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起床氣拯救世界?

九月的棠湖市天氣依舊炎熱,夜風不見絲毫涼意。大學城坐落的棠西路上熱氣蒸騰,連路燈昏黃的光線似乎也産生了輕微的扭曲。

路燈下的長椅上散落着幾個紙盒,長椅下邊躺着一個人,面色蒼白,胸口幾乎沒有起伏,看起來像是昏迷了。

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個與他長相完全一致的青年滿臉驚慌,一邊焦急地向前狂奔,一邊惶恐地頻頻回頭觀察身後情況。

那是個渾身畸形、散發着黑氣的“人”,正拖着細長得過分的雙手追在他身後,腳步不緊不慢,前進速度卻快得驚人,尖利的指甲故意刮在柏油路面上,發出長長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嘻嘻。”

見青年回頭,它不懷好意地龇起牙,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目光怨毒而冰冷,帶着讓人反胃的黏膩。

它想吃了他!

青年肝膽俱裂。

他思維一片空白,渾身發着抖,本能地咬緊牙關,拼命向遠離路燈的方向奔跑。

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不想死!

全力之下,他忽然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輕,速度也越來越快,心中不由一喜。

然而他沒能高興太久,刺耳的刮擦聲越來越響,短短幾秒時間,就已經接近他的耳邊。

深沉的恐怖從心頭掠過,青年隐隐明白了什麽。

他擡起頭,那張五官猙獰、遍布黑氣的面孔果然近在咫尺,畸形的眼睛裏染滿興奮和戲谑,燈光從身後照來,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和對方腳下都沒有影子。

他恍然想起,其實在十幾分鐘前他就已經死了,屍體正躺在路燈邊的長椅下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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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存在已經證實人死了會變成鬼,那鬼死了呢?

“嘻嘻。”

青年鬼恍惚的神情讓它愉快地笑出聲來,嘴角一直咧到耳根處,露出滿口形如鯊魚的利齒。

它将青年鬼高高舉起,像晃悠薯條那樣慢慢晃了兩下,見青年鬼眼神聚焦,就張大嘴巴,拎着青年鬼一點點往口中送去。

動作緩慢,充滿戲弄弱者的惡劣。

青年鬼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巨大的恐怖和焦慮之下,他拼了命蜷縮四肢,掙紮着想要擺脫厲鬼的桎梏。

“嘻嘻。”

它很滿意青年鬼的反應,猛地屈起胳膊,飽含惡意地眨了眨眼睛。

高度驟降,青年鬼的腳尖直接貼在鋒利的牙齒上,無論他如何努力蜷起身體,仍然脫離不了那張畸形的嘴巴,情緒瞬間崩潰,禁不住發出一聲悲號。

血淚從他眼角滑落,嚎啕聲撕心裂肺,掩蓋了四周所有聲音,包括長椅附近驟然響起的心跳。

砰砰。

砰砰。

砰砰。

路燈仿佛電線老化接觸不良般輕閃幾下,微弱的心跳聲伴随着電流滋啦作響的聲音逐漸增強,幾秒之後,一只纖細慘白的手忽然從長椅邊伸出,輕輕搭在木質的椅座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襯得手背肌膚毫無血色。

漆黑厲鬼若有所覺,霍然扭頭看向長椅,魂魄立刻如沸騰般炸開利刺——

那具年輕的屍體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撐着長椅站起身。

燈光之下,他皮膚白皙,瞳孔漆黑,殷紅的唇微微挑起,一身氣息如刀鋒落雪,凜冽又純粹,足以讓任何邪祟畏懼。

漆黑厲鬼下意識将青年鬼丢開,張開兩只手,擺出全力防禦的姿态。

長椅邊的人卻像是沒看出厲鬼的戒備和畏懼,漫不經心理了理衣領。

“就是你吵我睡覺?”

……

在被吵醒之前,餘清冬其實已經沉睡了很久。

久到他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他出身玄門,也曾是個正統法師,因為天賦極高,無需法器符箓就能直接重創鬼怪,脾氣又有點小暴躁,執行任務時通常提拳就上,在同行間算是相當出名。

不少同行都希望和他一起執行任務,但他更喜歡獨來獨往。

一方面是他驅鬼除妖的場面過于震撼,一起行動的人見過後往往精神恍惚,承受力稍微差點的甚至自信心崩塌,導致經常有人跑來找他要說法,讓他煩不勝煩;另一方面則是他命格比較特殊,很小就被斷言活不過二十五歲,知情的同齡人總對他投來憐憫的目光,激得他脾氣越來越暴躁,久而久之就懶得和那些人來往了。

他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

他雖無父無母、朋友不多,但師門上下都對他很好。他輩分高又年輕,師侄們往往把他當弟弟哄,長輩們則憐惜他命途多舛,想盡辦法為他續命,即使因種種緣故無一成功,已經足夠讓他動容。

當然,眼睜睜看着希望破滅,被迫生活在每天一睜眼就是生命倒計時的壓抑裏,他也不是沒有過迷惑不甘、怨恨過上天不公的,但一個很意外的契機下,他看開了。

人活這一輩子,誰沒個死的時候?

能在活着的時候過得充實而愉快,臨到頭回顧一切,說上一句“這輩子沒白來一遭”,不也圓滿了?

如果還有人能在他死後記住他,那他等于未曾離開。

軀體會腐敗,靈魂會湮滅,唯有記憶永垂不朽。

自那之後,餘清冬開始接取一些更為特殊的任務,深入各種疑難陳案現場,過起了極度忙碌的日子。

他将有限的生命投入更有價值的工作中,最終就在棠湖市大學城這一片,以一己之力與一名失去理智的鬼王同歸于盡,死前還不忘設下陣法,借爆發的巨大能量将己身化為陣眼,鎮壓四方逐漸增多的陰氣與邪氣。

那一年,餘清冬二十三歲,不再是玄門法師。

大概是活着時太過辛勞,死後又一直被陣法抽取法力,餘清冬靈魂深處總有種揮之不去的疲憊感,只有在深度沉睡時消耗才比較小,能夠繼續積攢力量。

以他的天賦,沉睡滿五十年實力将出現質的飛躍,屆時陣法的消耗不會再給他造成困擾,他也能以另一種形态再次親眼看看這個世間,所以對他而言,睡覺是他死後最重要的事情,他本準備一覺睡到五十年後。

但今天,有不長眼的玩意兒在他布下的陣法中傷人,引起陣法動蕩吵醒了他。

他非常、非常不開心。

……

餘清冬凝視着炸得像海膽的厲鬼,眼神相當不善。

受害者在他的陣法之上靈魂離體,被迫蘇醒的他就臨時被拉進身體,一下無法回歸陣眼。

這具身體蒼白瘦削,明顯長期處于亞健康狀态,可由于承載了一個強有力的靈魂,周身的氣息須臾之間就兇悍無比。

如同深海兇獸睜開眼睛,厲鬼被這股氣息震得僵在原地,一時顧不上青年鬼,本能警惕着餘清冬。

餘清冬見狀,挑了挑眉,向前邁出一步。

像是烈火淬過刀鋒,凜冽與炙熱的極端碰撞間,他那身氣息不知不覺染上一股飽飲鮮血的狠厲。

剛剛還在對受害者耀武揚威的厲鬼渾身重重一顫,仿佛驚到極致,凝聚在身側的黑氣乍然迸濺,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一寸多長的鋒利指甲在路燈下閃着幽藍寒光。

它仰頭做出嘶吼的威脅姿态,下一刻,卻不等餘清冬動作,身體一擰,掉頭就拔腿狂奔。

它慫得太快跑得太幹脆,餘清冬都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随手抄起掉在長椅上的一個什麽東西當武器,緊跟着沖了出去。

“你跑什麽?剛才不是還挺嚣張嗎?”

餘清冬說着,冷冷啧了聲,厲鬼充耳不聞,那落荒而逃的架勢,和剛才青年鬼躲避它時極其相似。不過它的雙手太過細長,逃跑途中難免刮過地面,發出連綿不絕的刺啦響聲,尖銳刺耳,引得本就不快的餘清冬立時皺起眉頭。

他突然被吵醒已經很煩躁了,這狗東西竟然還制造噪音?!

“給我站住!”餘清冬厲喝。

厲鬼被這麽一喝,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幾乎魂飛魄散,根本不敢停下腳步,又害怕繼續發出聲音讓餘清冬更加煩躁,不得已只好張開大嘴叼住自己兩只胳膊,狂奔中甩得兩只細長的手胡亂飛舞。

那形狀,簡直又癫狂又可笑,顯得它好不可憐。

只是幾分鐘時間,場上形勢對調,僥幸逃過一劫的青年鬼從地上爬起來,滿心茫然,目瞪口呆。

他、他好像得救了?

救命恩人現在用的好像是他的屍體?

就這個情況,他是不是可以趁機偷溜了?

青年鬼小心看了一眼厲鬼,厲鬼根本顧不上他,驚懼中餘光掃見餘清冬正以不科學的速度接近它,不由發出一聲凄厲又無助的慘叫。

餘清冬被吵得耳朵疼,臉色登時一沉,滿心暴躁之下再不留手。

他腳下巧勁一發,整個人騰空而起,一踩路燈燈柱,如靈巧的雨燕,借反作用力瞬間疾跨過數米,自厲鬼頭頂落下,精準停在它身前。

青年鬼瞠目結舌:“???”

這是什麽玄幻操作?

餘清冬低低一哂,在厲鬼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左手抓着它腦袋用力向下一按,右手抄着臨時“武器”,在它身上狠狠一壓,隐藏在棠西路上的陣法光華一綻,它就像被火燎到,猛地爆開一股濃煙。

它痛苦不已,卻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帶着滿臉鼻涕眼淚被壓成片片,再不可能發出聲音了。

青年鬼只覺得臉上一陣幻痛,被吓得魂魄都模糊了:這、這也太兇殘了吧!難道今天這是剛走了惡狼又來了猛虎?!

他瑟瑟發抖,捂着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吵到餘清冬。

餘清冬暫時沒注意到,他剛解決了噪音源,總算有些滿意,也有了心情多看兩眼手中的臨時“武器”。

到了這時候,他才突然發現他随手拿起的東西是個紙盒,上面寫滿了高麗文字,還畫了面具似的示意圖。因為他剛才的舉動,如今那只厲鬼正被壓在示意圖上,五官扭曲錯位,搭配示意圖窟窿,宛如抽象畫般喜感。

“還挺有畢加索那味的。”

餘清冬随口評價了下,心裏琢磨:這盒子大概、也許、可能是受害者落下的……面膜?

有些意外于現在的男孩子也這麽精致,餘清冬想了想,畢竟未經允許征用了別人的面膜,還是要說一聲抱歉的,就轉頭看向青年鬼。

青年鬼萬萬沒想到他這麽安靜了,還會被注意到,身體一顫,撲通一聲當場跪下。

“大王饒命啊!我又瘦又弱,還沒那只厲鬼長得有藝術感,實在不合适被制作成美術品,還請大王明鑒啊!”

舉着面膜盒子的餘清冬:“???”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今天連續三更,不要問為什麽,問就是玄學。

貧道這位十二徒弟,就是本文主角,最大的夢想就是睡覺,同樣不要問為什麽,問就是玄學。

慣例重複一下食用注意。

食用注意:

1、攻是岳靖淵,1V1,HE;

2、主角智商約等于作者智商,作者智商只有5,偶爾會受到神秘感召掉到2.5;

3、主角設定可能比較蘇,全文武力值top,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如感到不适請盡快逃生;

4、本文為架空現代,非現實世界,考據黨請慎重選擇是否要閱讀,文中科技、玄學、宗教類設定為架空;

5、如果有道友進行考據,發現文中出錯了,那是因為貧道智商低,和貧道徒弟無關_(:з」∠)_;

6、有事情會請假。

7、想起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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