳房了。這金鎖片和金镯子是小葉子買的。」

黎桦灼吃驚地說:「小葉子還送給小妖兩只金老虎呢。他這次回來帶了很多禮物,得花不少銀子吧。」

月瓊心下一緊:「啊,是啊。小葉子把他攢的銀子都花光了。」

黎桦灼手一伸,是那兩只金老虎:「吶,收好了。現在咱們幾個最有錢的是小妖。」

月瓊接過金老虎,小聲問:「小妖的銀子不能算我的吧。」

「應該不算吧。」

月瓊放心了,趕緊把金老虎藏好。「這就是咱們今後的盤纏。我現在攢不了銀子,小妖就替我攬着。」

「錢眼子。」黎桦灼無奈。

京城,太後寝宮的密室內,素顏的張嬛玉邊看信邊哭,哭濕了一張帕子,有人馬上遞上第二塊。她擦擦鼻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幽兒還活着。他出生前一晚我夢到了仙子,幽兒是仙子轉世,一定不會出事。」

「嬸嬸,您別哭了,哭腫了眼睛明早你怎麽和古年的人交代?」徐離骁骞又遞上一塊帕子,地上已經丢了三塊帕子了。

張嬛玉擰了擰鼻子繼續哭:「我才不怕他。要不是他是大哥的弟弟,幽兒又不喜歡做皇帝,我早一掌劈死了他,哪裏還能讓他這般嚣張,他害得幽兒受了那麽大的苦,還說我丢了幽兒。」

「嬸嬸,現在不用您劈他了,有人替您劈,您別哭了,讓瓊瓊知道您看了他的信後哭成這樣,他會心疼的。」

張嬛玉把髒了的帕子丢掉,還是哭:「你就讓我哭吧。我想幽兒,嗚嗚嗚……我的幽兒,我苦命的幽兒。」

徐離骁骞馬上問:「嬸嬸,要不要我把瓊瓊和小瓊瓊偷出來給您見見?」

張嬛玉不哭了,美麗的杏眼眨眨,想了想後搖頭:「還是不要了,我現在不能和幽兒相見,萬一被古年知道了幽兒還活着,後患無窮。那個嚴剎不是也不知道幽兒的身分嗎?就讓他蒙在鼓裏好了,等嚴剎和古年打起來,我會把幽兒和小妖偷走。」說着,她又哭了,「嗚嗚嗚,我苦命的幽兒……」

「嬸嬸,嚴剎很兇。瓊瓊被他管得很嚴,哪裏都不能去。您要把瓊瓊和小瓊瓊從厲王府偷出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厲王府裏的高手不少。」

張嬛玉美眸一瞪:「我還怕他不成?當年是出了岔子,嚴剎那粗人才會僥幸遇到幽兒。我那麽好的兒子被他當成公子不說,還被他欺負,還,」張嬛玉的眼淚湧了出來,「還傷了胳膊,我不一掌拍死他已經是便宜了他。他休想一輩子霸着幽兒和小妖!」

徐離骁骞一臉疑惑地咕哝:「說起來小瓊瓊真的很像瓊瓊呢。不過我想不明白的是,小瓊瓊的眼睛為何是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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