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落幕

“許淮生?”

“許老先生?怎麽回事?”

沈涵的話一出,一些年輕的俠士疑惑的交談着,而那些在江湖歷練多年的人則是臉色一變,看向許淮生的臉色帶着些了然。

“你胡說些什麽,我姓徐。”

沈涵下颌微揚,并未開口,衆人下意識的看向此時靜立在沈涵身後的蘭芳。

“許淮生,虛歲三十五,字慎之,出生于壬戌年八月三十日辰時……”

突然冒出的青衣男子看着許淮生面無表情的陳述着,語氣淡淡,聲音卻是清晰的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有的人茫然的聽着,有的人似乎沉入回憶,有的人臉上卻漸漸開始帶着些鄙夷。

“住口!”

青衣男子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陳述:“……許老先生因‘生寒門’意外去世,當時許淮生尚未及冠,本有人欲代許老先生接回家中養育,但許淮生卻失去了蹤影……”

沈涵輕輕揮了揮手,青衣男子停了音,随後身影一晃,大廳內便沒了他的身影。

沈涵臉微微轉向原木的方向,頓了頓。他原本得到的消息并沒有這麽完整,而且剛剛那個人雖然穿的是沈家的服侍,不過他好像不認識?

好在還聽他的話,不然這後面的秘辛說出來,今天的事就了結不了了。

他的行為并沒有惡意,沈涵只是納悶原木為何處處幫着他。雖然因為行事方式不一樣,讓他的計劃有些偏差。

原木一直關注着沈涵,自然發現了他的動作。他行事就沒想過要瞞沈涵,沈涵的屬下也好好的待在原位,不過就是被他的人圍着而已。

“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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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涵的禮節并沒有得到回應,許淮生對沈涵的行為恨不得飲其血,看他什麽都是別有心機的。哪裏還注意到沈涵的态度。

沈涵在了解當年的事情之後,也只能說是一場誤會,害了兩家人。許淮生本可以作為他人養子健健康康長大,卻因為幼時的誤會懷着仇恨長大;老莊主本可以安享晚年,卻因為對當年那個失蹤的友人幼子漠不關心,沒有澄清當年的誤會,就這樣撒手人去,留下自己唯一的獨女。

而杜暖玉……

沈涵不免老成的嘆了口氣,這個古代傳統女性最是可憐,還不知日後該如何是好。

“怎麽!杜成年狼心狗肺,謀害友人錢財,我爹被他害死我報仇有什麽錯!殺人償命,杜成年他殺了我爹,就該償命!”

許淮生的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沈涵還未說什麽,他便漲紅着臉叫了起來。沈涵伸手摘下白玉面具摔在地上,目光如刀看向許淮生身後不遠處被人壓住的女人。

蘭芳見沈涵生氣了,上前一步,自袖中閃出一道白光打向滿臉通紅的許淮生。衆人只聽一聲輕微的悶響,許淮生應聲倒地。

事情變得太快,許多人還未反應過來。

沈涵沒心思去注意地上碎裂的面具,狠狠的剜了那美豔的女人一眼,轉身出了大廳。原木甩袖跟上,緊接着蘭芳也跟在後面。

不到半刻鐘,大廳的人數少了三分之一有多,顯得空曠起來。

有心思靈活的人很快想通其中的門竅,暗道這裏已經變成一趟渾水,還是早脫身為上,招呼也不打一聲出了大廳便向着山下離開了。

有一就有二,不想沾染閑事的人紛紛跟着離開,不一會兒大廳裏只留着些個莊內的人,以及跟山莊沾親帶故或其他原由留下的人。寥寥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終一齊選擇循着沈涵離去的方向而去。

沈涵坐下時,早已平靜下來。他本來就不是那些年紀輕輕性情未定的少年,不過是安逸太久,突然發現事情超出計劃有些生氣罷了。仔細想想也是,從意外知道這件事到發生,他也來不及做什麽部署。

不過沈涵現在對幕後組織的印象可是差到極致了。

原木饒有興致的看着,在他注意到沈涵的時候,沈涵已經二十有六。那時候的沈涵在江湖上素有賢名,與其父以義氣正直聞名江湖不同,沈涵之所以能在廣大江湖中人眼中留下深刻印象,就是因為沈涵算得上是算無遺策。

所以,當發現沈涵甩袖離去時,原木反倒有些高興。

緣由他也說不清楚。

穿着打扮妖嬈的女子被粗魯的押進來時,似乎并未覺得害怕。也許她壓根沒有把在座的這些人放在眼裏吧,她甚至還沖沈涵抛了個媚眼。

原木見了這一幕,本來并未将那女子放在心上,此刻卻是目光深邃的看着她。

女子心裏暗暗得意,憑她的美色,還擺不定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家夥?就連那俊美無比的紅參少主,不也是忍不住看着她?

沈涵目光平靜,看也沒看那女子,道:“帶上來。”

語落,不一會兒就有人帶着早該死亡的人和昏迷過去的許淮生,在沈涵前方停住。

蘭芳自一邊端着水進來,正準備端向沈涵,身後突然沖過來一道人影。眼看着要撞上蘭芳的後背了,不知怎麽的,那人穿過蘭芳,沖進小廳,踉跄一下站穩了身形。

蘭芳平淡的擡了擡眼,四平八穩的端着水走到沈涵身旁,給沈涵和原木都上了杯茶。

“青筍,你幹嘛呢。急急躁躁的。”

方才急匆匆沖進來的人正是青筍。

青筍擡眼看小廳裏除了沈家的人,還有外人,心裏一驚,利索的跪下行了禮,口中稱道:“小的見過公子,請公子恕罪。”

沈涵:“……”

無可奈何的擺擺手,道:“起來吧,出什麽事了。”

青筍應聲起來,垂頭恭敬道:“老爺夫人在北邊出現了。”

短短一句話,并沒有說全,沈涵已經領會其中的意思。那兩人若不想的話,不會讓人發現他們的蹤跡,看來是想着法子讓沈涵去一趟了。

也是青筍年輕了些,若那兩人真是出什麽事,哪裏還等着他來彙報。布滿全線的情報機構自然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沈涵點點頭,淡淡道:“知道了,蘭芳。”

“公子。”

“去收拾行李。青筍,去知會青墨一聲,明日下午啓程。”

“是。”

兩人退下,沈涵搭着椅子看向方才醒來的許淮生。

事情到這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許淮生自己斷了自己的退路。他原本是想關起來讓杜暖玉自己選擇,畢竟她是最有權利也是最有資格做這件事的人。一個是自己相處十年的夫君,一個是生她養她的老莊主。

也許這樣對一個女人來說有些殘忍,但沈涵覺得,老莊主那樣的人,再怎麽樣也不會養出一個性子懦弱的女子。許淮生的退路就是杜暖玉的退路,沈涵完全可以借用自己的手段給杜暖玉一個臉面,可惜……

嘆了口氣,不再看此刻憤恨的看着自己的許淮生,道:“杜姑姑。”

沈涵話落,許淮生臉色一變,轉頭去看門口。

一位穿着一身白衣,披着麻衣的女子踏進屋來。女子身上有一種婉約的氣質,容貌上佳,歲月似乎對她非常寬待,讓人分辨不清她的年歲。

許淮生愣愣的看着她,良久失聲道:“暖玉……”

杜暖玉緩緩看向他,眼神淡漠的讓人有種透心涼之感。

“我的夫君是徐懷生,你是誰。”

許淮生抖着嘴,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暖玉……”

杜暖玉黝黑的眸子盯着他,緩緩走向他,語氣平靜道:“我的夫君已經死了,而你……你害死了我的父親,既如此,你也不必活着了。”

此時,杜暖玉已經走到許淮生面前,随着話落,她出人意料的抽出一把匕首,捅向許淮生的心髒。

許淮生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幹脆利落的女子,是那個與他相處十年性情婉約的女子。不過,他大概也沒有機會去證實了。

小廳為之一靜。

“姑姑。”

杜暖玉緩緩将匕首抽出,血液濺了出來,淋到她身上素白的衣裙上。沈涵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麽。

杜暖玉年少時與沈涵的母親結拜,他道一聲姑姑并不奇怪。

杜暖玉愣愣的盯着地上了無聲息的人許久,才緩緩的搖了搖頭,扔掉匕首,看向沈涵。

“我沒事。你放心,我不會尋死的。即使我一開始有這樣的打算,我也不希望再有第二個……”

餘下的話她并沒有說完,沈涵卻已經領會。

此時此刻,沈涵覺得,他原本做好的一切打算都不必再做。杜暖玉并不是江湖傳說中那個身處江湖卻出離于江湖的大家閨秀,她也有江湖俠女的韌性。即使沒有沈家,沒有老莊主,杜暖玉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姑姑,若有需要,随時可以送信給沈家人。”

“我會的。”說着,似乎是想安沈涵的心,杜暖玉臉上挂起淡淡的笑容,“你就是沈涵吧,當年你出生時我還去看了你,轉眼就長這麽大了。”

沈涵頓了頓,他是三歲時穿過來的,不過之前那些記憶一般人也沒有了。

杜暖玉也反應過來,失笑道:“是我愚昧了,你怎麽會記得那麽久的事呢。”

沈涵默了默,道:“我對姑姑有些印象,小時候母親過來看望您時,父親曾經偷偷抱着我跟在後面。”

杜暖玉愣了愣,這才真的笑了起來,與沈涵談起了她與秦瑜森年輕時的事跡。

晚間,靈劍山莊四處挂起了白燈籠,對于沈涵沒有救治老莊主的事,杜暖玉表示理解。跟秦瑜森相處過一段時間,杜暖玉自然知道,除非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沈涵不會放棄對老莊主的救治。

第二天,沈涵啓程前,與杜暖玉說了句話後,便帶着大部隊走了。随着大部隊的,還有兩個‘死人’。

“老莊主曾經找過我,不過拒絕了我的醫治。他對許淮生也是心懷愧疚,再者他早已疾病纏身,活下去也只是痛苦……”

杜暖玉靜靜站在門口看着沈涵的馬車遠去,身邊的小丫鬟輕聲喚道:“小姐。”

杜暖玉似乎并未聽到,沒有反應。正當小丫鬟準備再喚時,似乎隐隐約約聽到杜暖玉說了些什麽。

風起,卷起一片寒涼,杜暖玉轉身回府。大門緩緩關上,掩住了府內的蕭條。

“他還這麽小,卻已經能夠與你比肩,你拿什麽去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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