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蘋果樹 謝謝姐妹救命之恩

大半夜的, 這種誘惑她怎麽抵抗得了。

葉茯很快就發了個“吃”過去，然後就收到了宋寅發過來的定位。

坐飛行器來的時候她的位置靠窗，下來之前她跟韓燈湊在窗戶前看了好半天, 目測這個第十七軍團規模不下于他們星大, 只是建築大多是冰冷的白色，房屋低矮, 乍一看像是一片石膏林，但葉茯回到宿舍這一路也發現了，這裏管制很嚴格，學生能活動的區域有限, 不能到處跑。

她看了看那個定位，也不知道有沒有超過限制，但這會兒浴室有人，她待在宿舍也沒事, 于是跟韓燈打了招呼要出去。

“你別太晚回來啊, 這裏十點宵禁的。”韓燈提醒她。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葉茯看了看時間，估摸着去摘個蘋果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就穿上鞋出去了。

她們宿舍在一樓，很方便, 一出宿舍，外邊是一片樟樹，隔絕了宿舍和操場, 這裏四處開闊, 沒有高樓，一眼就能看到滿天的星星，亮晶晶的，因為隔得太遠, 分不清是守護星還是空間站。

不過聽說守護星會更亮一點，顏色也不一樣，而空間站則是冰冷的白色。

跟着定位找了會兒，很快，葉茯就找到了溫室。

整個溫室都是玻璃做的，裏面的植物郁郁蔥蔥，有參天大樹，也有低矮的灌木，像是被玻璃罐罩住的一整片森林，正是夏季，耳邊是蟬鳴風聲，空氣中都帶着一絲絲燥意，葉茯走近了，才看見他。

這大概是個觀賞性的溫室，一條石子路兩邊都是草地，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條木制的長椅，宋寅坐在長椅上，開着個人終端，正在看什麽東西，聽見聲響，擡頭看過來。

兩人目光一不小心對上。

葉茯不着痕跡挪開目光，假裝欣賞風景。

他收了個人終端，起身，“集訓不準帶新鮮水果，正好看見了這個溫室......我想你應該挺需要的。”

“嗯，謝謝，”葉茯跟着他往裏走，“這裏允許人進嗎？這些水果可以摘？”

她看着宋寅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門禁卡，在門口的機器上貼了一下，然後玻璃門就開了。

葉茯忍不住感慨，“果然是你們家後花園。”

宋寅只是勾了勾嘴角，“也不是，這片地是我小時候的試驗田，你還記得小學的暑期作業嗎？”

葉茯當然記得。

他們這種家族出來的，似乎小學、初中、高中都固定了，算起來，宋寅一直都是她“學長”。

小學暑期作業不是書面作業，而是跟植物生長有關，一般的人做個綠豆發芽就行了，能像宋家這麽財大氣粗弄一個溫室出來的可不多。

“你的暑假作業留了這麽多年？”葉茯四處看看。

這裏空氣似乎都更清新些，她找到了那顆蘋果樹，碰了碰上邊通紅的果子，湊近聞了聞，還有蘋果的清香，似乎一整天來沒怎麽好好進食的胃都受到了熨帖。

“嗯，我爸留着的。”

一時沉默下來。

宋将軍是個好父親，跟所有将孩子作業私藏的父母一樣，即使是位将軍也不能免俗，留下了兒子的暑期作業，并一直悉心照料。

葉茯手離不開那顆蘋果，她饞的厲害，偷偷觀察他的情緒，沒發現傷感的影子後松了口氣，問他：“我可以摘一個嗎？”

“沒事。”宋寅伸手，把她念念不舍的那顆蘋果摘下，又拿到一邊用水洗幹淨，撩起衣擺擦幹遞給她。

葉茯沒客氣，拿起來咬了一口。

粉的，不酸，很甜。

宋寅領她到一邊長椅上坐着。

長椅兩邊是肆意生長的藤蔓，順着玻璃牆壁攀爬，綠葉生長，在暖黃的燈光照耀下生機勃勃。

“這裏都是你的暑期作業嗎？”葉茯問道。

她記得，那時候她母親也替她在葉家宅子裏找了一塊空地，奶奶尚古，十分支持她這種返璞歸真的做法，還給她派了一位園藝師指導，她還記得那時候她種的是薰衣草，本來圖片上的薰衣草花海美的跟童話似的，誰知道種出來綠葉比花多，還亂七八糟的，太醜了，交完作業沒多久就被奶奶讓人鏟了，重新規劃。

“差不多。”宋寅靠在椅子上，側頭看着她，一雙如墨般的眼睛映着頭頂暖黃的燈光，像是在裏面藏了個小太陽。

“蘋果樹一個暑假長不了多少吧？”葉茯問道。

“嗯，”宋寅說，“所以順便研究了植物生長劑。”

葉茯：“......”

雖然語氣平平，但是在葉茯聽來，無疑是炫耀。

在他們一群小學生還在研究植物生長規律的時候，這個人已經開始想着如何“拔苗助長”了。

真是讓人嫉妒的天賦。

“後邊有一片花圃，想看看嗎？”宋寅問道。

葉茯啃着蘋果，聽他這麽問，想起了什麽，看了看個人終端，九點二十。

“有宵禁，”她說，“你們宿舍沒有嗎？”

“好像有，”宋寅連時間都沒看，依舊靠在椅子上，笑着看她，“你不想看，還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這句話就紮心了。

葉茯下意識挺直了背端正做好，連蘋果都不吃了，十分乖巧地說：“我只是來摘幾個蘋果的，沒什麽別的想法。”

誰知他也十分正經地回：“我只是帶你來摘蘋果，也沒有別的想法，你以為我有什麽想法？”

葉茯：“......”

該死，她記得以前的宋寅沒這麽伶牙俐齒的啊。

“那摘蘋果吧。”她破罐子破摔。

“好啊。”

宋寅起身，從旁邊的桌子抽屜裏拿出一個布袋子，然後果然就帶着她摘蘋果去了。

蘋果樹挺高，大概是為了摘的方便，旁邊還放着一個□□，葉茯想自己爬，但是一看自己穿着裙子，好像不太适合爬□□，只能讓宋寅上。

宋寅倒是不拒絕，蘋果任她挑，基本上指哪打哪。

葉茯沒貪心，一袋子就滿足了，出去的時候，葉茯想自己拿，但是宋寅不給。

“有點重。”他說。

送到宿舍樓下，才給她，葉茯試了下，果然還挺重，跟人道了謝。

有了這些蘋果，至少這幾天的食物有了保障，不至于天天啃壓縮餅幹或者零食了。

到了分別時刻，他才想起來今天的目的。

“上次喝多了，實在抱歉。”

宿舍周圍的路燈并不亮，只能照亮那一塊地方，其他地方就十分昏暗，宋寅站的位置背光，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麽情緒，但光聽聲音，已經算是十分誠懇了。

“沒關系。”葉茯十分勉強地說。

她腰上的指痕花了三天時間才徹底消下去，還好沒留印記，不然她就真的生氣了。

“我......第一次追女孩子，”說着，宋寅眼底笑意漸濃，“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可以指正。”

葉茯看着他，沉思半晌，抱着沉甸甸的蘋果，鼓起勇氣想拒絕，卻被人察覺。

他伸手揉揉她頭發，“先上去吧，宵禁時間快到了。”

葉茯被他揉的腦袋暈乎乎的，欲言又止，還是說了晚安上去了。

宿舍門還沒關，葉茯走到樓梯上想起什麽，一手抱着蘋果，打開個人終端看了看時間，九點五十。

她好像被騙了。

回到宿舍，韓燈一看見她回來就兩眼放光，“出去約會啦？跟機甲基礎？”

兩人說的暗語，白樹和夏青檸都聽不懂，好奇看過來，但是因為幾人關系并沒有熱絡到可以打探隐私的程度，所以都沒有多問。

葉茯嘆了口氣，把一包蘋果放到桌上，“你們想吃可以拿，算是改善夥食吧。”

夏青檸性格比較外向，立馬說了謝謝，過來拿蘋果，順便給白樹和韓燈也洗了一個，才好奇問道：“是追求者嗎？”

葉茯苦笑：“差不多吧。”

“啧啧啧，速度真快啊。”上鋪的韓燈一邊啃蘋果一邊感慨，“喲，粉的？真甜。”

白樹也更喜歡粉蘋果，聽她這麽說嘗了一口，忍不住誇：“真的，感覺比外邊賣的好吃。”

“我聽其他系的同學說集訓一日三餐都是營養液，根本沒有水果，”夏青檸嘆了口氣，“沒來之前我媽天天在家逼我吃，誰知道到了這裏還成稀罕物了。”

“別說了，明天早上還有早訓，聽說五公裏呢。”韓燈語氣滄桑。

五公裏？

葉茯驚呆了。

他們訓練的操場目測四百米一圈，五公裏，整整十二圈半？？？這是什麽慘無人道的早訓？！

白樹的臉跟她的姓氏一樣白。

倒是夏青檸比較輕松，她原本就是運動型，平時就喜歡運動，這點運動量還不算什麽。

看她們三個都面如死灰，夏青檸安慰她們：“沒事，十二圈而已，閉着眼一下子就過去啦。”

韓燈：“閉着眼我就過去了嘤嘤嘤。”

時間不早，葉茯收拾東西洗了澡，她們就差不多都準備睡了，但她還有事，拿着自己的全息頭盔偷偷進了洗手間，關上門，登錄游戲，繼續自己的競技場之旅。

她不敢熬太晚，畢竟明天早上還有早訓，到了十二點，連勝到了六十場。

連勝越多越難匹配到對手，葉茯時間不多，下線前又研究了下，發現只靠1V1模式估計是不行了，她又看了看其他模式，最終決定明天有時間就試試其他模式。

連勝包括競技場內所有競技模式，她之前會選擇1V1，也只是單純覺得這個最熱門，參加的人多，容易匹配到對手。

還剩二十八場，還好排名第一的那個2030224沒有繼續玩了，不然她追都追不上。

一想到還有二十八場，再看時間，淩晨零點過十分，已經到了“明天”，葉茯沒忍住，又重新登錄游戲，試了試其他模式，把連勝混到了七十五場。

這時候再看外邊，天已經蒙蒙亮了。

夏天天亮的早，葉茯頓時警鈴大響，立馬收了全息頭盔，老老實實滾去睡覺。

她對自己的身體素質完全沒有信心，更不可能完成五公裏的早訓，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完，咬着蘋果一邊穿衣服一邊打哈欠，姿态悠閑。

她不管了，跑步是不可能的，讓她走完五公裏還差不多。

韓燈顯然也跟她想的一樣，兩人十分沒骨氣地套上短袖運動褲，互相給了個“毀滅吧我累了”的眼神，帶上同樣絕望的白樹，以蘋果和面包作為早飯，吃完後動作整齊地塗防曬霜，才匆匆下樓，心想千萬別比教官到的還晚。

果不其然，她們剛到樓下，班裏人就差不多到齊了，而這時候，黑臉教官早就在樓下等他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們全部到齊，才開始宣布今天的訓練項目。

簡而言之，就是五個字。

早訓：五公裏。

隊伍中爆發出一陣哀嚎。

她們古代文學系五十個人，其中三十個女孩子，沒有提前看攻略的幾個女孩立馬抱在一起哭了。

要不是昨晚上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葉茯、韓燈還有白樹也會是其中之三。

王肅看着這一群嬌貴的女孩子，目光掃到最後排幾個看起來身體素質還不錯卻哭的娘們唧唧的女孩子，眼裏掃過一絲嫌棄，再看前面淡定自如的葉茯，心裏不禁感慨：不愧是小宋未來媳婦兒，不說體能，心态這一項就比別人好多了。

“好了！安靜！”教官出聲，隊伍立馬停止了哀嚎。

“早訓現在開始！目标是三十分鐘結束，我希望你們結束集訓的時候這個數字能到二十四分鐘！記住！五公裏是最基礎的！以後我們每天都要跑！”

教官開啓個人終端開始計時，整個班級的人已經如弱柳扶風一樣“跑”了出去。

一個操場一次只能容納兩個班級的學生一起跑，他們班旁邊是機甲設計一班，開跑前兩個班就對上了眼神，一班目光同情，一班眼裏早就沒了希望。

機甲設計一班已經是第三次參加訓練，早就接受了現實，這會兒看他們就跟看小弟弟一樣，大家一起開始跑，機甲設計班一眼看過去幾乎全是男生，大家都是雄性，自然會有鬥争，于是機甲設計一班開始了瘋狂超車，有些過激分子甚至用言語挑釁古代文學一班的男生。

他們本以為古代文學一班的同學，至少是男生，多多少少會表現出一些憤怒生氣之類的情緒，然而他們整個班都十分團結，慢悠悠地綴在隊伍最後邊，像是一條吃飽了撐着的游龍，慢悠悠地開始步行。

“沒用的兄弟，在這挑釁只會浪費你們的時間和精力，別管我們了，跑你們的吧~”古代文學一班班長江一衡同學，以往在成績上必要跟人争個高低的存在，現在卻十分淡然。

整個古代文學一班在班長的帶領下十分佛系，一邊聊天一邊快走，悠閑地像是在逛街。

操場角落，王肅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旁邊他的好兄弟趙廣林已經快笑瘋了，捂着肚子趴在他肩上連腰都直不起來。

“你、你帶的、這個班是什麽、神仙啊，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王肅臉比墨汁還黑，立馬拿起哨子。

尖厲哨聲響起，整個操場都靜了一靜，他旁邊的趙廣林吓得捂着耳朵跳開，揉着耳朵爆了句髒話。

“018班！三十分鐘結束不了的再加五公裏！我看誰敢在操場上逛街！”

綴在隊伍尾巴的二十九位古代文學一班的女生愣在原地。

“對不住了姐妹，我不想再跑五公裏！”古代文學一班婦女之友阮姜同學邁着小腳丫帶着圓滾滾地肚子沖了出去。

“對不住了同學們，再來五公裏可能會影響我獻身科學！”班長江一衡朝衆人擺擺手，加入了前方機甲設計一班的隊伍。

“對不住了姐妹........”這是運動細胞長到腦子的夏青檸。

“閉嘴！趕緊滾！”韓燈，作為古代文學一班的交際花，跟全班人關系都十分友好，然而僅僅是一場五公裏，她的朋友圈就開始紛紛叛變，分崩離析。

她兩眼含淚花看向離自己最近的葉茯：“小茯茯，你不會也要抛棄我吧？”

葉茯朝她遞去一個安心的笑，溫柔地說：“放心，再給我半小時我都跑不了五公裏，我會在這陪着你的。”

她在出門之前已經塗了超厚一層防曬霜，據說是物理防曬，厚重，不舒服，但是能扛得住紫外線，而且帽子擋住大半張臉，即使她把自己化成妖怪別人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一邊的白樹柔弱地舉起小手：“韓燈姐，我、我也陪着你。”

操場像是一個運轉的齒輪，大家都井然有序地奔跑着，唯獨有那麽幾個同學，跟卡了殼似的，在那慢悠悠地挪，任憑其他人已經超了他們一圈都不帶加速的。

“後邊那幾個女生！給老子跑起來！不然沒有午飯吃！”王肅扯着嗓子吼，脖子上青筋都爆了起來。

一個女生大着膽子朝他回吼：“你們這裏午飯就是營養液，誰愛吃誰吃！”

王肅：“......”

他覺得他的職業生涯受到了莫大的挑戰。

最為綴在隊伍最末端的一份子，葉茯壓低帽檐，和韓燈還有白樹邊走邊聊天，心态十分悠然，旁邊幾個女生甚至加入進來。

女生湊在一起，總不過是八卦。

“诶，姐妹們看見前邊那個高個子男生嗎？迷彩帽，白色訓練服。”

“姐妹你說的具體點，這裏全都是白衣服！”

“哎，就那個最帥的！”

“握草，我看見了！”

葉茯心想：這到底是怎麽看出來的？

然而她一擡頭，一手擋着陽光眯着眼朝前看去，然後......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十分紮眼的存在。

哦，說的是宋寅啊。

“你們真的不打算跑嗎？我看教官好生氣的樣子。”白樹膽子小，提出了一個最值得讨論的問題。

“哎呀，別怕，不就是不吃飯嗎，沒關系的，咱們還有零食呢。”韓燈拍拍她肩膀，安慰她。

大概是為了應她這句話，不遠處的黑臉教官不知道從哪拿了一個喇叭，用整個基地都能聽見的聲音對着他們吼：“018班後邊那幾個女生！再不跑！整個班級都跟着你們加訓！你們好自為之！！！”

“握草！”前面跑了半天的古代文學一班的男生驚呆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第三次跟她們相遇的夏青檸帶着班長江一衡來勸她們跑兩步。

“姐妹，跟着我跑咋樣？也不能真的全班一起加訓吧？那就是十公裏，會死人的。”夏青檸對他們說。

“死人？”韓燈呆滞地跟着重複了一句。

然後就聽見她旁邊一個女生，咿呀一聲，倒在了跑道內部的草地上。

白樹立馬應景地尖叫了起來，小臉慘白，仿佛置身兇殺現場。

韓燈默了默，評價道：“姐妹真有經驗，不往跑道上倒，草地感覺怎麽樣？夠不夠軟？我現在倒下還來得及嗎？”

她話音剛落，察覺到旁邊的葉茯有要跟着學的傾向，一把拉住了葉茯的胳膊，生生把人拉住：“小茯茯！你！”

葉茯：“......為什麽要拆穿我？”

話音剛落，很快就有醫療機器人跑過來，對倒在地上的女生一頓掃描，然後聲音極大的報了一句：“裝暈！”

倒地女生：“......”

這大概就是社死現場了吧。

韓燈：“我剛剛就是想提醒你這個！”

葉茯：“謝謝姐妹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