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畫意

喬铮是個非常特別的孩子。

在沈涵看來，他還只是個孩子。

不知喬嘉盛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思，來養育着這個與他娘親六成相像的孩子。

沈涵第一次遇到像他這樣單純的人。沈涵早已得到确切消息，證實了他姑姑的死訊。而喬铮卻一直單純的認為，他的娘親還在，只是除了遠門暫時沒有回家。

沈涵有時候覺得喬嘉盛是不是有些不正常。正常作為父親會一直告訴自己的孩子假消息，會一直讓人僞造兒子娘親的信件，只為讓兒子相信他娘親沒死嗎？

沈涵真的很想質問喬嘉盛，他将喬铮養的如此不知世事到底抱的什麽心态。

與喬铮相處幾日，沈涵發現，喬铮心思單純到讓人提不起防備之心。他的所有情緒都擺在臉上，卻詭異的滿腹才華。沈立文都忍不住說喬铮就像是被靈泉泡過一般…這般聰慧之人，卻對人情世故一點不通，不知喬嘉盛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一邊覺得與喬铮相處很舒坦，一邊沈涵卻是止不住的擔心。

從最近的消息反饋來看，他們調查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專門的機構來接手這裏的事情。

這已經不是沈家與喬家的私人恩怨了。

喬家，有通敵叛國之嫌。

到了那時候，這裏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沈涵可以插手的。而那時，喬铮這樣純白如紙的人該如何自處，會遭遇到什麽…

雖說，沈涵對詩文并不擅長。說的不好聽一些，沈涵是心有十竅，通了九竅，恰好這詩文…但即使這樣，被當初應試教育荼毒良久的他，也能大概看的出喬铮字裏行間的拳拳報國之心。而喬家…

沈涵不是沒想過到時候将喬铮帶走。但，喬铮卻對喬嘉盛他的爹是滿腔孺慕之情。他爹說什麽，他就信什麽，讓沈涵不知如何開口。

這世界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

“涵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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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聲音，沈涵忍不住頭皮麻了下，他着實不能适應一個男孩子這麽稱呼自己。對喬铮，沈涵難得抱着奶媽的心态帶着。

平複了下情緒，沈涵若無其事的放下手中的信紙，轉過頭看去。

喬铮手上拿着一張寫滿了字，還隐約可見墨跡流淌的宣紙，一臉激動的看着他。而讓沈涵忍俊不禁的是，喬铮白淨的臉上，還沾染着墨汁。

不知到底是如何沾上的。

沈涵忍笑道：“青墨。”

青墨收回瞪着門口某人的視線，恭敬道：“公子。”

“叫人打盆水來，伺候铮少爺洗洗臉。”

“是。”

青墨幹脆利落的行禮告退，退至門口很是自然的敲了敲站在門口某人的麻穴。

某人默默的忍受：“……”

沈涵似乎未看見兩人的互動一般。雖說他不介意喬铮進他的房間，但這畢竟是某人的職責，自己跑過來要幹這事又不盡忠職守。別以為不是他的人他就不會動他了。

青墨不動沈涵也會找機會給他些苦頭吃的。

雖然沈家的人沒有攔就說明沈涵允許了，但是樣子也不做……

喬铮顯然是一時激動，連儀容都未整理，臉上挂着墨汁，身上灰色的袍子也點點滴滴着些墨汁，就這樣拿着一張紙跑來找沈涵。

自然，此時他也不會注意到其他人的小動作，平常都不注意，更別說此刻了。

“哥哥，你看看。”喬铮将手上的紙張遞到沈涵的眼前，眼神殷切的看着沈涵接過去。

“哥哥，這是我聽你說了之後寫下的，你看看。”

沈涵依言看去，紙上寫的滿滿雜雜，分神看去卻發現是一些策論。

他有種撿到寶的感覺。沈涵不過前幾日與喬铮閑談時，偶爾說起在現代社會已經普及了的一些計策。因為太普遍，倒是被他當成常識說了出來，卻是引得喬铮當即激動的搬進了書房，住了幾日方才出現。

這個時代據沈涵了解，并未出現孫膑這樣的人物。或者說，戰争天才在歷史上永遠不會稀缺，但到目前為止，并沒有人将這樣的策論收集起來。也因此，在這方面，一個天才需要實戰才能體現出來。

而喬铮不過聽了他的只言片語，就依此推演出了與沈涵知道的相差不多的計策，并且據此舉一反三，推演到商戰當中……

“喬铮，你……”沈涵頓了頓，将本欲說出的話吞下，道：“你可有興趣跟我出去郊游一番？”

他本欲問喬铮可有興趣找個師傅專門修習這些相關的內容，沈涵也許聯系不到這樣的人，但他知道他娘卻是可以的。但，喬铮即使有意向學這些，在這個當頭卻是如何都不妥當的。

“郊游？哥哥是說踏青嗎？”喬铮完全沒意識到沈涵的欲言又止，“不過我要先跟爹說說。”

沈涵默默吞下了後面的話。他搖了搖頭，道：“你寫的很好，在我看來你這個年紀能寫出這些已經很不錯了。可惜我對此并不涉獵……”

正說着，沈涵突然看向窗外。

窗外正對着的小道上，原木一身火紅衣袍，正向着這邊行來。沈涵看去時，他似有所感，鳳眸微挑看向這邊。不知為何，沈涵似乎能感覺到原木此時的好心情。

待原木往門口繞去時，因原木一身衣袍被風吹起而擋的嚴實的少女露出曼妙的身影來。沈涵眯眯眼，收回視線，看着面前的喬铮道：“喬铮，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

喬铮迷瞪瞪的點點頭，欲伸手去接沈涵手裏的紙張。沈涵心思一閃，收了起來，道：“這紙上內容上涉及面有些廣，暫時放我這裏較安全。可好？”

喬铮對沈涵很是喜歡，只是一張紙的事他哪有不依，高興的應了。

沈涵讓他有事叫人來請，便讓喬铮跟着引路的下人離開了屋子。

原木自他身邊經過時，似乎想起了什麽，停下身子，轉身神色不明的看着喬铮的背影。

“原木？”

屋內傳來沈涵疑惑的聲音，原木收起眼中的利光，轉身進了屋。

少女欲跟進屋裏，卻被突然出現的沈立文攔住。她擡眼去看原木，對方卻是頭也不回，顯然也是默許了。

少女眼神閃閃，看了沈涵一眼，低下頭乖乖的站在門口等候。

沈涵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少女身上，而是看着原木，語帶笑意道：“喏。你的人前幾日不知是受了你的命令還是如何，死活要在我這裏當個守門的，每天跟着我後面當個小尾巴。結果說是守門的剛剛卻是一點事都沒做呢。”

原木平淡無波的看向沈涵手指着的某人。

方深腿一軟，差點當場就給沈涵跪了。

“回去自去領罰。”

方深利落半跪：“是。”

面上規規矩矩，心裏卻是抓狂了。不是主子你下了命令讓他看着點沈公子嗎！如果不是沈公子太警惕，不管他怎麽僞裝沈涵都很自然的出聲問他有什麽事要說，他至于這麽大張旗鼓的當個守門的嗎！而且主子剛剛我攔你你保證不找我麻煩嗎！

沈公子真難伺候！

沈涵半玩笑的說出這番話，原木這般認真的對待，倒是讓沈涵心有異樣。暗自壓下心裏奇怪的感覺，面上不顯，略帶調侃的看了跪在地上似乎起不來的方深一眼，道：“那倒是不用了。他已經自己受罰了。”不然也不會一跪下去就起不來了，估計身體還麻着呢。

原木微微點頭，卻是沒有提懲罰的事，也沒說要收回命令。沈涵見了，笑道：“方深。”

方深不動，原木回眸瞪他一眼，馬上利落的起來，微微搖晃了下站穩。心裏暗道主子也難伺候。

見此事了了，原木在沈涵示意下坐在沈涵身邊的椅子上，擡眼看向門口站着的少女。

“畫意，來見過你主子。”

曼妙少女應聲而入，恭恭敬敬的向着沈涵行大禮，整個身子很是柔軟的伏倒在地，口中道：“畫意見過主子。”聲音悅耳動聽，與那嬌俏的容顏倒是相得益彰。

沈涵被這禮節吓住，愣了會。反應過來後，卻是沒瞧地上那別樣動人的畫意，轉頭看原木：“原木，你這是何意？”同時指指畫意。

沈涵見了畫意的表現讓原木心裏很是舒坦，對于自己帶過來的畫意被無視放在地上不管倒是沒有任何意見。見沈涵沒有其他表現後，原木哼了哼，畫意不知如何動作，就着那個動作雙手并未施力便起了身，恭敬的行禮退出了房間。

沈涵見此，以為原木有事要與他相商，便叫青墨等人亦退去門口守着。殊不知此舉讓原木眼都亮了起來。

“這人你順眼就收着，有什麽雜事都可以交給她辦。若不喜歡……我叫人送回山上便是。”憶起前世沈涵似乎就不愛說那些字眼，原木想了想換了個說法。

沈涵詭異的沉默了一會。他本以為是有什麽要事，結果屏退了衆人就是說這個？

而且讓沈涵有些鬧不明白的是，原木送這麽個漂亮出衆，職能是‘幹雜事’的少女給他這麽一個年僅十六歲不到的‘男孩子’，到底是想幹嘛？

那妹子剛剛伏下身還幽怨的看他一眼到底是她主子的意思還是她跟他沈涵有什麽關系？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古代好像有送人少女以做侍妾的事吧？啊？原木是這個意思嗎？

無論哪方面，沈涵覺得自己收下這個畫意妹子的可能性都低到沒有啊？

沈涵組織了下語言，道：“原木兄，我覺得我可能不需要……”

原木認真的看着他，凝神聽着。聽清楚沈涵的意思，原木一揮手，就欲開口。

“公子。”

沈涵聽到蘭芳的聲音，擡頭看去，便見她正挽着畫意的手。

蘭芳此刻手心裏也是正在流汗，就這樣打斷公子的談話，公子是個随性的人，倒是不會說什麽，但那原木公子眼神都要殺了自己了。咳了咳，暗道自己是公子的人，不要怕不要怕，蘭芳繼續道：“公子，蘭芳喜歡畫意。”

沈涵頓了頓，仔細想來蘭芳似乎确實沒個伴……

就此，畫意勉強以實習侍女身份留了下來。

當看到跟在畫意身後的小部隊時，沈涵：“……”原木你怎麽不說留下畫意就等于留下了一個隊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