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恻隐之心

看她吃了差不多，他放下筷子，看着她，“下午有別的安排嗎？”

唐一西想了想，能有什麽安排，本來按照原計劃她都回到英國了。

片刻後，他接着說，“你在英國的工作，可以在家先做，家裏給你收拾出一間房，讓你做設計，你看看哪間房的大小合适，跟我說一聲，我讓人安排。”

唐一西不說話，似是在考慮這個提議，車巠口勿她在英國其實也沒負責設計什麽的，就是她出錢別人出力。

現在他開口要給她裝修一個設計室，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低聲哄道，“你怎麽說也得在家待一個月，有點工作忙忙也挺好，你如果想好了，我來安排。”

唐一西點點頭，沒有立即同意，畢竟他還是要回去的。

“以後再出門的話，不用自己開車了，我給你配的司機明天就來了，要去哪叫司機就行。”

唐一西一愣，看着他，“你也不用這麽麻煩。”

畢竟我還是要回英國。

後面的話她沒好意思開口，但席璟言也猜了差不多。

吃完飯，唐一西就離開了，公司正好處于商業區，再過兩條街，就是幾個大商城。

在商城逛了一圈，跟來的兩個保镖又抱着大包小包護送唐一西回公司。

傍晚，由于夫人在，席總提前下班離開，公司的大兵小将都感謝夫人，所有部門終于能正常時間下班了。

天氣不是很好，有點要下雪的跡象，一出門，冷空氣襲來，冷風鑽進脖子裏，冷的她打了個冷顫，差點要再返回公司。

他們站在大廳，等着司機把車開到公司樓下，他低眸看她。

穿這麽少，不冷才怪。

搞藝術的都是要風度不要溫度，什麽時候凍感冒了，就知道穿厚點了。

唐一西看了看身邊人身上的大衣。

好暖和啊，好想鑽進去，她擡頭看向他，沖他眨巴眨巴卡姿蘭大眼睛。

懂我意思嗎？

脫下來，給我穿。

司機把車開到門口，打開車門，等着他們兩位上車。

席璟言低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徑直朝着車走去。

“……”

上了車，車上的空調早早的打開了，唐一西才暖和點。

兩人默契的誰也不說話，車上一時安靜的可怕，唐一西依舊望着窗外，席璟言處理着電子郵件。

過了一會兒，車子駛到商場附近。

“我們去前面的商場停一下吧？”唐一西忽然開口。

他放下手中的郵件，擡眼看她：“要買東西？”

“不是，我回來後第一次去看奶奶，怎麽也得買點東西吧，今天下午我給忘了。”

席璟言看了她一眼，繼續低下頭工作，“哦，那不用買，你人過去就行了。”

唐一西：“……”

這人怎麽回事，中午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溫溫柔柔，噓寒問暖，現在忽然間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她懷疑自己老公不會是什麽人格分裂吧？

唐一西看他不想理，她也不說話了，瞥過頭暗戳戳的跟他鬧脾氣。

兩人就這樣沉默到老宅前，下了車，司機拿出後備箱的東西。

唐一西看了一眼，“……”

心裏翻了白眼，早就準備好了禮物不早說。

席璟言一手拿着禮物，朝她伸出手，唐一西很上道，一看就知道要幹嘛。

演恩愛嘛。

一進門，就看見沙發上坐着的席老太太，看着他們兩個人。

“奶奶！”唐一西松開席璟言的胳膊，沖着席奶奶跑過去。

身邊的人一晃沒了人影，空蕩蕩的，席璟言不由得皺了皺眉。

席老太太握着唐一西的手，笑眯眯的打量着她，眼睛彎成了一條縫，“是小西啊？”

席璟言走過來，對着席老太太說道，“奶奶，小西來看您了。”

席老太太點點頭，似是委屈的說道，“小西來了，小西可好幾天沒來了，都不知道來看看奶奶，我這個老婆子，你們都不來看看我。”

唐一西一時竟不知道怎麽回答，席母走過來，“媽，他們這不是來了嗎，怎麽還不開心呢，再不開心，小西可走了啊。”

席奶奶拉着唐一西的手，“不能走，不能走，小西不回家，都瘦了，是不是璟言欺負你了？”

唐一西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委屈巴巴撇撇嘴，裝可憐，“嗯，奶奶，他老欺負我。”

席璟言：“……”

胡說八道。

席奶奶一聽，生氣的道，“沒事，奶奶給你做主，咱們今天不回家了，住奶奶這裏，讓他自己睡去吧。”

唐一西：“……”

那倒也不必，我還是更想回家。

席璟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唐一西看在眼裏，像是被鄙視了。

有什麽好幸災樂禍的。

飯吃到一半，席母開口，“小西，你今天就和璟言住下吧，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陪陪你奶奶。”

唐一西從小就怕席母，結婚了也是這樣，她一直覺得席母不茍言笑，不喜歡她，但是又不敢多說，席母說什麽她就怎麽做。

席璟言做在一旁也不說話。

唐一西偷偷踢了他一腳，這時候裝什麽啞巴？說話呀？

被踢了兩腳，他還是當什麽事都沒發生，繼續低頭吃着飯。

唐一西：“……”

吃完飯，席奶奶拉着唐一西說了會兒話，待席母過來催，她才被傭人扶着回屋休息。

席老太太身體不太好了，偶爾腦子還會有些糊塗。

席奶奶走後，客廳裏只剩下了唐一西和沈玉，也就是席璟言媽媽。

唐一西跟沈玉道了聲晚安，正欲上樓，她叫住她。

沈玉坐在沙發上，“小西，我們聊聊？”

唐一西內心忐忑，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端端正正。

“你這次回來還走嗎？”沈玉開口。

唐一西無言以對，不敢說謊，又不敢實話實說。

“當時是剛結婚，年紀小，媽不多說什麽，但是你現在也結婚兩年了，不該有小孩子心性了，你們倆現在都年輕，可以考慮要個孩子了。”

唐一西驚呆，怎麽還扯到孩子身上了？

她嘴上應下，“媽，我知道了，我們會考慮這件事的。”

席母上樓之後，她回了房間。

一進門，就看到席璟言靠在床邊看着iPad，她沒打擾，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腦子裏全是席母的話，兩人商業聯姻，連感情都沒有，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孩子的事。

沒有感情怎麽适合要孩子，孩子出生，爹不親娘不愛的，多可憐啊，像顆小白菜一樣。

從浴室出來時，席璟言已經放下iPad睡下了。

屋裏開着暖黃色臺燈，他朝裏側躺着，燈光映着他的背影很寬大，但是又略顯一絲孤單。

唐一西動了動恻隐之心，他以前也是這樣一個人嗎，看起來有一絲絲可憐。

她走向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上床。

剛躺下，身邊的人就湊近她，一只胳膊從背後環住她，鼻尖還蹭了蹭她脖子。

她本來想說話，但是身後穿來他輕微的呼吸聲。

他呼吸很均勻，應該是睡着了，她卻沒有一絲睡意，腦子裏全是席母的話。

對于唐家，她聯姻工具這個身份做的是極好，這幾年，唐氏發展越來越好，這其中，離不開洲際的幫助。

但是對于席家，她的确不算一個合格的兒媳婦，想想也是，哪有人結了婚兩年不見自己老婆的。

沈玉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肯定對她這樣做不滿意，只是還沒找到機會教育她罷了。

席總這兩年也是，看不到摸不到親不到，過的跟個和尚沒什麽兩樣。

還挺可憐的。

唐一西心裏越發同情他，但是說實話，這麽久身邊忽然多了個人，她很不自然。

換位思考一下，身邊有這麽個絕世仙女，他是怎麽做到睡得這麽香的？

坐懷不亂？

唐一西想着，便翻身，面對着他，小嘴嘟嘟囔囔，“我看你不是屬狗，是屬豬。”

他睡得很安靜，睫毛很長，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額頭輕蹙。

她忽然調皮的想捉弄他一下，反正他睡得這麽死，也不知道。

她爬起身，手還沒觸到他的鼻子，身下的人忽然睜開眼，攥住她的手腕，向下拽了一下。

一秒鐘發生的事，唐一西一時沒反應過來，叫了一聲，趴到了他身上。

他悶哼一聲，睜開眼看着她，眼神有些幽深，啞聲道，“不睡覺，鬧什麽？”

語氣似生氣，又像無奈。

唐一西做坐起來，跪坐在床上，一臉的質疑，“你沒睡？”

席璟言坐起來，伸手摸到床頭櫃上的眼鏡戴上。

他輕嘆一聲，“你動靜這麽大，我就算睡着了也被你弄醒了。”

這話怎麽這麽不好聽，像是在埋怨她。

好啊，你想好好睡，奶奶壽宴過了我就回英國，讓你天天睡得香。

唐一西不開心腮幫子鼓鼓的，“你醒了你怎麽不說話？”

席璟言捏捏眉心，口吻中帶着一絲無奈，“我以為你折騰一下就老實了。”

“……”

“還罵我是豬？”

唐一西跪坐在床上，低着頭，一句話不說。

他嘆了口氣，靠在床頭，伸手把她拉過來，抱在懷裏，“在想什麽？”

她也沒什麽好隐瞞的，“我在想媽剛剛說的事。”

“嗯？什麽事？”他不知道剛剛沈玉在樓下跟她談了什麽。

“你喜歡小孩子嗎？”

席璟言愣了一下，也不拐彎抹角，“我們現在——不适合要孩子。”

唐一西點點頭，表情帶着點失落，“我知道。”

他看了她一會兒，淡聲道，“現在談孩子的事還是有點早，我們不着急。”

唐一西靠在他懷裏沒動，不知道在發什麽愣，須臾後，說了一句，“我知道。”

他眯了眯眼，問道，“不困？”

唐一西依然點頭。

“過來。”

席璟言喚她。

唐一西擡眸，略帶茫然。

“過來，”他又說了一遍，表情略顯認真，“幫我把眼鏡摘掉。”

唐一西從他懷裏坐起，一邊給他摘眼鏡，一邊嘴裏不停的說，“你沒長手嗎，還讓人替你——唔”

話還沒說完，嘴就被堵上了。

她掙紮的推着他，這個狗男人，又套路她。

席璟言一手握住她的腰，翻身壓下，幽深的雙眸看着她的眼睛，唐一西又不傻，察覺到什麽，伸手推他，她的勁兒在他身上就跟小貓撓得一樣。

“睡不着就做點別的，省的浪費時間。”

……

唐一西算是從前兩天回來才正式體會到什麽叫聯姻，除了新婚那一夜，之後的兩年她都是一個人在國外。

直到回了國，才發現，兩個沒感情基礎的人也能做那檔子事

這跟古代聯姻也沒什麽區別，要是有一天唐氏再出事，她還得發揮一下吹枕邊風的作用。

唐一西思緒有些游離，他低頭看着她，額頭上滿是汗珠。

“專心點。”

“隔壁、還有人住……”

“我房間隔音好。”

“……”

第二天一早，唐一西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人，她掀開被子下床，雙腿一軟，又一下坐了回去。

“……狗男人。”

緩了一會兒，她穿上衣服，洗漱出門，席母和席老太太已經坐在客廳了。

見唐一西下來，席老太太臉上挂上了笑，“小西快來，疼不疼啊？”

唐一西走路差點絆倒，老臉一紅：“奶奶您說什麽？”

席老太太說道，“我都聽見了，昨天晚上和璟言打架了？我都聽見你叫了一聲。”

唐一西覺得臉上發燙，尴尬的能在地上摳出一棟別墅鑽進去。

房子裏傭人和席母都是聰明人，席老太太這麽一提，別人都知道他們昨天晚上幹了什麽了。

席奶奶把手放在她小腹處，“傷到寶寶了沒？”

“……”

種都沒播進去，哪兒來的寶寶。

席奶奶神智偶爾有些不清不楚的，唐一西見怪不怪，兩年前就這樣了。

席奶奶自己念叨着：“我晚上讓璟言給你道歉，咱們不疼。”

“……”

屋裏的傭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唐一西怪不好意思的。

她陪着席奶奶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席奶奶就去休息了。

在老宅待着，确實比較壓抑，尤其是沈玉也在的時候，她大氣都不敢出，鹿城第一大名媛的氣焰立馬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