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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這……”心尖猝然被燙了下,蘇玙揉了揉發癢發麻的耳朵,吞吞吐吐:“你、你別這樣。”

看不到她的模樣,少女腦海漸漸幻想出未婚妻窘迫的神态,破涕而笑,淚挂在睫毛,笑聲也淺淺的:“我哪樣?”

漾着這個年紀最無害的甜美,真是嬌嗔地厲害呀。蘇玙心想:你哪樣?你哪樣你自己不知道嗎?!

內室忽靜,問出去的話沒有得到回複,感受到膠着在臉上的視線,膝蓋的疼痛像是騰雲駕霧飛走。

薛靈渺仔細回想剛才的表現,臉頰噌得浮現兩朵可愛的紅雲:她剛才,她剛才是對阿玙撒嬌了嗎?

羞意化作一只貓爪子不安分地撓在心坎,免得膽怯退縮,她身子微歪,以便阿玙手落下來能摸到她的頭,自以為小動作做得隐蔽極了。

蘇玙怔然盯着她發頂,慢慢縮回不知何時伸出的手,別開臉,聲音和瘦削的脊背一般僵硬:“你好好說話。”

這分明不是她想聽到的。薛靈渺眼裏淚水越積越多:“我有好好說話呀,只對你這樣也不行嗎?”

她自卑敏感的情緒被勾起來,想用頭輕蹭未婚妻的掌心都因目盲的緣故無法做到,她嗓音微啞,一半發疼,一半發慌:“阿玙,你嫌棄我。”

“啊?沒有沒有,我怎麽會嫌棄你!”蘇玙連番和她擺手。

意識到小姑娘看不見,她沮喪地拍了拍腦門,話到嘴邊,眉眼不經意多了分春風化雨的溫柔:“靈渺,你和我從小到大認識的女孩子太不一樣了。”

一聲抽噎,裹着濃濃的失落:“是,我知道,我眼睛看不見。”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蘇玙咬咬牙:“我的意思是,你好乖。”

“乖?”少女淚眼朦胧,為了跟上未婚妻的思路,腦筋轉得飛快:“所以阿玙是在害羞嗎?”很巧,我也在害羞呀。

“不要胡說。”蘇玙耳尖泛紅,繼續兇她:“膝蓋不疼了?”

不說還好,一說少女眼淚掉下來:“疼。你再喊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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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你名字做什麽?”

“你不肯摸我頭,連我名字也不願喊嗎?”

蘇玙簡直怕了她,退一萬步來講,她真得好麻煩啊!一個名字而已,不懂她哪來的堅持。她動了動嘴唇:“靈渺。”

薛靈渺唇角微彎:“好像沒那麽疼了。”

啧,這個小麻煩精,怎麽這麽會哄人?蘇玙起身:“我扶你回床沿坐着,你老實等我回來。”

“好。那阿玙要早點回來。”

“出門拐個彎的距離,丢不了。”蘇玙扯了扯唇角,小心翼翼挽着她。

“阿玙真的不嫌棄我嗎?現在不嫌棄,以後也不會嫌棄嗎?”

少女有着百靈鳥的靈動美好,哭的時候能把人心哭碎了,笑起來甜得發暖,一看就知道是嬌養長大的。

思及她一路走來的不易,蘇玙煩躁道:“別吵。”

胳膊被她挽着,薛靈渺半邊身子的重量倚在她身上:“阿玙沒拒絕,我就當你默認了。”

“……”太可怕了,你究竟默認什麽了?蘇玙最後逃也似的出了小姑娘閨房。

等她調整好狀态拿着一管藥膏推門進來,少女倚在床榻睡了過去。睡顏天真美好,她放輕腳步走上前來,舍不得把人吵醒。

蘇玙是個纨绔,少時蘇家鼎盛她身邊少不了漂亮的女孩子圍着,有人愛男色,有人貪女色,她卻只懂得玩。幹幹淨淨像欣賞一朵花似的欣賞美人,從沒和誰近到這地步。

屏住呼吸,單薄的褲腿被她一點點卷起,肌膚勝雪,膝蓋處滲出很深的淤青,憐惜地嘆了口氣,指尖輕點在傷口,少女疼得從淺眠裏哼出聲,繼而警鈴大作身子繃緊:“誰!可是阿玙?”

如一根被随意撥弄的琴弦,顫抖着回蕩餘音。又把人吓到了,蘇玙頭疼道:“上藥呢,別動。”

知道是她,薛靈渺躺在那緩緩放松了身心,小腿暴露在空中,隐秘的羞澀如水波蔓延,她嗔怪道:“你回來的好晚。”

這話蘇玙沒法接,總不能說站在門外故意不進來吧。

她沒個解釋,少女也不惱,藥膏塗抹在膝蓋,她吃疼地縮了縮腿,被一只手強行按住,蘇玙眸光透露着不滿:“怎麽這麽不經誇?”

盲眼小姑娘抿了唇,晶瑩的淚在眼眶閃爍,因着忍疼,小臉映出兩分蒼白:“那我不動了,阿玙你別氣。”

“我沒生氣。”

“是嗎?可你的語氣聽起來好兇。”

被她接二連三說兇,蘇玙陷入短暫的反思:有那麽兇嗎?

她不欲繼續這個話題,省得小姑娘再說出什麽讓她難以招架的話。平生第一次遇見這麽嬌柔的小祖宗,她問出心底最大的疑惑:“你到底怎麽從江南走來的?”

“被不同的好心人領來的。”說到這,薛靈渺用很真摯的口吻贊嘆了景國的風土人情、國泰民安。

看着她的臉蘇玙大概懂了,好吧,的确夠幸運的。憑着一副絕美容顏和柔弱氣質,路途接連遇到好心人伸出援手,聽起來真教人後怕的,萬一出點事……

“啊,疼……”

不小心力道重了,小姑娘失聲輕呼。蘇玙歉疚地看她一眼,眉心微擰:“邊城不比其他地方,這裏的人,狠着呢。”

察覺她手上動作慢慢變得輕柔,薛靈渺眼睛彎彎:“我不怕,阿玙會保護我。對嗎?”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哪怕是敷衍,也聽得人很滿足。

“好了,再晾一會就可以放下了。”蘇玙随手将藥膏放在一旁的紅木桌,轉身的功夫得到少女甜脆脆的道謝,她問:“想吃什麽?我去買。”

“和阿玙吃一樣的。”

“那你可別後悔。”蘇玙轉身就走,眼裏閃過一抹狡黠。

結果便是小姑娘被又酸又辣的晚飯好好整治了一頓,眼淚汪汪,我見猶憐。

“好了,不能吃就不要吃了。”蘇玙撤了她手邊的餐盤,端出提前備好的另一份飯菜:“吶,嘗嘗?”

她從身後握了小姑娘的手,領着她執筷。嘗到家鄉風味,薛靈渺驚訝地睜大眼,不吝惜地下了定論:“阿玙對我真好。”全然沒追究之前的事,大氣地讓人汗顏。

“一頓飯而已,有什麽好不好的?”蘇玙不再管她,埋頭吃自己那份。

入夜,星辰滿天,晚風浸着些許冷,薛靈渺沐浴後披着外衫乖巧坐在竹凳,聽着耳邊嘈雜的聲響:“阿玙,你累了嗎?要不要休息會?”

“罷了。”蘇玙擡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細汗:“不弄好,我怕我明早起來見不到你了。”

這話聽起來很有歧義,明知道她是在不客氣地調侃,少女面若桃花,怯怯打趣:“原來阿玙這麽想見到我呀。”

荒唐!是你太麻煩了!我不把桌子搬出去,不把門檻磨平了,吃苦的還不是你?你吃了苦,倒黴的是我。小沒良心的。”

她語氣很惡劣,但并不影響這一刻薛靈渺對她升起的濃濃好感。爹爹為她選擇的未婚妻,她很喜歡。這世上願意在某一段旅程攙拉她的有很多,可能陪她一輩子的,從道義禮法來講,就這一個。

閨房障礙物差不多要被搬空,她拄着竹杖站起身,認真朝未婚妻走去,竹杖敲在地面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見她胡亂走動,蘇玙臉一板就要訓教,又怕人摔了,連忙迎過去:“過來做什麽?”

“給你擦擦汗。”她丢開竹杖,估算着身高差單手搭在她肩膀,另一只手掏出帕子就要往蘇玙臉上摸。

“錯了錯了。”蘇玙貓着腰:“汗全在額頭呢。”

薛靈渺恍若未聞。她擦得很細致,極力借着錦帕的格擋去描繪未婚妻的容顏,心裏大致有了模糊的影,那喜歡又多了兩分。

一直貓着腰很累,蘇玙咽了咽口水:“你快點。”不要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對我胡作非為。

“嗯。阿玙,其實你可以直起身了。”

“直起身你方便嗎?”

少女忽然笑了,她道:“我是目盲,不是手短。”

蘇玙微囧,清了清喉嚨身子站直定定地打量眼前人。似是怕她看不分明,少女上前半步,繡着小錦鯉的帕子再度喚醒了蘇玙臉熱的回憶:“你很喜歡錦鯉嗎?”

“喜歡,我幼時養過一條很小的錦鯉,我在窗前發呆它就會很賣力的吐泡泡擺尾巴來吸引我的注意。水珠濺到我身上,我就知道它餓了,然後開心地喂它。”

心思何等單純的人,才會因為魚兒擺尾感到驚喜快活?蘇玙憐憫地看着她,慢慢地,那憐憫又變作了驚豔嘆服。

花香味飄在鼻尖,蘇玙這會敢肯定香味是從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真是比花還嬌的女孩子,她忍不住笑。

“我……我一早就想問了。”薛靈渺輕柔地為她拭汗,內心忐忑不定。

享受着美人周到的服侍,蘇玙懶洋洋問:“什麽?”

少女唇瓣輕啓,鼓起勇氣問了出來:“阿玙看了我好久,我…我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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