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門又被快速關上,平地再起妖風。妖風裏響起了細微的機械聲,距離正式上班的9:00還有半小時,電腦執行着日複一日的指令,開啓了恒溫25度的中央空調。
顧忱景退開林酌光刻意營造的近距離,走到窗邊把秦珍珠打開來好驅散室內酒氣的窗戶重新關上。
他無可奈何地看仿佛惡作劇得逞般笑得開心的林酌光:“你還跟她開玩笑……你不解釋?”
“有什麽好解釋的。”林酌光笑着拿起那半瓶隔夜的威士忌,一個漂亮的弧線扔進垃圾箱裏,“古人說了,我本将心向明月。”
顧忱景臉上浮現一個明明白白的問號。
“哦,是我自橫刀向天笑?……好像也不對……我自顧悠悠而若雲!清者自清! ”
顧忱景臉上的問號變成了明明白白的“你是boss你說了算”。
“來,看一下零件的數據。”林酌光機智地快速轉換了話題。
和顧忱景一起确認完零件的數據,林酌光很滿意:“暴打英國佬,未來可期啊我們。”
顧忱景也很滿意:“還挺有成就感的。”
“對了,昨天……”林酌光說,“我記不太清了……總之,小獅子,謝謝你陪我。”
顧忱景輕輕笑了笑:“不客氣。”
“明年你可得攔着我不讓我喝酒了。”林酌光笑着指了指顧忱景放在沙發上的外套,“再讓你凍一晚上,我太罪大惡極了。”
“明年……”
顧忱景剛說了兩個字,聽到自己的手機響起了來電的鈴聲。
“一大早的,你業務挺忙。”林酌光調侃着。手機在外套口袋裏。顧忱景急急忙忙走過去拿:“應該是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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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手機,看到了來電人的顯示,顧忱景臉上的急切瞬間消散,變成了遲疑了。
林酌光敏感地捕捉到了顧忱景的這縷變化,神色微微一動,他問:“誰?”
“……謝喻然。”
林酌光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冰冷了。
顧忱景接通了電話。他聲音很低,話也很少,只是“嗯,嗯,好”的回複着謝喻然。
林酌光臉上的笑完全消散,眼底浮起煩躁和不耐的情緒。
他讨厭顧忱景這麽回應謝喻然。他很喜歡聽顧忱景說那個“嗯”字,不想和謝喻然分享。
終于顧忱景挂了電話。
把手機放回外套口袋,顧忱景對林酌光說:“我去上班了。”
林酌光悶悶地應了一句,心不在焉地翻着和顧忱景剛一起看過的數據文件。
顧忱景又說:“午休時我出去一下,午餐你自己吃,別來品牌事業部找我了。”
“你去哪?”林酌光坐直了身體,“午餐都不吃?”
“謝喻然今天生日。”顧忱景把外套搭在手臂上,預備離開林酌光的辦公室,“我去和他吃個飯。”
顧忱景觸到辦公室門的手被從身後快步追過來的林酌光拉住了:“就不能不去?”
“不去?”顧忱景轉過身,和林酌光面對面,“朋友生日,吃個飯……”
“我生日你怎麽不和我吃飯?”林酌光不依不饒,“和我吃飯違法?”
顧忱景不答,用看要不到糖果的小孩鬧脾氣的表情看林酌光,嘴角溢着一點縱容但無奈的笑。
“你和謝喻然有必要這麽要好嗎?你喜歡他?”林酌光的孩子氣更膨脹了。
要說是讨厭謝喻然還是喜歡,那當然不能說讨厭……“喜歡啊。”
顧忱景坦然地說,輕輕掙開林酌光握着手腕的手:“我再不去六樓,就遲到了。”
顧忱景确實午休的時候出去了,謝喻然來接的他。午休時緊盯着莫氏前坪的林酌光當然知道。
顧忱景什麽時候回到公司的,林酌光不知道。
謝喻然的車走後,一整個下午林酌光都沒去六樓晃悠,他把自動化制造系統項目從啓動開始所有的節點和進展都理了一遍後,沒到下班時間,他就離開公司,駕馭着小奶黃去了秦潇設址城北CBD的娛樂公司。
“你公司怎麽也不挂個金光閃閃的牌?”按照秦潇發過來的地址上到秦潇的公司,林酌光看了看白色灰色灰藍色結合的裝修,“這禁欲系,不是潇總的風格吧?”
“現在都走這個路線,高級到簡單。”秦潇親自給林酌光端來了咖啡,“名字還沒定好,暫時先叫淩雲娛樂文化有限公司——鄭以風可嫌棄這個名字,說俗氣到家了。”
“我也嫌棄。”林酌光笑出聲來。
“喲,那改個名兒,如果得林少認可了,林少入個股嗎?”秦潇擠眉弄眼。
林酌光雙手交握,兩條長腿交叉着坐出霸道總裁的款:“入股了,可以潛規則嗎?”
秦潇立時三刻嚴肅起來:“我們淩雲娛樂是正正經經清清白白的公司。潛規則小朋友,丢不丢臉?林少,您是自覺沒魅力到這個程度嗎?”
“還是潇總三觀正,沒給我們康樂丢人。”林酌光笑。
“三觀正你也不入股給我送點錢。”秦潇愁得真情實感。
“秦家老二還愁錢?臉不夠你刷了?”林酌光調侃。
“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一切資本先行,沒錢,啥事也不好辦。我這臉堆滿笑送出去,被打回來好幾次了。”秦潇嘆了口貨真價實被社會毒打了的氣,“殘酷,現實,管我是秦家老二還是王家老大,資本沒人家厚就得認,就是這麽赤.裸。林少贊助點。”
“你還不知道我?我是實打實的窮人,夠你填牙縫?”林酌光聳聳肩,他确實沒錢,給顧忱景移出失信執行人的那兩百萬之外,他銀行賬戶裏也沒多少錢了。
殘酷,現實。秦潇的抱怨讓林酌光又想到了顧忱景:他家裏破産後,他到底遭遇了哪些冷眼?
“哎潇總,有局嗎?”林酌光不想再在和顧忱景相關的沉重裏打轉,“挺無聊的,安排點娛樂活動呗。”
“喲,林少終于隐藏不住本性了?”秦潇打趣,“你自己算算你推了我多少個局?我這顆發小的真心被你拒絕得稀碎——我都要懷疑你愛上顧忱景了,天天跟着他刷事業線,十句話裏八句不離顧忱景。可怕。”
“有嗎?”林酌光大笑,“我怎麽可能喜歡男人?”
停了停,他忽然問秦潇:“你說男人喜歡男人……是什麽感覺啊?”
“我怎麽知道?我愛的小月亮是女人,活色生香,溫柔可人。”秦潇白他一眼,“你去問謝喻然。”
“滾,別跟我提謝喻然。”林酌光微微眯眼,危險的氣息若隐若現。
秦潇撈起手機一邊發微信,一邊笑林酌光:“你和謝喻然其實挺像的。”
“我會像他?”林酌光的聲音提高了不少分貝。
“你們兩個都有點……把雄性動物的領地意識過于放大。”秦潇笑,在林酌光眼裏的鋒芒掃過來之前又立刻圓滑地轉換話題方向,“別無聊,有局。上次去塞舌爾拍外景的那個電影殺青了,宣發公司辦了個晚宴,去嗎?”
“走着。”
電影殺青晚宴現場,閃光燈閃個不停,熱鬧繁華,衣香鬓影,像是人間沒有疾苦。
林酌光端着杯香槟,坐在熱鬧之外的一角,心不在焉。
秦潇花蝴蝶似的滿場飛,林酌光冷眼看着,都替他累。
“林少,有沒有合眼緣的?我給你發展一下?”秦潇和導演互相吹捧完場面話,退到林酌光身邊來。
林酌光漫不經心地搖頭。
準備吐槽林酌光不投入的秦潇眼尾瞄見了一個人,他端着香槟立刻站起來:“我投的新電影的男主角來了,我去打個招呼。”
看着秦潇的背影,林酌光忽然站起來。
一個轉身,背後确實沒長眼睛的林酌光撞上了端着香槟酒杯打算給客人送去的服務生。
一杯酒紮紮實實地灑在林酌光的襯衫上。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生立刻道歉,趕忙把手裏的杯子都放在桌面上,再拿過一張餐巾替林酌光清理胸前的大片香槟漬,“真對不起,我沒注意……”
這服務生挺清秀的,林酌光看着他的側臉,覺得仿佛看到了顧忱景的影子。
他退後一步,示意服務生不需要清理:“不用了。”
“我……對不起。”服務生知道這裏的人何一件衣服、一個包都比他一個月的工資更高,只能咬着唇繼續道歉,驚慌又緊張。
“沒關系,你去忙吧。”林酌光淡淡地說,“是我撞的你,該我說對不起。”
和男主角寒暄完的秦潇走了回來,看到這混亂,忙一疊聲問“怎麽了怎麽了”。
“沒事。”林酌光轉向秦潇,“先走了。”
“走?你去哪?”
林酌光聳聳肩,“回家。”
“還有幾個大明星還沒到場,這麽早回家幹嗎?看《百年孤獨》?”
“沒意思。”林酌光說,“聲色犬馬,粉飾太平,朱門酒肉臭。”
“我去……”秦潇充滿無辜和惋惜的視線停在林酌光臉上,他邪邪一笑,“林酌光,你是不是不行了?”
“滾。我行不行你哪有機會知道。”
從電影晚宴現場離開,林酌光開了一會兒車,才發現自己無意識的開到了莫氏附近。
刷事業線真刷出斯德哥爾摩了?林酌光半邊嘴角揚起嘲諷的笑,給他自己。
加速經過莫氏門前主幹道的林酌光忽然一腳剎車,硬生生把小奶黃停住了。
莫氏的六樓,還亮着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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