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還養着她的貓

方繹擡眸看了看站在馬路對面的女人，微微眯了下眼睛，她穿了裙子，腿很長。

一輛面包車從路中間開了過去，帶起一陣風，她的裙擺随風擺動，裙角微微掀起，露出膝蓋上面一點白皙的大腿。

他懶洋洋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站在超市沒動，沒打算離開，也沒打算走向她。

韓婷穿過馬路，停在超市門口，随便找了句話說：“我來買東西，這超市是你開的？”

方繹嗯了聲。

她擡了下眸，看見方繹盯着她看。

重逢以來，她還沒見過他如此明目張膽地盯着她.的嘴唇看。

他一邊盯着她看，往前走了一步，一腳踏進了她的個人社交安全距離範圍內。

他個子高，整個人籠罩過來，像一座山。

她一擡眸就能看見他近在咫尺的喉結，黑色T恤領口微微敞開，鎖骨線條硬朗，肩膀寬闊，黑發黑眸。

他長着一雙桃花眼，少年時盛着陽光。等他長成青年，眸裏霧氣昭昭，看着人時，無端讓人産生一種他對自己情深似海的錯覺，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吻就要落到人的嘴唇上。

終于，那份懶散和傲慢還是冒了頭，将那點深情糟蹋得一絲不剩：“你吃小孩了？”

韓婷沒反應過來，什麽小孩，她吃什麽小孩了。

他往後退了一步，手指點了下自己的唇角，提醒她：“滿嘴血。”

韓婷摸了下自己的嘴唇，看見手指頭紅了一片，是剛才沒擦幹淨的口紅：“你才吃小孩了。”

“我這是.”韓婷擦了擦嘴，“吃的火龍果。”

她問道：“是你讓陶雨靈過來的？”

韓婷翻看陶雨靈朋友圈的時候看見了她昨天發的動态：“感謝方老板提供消息，于瑜幫結一下線人費。”

下面還有她的統一回複：還沒去，大家等着看新聞就好啦。

時間是在陶雨靈和她的那個狗逼同事趕到這兒之前。

世界上姓方的人很多，姓方的老板也很多，跟于瑜和陶雨靈都認識的姓方的老板就不多了，只有眼前那麽一位。

他是從于瑜那兒聽說她想見陶雨靈，所以把陶雨靈送到她面前了嗎？

就像童話中的阿拉丁神燈一樣，只要她許願，他就能實現。

她在合理推理和自作多情之間反複徘徊，不知道該信哪個。

方繹：“她拿新聞，我得到廣告效果，雙贏。”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韓婷還是疑惑了一下，陶雨靈拿新聞好理解，方繹的廣告效果怎麽說，因為他店裏的東西質量好，把小偷都吸引過來了？

.也行吧。

韓婷真誠道謝：“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要不是你，我跟陶雨靈碰不上。”

“她挺善良，”方繹看了她一眼，“沒一刀砍死你嗎？”

好了，韓婷現在明白了，陶雨靈就是方繹故意送到她面前的，目的是借刀殺人，用陶雨靈的手砍死她。

“殺人犯法，”韓婷對方繹進行了一番普法教育，“剁人骨頭也犯法，威脅、恐吓，同樣犯法。”

他上次在她眼前亮過的那把剁骨刀可是非常鋒利的。

不能怪她案子辦得多了，容易多想，是方繹實在有非常充足的作案動機。

方繹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叼在唇邊，并不點着，偏頭看了下韓婷：“你不會以為我買那把刀是為了砍你吧？”

韓婷沒說話，沒有證據的事不能随便說出口，不嚴謹。

方繹幽幽地補了一句：“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死在我的刀下。”

韓婷覺得他這說話的語氣，但凡他手上有把刀，劈頭就要朝她砍過來了。

一輛小貨車停在超市門口，進貨的超市員工從車裏下來，從冷凍冰箱裏拿出來一個保鮮盒：“繹哥，您要的肉骨頭。”

方繹接過來：“謝了。”

說完提起保鮮盒在韓婷眼前晃了一下，終于還是提了一句：“那把刀是切這個骨頭用的。”

韓婷：“那就好。”

比起被一刀砍死，她更希望自己是沒有資格死在他刀下的人，畢竟，活命更重要。

韓婷看了看，保鮮盒裏的肉骨頭已經切得很小塊了，做糖醋排骨或排骨湯都嫌小了，就這還要繼續切。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淑女了，吃排骨都不願意張大嘴，需要切成這麽小的塊。

方繹打開保鮮盒，檢查肉骨頭的品相，眼神認真又挑剔，怕天氣太熱，影響肉骨頭的新鮮度，他沒有多停留，提着保鮮盒走了。

家裏那位祖宗可不好伺候。

方繹回到家，洗好手，坐在沙發上，轉頭看着身側把自己盤成一個球的橘貓，正要擡手撸一把，橘貓白了他一眼，拖着肥胖的身軀從沙發上跳下來，換了個地方繼續窩着。

他喊了它一聲：“妹妹。”

祖宗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不理人。

方繹起身，去廚房煮骨頭湯。等煮好了，拿出那把剁骨刀洗了洗，一下一下剁碎，端到祖宗面前，點了下它的頭：“你，是貓，不是狗。”

祖宗嚼了塊碎骨，掀開眼皮看了這個人類鏟屎官一眼。

方繹：“行，明天再給做，好吃嗎？”

祖宗：“喵~~”

方繹：“還以為你要叫汪~~。”

祖宗吃飽喝足，終于願意屈尊降貴，躺在方繹腿上，恩準他撸幾下。

方繹不喜歡燈太亮，只開了一盞臺燈。

橘黃色的燈光落在人和貓的身上，這一方天地獨自形成了一個小世界，嘈雜的電視機背景音下，橘貓伸了個懶腰，男人聲音很低：“她瘦了很多，身上的肉還沒你多。”

——

韓婷跟幾個同事從外面處理案情回來，看見周菲坐在一樓大廳裏，一看見她，趕忙站了起來，依舊只敢用眼睛看她，不敢朝她走過來。

韓婷走過去，讓周菲坐下來：“你自己來的？”

周菲點了下頭，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相冊，給韓婷看照片：“我聽人說，你當時去那個器材室是為了找貓，好像沒找到，姐姐你要是想要小貓，我這兒有，是我舅媽家的母貓生的小貓崽。”

周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眼期待地看着韓婷，好像她不收下這個小貓就代表她不原諒她一樣。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姐姐你要是喜歡，我帶你去我舅媽家挑一只。我有貓毛過敏症，不能給你抱回來。”

韓婷看了看，三只白色的布偶貓，非常可愛，她笑了笑：“不用了，我工作太忙了，沒時間養貓。”

周菲以為她不肯原諒她，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韓婷只好說道：“我想找的那只貓是好幾年前跟一個.同學一起發現的，這幾年我不在林安市，不知道那只貓怎麽樣了，才過去看看的。”

她後來又去找了那只貓幾次，都沒找到，猜想它可能是換領地了，也可能是被人抱回家養了。

韓婷記得那只小橘貓的樣子，當時只有兩三個月大，幹瘦幹瘦的，眼睛很亮，長得溫柔清秀，怕人，膽子特別小。

她離開後總能想到那只楚楚可憐的小橘貓，擔心它在外面活不下去。

周菲收起手機，有點遺憾地說道：“其實我也想養貓，我要是不對貓毛過敏就好了。”

韓婷：“我以前也對貓毛過敏，上了警校之後，經常參加鍛煉，身體免疫力變好了，再沒對貓毛過敏過了。”

“你的好意姐姐心領了，你先回去上課吧。”

送走周菲，韓婷回到辦公室喝了杯水，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會。

空調的冷氣吹在臉上，讓她想起那年冬天跟方繹一起喂貓的場景。

她怕過敏，戴着厚厚的圍巾、手套和口罩，方繹并不喜歡貓，是被她硬拉着過去了，喂的時候也是她喂，他蹲在一旁陪她。

後來班裏的一個女同學也跟了過來，說自己很喜歡貓，還買了貓罐頭，請求他們帶她一塊。

當時，這個女同學媽媽跟韓婷媽媽一起在一家餐廳後廚工作，家庭條件也不好。一盒貓罐頭不便宜，比她自己一天的飯錢還貴。

三個人一起喂了幾次貓之後韓婷才發現，這個女同學喜歡方繹，喂貓只是借口，她就是想追方繹，即使當時她和方繹已經是男女朋友了。

韓婷伸了個懶腰，猜想，那只貓說不定被賀小琳領養了。

賀小琳就是那位跟他們一起喂貓，想追方繹的女同學。

方繹長得帥，性格陽光，成績好，家裏有錢，被女孩子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反正方繹是不會養的，他不喜歡貓，每次都跟那只貓大眼瞪小眼，像是天生有仇。

有內部通話進來，韓婷接了新的警情，一家五星級酒店報警，有個客人說自己在酒店丢了錢包，要求酒店賠償，一開口就是十萬塊。

酒店說沒看到客人的錢包，認為客人在訛錢，雙方僵持不下報了警。

很快，韓婷和她的搭檔淩琦玮小同志就趕到了事發酒店。

這家酒店以裝修豪華聞名，玫瑰莊園的風格，請了很有品味的設計師，整個格調浪漫大氣，本市不少有錢人都喜歡在這兒辦婚禮。

價格當然也很驚人，韓婷每次從酒店門口走過去都會想，等她有錢了，一定要奢侈一下，進去吃一頓下午茶，體驗一把資産階級的生活。

今天這兒有人辦婚禮，據說把整個酒店都包下來了，每個房間都空着，供遠來的賓客過夜。

韓婷站在酒店大廳裏，看着這賓客滿堂，衣香鬓影，鮮花跟不要錢似的，鋪天蓋地，就連桌上的伴手禮都是某國際大牌香水。

淩琦玮驚呆了，一邊走一邊低聲問韓婷：“婷姐，辦這個婚禮得多少錢啊？”

韓婷：“咱倆不吃不喝，從春秋戰國，哦不，從元謀人開始幹起，所有的工資加起來，不知道夠不夠。”

值班經理迎了韓婷和淩琦玮：“兩位辛苦了，請從這邊走。”

值班經理帶他們走的是側面的電梯，可以理解，人家在辦喜事，他們穿着警服出現，不讨喜。

大堂中間的LED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新人的婚紗照，韓婷看了一眼，好巧不巧，新娘竟然就是賀小琳。

“韓婷。”正要上電梯，韓婷聽見有人喊了她一聲。

賀小琳拖着婚紗走過來，打量了韓婷一眼：“還真是你啊韓婷，我還以為看錯人了。”

“那你來了，正好留下來吃個晚飯，就當參加我的婚禮了，”賀小琳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鑽石項鏈，笑了笑，“份子錢就不用包了，看你也沒什麽錢。”

“方繹沒跟你一塊嗎，哎呀，你不會是被他給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