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告白

舒顏走在路上，看見一只眼熟的小白貓，毛被黑了，她走過去把泡菜抱起來，拍它的頭，“讓你偷跑出來，你主人又要生氣，到時候我可不救你。”

泡菜蹬蹬後腿，擡爪子要撓她，給舒顏避開了。

“我回來了。”舒顏打開門，迫不及待地走進去，兩只腳蹭蹭，把鞋子脫下來往房裏走，急着問她關于巧克力的事。

聽見她的聲音，姚書晗擡起頭來，沙發腳的落地燈發出橙黃的暖光，輕柔落在姚書晗柔和的面部曲線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在她白皙的臉上投下陰影，兩相對比更顯的臉光澤水潤，柔順的長發靜靜垂在頸邊。

舒顏呼吸短了短，抽一口氣，看着她，“你戴眼鏡了啊。”只要姚書晗一戴眼鏡就會勾起舒顏過去的記憶，讓她想起那個陽光明媚的夏季，那個片綠茵茵的青草地，一封情書，一句“我喜歡你”。

姚書晗嗯一聲，順手取下眼鏡，和合起的書一并放在一旁小桌上，“回來了啊，你先坐，我有東西給你。”

舒顏微微一怔，有東西要給她，诶？诶诶？

要給她什麽東西？

舒顏呆呆坐在沙發上，腦子有些發懵，手指頭絞來絞去，心跳有點快，撲通撲通的，感覺不太舒服，呼吸的速度也比平時快，怪不自在的。咦，怎麽有點熱？舒顏摸了摸臉頰，有點燙……

這是怎麽回事啊，從來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舒顏亂了。

這時，姚書晗從冰箱裏端出一個小盒子走過來，放到舒顏面前，舒顏拍拍臉去看，是一個紅色的愛心盒子，比那天她從姚書晗辦公桌上拿的那個小愛心大多了。

唔，舒顏眨眨眼，咽了口口水，“你這是……”

姚書晗溫柔一笑，眼裏泛着光，努努嘴，“喏，給你的，打開看看。”

“好……”舒顏兩只手去揭蓋子，有些發抖，抱着盒子擺弄半天愣是沒給打開，她擡眼偷偷看看姚書晗，姚書晗只是安靜看着她，臉上一直帶着溫和的微笑，一雙柳葉眼含情脈脈，眉目傳情，舒顏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頭繼續開盒子，真是見怪，怎麽就是打不開！

舒顏做個深呼吸，在褲子上揩揩手心的汗，吹口氣，左手把住盒子底部，右手扣住盒蓋使勁向上掰，終于把盒子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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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盒裏一眼，紅色的大愛心裏躺滿了整齊排列的數學符號，每個符號上還有一個用小糖粒拼成的迷你皮卡丘表情，嘟嘴的，瞪眼的，哭鬧的，大笑的……每一個，都做得那麽認真，每一個，都傾注滿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沉甸甸的感情。

舒顏忽然覺得喉頭一緊，被火燎了一樣幹澀燥熱，鼻子發酸，眼眶發熱，淚腺忍不住分泌鹹澀的液體，她仰起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彙集到眼角的淚水憋回去，張開嘴大口大口吸氣，很想喊姚書晗的名字，可是什麽聲音的發不出。

“舒顏，情人節快樂。”

聞聲，舒顏緩緩低下頭，朝姚書晗看去，姚書晗變魔法似的從小桌上的花瓶裏抽出一枝黃玫瑰，遞到她跟前，嘴角挂着淺淺的笑。

舒顏眸子一黯，不去接，只愣愣看着她，問，“為什麽不是紅色的？”

姚書晗聳聳肩，“情人節送紅玫瑰，是情人間表達喜歡的方式，我總不能送你那個吧。這個黃玫瑰是純潔的友誼，是我送給你美好的祝福——”

“姚書晗，你以為我不知道黃玫瑰還有‘再見愛情’的意思嗎？”

突然，舒顏猛地抓住姚書晗的手，目光兇狠，直直看緊她驚慌失措的眼裏。

但姚書晗很快就恢複往常的神色，微笑道，“的确是有那個意思，但我真的是要送給你純潔友誼的祝福。”

“姚書晗。”

“嗯？”

舒顏攥着她的手，一把把她拉到跟前，兩人額頭抵着額頭，鼻尖對着鼻尖，鼻息撲在對方臉上，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灼熱的溫度。

這一刻，靜了。

“姚書晗，”舒顏說，吐出濕熱的氣息撲在姚書晗火熱的臉上，“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姚書晗沉默着，不發一語，偶爾閉合眼皮，眼睫毛刷在舒顏臉上，癢癢的。

舒顏低垂眼簾，“我以為喜歡一個人，就要說出來，哪怕失敗過一次，只要還有可能，就不在乎再失敗一次。”

姚書晗低下眼，嘴裏發出輕笑，“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喜歡過一個人，所以思想這麽幼稚。”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姚書晗向後靠去，猛然擡頭，看着她，一臉茫然。

舒顏嘴角勾起弧度，臉上是狡黠又自信的笑容，她把手伸到姚書晗面前，“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姚書晗被舒顏拉起來往門外走，一邊穿鞋一邊問，“去哪兒？”

“別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滿街霓虹流光溢彩，街頭許多學生模樣的小孩提着裝滿紅玫瑰的小桶叫賣，角落路燈下還有情侶深情擁吻，路人見了都有些尴尬的繞遠避開。

舒顏拉着姚書晗大步走在路上，越走越快，最後跑起來。

一路上，碰見賣玫瑰的舒顏全部都買了下來，五塊一朵，舒顏買了就把花全部塞到姚書晗懷裏，到了最後姚書晗抱都抱不下了，她從沒見過舒顏這樣大手大腳地花錢，想要伸手攔住她，可剛擡手玫瑰就落了一地，她又彎腰去撿玫瑰，直起身來舒顏又給她一大捧。

姚書晗叫她，“夠了，舒顏！夠了！”

舒顏深深看她一眼，沒說話，幫她抱走一半玫瑰花，一手抱玫瑰，一手拉着姚書晗，快步在沿江的路旁走着。

夜漸深，路上行人越來越少，來往車輛的燈光打在她們身上，一會昏暗一會明亮。

“舒顏，你要帶我去哪兒！”

舒顏不回答，握着姚書晗的手更用力些，仿佛她握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份珍寶，整個世界只有這麽一個，一輩子就這麽一次，放走了，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了，沒有機會了。

江水翻起大浪，卷着浪花不停打在堤壩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清新的夜風帶着濕潤的水汽撲在人的臉上，把兩人的臉吹得通紅。

舒顏把手裏的玫瑰全部塞到姚書晗懷裏，姚書晗抱着數不清的紅玫瑰站在通江大橋上，清冷的夜風吹散她如墨長發，橋上白亮的燈光照在她水光瑩瑩的眸子裏，就像星星，不停閃光。

“書晗。”舒顏慢慢走到姚書晗面前，微微傾斜前身，擡起右手撫上她的側臉，指尖帶着涼意輕輕摩挲她柔嫩的肌膚，嗓音低啞，目光深沉，“你的眼睛會說話。”

姚書晗呆呆揚起頭，靜默着，只有眼睛死死鎖在舒顏身上，無法轉移。

舒顏略微低頭，用前額輕蹭姚書晗耳邊的發絲，低低呢喃，“它們告訴我，你還愛着我。”

姚書晗眼角一熱，滾燙的淚珠滴落而下。

舒顏眼波一顫，雙手抱住她的頭，嘴唇觸碰她的臉頰，用舌尖把那些熾熱又鹹腥的液體一點點舔舐幹淨，味蕾上感覺到苦澀，心髒開始劇烈收縮，第一次，舒顏發覺人的心原來可以這麽痛。

她漸漸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全身開始戰栗，捧起姚書晗的臉，聲音顫動，“它們還告訴我，我是一個混蛋，大混蛋，你一直都在，我卻始終看不懂。”

“你別說了。”姚書晗抱着玫瑰不停後退，微微搖頭。

舒顏一手鉗住姚書晗下巴，一手抱住她的肩，不依不饒，不再給姚書晗任何逃脫的機會，沉聲說，“它們說，姚書晗愛我。”

“我叫你別說了！”姚書晗大喊一聲，拼命擺動肩膀，想要掙脫舒顏的禁锢。

“書晗，我喜歡你。”

唰——

瞬間，姚書晗的腦子空了。

腳下，玫瑰花散落一地，紅得耀眼。

一雙唇貼上姚書晗冰冷的唇，鼻尖萦繞着橄榄油清淡的香氣，舒顏伸出舌尖輕舔姚書晗的唇瓣，一點一點，每一個地方都不放過，慢慢的，她不滿足只是如此，張嘴含住肖想已久的姚書晗米分嫩香甜的嘴唇使勁吮吸，用牙齒輕輕撕咬。最後，她想把舌頭探進姚書晗嘴裏的，卻被姚書晗猛地推開了。

“舒顏！你瘋了！”姚書晗的臉紅得能滴出血來，兩眼紅腫，雙唇殷紅，長發在風中淩亂、糾纏。

舒顏走上前抱住她，把頭埋在她頸窩，輕輕呼氣，“我沒瘋，我清楚得很，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姚書晗肩頭發顫，聲音帶着哭腔，“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舒顏點點頭，抱住她的頭，溫柔地吻一下她的額頭，“我知道。我在跟你告白。我說我喜歡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和你談戀愛。”

姚書晗掙開她的手，狠狠瞪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走開，舒顏急忙跟上去，牽她的手，被甩開，再牽，又被甩開，如此反複，最後終于抓住姚書晗的手，跑上去擋在她面前，“我說了，喜歡一個人，就要說出來，哪怕失敗過一次，只要還有可能，就不在乎再失敗一次。

“舒顏！你不懂，不是你說一句喜歡我，我說一句喜歡你，我們就可以——”

舒顏抱住她，用力吻上她的唇，狠狠吸了一口，再放開她，把她緊緊抱在懷裏，目光如炬，沉着道，“或許很難，但沒有試過怎麽知道？也許試了，我們可以。”

“……”看着舒顏真摯堅定的目光，姚書晗心中苦澀有甜蜜，舒顏總是那麽自信，那麽堅定，總是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情。不管什麽時候，舒顏都是比她強的。

可是這一次，姚書晗無比确信她比舒顏正确。

親人的厭棄，人群的鄙夷，矯正的電擊和催吐藥，還有漫無盡頭的黑暗與等待，姚書晗嘗過了，她不能讓舒顏接觸那些，她不可能讓她最愛的舒顏去承受和她一樣的痛苦。

舒顏，你應該回去，回去光明，我在的這邊，不屬于你。

姚書晗抓起舒顏放在肩頭的手，慢慢移開，嘴角勾起無奈的笑，“舒顏，十二年了，你憑什麽認為我還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