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1)

會館內,正廳的門緊閉,嚴剎肅殺地坐在椅子上,熊紀汪、三嚴和徐開遠等着王爺下令。會館外,大批的兵馬把會館圍了個水洩不通。古年給了嚴剎三天的時間考慮,可他只要一個回答,嚴剎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王爺,您下令吧。屬下就是不要這條命,也要跟狗皇帝拼了!」熊紀汪已經做好了殺身成仁的準備。

「王爺,您下令吧!」三嚴異口同聲。

徐開遠低着頭在桌子上寫寫畫畫:張嬛玉……月瓊……張嬛玉……月瓊……嬛玉……月瓊……玉嬛……月瓊……手指一頓,他拿袖子把桌上的痕跡擦掉,擡頭等着王爺下令。

「叩叩叩」有人敲門,嚴墨立刻站了起來,就聽外面道:「王爺,小的給王爺送中飯。」是會館的侍從。嚴墨看了王爺一眼,立刻去開門,門外四名低頭垂眸的侍從走了進來,把吃食放到每人手邊的桌上後子退了出去。嚴墨關上門,嚴牟嚴壯立刻檢查桌上的碗盤。嚴牟在他的碗底摸到一個東西,他立刻取下,是一張很薄的紙。

展開來,嚴牟立刻交給王爺,其他人都湊了過來。紙上寫了一句話:子時出城,城外交人。除了嚴剎外,其他人的雙眼瞬間瞪大!

把紙條燒了,嚴剎開口:「告訴嚴金,今晚子時行動。」

「是!」

嚴剎在會館內一直沒有露面,在外面圍着他的兵馬也不敢分心,負責看管嚴剎的人是內衙總管程五,古年的心腹之一,這幾年他沒少給古年找神似幽帝的漂亮少年。一直等到天黑了,嚴剎也沒有派人出來,程五撇撇嘴,皇上看上的人就一定得弄到手,就算給了嚴剎三天的時間嚴剎又能做些什麽?他摸摸饑餓的肚子,吩咐手下人嚴密看管,他離開去吃飯。

入夜,會館內的燭火亮了起來,嚴剎仍舊坐在那裏,腳邊是他的大銅錘。熊紀汪等人面色冷厲地坐在位置上,只等子時一到就殺将出去。亥時三刻,嚴墨吹滅了屋內的燭火,外面的人以為嚴剎歇息了。這時候吃飽喝足的程五才騎着馬回來。他朝會館內張望了幾眼,見燈熄了,對手下道:「城門已關,留下二十個人在這裏守着。」

這時程五的副官上前猶豫道:「總管大人,皇上命我等守在這裏,我等私自離開不大好吧。」

程五切了一聲,說:「嚴剎的兵馬全部在城外,他身邊就跟了那麽幾個人,二十個對付他綽綽有餘。他就是能出了會館,也難出京城。他現在就是甕中的鼈,等着被逮吧。哈哈哈,留下二十個人,其他人撤了。」

「厲王嚴剎勇猛非凡,他若要闖,二十個人恐怕不足以抵擋。」副官仍勸道。

程五不悅地說:「你是懷疑本大人要故意放走嚴剎嗎?」

「下官不敢。」

「哼,我就是只留下一個人嚴剎也別想出城。留下二十個人其他人随本大人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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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無法說服程五,副官想想如果出了事也和自己沒有關系,就留下了二十個人守在這裏,他和其他人跟着程五離開了。

而此時,京城的一處無人居住的破屋裏,有一人被五花大綁地捆着,嘴裏塞着兩只臭襪套,身上被扒了個精光只留了一條亵褲。他邊掙紮邊嗚嗚嗚地叫,可惜除了寒風吹過外,無人發現內衙總管程大人被人丢在這裏。

「邦邦邦」

子時到了,嚴剎提着自己的兩個大銅錘站了起來,嚴牟悄悄打開了門,屋外沒有人,會館的侍從們似乎都睡了。嚴牟拉開門蹿了出去,嚴墨和嚴壯緊随其後,熊紀汪和徐開遠也迅速出屋。很快,三嚴牽來了馬,嚴剎最後一個出去。上了九夷馬,待其他人都上馬後,他舉起手裏的銅錘大吼一聲:「沖!」

「碰!」

會館的大門被大銅錘從內砸開,在外面打盹的二十個人立馬驚醒,紛紛倉皇上馬。突然,會館的屋頂上出現了幾十名黑衣人,一陣箭雨護着沖出來的嚴剎等人直奔那二十個負責看守的人。可憐他們還來不及拔刀,就被射下了馬背,随即被沖過來的馬匹撞飛了出去。

熊紀汪、三嚴和徐開遠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那些黑衣人極快地跳下屋頂。一聲了亮的口哨之後,幾十匹馬從周圍的巷子裏沖了出來,黑衣人快速上馬跟在他們身後。五人壓下心中的震驚,揮動馬鞭緊跟着前方那個沒有回過頭的人。

寂靜的京城響起急促的馬蹄聲,隐約傳來騷亂,但嚴剎只是不停地催促九夷馬向城門方向沖。城門的守衛聽到了馬蹄聲,舉着火把向聲音傳來之處照去,當他們看清楚最前方的人是誰時,守衛驚喊:「是厲王!是!」一支從夜空飛來的箭插入他的喉嚨,那名守衛從城牆上掉了下來。他的喊聲驚動了其他人,城門守衛們搭弓的搭弓,喊人的喊人,布陣的布陣。

而他們想不到的是,護城河裏突然冒出了幾百個人,無數道鷹爪扣在了城牆上,身手利落的死士快速攀上城牆。就在守衛們忙着對付嚴剎時,這些沖上城牆的死士們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刀光閃閃。緊接着,吊橋兩側的繩索被砍斷,吊橋轟地落地。

正面,夜空中箭雨在嚴剎抵達之前射向城門的守衛,緊接着大批黑衣蒙面人從四面八方蹿了出來。裏外夾擊,一時間城門處殺聲震天。嚴剎看到了黑衣人,他身下的九夷馬依然快速向前奔跑,他握緊手裏的銅錘,在快沖到城門前的那一瞬間,他夾緊馬腹,一錘子砸飛了栅欄和三四名守衛。接着又是一錘,另一側的栅欄也被他砸成了碎塊。

這時候,三嚴和熊紀汪趕到了,四人迅速下馬直奔城門。嚴剎把城門口的守衛砸得毫無還手之力,黑衣人和趕到的另一撥黑衣人攔住其他城門守衛。那邊,三嚴和熊紀汪已經擡開了沉重的門闩。

「吱呀」一聲,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三嚴和熊紀汪迅速上馬朝前沖去,有人已經在那邊接應了。

「王爺!開遠!快走!」竟然是和任缶一起離開王府不知去向的嚴金和嚴鐵!又砸飛了幾名守衛,嚴剎帶着徐開遠沖了出來,無暇顧及後面的黑衣人,六人馬不停蹄地向城外奔去。嚴金嚴鐵吹了一聲口哨,城牆上把守衛砍得七零八落的死士們也不戀戰,帶着被打傷的同伴,和黑衣人一道從城門撤了出來。

在得知消息的司馬骓帶着大隊人馬趕到時,哪裏還有嚴剎等人的身影,只見遍地城門守衛的屍體。他臉色陰沉,嚴剎就這樣丢下自己的「妻」子逃了?他沒忘了那個給孩子唱歌謠的男子。嚴剎為了他對皇上大不敬,他以為嚴剎是條漢子,沒想到……也不過是個茍且偷生之人!

這時候有人倉皇地上前禀報:「将軍,我等埋伏在外的弓箭手全部中了埋伏,被人殺了!」

司馬雖眉頭緊擰:「馬上派人進宮禀報皇上,其他人跟我去追!」無人注意時,他眼裏閃過驚訝,他還沒有出手,是誰做的?

「什麽?嚴剎逃了?!」得知消息的古年揮開侍君,赤裸地下了床。

「回皇上,嚴剎帶着他的親随們逃了,有一群黑衣蒙面人幫他。司馬将軍安置在城外伏擊的弓箭手遭到了埋伏,全部被殺,司馬将軍親率人馬去追嚴剎了。」

古年的眼裏閃着寒光,他第一個想到的是:「馬上去太後寝宮把月瓊給朕帶來!」

「是!」

舔舔嘴角,古年陰仄地笑了:「嚴剎啊嚴剎,這可是你送給朕的。」腿間的欲望無需撫慰就高漲了起來,想到那個雙眼像極了幽兒的人,他體內的欲望就在叫嚣。

可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人,古年等不及了:「來人!去太後寝宮看看,人怎麽還沒有到!」

「是!」

又等了一會,人還是沒到,古年暴怒,這幫無用的東西,帶個人都這麽慢!拿過衣袍套上,他赤腳向外走,還沒走到門口,就有人驚慌地沖了進來,一看到他馬上跪在地上說:「皇上!月瓊和厲王世子被人劫走了!太後被人打暈了!」

「什麽?!」一腳踢開那名太監,古年驚怒,「來人!司馬骓速來見朕!把嚴剎那雜種給朕捉回來!朕要活剮了他!」

一時間,皇宮大內亂了起來,古年下了一道道聖旨沿途攔截嚴剎,而火上澆油的是,他發現他手上的那一半虎符不見了。古年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威脅,他不動聲色地把知道虎符不見的幾名太監全部弄死,趙公公因為出去替他傳旨而逃過一劫。

嚴剎駐紮在距京城二裏外的三百鐵騎在他趕到時已經滿是肅殺地上馬等候了。拉緊缰繩,嚴剎掃過一圈後沒有下令立刻出發,而是調轉馬頭把雙錘分別交給嚴墨和嚴壯,便一動不動地盯着京城的方向。沒有人開口催促他快逃,即便知道古年的追兵很快就會到,也沒有人露出半點焦躁,他們知道王爺在等誰。身上濕乎乎的嚴金和嚴鐵趁機脫下濕衣,換上幹爽的衣服。兩人和熊紀汪、三嚴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都安然無恙,不激動是假的。

急促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明顯,嚴剎立刻揮鞭朝馬蹄聲處奔去,熊紀汪和三嚴緊随其後。沒有月亮的深夜,嚴剎的雙眼卻比星星還要亮,當前方出現一匹馬時,他啪啪幾鞭抽在九夷馬的屁股上,然後在接近對方時猛然拉緊缰繩,不等九夷馬停穩他就從馬背上躍了下去直奔對方。

對方也極快地拉緊缰繩停了下來,還沒有把明顯罩着人的披風拉開嚴剎就已經蹿到了他的身邊。他不怎麽高興地撅撅嘴:「厲王急什麽?難道不放心我能把瓊瓊安全帶出來?」

嚴剎哪有空理他,掀開披風急地去看披風下的人,一雙彎彎的眼睛正瞅着他,而這人的懷裏本應該在睡的小妖怪不滿地哼哼,一見是父王,他委屈地伸手要抱。嚴剎一手把孩子抱過來,一手接住對方主動彎下來的身子。當把那人抱下來後,他沒有松手,而是格外用力地攬緊。

月瓊的左手緊緊揪着嚴剎的衣襟,這一刻一直懸着的心才算放下。嚴剎對馬上那人說:「多謝,日後如有所需,嚴剎絕不推辭。」

徐離骁骞立馬笑嘻嘻地說:「那你把瓊瓊給我吧。」嚴剎卻是看也不看他,摟着「老婆」孩子轉身就走。

「厲王說話不算話,怎能過河就拆橋?」

嚴剎把月瓊扶到馬上,然後他抱着兒子上馬,回頭給了一句:「月瓊只會是嚴剎的妻。徐骞,我嚴剎欠你一個人情,日後必會雙倍奉還,後會有期。」不再浪費時間,他調轉馬頭朝他的三百鐵騎奔去。月瓊扭頭朝徐離骁骞揮揮手,對方撇撇嘴,也笑着揮手,他們很快就會再見的。然後他也調轉馬頭迅速消失在了深夜。

接到了月瓊,嚴剎便不再耽擱,帶着手下和鐵騎一路朝栗子口奔去,這個時候任缶和董倪應該已經帶着人趕到栗子口了。扯過大氅罩住懷裏的人,嚴剎一手握着缰繩,一手摟緊懷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月瓊的大眼彎彎的,人馬中加入了嚴金嚴鐵還有他們帶來的兩百多死士,他們更安全了。大氅下響起了低低的歌謠,某位還不睡覺的小寶貝該睡了。

在他們身後,前來追擊的司馬骓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下了幾道無關痛癢的命令後,他命一部分人繼續追擊,他則帶着另一部分人回京去見皇上。他憎恨當今皇上,可丢棄「妻」、子獨自逃跑的嚴剎也同樣令他不齒。他已經決定了,事成之後他會帶着妻兒退出朝堂,找個安靜的地方不再問世事。而當司馬骓進宮聽聞月瓊和厲王世子被人劫走之後,他着實愣了一會,想到那個有着一雙綠眼的男人,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這一路上堵在胸口的悶氣全部消散,也許那個男人是可以信任的。

寂靜的夜晚,耳朵會變得異常靈敏,懷裏的小妖怪在鬧了一會後終于消停了,在爹爹的懷裏呼呼大睡。月瓊的耳邊是一人平穩卻粗重的喘息,還有他怦怦怦有力的心跳聲。他沒想到送他們出來的會是徐離骁骞,不過有徐離骁骞在娘那裏,他就更放心了。事情比他預想的要順利許多,只是……拉開披風,月瓊探出頭。正策馬看着前方的人低頭,綠色的眼睛裏是沒有掩飾的肅殺與暴怒。

月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在這個逃命的緊張時刻,他居然伸出左手摸上了嚴剎的臉,然後在那人低頭時,他主動送上了自己的嘴,閉上了眼睛。紮人的胡子落在他的唇邊,帶着怒火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他不知道是何事讓這人如此生氣,難道「他」真如娘所說的,向嚴剎開口要他了?想到這裏,月瓊的心怦怦怦直跳,男子……真的會喜歡上男子?

「月瓊。」粗啞的低喚。月瓊的身子一顫,這人看他的眼神讓他心慌。他又沒有做違約之事,心慌什麽呀。

「唔,小妖的老虎,就放那了?」無話找話。

夜晚的風很冷,嚴剎拉緊披風:「會有人照顧它。我們路上不停,若小妖該換尿布了,你吭聲。」

「嗯。」左手抱緊孩子,月瓊全身放松地靠在那副寬厚的胸膛裏,「我眯一會兒。我和小妖都吃過飯了,不用管我們。」把大氅裹好,嚴剎揮動馬鞭。綠眸幽深,妄圖搶厲王妻、子者,殺無赦!

一道道指令朝幽國各處發出,但古年不知道,他發下的這些指令在出了京城之後就銷聲匿跡了。齊王解應宗在進京的半途中突然方向一變,朝安王楊思凱的封地甘臨府急遠前進。另一邊,解留山帶着他練兵的五千人馬和石水的兩萬人馬突然攻入恒王封地金州,直逼武夷府。局勢瞬間明朗起來,古年召三王進京觀禮不過是個幌子,他要在嚴剎、楊思凱和江裴昭都不在封地時,以解留山為前鋒,先下手為強。

只是古年萬萬沒有想到,嚴剎進京的第一天就敢叛逃出京,更沒有想到被他扣押在地牢裏的江裴昭和楊思凱在嚴剎叛逃的當夜被人救了出去,下落不明。在已經是天衣無縫的完美計劃中,接二連三的意外讓古年措手不及。是誰在暗中幫嚴剎?古年首先想到了太後張嬛玉,可張嬛玉被打傷了,現在還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究竟是誰?古年已經想到了不下百種的方法折磨那個敢壞他大事的人。

哼着小曲,國師胤川在自己的國師府內自飲自樂。喝完一杯,他咂咂嘴,這偷來的酒就是好喝。他面前的燭火動了動,他放下酒杯。風吹入,他沒有扭頭去看,而是拿起酒壺斟滿,不過這回是兩杯酒。窗戶關上了,有人走到他身邊坐下,拿起一杯酒便喝,也不管這杯子是胤川剛才用過的。

「他們已經安全出京。有人比我快一步把月瓊和孩子帶了出去。」說話的人一臉的麻子。

胤川拿過另一杯酒,陶醉地抿了一口,捋捋長長的白胡子:「太後入宮前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的『陰羅剎』,只是入宮後就鮮少有人知道她的身分了。那人定是太後那邊的人,無需擔心。」

「為何一定要幫嚴剎?」這人不明白。

胤川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咂咂嘴:「我看他順眼。」

對方皺眉,這老不死的會有看順眼的人?見胤川不答他,他拿過酒壺給自己斟酒,偷來的酒就是香!

胤川用小拇指的長指甲弄了弄燈芯,也不怕被燙着。收回手吹吹完好無損的手指頭,他說:「确保月瓊和世子平安離開。接下去就讓古年和嚴剎兩個鬧騰去吧,想抱得美人歸,總得有些能耐。」

麻子臉男人聽不懂胤川話中的意思,這人說話總是喜歡賣關子,他也沒有多問。點點頭,他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接着人就不見了。胤川啧了聲,起身走過去關上窗:「有門不走怎麽偏喜歡翻窗?」

關好窗,他走到書櫃前,伸手進書堆裏掏了半天掏出一個桃木盒子。寶貝地擦擦幹淨如新的盒子,他打開,裏面是一枚桃木令牌,正面很工整地刻了兩個字「免死」,背面則龍飛鳳舞地刻了個「川」字,下面還刻了一行小字:古幽親刻免死令牌贈予國師大人。世人皆知太師李章前手上有一枚幽帝親刻的免死令牌,卻不知國師胤川手裏同樣有一塊,就是太後張嬛玉都不知道。

合上蓋子,把盒子放回原處,胤川在無人的屋子裏低聲自語:「若你小時候肯跟我學武,也不會吃這麽大的苦頭。這回時間緊就算了,等你回來了我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居然敢不跟我打聲招呼就亂跑,把我吓得短了半條命,非得教訓教訓你才能讓我解氣,你這不聽話的小兔崽子。」

馬不停蹄地往栗子口趕,沿途遇到了幾波古年事先安排在路上防止嚴剎逃跑的人馬。可這些平日裏疏于訓練,又被有心人刻意做了手腳的攔軍遇到嚴剎馬上被殺得七零八落,紛紛鼠竄。可即便是這樣,嚴剎也沒有放松,仍是快馬加鞭。

一直在馬背上颠簸,嚴小妖吃不消了。這估計是他這輩子最遭罪的一次經歷。月瓊是狠心的爹,在嚴剎幾次打算停下來給嚴小妖找奶吃的時候,他都攔下了。只有盡快抵達栗子口,上了船,他們才能算安全。把出宮時娘給他的乳餅用熱水弄成糊糊喂小妖,月瓊簡單地給小妖洗了洗小屁股,換上幹淨的尿布就馬上讓嚴剎繼續趕路,不管小妖是不是在哭。就連熊紀汪、三嚴和徐開遠都忍不住開口讓月瓊和孩子多歇一會,可月瓊說什麽都不同意。他用他那雙大眼睛看得嚴剎也說不出原地休息的話。

把月瓊和孩子抱上馬,嚴剎用指背擦去嚴小妖的淚水:「父王馬上帶你上船!」嚴小妖聽不懂他老子的話,他就是很委屈,哇哇大哭。月瓊豈會不心疼,但這個時候他不能心軟。拉過嚴剎的大氅把自己和孩子罩起來,他低低道:「走吧。小妖哭累了就睡了。」

綠眸幽深,嚴剎緊緊摟了孩子和月瓊一下,揚鞭策馬。熊紀汪、五嚴和徐開遠包括三百鐵騎和兩百多名死士都咬緊了牙關。這次世子受到的委屈,他們一定加倍奉還!這個時候,任缶和董倪已經帶着人從碼頭殺入了栗子口,在嚴剎離開江陵時,他們就順水北上,與掌控海上三萬兵馬的範文私下會合。沒有人想到範文居然是嚴剎的人,當他們發現時,栗子口已經快失守了。

「任缶,王爺不會出事吧。」站在栗子口的城門上,董倪焦急地眺望遠處。在他身邊站着的任缶也是一臉焦急。「王爺不會有事,這次咱們都布置好了。就算司馬骓是假意投奔,有嚴金和嚴鐵在京城外接應,王爺也一定能安全離京。」

「可王爺還帶着月瓊和世子。」董倪恨不得帶兵直奔京城,可為了大局他不能魯莽。

任缶沉聲道:「休和公升來信讓我等在此等候王爺,說王爺不出七日定能抵達栗子口。他們說得這般篤定,那一定是考慮到了月瓊和世子。我們再等等,若七日過後王爺還沒有到,我們就殺到京城去。」

「好!」

兩人站在城牆上焦急地等待,前方負責偵查的哨兵快馬加鞭地從遠處奔了過來,大喊:「王爺到了!王爺到了!」

「打開城門!迎接王爺!」董倪和任缶立刻朝下大喊,然後疾步沖下城牆。

站在城門口焦急地等了約一刻鐘,兩人看到了前方出現的黑影,立刻策馬奔馳而去。伴随着轟隆的馬蹄聲,一道無法掩蓋的嬰孩哭聲也随之傳了過來。任缶和董倪心裏一驚,沒有見過世子的董倪更是狠抽了幾下馬屁股。

很快,兩方就相遇了。嚴剎對兩位部下說了聲辛苦,就立馬道:「給世子找奶,什麽奶都行。」任缶二話不說轉過馬頭就往城內奔,董倪則舔舔嘴皮委屈地說:「王爺,屬下還沒見過世子殿下呢。」

嚴剎拉開了披風,一張哭得肝腸寸斷、梨花帶淚的小臉露了出來。董倪心窩一陣酸痛,他已經是當了爹的人,見世子哭成這樣,他那壓抑許久的父愛一股腦地湧了出來。死皮賴臉地湊上去,他對那個正對他笑的人說:「公子,能否讓屬下抱抱?」

早已抱得手酸的月瓊馬上點頭:「小妖一直在哭,怎麽哄都不成。麻煩董将軍了。」

董倪馬上樂颠颠地把孩子抱了過來,見王爺沒有不願,他一手抱住孩子,一手拉住缰繩:「王爺,屬下帶世子去透透氣,一會我直接帶世子去任缶那。王爺您和公子路上辛苦了,屬下已經備好了屋子,王爺您和公子去歇歇吧。」

「嗯。」放心地把小妖交給部下,嚴剎摟着月瓊雙腿夾緊馬腹,緩慢進入城中。他到了栗子口,這天下便不再是古年的了。

小妖仍在哭,不過不是因為怕生,而是這一路上被他狠心的爹折磨壞了。董倪一邊哄着一邊帶他進城兜風,嚴牟和嚴壯跟了過去。待會世子吃了奶後,他們要給世子洗洗,再換身衣裳,公子太狠心了!

床上,在浴桶內就已經與迫不及待的嚴剎纏綿了一回的月瓊靜靜地趴在嚴剎的懷裏,颠簸了這麽幾天,又激情了一把,現下身子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嚴剎仍在盛怒中,這是少有的事。他實在猜不出來在他去了娘那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定是與自己或小妖有關吧,和嚴剎一起這麽久,他的直覺還是可以探到些的。

「出什麽事了?」被握着的左手突然被握疼,月瓊長吸了口氣,淡淡道,「這一回是絕對不可能再回去了。皇上的人馬應該很快就會到了吧,我們何時上船?」

「月瓊。」嚴剎擡起月瓊的臉,讓他看着自己,綠眸幽暗。

月瓊咽咽唾沫,直覺探到了不好的事。粗糙的手指拂過他的眼睛,在他的臉上停留,月瓊的心怦怦怦直跳。

「古年要碰我的妻,奪我的子,甚至還要當着我的面讓我看他如何碰我的妻。我若還饒了他,我就不再是嚴剎。」

月瓊的大眼瞪大,臉上的血色褪去,不知是因為嚴剎話中令人作嘔的意思,還是他話裏令人膽寒的殺氣。

捏住月瓊的下巴,嚴剎厲聲道:「你要我留下古飛燕,我允了;但古年他必須得死!沒有人能在意圖傷害你和小妖之後還能活下去!哪怕他是你的親叔叔!」

「喝!」月瓊吓得整個人彈了起來,可轉眼間他就被人壓在了身下,嘴被胡子紮了。身子抖得如風中落葉,月瓊的頭皮發麻、四肢冰涼。這人是何時知道的!這人是何時知道的!身子不管對方如何撫摸都無法冷靜下來,唇部傳來劇痛,他這才惶然地看去,那雙綠幽幽的眼睛超乎他預料的平靜。

「月瓊,」沒有換稱呼,嚴剎蹙眉,「你打算瞞我一輩子?」

搖頭,還是搖頭,他根本就打算瞞任何人一輩子!對方眯了眼,月瓊的臉更白了。

「家規第三條是什麽!」

「你,你不能,送走小妖!」月瓊的氣勢回來了一點,但也僅是一點。

「若我不問,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說?!」

點點頭,又馬上搖搖頭,月瓊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麽,心裏很亂,腦袋裏很亂,全身都亂,但他記得一點:「不許送走小妖!」

嚴剎的眉擰成了「川」字,低頭又拿胡子紮上對方的嘴,手在對方的身子上點火,然後摸上他的精致緩緩套弄。安撫了好半天,懷裏的人終于平靜了下來,在他的身下氣喘籲籲。沒有到此結束,嚴剎繼續拿胡子紮他的身子,然後分開他的雙腿,扶着自己的異禀緩緩擠入那依然濕潤的地方。當他完全進去後,他在月瓊耳邊說:「做皇上還是皇後,你選一個。」

大眼又瞬間瞪大,在嚴剎不等他的回答就在他體內沖撞之後,他馬上抱緊嚴剎:「古幽已經死了!」他是古幽又怎樣!驚吓過度的公子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家規再補充一條!明知故犯,嚴剎有權把月瓊做到滿意為止。」

「不行!啊!」

當屋內終于歸于平靜後天已經全黑了,服侍月瓊吃了晚飯,嚴剎匆匆把他吃剩的飯菜全部掃入自己的腹中,然後把睡死過去的人用棉被裏了抱出屋子。屋外,部下們已經整裝待發了,吃飽喝足的嚴小妖滿意地睡在董倪的懷裏,一點想念他爹的意思都沒有。

「王爺,該上船了。」任缶出聲。

嚴剎邁出步子:「把屋子燒了。」

「是!」

不一會,沾染了兩人情色的屋子被大火吞沒。站在船上,嚴剎望着京城的方向對部下下令:「讓李休和公升列舉古年的罪狀昭告天下;把古年和古飛燕生下的孽子送給古年;活捉解應宗,古年留給我。」

「是,王爺。」

背對着衆将,嚴剎粗聲道:「月瓊永遠是月瓊。奪取天下之後,他就是新朝的皇後,太子的爹。」

知道王爺這話是何意的幾人立刻道:「是!」而不明所以的其他人也跟着稱是。

船只駛入大海,栗子口已越來越遠,似乎有人站在岸邊叫嚣。嚴剎的綠眸暗沉,要不了多久,他會重新踏上栗子口。轉身進入船艙,他召集部下商議謀反大事。不久之後的幽國戰火四起,天下再次大亂,厲王嚴剎在天下人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地反了。嚴剎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猛虎,一山之中,從來容不下兩只老虎。

船艙深處,一人軟綿綿地窩在暖和的被窩裏,沉睡的臉上是淡淡的笑,帶着滿足與秘密說出後的輕松。壓在心頭多年的大石沒有了,就是睡覺他都能笑醒。

站在船頭,嚴剎給一人戴上兜帽:「不許胡思亂想。」

「唔。」

「在島上等我回來。」

「唔。」

「不許去見古飛燕。」

戴了帽子的人擡頭,眼裏是不願和不解。嚴剎在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古幽已死,她與你有何關系?」

大眼眨眨:「唔。」然後嚴剎又繼續叮囑:「你可以教雅琪格他們跳舞,但每天不能超過一個時辰。」

「唔。」

「睡不着也得躺着,不許在半夜裏跳舞或做其他的事。」

嗯?月瓊摘下帽子,他怎麽知道!大掌又把他的帽子戴了回去,海風太大。不做解釋,嚴剎看了眼站在月瓊身後的兩人,那兩人立刻點點頭,他們會照顧好公子!

用指背蹭了蹭其中一人懷裏的小妖怪,嚴剎轉身上了另一條船。船上,他的部下們在等着他。「嚴剎。」戴着兜帽的人沙啞地出聲,這幾日嗓子用過度了。

嚴剎轉身,就聽對方說:「不要擔心我和小妖,你……照顧好自己。」綠眸瞬間暗沉。

「我和小妖……」對方停頓了一下,接着拉下兜帽笑咪咪地說,「我和小妖在島上等你們。」不是你,而是你們,他不僅要嚴剎平安地回來,他還要嚴剎手下那些與他經歷了這麽多事的部下們平安回來。

「戴上帽子,回船裏去!」嚴剎的聲音暗啞。

「你們走了我就回去。」月瓊沒有戴帽子,笑着的眼睛有些發熱,有些濕潤。

嚴剎站在那條船的船頭看着身上的披風被海風吹得擺動的公子,綠眸沉沉。兩條船之間的木板被收了回去,嚴剎的那條船朝另一個方向緩緩駛去。他背着手,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眼裏只有笑咪咪的公子。直到對方的船也開動了起來,離他越來越遠;直到他再也看不到那張笑咪咪的、模樣普通的臉,他依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這是他遇到月瓊後第一次與月瓊分離,第一次。

沒有人出聲打擾他們的王爺,他們的主子。跟在主子身邊多年,他們太清楚主子對那人有多在乎。從主子把那人扛回來,讓那人住在他的帳篷裏,給那人疊被褥、洗衣裳、端洗臉水時,他們就知道主子有多在乎那個人了。那個模樣普通,眼睛卻很美的公子也許在主子第一眼見到時,就在意上了。

一直到看不到王爺的船了,洪喜洪泰才出聲:「公子。」他們兩人奉命前來接公子回島上。背對着他們的月瓊擦掉臉頰上的水滴,戴上兜帽:「進去吧,海上真冷。」

洪喜上前扶住四肢酸軟走不動路的公子:「公子,王爺很快就能回來接公子和殿下。」

月瓊笑笑,回頭又向嚴剎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邁出虛軟的步子,那人真就把他做到滿意的地步才罷休。體內又重新放置了羊腸,那人粗聲對他說:「每天都得放着!對你的身子有好處。」

心怦怦怦直跳,卻悶悶的,很難受。進京前他是打定了主意留在嚴剎身邊的,可嚴剎不許,而且目前的情況似乎也無需他出面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眼眶也辣辣的。就在剛剛洪喜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的嗓子居然說不出話來。鼻子好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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