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1)
翻着手裏的皇歷,月瓊有些心緒不寧。今日是二月二十九,明日是三月初一,和去年不同,今年的二月是小月,也就是說今年沒有嚴剎的生辰日。那該不該準備點什麽?看向在搖籃裏晃着只小手,咿咿呀呀哼個不停的小妖,月瓊笑彎了眼,可轉眼間他又馬上愁眉苦臉,小妖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說什麽都不肯變了容貌。
輕晃搖籃逗小少爺的葉良聽到少爺的嘆息,回頭看去:「少爺,怎麽了?」
「小妖的模樣……可怎麽辦?」
葉良很輕松地說:「少爺不必擔心,誰會想到小少爺和少爺的關系?有夫人和徐公子在,小少爺不會有事的。」
月瓊咕哝了兩句葉良沒聽清,見少爺又看皇歷去了,他也就不問了,繼續逗小少爺。月瓊盯着皇歷,腦袋裏卻想着別的事。萬一讓嚴剎發現了小妖和「他」的關系,那可怎麽辦?目前唯一慶幸的就是嚴剎沒有見過「他」。二十九,二十九,要不要準備壽禮?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裝作沒這回事他會心虛。
「洪喜洪泰。」
「來了。」
在外忙活的洪喜洪泰擦着手進了屋,月瓊放下皇歷:「把桦灼安寶叫過來,我有事與你們商量。」
「好咧。」
很快,桦灼安寶來了。讓洪泰把門關了,月瓊看了一會等着他說話的五人,猶豫道:「今日是二月二十九。」
「嗯。」
「明日是三月初一。」
「啊。」
月瓊咽咽唾沫:「你們說我要不要準備一份壽禮?」
五人傻眼。「月瓊(公子/少爺),您給誰準備壽禮?」
月瓊的大眼左右瞟瞟,相當心虛。「唔……嚴剎的生辰是……二月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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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四人目露驚喜,一人面露不悅。
「少爺,您要給嚴剎準備壽禮?」有人不高興。
「公子,您要給王爺準備壽禮?」有人很激動。
「月瓊,你是想給王爺賀壽呀。」有人臉上的笑讓月瓊擡不起頭來。
月瓊翻翻皇歷,假裝鎮定。「啊,嗯,我就是找你們商量商量。今年沒有三十,我要不要準備壽禮。啊,嗯,府裏好像也沒什麽動靜,那就,啊,嗯,不準備了。」
洪喜洪泰一聽急了,葉良高興了,黎桦灼馬上說:「王爺這陣子很忙,今年又沒有三十,怕是大家都忘了。月瓊,誰都能忘,你可不能忘。這壽禮嘛倒也不必太貴重,這也過去大半天了,就是出府去挑禮物也來不及了。」
他眼神閃了閃,繼續說:「要不這麽着吧。王爺不喜歡亂,嚴管家也沒有吩咐下來,咱們就當不知道這回事。月瓊,我回去給你想想,想好了告訴你,晚上王爺回來吃飯的時候你就把壽禮送給王爺。」說完他就拉着安寶走了。
洪喜碰了下洪泰,洪泰又接着說:「晚上我和洪喜做幾道好菜,正好今早嚴管家送了雞和魚,我去收拾去。」說完,兩人起身跑了。
屋內瞬間只剩下了月瓊和葉良。葉良很想勸說少爺不要理會嚴剎的生辰,可看着少爺一直盯着二十九的那張皇歷,到嘴邊的話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嚴剎有什麽好,少爺怎麽就喜歡上他了?重新回到搖籃邊逗弄小少爺,葉良還是忍不住氣悶,嚴剎沒一處地方配得上少爺。
忐忑地等了半個時辰,月瓊被黎桦灼叫了出去,有些話他不方便當着葉良的面說。跟月瓊在園子裏随意走着,黎桦灼說:「我剛才和安寶商量了半天,想來想去覺得你還是不要給王爺準備什麽壽禮了,晚上王爺回來你對王爺溫柔點、主動點,比送王爺什麽壽禮都讓王爺高興。」
「嗯?」什麽叫溫柔點、主動點?溫柔什麽,主動什麽?
「月瓊,王爺是真正的硬漢子,府裏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擔着,朝廷的事他也要擔着。若是你我這種普通人,怕早就被壓折了。可王爺再厲害,也終究會累,有想找個人靠靠的時候。晚上王爺回來,你主動服侍王爺,和王爺說幾句軟話,讓王爺能松口氣,這不是比任何壽禮都好嗎?」
月瓊怔愣:「怎麽叫服侍?怎樣的又叫軟話?」
黎桦灼啞然,他呵呵笑了幾聲,眼神閃閃:「倒也不必刻意為之。」湊到月瓊耳邊,他小聲說了幾句話,月瓊霍得退後一步,大眼瞪大,格外慌亂。那叫服侍?不,他做不到。
黎桦灼走近一步,按住月瓊的肩,突然嚴肅地說:「月瓊,王爺對你的心我們都看在眼裏,只是讓你小小地服侍一下,這有何為難的?」
「桦灼……」月瓊的臉有點燒,「再想個其他的吧。這,這個……我做不出。」
黎桦灼眼神又閃了閃,湊到月瓊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月瓊這回受到的驚吓更甚,直接向後跳了一步,結結巴巴道:「不,不行,不行。」桦灼怎麽變得不正經了?
黎桦灼雙手一攤,嘆道:「我能想到的讓王爺喜歡的壽禮就是這個了。奇珍異寶,王爺不缺;金銀錢財,王爺更不缺。月瓊,你還記得小妖出世前你當着我和嚴管事的面抱王爺那回吧。」
月瓊的臉不是燒而是燙了。「啊,那,嗯,我,嗯,一時激動。」
黎桦灼略有深意地笑道:「後面的事你就一定不知了。王爺那幾日的心情好得連前府的人都看得出來。我還看到王爺笑了。」
「他笑了?」月瓊震驚,和那人一起這麽久他可從未見那人笑過。
睜着眼說瞎話的黎桦灼繼續下猛藥:「不止是我,嚴管事他們都看到了。」
月瓊有些恍惚,他只不過一時激動。每每一想起來他就格外後悔。嚴剎笑……不知是何樣。他那天只是抱了他,他就笑了?難道他平時對嚴剎很不好?月瓊低頭反省,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
為何他服侍一下嚴剎,對嚴剎說幾句軟話,那人就會很高興呢?以前他也沒少服侍嚴剎,每次都被他弄得好幾日下不了床,可也沒見他笑,那可不是小小的服侍,而是大大的服侍了。
黎桦灼也不打擾,靜靜地等月瓊考慮。等到他已經想好晚上跟安寶吃了飯後給小妖再做頂老虎帽子後,月瓊這才考慮好了。
大眼亂瞟,月瓊顧左右而言他:「啊,嗯,我再想想,小妖該餓了吧,小葉子一個人弄不了他。」
「那咱們回去吧。」黎桦灼的笑讓月瓊有點擡不起頭。他又沒決定,心虛啥啊。
到了晚飯前,嚴剎準時回來了。雖說馬上就進入三月了,可仍是陰雨不斷,趁着今日天好他去校場跑了一圈,練了練兵,回來時衣擺上都是泥。洗了手臉,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待身上的濕氣沒那麽重了,他才走到床邊坐下,看着自他進來後就一直低着頭假裝看書的人。為什麽可以肯定是假裝呢?他進來這麽半天了,這人手上的書就沒翻過一頁!
「洪喜洪泰有沒有給你捂手?」
月瓊點點頭:「捂了,還拿燒酒搓了。」一到陰雨天他的右胳膊就酸酸痛痛苦不堪言。好在徐大夫配的藥很管用。拿熱布巾裹上,捂一個多時辰,胳膊就沒那麽難受了。
說着話,月瓊的屁股挪了挪,還是低着頭,嚴剎的眉頭皺起:「又胡思亂想什麽?」他不喜歡月瓊躲他,非常不喜歡。月瓊的身子顫了下,想到要做的事他的臉就發燙,不只是臉發燙,身上都在發燙。
磨蹭了一會,感覺嚴剎要發火了,他翻過一頁書:「啊,嗯,今日,很忙?」
嚴剎看了他半天:「嗯。」
「啊……」月瓊還是不擡眼,又翻過一頁,明顯在心虛。「餓了吧。」
綠眸閃閃:「餓了。吃飯。」
「好。」回答得有點急。
這時有人敲門,然後門被推開,洪喜洪泰端着托盤進來,把飯菜一一擺上桌。進出了幾趟後,桌上擺了豐盛的飯菜,還有酒。嚴剎看看飯桌,再看看始終不看他的人,他抽走月瓊手上的那本擺設。
「吃飯!」
「嗯!」
飛快地竄到桌邊坐下,月瓊還是低着頭。盯着他的後背看了一會,嚴剎走到桌邊坐下,打算等吃完了飯再逼問。
突然一只手比他更快地拿過他的碗,單手給他盛了湯、盛了飯,還倒了酒。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月瓊的樣子怎麽看怎麽像是做了錯事,嚴剎的眉頭擰起。不過他什麽都不問,給月瓊盛了飯湯後,他大口喝了酒,然後埋頭吃飯。月瓊也開始吃飯,不過邊吃邊不時偷瞄嚴剎,臉色潮紅,眼中猶豫不定。
當嚴剎吃完了飯,月瓊碗裏還有半碗飯。綠眸沉沉,他一把扣住月瓊的碗,粗聲問:「又胡思亂想什麽?」這不問還好,一問月瓊的眼神更游移了。心虛兼心慌地放下筷子,他的頭快埋進桌底了。
粗糙的手指擡起月瓊的臉,再問:「又胡思亂想什麽?」
月瓊看看飯桌,看看大床,就是不看嚴剎,感覺對方已經不耐了,他含糊道:「二月二十九。」
「嗯。」手指用力。
月瓊不得不看着嚴剎,咕哝:「明天,三月,初一。」
綠眸眯了眯,好半晌後嚴剎放了手,聲音粗嗄:「上床去!」說着就要去抱月瓊。月瓊立刻按住他的手,眼神游移,咽咽唾沫,在對方讓他心慌的瞪視中,他又憋出一句:「我,嗯,小妖,啊,你閉上眼睛。」
嚴剎深深看了月瓊一眼,閉上眼睛。月瓊慌張地站起來,踟蹰了半天,才走到床邊從枕頭下取出他讓桦灼幫他找來的東西。戴在左手腕上,他咽咽唾沫,深呼吸了好幾遍,他才開口:「睜開吧。」
嚴剎睜開了,眼神盯得月瓊下一刻就想跑出去。可已經這樣了,他又不能退縮。也不清楚自己為何一定要送嚴剎一份生辰賀禮,月瓊晃着左手,在清脆的鈴铛聲響起後,他輕盈地旋了一圈。
沒有配樂、沒有鼓點,屋內只有清脆的鈴铛聲來充當配樂。跳着自己自編的舞,月瓊不敢看嚴剎,他覺得自己要被對方的眼神燒死了。因為只有一只手,鈴铛聲間或會有停頓,可這絲毫不影響月瓊完美的舞姿。嚴剎的雙眼死死地盯在月瓊旋轉的身子上、盯在月瓊含羞的雙眸中、盯在月瓊垂在一旁,無法使力的右臂上。
突然,鈴聲很不自然地停了。還未跳完,依然沉浸在舞中的人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小山打橫抱起丢到了床上。接着床帳被人扯下,他還來不及說句話,就被人堵住了嘴。他的舞還沒跳完咧,洪喜洪泰、桦灼安寶的禮物還沒有給,飯桌還沒有收拾,小妖……這一晚,月瓊除了叫喊求饒之外,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他很後侮,後悔給嚴剎跳舞。若他聽了桦灼的,親自服侍嚴剎沐浴或者親他一下,是不是不會這麽慘?
粗喘地看着在他身下哭泣求饒的人,嚴剎撤出自己,狠狠地吻上他的嘴。他還用嘴把月瓊仔細品嘗了一遍,甚至把他噴射出的白濁一滴不剩地全部咽下,引得月瓊連連驚叫,這種事完全超出他能承受的範圍。
第二天吃過中飯之後,嚴剎才從卧房裏出來。任誰都看得出王爺的心情很好,不僅很好,還好得不得了。不過連着四五天月瓊都沒有露面,大家也都明白了,月瓊不是很好,但他們卻很高興。躺在床上「虛弱」地看着床頂,月瓊決定以後再也不提嚴剎的生辰,太,太可怕了,他居然還能活下來,太可怕了。
就在嚴剎春風得意地讓月瓊幾乎每天都在床上待着時,一幅被人千方百計從宮中偷出來的畫像擺在了周公升的桌上。看着那幅畫,周公升的眉頭緊鎖。有人敲門,他頭未擡地說:「進來吧。」來人推門而入,關門時問:「怎麽了,公升?」
周公升這才擡起頭:「休,你來看。幽帝的畫像。」
「弄來了?」李休很是驚訝,急忙走過來。當他低頭一瞧時,和周公升一樣,他也不自覺地皺了眉:「這是,幽帝?」
「是。」周公升圍着畫轉了一圈,臉上滿是疑惑。
李休摸上下巴:「幽帝果然如傳聞般有着傾國的美貌,可是……我怎麽覺得有些眼熟呢?」
周公升沉聲道:「你也有這種感覺?第一眼看到這幅畫像我也覺得幽帝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兩人彼此看過去,對方的眼中都有疑惑。他們可以肯定自己沒有見過幽帝,別說是他們幾個了,就是王爺都沒有見過幽帝本人。可是畫上的幽帝确确實實給他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如果他們見過的話,這麽美的人怎麽可能忘記?
「把開遠和紀汪叫來。」兩人同時出聲,周公升立刻命屬下去叫兩人。等了會,他們就聽到了熊紀汪的大嗓門:「什麽事把我從校場喊過來。」接着,門被人撞開,額上還冒着汗明顯剛剛在訓練的人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徐開遠。
李休招手:「開遠、紀汪,你們過來瞧瞧。」
兩人快步走到桌前,一看到桌上的畫像,熊紀汪就哇哇大叫:「這是誰家的閨女?」
李休無奈地說:「紀汪,這是幽帝的畫像。」
「什麽?」熊紀汪當場呆住了,指指畫像,看看李休和周公升,「這,這,這是,幽帝?」
李休和周公升點點頭:「這是幽帝。」
熊紀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結巴道:「這,這是,幽帝?」定睛一看,畫上之人穿着确是男裝。可是……他撓撓頭:「幽帝怎麽比女人還漂亮。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人咧。怪不得古年會對幽帝有那種心思,就是我見了幽帝也會被迷了心魂。」
無視他最後那句話,周公升說:「開遠,你看看,是不是有點眼熟?」
他這一問,熊紀汪咦了聲:「你這一說我還真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徐開遠仔細看了遍畫像,他和熊紀汪一樣被幽帝的美所震撼,不過也是一臉深思:「似乎是在哪見過。」
大家都有這種感覺,那就說明這個人他們一定見過。李休盯着幽帝的臉看了半天,可還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然後他說:「把畫像拿給王爺吧,看王爺是不是跟咱們幾個的感覺一樣。」
「對。拿給王爺,王爺的記性好。」熊紀汪連連點頭。周公升把畫像卷起來,放入錦盒中。
四人中只有熊紀汪成親了,李休、周公升和徐開遠都住在王府裏,所以四人很快就到了嚴剎的書房。把幽帝的畫像呈給他後,熊紀汪忍不住想說話,被周公升拉了一把,他不得不忍下。
當李休把畫像在桌上慢慢攤開,幽帝的雙眼露出來時,嚴剎的眉頭就擰了起來。熊紀汪又忍不住要說,周公升對他搖搖頭。周公升之所以不讓熊紀汪說是不想他們的話影響了王爺。沒有被幽帝的美貌所震撼,嚴剎的眉頭越來越擰,似乎和其它人的感覺一樣,這時候周公升沒有再攔着熊紀汪。
「王爺,咱們幾個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幽帝。」終于把話說出來了,熊紀汪的臉色好了許多。
畫像最多僅畫出了幽帝五分的美貌,可即使是這樣,畫上的人有着上天特別眷顧的五官,有着僅是匆匆一瞥,就會勾人心魄的美貌。這就是幽帝──讓古年瘋狂,最後卻被逼得***的絕世皇帝。他在位時,天下還算安寧,可古年的暗中操作,讓各地出現暴亂,把他推上了風口浪尖。古年要做的就是逼他不得不依附于自己,可他沒想到的是幽帝寧願死也不願接納他。
這幅畫中的人有着少年的影子,似乎是剛剛跳完舞,身上還穿着舞衣,唇角淡淡的一抹笑容更是讓他身旁的花兒黯然失色。令人難以相信這樣一位傾國傾城,看似柔弱的少年會做出燒死自己的事。這是嚴剎第一次見幽帝,他雖早年跟随古年,但因為他的胡人出身、駭人的眼睛,他并無資格進宮去見皇上,更無資格進宮去見那個絕美的人。
嚴剎沒有說他是否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一直盯着畫像,就在熊紀汪暗想他家王爺是不是也被幽帝迷惑時,嚴剎卷起了畫像,說了句:「找人假扮幽帝之事取消。」
「王爺!」四人驚呼,周公升剛要開口就被打斷。「楊思凱已經動身前往京城,古年的聖旨最遲下個月就會到,找會跳舞的假幽帝太過倉促,京郊的事宜安排得如何了?」嚴剎的話題一轉,不欲再談此事。
饒是周公升和李休都沒有想到王爺竟這麽輕易就取消了那個計劃,怔愣了一會,李休才道:「京郊的事宜正在布置中。」
「讓他們盡快。」綠眸幽暗。
「……是,王爺……」李休看了周公升一眼,兩人行禮後退下,徐開遠什麽都沒說,跟着退下。熊紀汪滿肚子疑問,但一看王爺的臉色,他也趕緊退下了。書房的門一關上,嚴剎馬上打開了那幅畫,綠眸盯在畫中人最勾人心魄的眼睛上。
一出去,熊紀汪就問:「王爺想找人假扮幽帝?」這件事他并不知道。
李休苦笑:「之前想,現在不想了。紀汪,這事你可要小心。」
熊紀汪馬上點頭:「我省得。」就是對他老婆,他不能說的也不會說。
「王爺做事自有王爺的考慮,你們不要想太多。我要去給月瓊配藥,先走了。」見暫時沒自己什麽事,甚少參與定計的徐開遠拉着熊紀汪走了。兩人走後,李休心情沉重地說:「王爺為何突然取消了計劃?難道僅是因為會趕不及?」
周公升走了幾步,同樣沉重道:「時間上雖有些趕,但現在不過是月初,等聖旨下了,王爺再準備一番,拖一拖,一個多月總能有。憑開遠的易容術,我們只需找會跳舞,身形似幽帝的人即可。若這次皇上沒有做出過分之事,依王爺之前的意思,他不會出兵,我們正好可以借機把假幽帝送到宮裏;若皇上确是要利用這次召王爺進宮之事謀害王爺,假幽帝也可暫時拖住皇上,為王爺離京争取時間。我不明白王爺為何會取消這個計劃。」
沉重的氣氛環繞在兩人身周,李休想了想,突然急道:「難道王爺也被幽帝的畫像迷了心魂,不忍送美人進宮了?」
「休!」周公升低喊,李休深吸了幾口氣,有些心煩地說:「剛才的話我失了理智。」
周公升按按他的肩膀:「王爺對他的心思這麽多年了你還會懷疑嗎?何況他現在還為王爺生下了世子,除了他自己把自己當公子外,你我都清楚他至始至終都是王府的另一個主子。不要懷疑王爺對他的用心。」
李休點點頭,重重地舒口氣:「那王爺為何取消那個計劃?」
周公升看着前方,沒有回答,內心裏他也擔心王爺被幽帝迷了心魂,那樣的一個人,若還在世的話怕是古年都不能安然地鎖一輩子吧。
中飯過後,嚴剎召他的親随到書房議事,幽帝的那幅畫像已經不在他的桌上了,不知被他放到了哪裏。而嚴剎一句都沒有再提假幽帝之事,李休和周公升心裏都非常不安,怕那個傾國傾城的人會給他們英明的王爺帶來禍患。
「阿嚏!」
這聲噴嚏把正在聊天的幾人吓到了,就見五個人飛快地沖到了小床邊,摸摸床上小人的臉、手、脖子……而最後一個反應慢了半拍的人則讷讷地問:「怎麽了?」
黎桦灼的眉心緊擰:「安寶,去拿碗水來。」安寶立刻跑了。接着就聽「阿嚏」一聲,床上的小人又打了一個噴嚏。後知後覺的人還是沒察覺到什麽嚴重的事,只是走過來好奇地看看孩子。
「哇……」打了兩個噴嚏的人似乎有點不舒服,嘤嘤哭了起來,哭聲有漸大的趨勢。
「小妖尿了?」因為剛剛喝了虎奶,所以月瓊只想到孩子尿了。
黎桦灼把孩子抱起來,緊張地說:「月瓊,小妖好像有點發熱。你摸摸?」一聽孩子發熱,月瓊吓着了,趕緊伸手去摸,然後他的臉色發白地說:「好像,是有點。」
「我去找徐大夫!」洪喜瞬間沒了身影。
「我去找王爺!」洪泰也瞬間沒了身影,讓月瓊連出聲攔下都沒來得及。葉良飛快地跑到外間把開着通風的窗戶關上,嚴小妖哭得越來越大聲,臉也漲得通紅,甚至把剛才喝的虎奶都吐了出來。月瓊吓壞了,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反應。
書房裏的氣氛很凝重,京中來了密報,江裴昭抵達京城後被古年請到了宮裏,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他,他們派去暗中保護江裴昭的人無法進入宮中,得不到他的消息。就是他們安插在宮裏的眼線也查不到江裴昭去了哪裏。古年突然加強了宮中的防守,就連負責宮廷護衛的大內統領也換了人,那人原本是嚴剎安插在古年身邊的一顆棋子。不知道古年此舉是無心而為,還是已經知道了那人的身分。雖然那人目前還算安全,但局勢對嚴剎來說越來越嚴峻了。
不過還有好消息,古年派人在各處搜尋神似幽帝之人,其中不乏朝中官員、地方世族之子,這些人被古年用強硬手段收進宮中,很多人都被淩虐致死。而為了防止這些人反抗,古年對這些人采取了極端的手段,尋個借口抄家滅族。古年還加重了各地的賦稅,征調十幾萬人用抄家、重稅得來的錢財在京郊修建「逐幽臺」、「暖幽宮」、「近幽閣」,他還重新修繕了幽帝住過的寝宮,奢華至極。
這些事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而不滿的人就被古年殺掉,但有一個人古年卻不敢動,也動不了,那就是古幽的太師李章前──天下聞名的大儒生,門下弟子三千。古年可以殺幾個臣子一堵天下衆口,可他不能殺李章前,哪怕他很想殺了他。可殺了李章前,就等于與天下的儒生作對,古年再被幽帝迷住了心竅,也還不至于失了這點理智。
要說古年看在李章前是幽帝太師的份上不願動他,那李章前手上的那枚幽帝親自贈予并雕刻的免死令牌也讓古年不敢動他。如果幽帝還活着,他讓古年跪在他面前,古年也會毫不猶豫地跪下,古年是幽帝的噩夢,幽帝就是古年唯一的軟肋。只不過幽帝從來不給古年這個機會,他寧願死也不願做古年身下之人。古年愛他,更恨他,可他不敢動李章前。
李章前在幽帝死後就退出了朝廷,專心在他的府邸做他的大學士,教授弟子。只是這段日子以來,在與弟子的言談中,他開始明着表示對當今皇上的不滿,他這樣一說,本來就不喜歡古年的儒生們對皇上更不滿了。在古年召四王進京時,這些不滿猶如長了翅膀,在幽國境內四散開來。
周公升道:「王爺,屬下有個想法,我們何不派人接近李章前?若他願輔佐王爺,那局勢對我們會非常有利。」
李休則道:「幽帝的夫子只有李章前這一位太師,據說幽帝生前對他十分敬重。全天下也只有李章前有幽帝親手刻的免死令牌,幽帝死後李章前更是退出朝廷不再過問政事,可見他與幽帝的感情很深。我們貿然派人去接近他,我擔心會引來他的不滿,畢竟在他的眼裏我等也算是亂臣賊子。」
李休說的不無道理,畢竟王爺當初曾跟着古年造反。周公升也開始猶豫,可是若能拉攏李章前,那王爺謀反,就是沒理也會變得有理,李章前的影響太大了。
書房內一陣靜默,大家都等着嚴剎做決定。突然書房外傳來嚴萍的驚喊:「王爺!世子殿下病了!」嘩啦一聲,衆人都站了起來,而嚴剎已經打開了門,問都沒問一句人就沒了。其它人愣了一下,馬上跟着跑了出去。世子殿下病了,這可是比造反還嚴重的事。
「哇啊……哇啊……」還沒進屋嚴剎就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快步走進去,推開卧房的門就看到一人臉色蒼白地坐在床邊。
「嚴剎,小妖在發熱,剛才還吐了。」看到進來的人,快被吓死的人眼裏閃過心安。嚴剎走到他身邊,彎身摸了摸孩子的頭,臉色凝重。一手用力摟住月瓊,他粗聲道:「開遠馬上來。」
「嗯。」月瓊用濕布給孩子擦臉,之前的擔憂與慌亂在嚴剎出現後去了大半。
很快,大隊人馬到了。徐開遠手上還多了藥箱,什麽都不說,他直接走到床邊拉過嚴小妖的手給他診斷。嚴剎緊緊握着月瓊的右手。
徐開遠蹙眉問:「殿下是何時出現不适的?」
葉良立刻回道:「剛才小少爺打了兩個噴嚏,我們摸小少爺的頭,覺得有些熱,然後小少爺就開始哭,哭了一會就吐了奶,現在摸着比剛才還熱了。」徐開遠點點頭,更仔細地望、聞、切,剛出生的孩子哪怕是普通的發熱都非常危險。
屋內靜悄悄的,大家都很焦急。腰上的手那麽有力,那麽讓人心安,月瓊不自禁地向嚴剎靠了靠,勉強笑笑:「小妖不會有事的。」
「嗯。」嚴剎摟上他,綠眸幽暗。
站在門口處的李休、周公升和熊紀汪欣慰地看着月瓊主動依偎在王爺的懷裏,然後三人看向月瓊,這時月瓊也向他們看來,眼裏是感激,随後就轉向床上看還在哭的孩子。就是這樣短暫的眼神流轉,李休和周公升卻猛然震了下,驚愕地瞪着被王爺摟在懷裏的人,好半天後他們的眼神慢慢移到床上正在哭的孩子,身子又震了下。
熊紀汪先是對兩人的反應很不解,然後他摸摸腦袋,看看月瓊,又看看王爺,再看看世子。倏地長大了嘴,眼珠子眼看就要掉出來了。有人踩了他一腳,熊紀汪馬上閉嘴,把眼珠子拍了回去,可呼吸卻異常急促。
不知道自己引來了怎樣的震動,月瓊的心全部在孩子身上。從沒有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慢。桦灼安寶、洪喜洪泰和葉良都焦急地等着徐開遠的結果,嚴剎雖然看似冷靜,可他緊摟着月瓊的手卻有些涼。
終于,徐開遠有了動作,嚴剎立刻問:「怎麽樣?」
徐開遠把孩子的手放進被子裏道:「這幾日時冷時熱,世子殿下受了風寒。我開幾味藥,必須讓殿下喝了。今晚我留在這裏,只要殿下不高熱就沒有危險。」
「我也留在這裏!」葉良馬上說。
「我也陪着世子!」洪喜洪泰也馬上說。
「你們今晚搬到隔間。」嚴剎下令,接着他看向門口處,「府裏的事暫時交給嚴萍,其它的事你們自己拿主意。」
「是,王爺。」周公升平靜地說,只不過在王爺又看向孩子時,他猛盯着月瓊和世子瞧。
「我也陪着小妖。」月瓊決定。
「你好好歇着,我陪着。」嚴剎的口吻不容拒絕,月瓊擡頭看他,在對方的綠眸中,他不甘地點點頭。
「王爺,我們退下了。」周公升拽了兩邊還在震驚的人一把,在王爺同意後,他扯着兩人退了出去。門關上時,嚴剎扭頭看了房門一眼,綠眸幽暗。
站在院子裏,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出聲。然後三人同時抖了下,熊紀汪臉色有點白,他結巴道:「我,我老婆給我,熬了肉湯,我回家喝湯。」說完,他就倉皇地跑了。
接着李休看周公升,周公升看李休。李休抖了下:「我去找嚴萍。」周公升點點頭,在李休倉皇地離開後,他又抖了下,腳步不穩地離開了。
小妖病了,大家都沒有什麽心思吃飯。月瓊匆匆扒了兩口飯就守在了床邊,嚴剎也是随便吃了點東西就坐在床邊摟着月瓊守着。想到剛才喂小妖喝藥時,小妖哭得那個撕心裂肺,月瓊的心就痛得不得了。握着孩子的小手,他很害怕,他怕小妖出事。
「嚴剎,小妖是妖怪,風寒根本就不算什麽,是吧。」比剛剛還要燙的手心,讓他心慌。
「相信開遠的醫術。」孩子睡了,屋裏暫時只有他們兩人。嚴剎拿胡子輕紮了下月瓊的脖子。
「我相信徐先生。」他都能把自己的胳膊治好,那一定也能治好小妖的風寒。從枕頭底下拿出葉良交給他,他還沒來得及給回去的藍玉珠,月瓊給小妖戴上。爹說這是保平安的,以前他不信,現在他萬分希望爹不是騙他。
「小妖不會有事。」
手被握住,嚴剎的聲音讓月瓊聽起來是那麽的安心。就像他被敲斷手臂、要被切指頭時,這人突然出現那樣。點了點頭,月瓊緊緊貼着嚴剎寬厚的胸膛,心在擔憂之餘卻是怦怦怦直跳。
深夜,原本應該已經睡着的月瓊卻睡得很不安穩。夢裏小妖被一個笑得瘋狂的人拖走了,無論他如何哭喊,四肢被壓的他都無法奪回小妖。
「小妖!」
被夢驚醒,月瓊沒有發現自己全身都是冷汗。房門被人推開,一人走了進來。床帳掀開,有人摸上他的頭。拉下那只粗糙的大手,月瓊啞聲問:「嚴剎,小妖還在不在?我夢到他被人抓走了。」
嚴剎抽出手,拿過棉氅罩住月瓊,把他從被窩裏抱了出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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