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賭城

“那你就開槍吧。”

男人的聲音，懶懶的，不是挑釁，而是真的講出內心的話語。

“開槍”這兩個字一度出現，叫肖亦辰的神經有絲緊張起來，他緩緩地移動到後門破爛的窗戶邊上，終于看清楚眼前的這一幕……

經歷了很激烈的一場搏鬥般淩亂的場景，兩個彪形大漢一個似乎被打暈過去了，倒在地上，從他頭上的傷看來，他必定受過重創，并且一時半刻是醒不來的，暫時不成威脅。肖亦辰如此判定着，看向另一個大漢。

他正拿着槍指着閉着眼的男人，表情正如他的語氣一般不耐，手中的槍對準男人的太陽穴，似乎只要男人一說出他不想聽的話，他的槍就會立即走火……

肖亦辰的心，慢慢地懸了起來……

為了程之墨，更為了他始終如一的，泰然自若。

這樣的程之墨似乎變了個人，很剛毅優美的曲線，完美得不真實的線條，被太強烈的陽光曬成健康的小麥色的膚色，濃眉似劍，一筆一筆如同雕刻出來的般，閉起來的眸子，那雙他早就印在心底的深邃迷人的黑眸此刻正隐藏在長長的睫毛下。順着弧度優美的高挺鼻梁，完美的唇線勾勒出他迷人的嘴角……

就連此刻被人用槍指着，他都能保持着上揚的美好弧度……

他明顯是鎮定且冷靜的，從他自始至終緊着的眼中可以看出……

若不是他的腿中了槍，背後又被劃了一刀的話，他壓根不會乖乖地任人用槍指着。他只是在善精蓄銳，等待力量恢複，等待男人惱羞成怒忍不住動手的最佳時機……

莫名地，肖亦辰就是知道他的想法。他分析着眼前的形勢，一邊思考着該如何将他自大漢槍下救出來。力鬥自是以卵擊石，他只能智取。他正努力思考着，卻愕然聽到男人開了口——

“開槍吧。吉米，”男人的聲音清晰且毫不猶豫：

“你不開槍，”他緩緩地舉起不知何時從背後的櫃子找到的一手手槍，緩緩地睜開眼，将手槍準确地對準自己另一邊的太陽穴——

“我就開槍了。”

……

Advertisement

肖亦辰瞪大了眼。

瘋了，不是他瘋了，就是他瘋了。

他居然将原本可以用來反抗的槍對準了自己。他居然要挾持他的大漢開槍不然他自己就要開槍。他……

“什、什麽？”

握着手槍的大漢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盯着他。

男人沒注意到窗邊同樣愕然地注視着他的少年，黑眸中無法掩飾的孤獨與寒冷此刻變得越加清晰，他的表情空洞，望着吉米的眼神，似乎像是穿透了他，在看另一個世界……

吉米顫抖了一下，手中的槍似乎都要握不住了……

他雖然一直追着他，但他并不想殺死他，他只是一個保镖，只是奉主人的命令将“東西”帶回去，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人……

“開槍啊。”耳邊傳來男人的怒吼，他愣了一下，手中的槍居然無力地掉到了地上。

“連開槍都不會，”男人重新閉上眼，看也不看一眼呆在原地的吉米，“你根本沒有資格拿槍。”

肖亦辰的嘴角抽了抽。

吉米似乎被吓到了，程之墨面無表情地靠近他，他瞪大眼，直接摔倒在地。

程之墨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出了門，恰好對上肖亦辰漂亮的黑眸……

他揚起嘴角，冰冷的眸中出現肖亦辰熟悉的溫度，肖亦辰松了口氣，将吉普車的鑰匙扔給他：

“你開車，這破車太難開了。”

早晨的沙漠氣溫上升飛快，陽光毒辣地照射着整片大地，肖亦辰兩人早已脫水很久，這會兒灰頭土臉的，嘴唇都是幹裂的……

車子很快到了艾利克所在的小鎮，幾座房子甚至還是木制的，保留着西部的氣息。

程之墨找到艾利克，艾利克果然正在鎮上的小酒館喝着他的萊姆酒，看到兩人進來，眼神奇詭地看了眼肖亦辰，似笑非笑地轉向程之墨……

程之墨沒有理他，拿了艾利克的鑰匙就往外走。

艾利克的房子就在小酒館附近，兩人很快洗漱完，換上幹淨舒适的衣服，下樓補充能量。

“到拉斯維加斯來，居然這麽沒戒心，你是不想活了吧。”

聽完肖亦辰講述出現在沙漠的原因，程之墨皺了皺眉道。

肖亦辰默默地喝着果汁，“沒你不想活。你不是還乖乖叫人家開槍麽。”

程之墨挑了挑眉，“那是因為我知道他不敢開槍，出奇不意你懂不？”

肖亦辰翻了翻白眼。

程之墨受的傷很快就包紮完，薄薄的白襯衫裏透出紗布，看樣子，他很擅長包紮，也習慣了受傷……

肖亦辰沒再多問，默默地繼續吃東西。

難得的清風吹得肖亦辰的黑色短發有點淩亂了，遮住了他低垂的眸，讓他看不清這個少年眼底是什麽神色……

程之墨慢慢地道：“我欠艾利克一個人情。”

肖亦辰看着他，他喝了口果汁，扯了扯嘴角，露出肖亦辰熟悉的陽光般的微笑，“現在算是還清了。”

肖亦辰低下頭，繼續吃着面前的食物。

“喂！”

得不到回應，程之墨臉黑了，“我在跟你解釋呢。”

肖亦辰揚起嘴角，慢條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看着他：“你幹嘛向我解釋？”

好吧，程之墨郁悶了。

這人明顯就看出來了……居然還裝。

他當然看出來了。

肖亦辰默默地想着，嘴卻沒停下，恨恨地咬了一口肉嚼着……

程之墨……

他也是重生的。

這人，居然從一開始就認出他了，卻一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他敢說，若不是這次在拉斯維加斯遇到他，程之墨這家夥回去之後，依舊會扮演那個陽光且優雅的鄰居！

他在隐藏他的黑暗面，認為他不能接受他的這一面……

這種想法叫肖亦辰心裏不舒服，因此他也裝傻，當作沒聽懂他的話。

肖亦辰面無表情地吃着東西，看都沒看一眼對面的人。

程之墨輕咳一聲，看着他，“我道歉。”

肖亦辰眉都沒挑一下，“道什麽歉，你救了我，該我道謝才對。”

程之墨在心裏嘆息一聲，“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心裏一直有這件事……現在一切都解決了，我也終于能放下來做自己了。”

程之墨重生前唯一的遺憾就是艾利克，他從小便是孤兒，是艾利克收養了他。

重生前他所做的事，便是和艾利克合作竊取知名公司的機密情報，然後賣給各國需要的人。之前在翻譯網站上讓“辰星”翻譯的內容，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們做的事大部分是通過電腦的，程之墨是個有名的黑客，大部分的機密情報和資料都是他負責獲取，而艾利克則負責尋找買家，并利用瑞士等多個國家的賬戶完成交易，同時隐藏他們的信息。

他被人稱為“盜火的普羅米修斯”，因為他就如同盜賊一般，趁宙斯不備竊取了火種，傳播到人間。盜火的普羅米修斯，是要付出代價的。

神話中的普羅米修斯是被縛懸崖，遭受心髒被啄食，生不如死的痛苦。而現實中，程之墨卻沒遭受到報複，艾利克代替了他。

而這次，程之墨不想再這樣生活下去了。

在現代的社會，做這種事，始終是犯法的。

重生前，就因為這筆交易，他們原先沒料到這個組織的保密工程做得那麽好，網絡是獨立不與外界連接的，他們只能進入內部竊取想要的資料。

而進入這個組織更是不易，所有的工作人員的身份都被嚴密地保護起來，進出都是指紋驗證，就連其他組織最容易被冒充的打掃人員都沒有，組織內部完全靠機器維持整潔。

這個任務出奇的困難，但它的報酬也是出奇的高。

重生前他們成功了，代價是艾利克暴露了，并且在沙漠中被毒蛇咬傷，下半身從此癱瘓了，後來只能靠輪椅生活。

他會搭上那班飛機，是因為艾利克在那個時候去世了。

艾利克一輩子都活躍在網絡和各個任務中，他喜歡刺激的生活。而癱瘓後，他的身體越發不行，唯一的娛樂也只剩下在網絡上搞些小破壞。但這滿足不了艾利克。

他厭惡那樣的生活，恨不得早點死去。

艾利克郁郁寡歡，身體和精神上都脆弱了起來，撐不到幾年就去世了。

程之墨依照艾利克的遺言，将他的骨灰帶到中國，他與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那個中國女子的初遇之地，灑在那片土地上……

程之墨是中國人，但他自己卻從來沒有踏上過這片土地，如果不是因為艾利克的話，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中國，也不可能搭上那班中國飛拉斯維加斯的航班，不會發生空難，更不會……遇上肖亦辰。

肖亦辰長得并不十分惹人注目，也不像他一樣的耀眼。

相反，他的長相很清秀，很柔和，整個人都給人一種很柔和、舒适的感覺……

他發現，他的中國行，似乎是命中注定。

注定他會遇到肖亦辰，并且，一見鐘情。

是的，一見鐘情。從第一眼看到肖亦辰的時候，程之墨便再也移不開眼。他慶幸着自己戴着墨鏡，可以毫不顧忌地觀察着他。

他看起來很平凡，但讓人感覺很舒服，似乎只要待在他身邊，再困難再複雜的事情都會變得簡單。

他的個性很中庸，似乎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就連自己的戀人就在眼前出軌，他也泰然自若，甚至是好笑地自嘲，讓人感覺不到他對戀人的在意……

或者說，感覺不到他感情的起伏。

他就像個局外人，始終将自己排除在這個世界之外，冷眼旁觀。

不，不算是冷眼，他根本沒有放入任何的情緒……

有那麽一股渴望，讓程之墨想将這個男人拖進自己的生命當中……

空難是意外，但卻讓他重生了。程之墨想到艾利克被人在沙漠中追殺，躲藏那麽久，才會被毒蛇咬到，可以說，艾利克的人生便從拉斯維加斯的沙漠開始改變，而這回，他不想再讓這件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