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此香名為【問魂】, 顧名思義,香一旦點燃,言語徑直叩問神魂。人在昏睡之際神魂沒那麽多心眼,不曉得說謊, 吐露的往往是最深入真切的心意。

“小師妹無需擔憂, 想問什麽盡管問好了, 一覺睡醒,她精神煥發,斷不會記得今夜之事。

“哦哦,還有, 這粒解香丸你服下。”

耳畔依稀回蕩習香師姐囑托之語, 踏進內室, 入目昏暗,薛靈渺緩緩深呼吸, 微微搖頭, 晃去諸多雜念,擡腿來到帳前。

一手撩開紗帳, 出于習慣溫軟的手掌撫摸榻上之人的面部輪廓, 确定是自己所思所想之人,她唇畔微彎, 一股偷偷做壞事的微妙心情破土而生, 漸漸冒出鮮嫩芽尖。

內室遠不及她砌玉山莊閨房的溫度,少女羞低着頭,束帶被修長白皙的指挑開, 脫靴上榻,動作着實熟稔自然。

她擁着蘇玙,靜靜埋頭在她側頸淺淺呼吸, 半晌,桃花瓣似嬌豔的唇若有若無地吻過頸部一寸寸香滑玉膚。

齒貝壞心眼地輕咬,時輕時重,如同貓兒愛惜自己一身光滑漂亮的皮毛,專注到不願理會周遭任何風吹草動。心裏眼裏,唇齒之間,天地萬物只剩下那一樁事,一個人。

“怎麽辦,我好喜歡你……”她低聲輕.喘,雙臂依戀地環過蘇玙脖頸,“好久沒來了,阿玙,你寂寞嗎?”

她的純情,她的媚.态,她的嬌縱溫軟,都甘願在夜裏為心上人淋漓綻放。額頭觸碰額頭,鼻尖蹭着鼻尖,喉嚨微動,擔心【問魂】過後被狠狠訓一頓,聰明的少女決定暫且溫存片刻。

“夜還長,先聊慰相思好不好?”她眼睛彌漫笑意,促狹,染了純真純粹的愛.欲。

唇瓣如何描繪唇瓣?需要用心。桃花和桂香相撞,氤氲出情致的香甜芬芳,薛靈渺不可抑制地想到她和阿玙的初吻,連同之後每一次的親吻。

蜻蜓點水的、輕軟潮.濕的,柔情缱绻的、激烈忘我的。每種,都能酥了她的骨頭。

她心想,阿玙呀,你看我多麽愛你,你就容我任性一次罷!

典型的恃寵而嬌。

纏綿的吻慢慢地變得不再滿足,舌尖堅定而羞澀地頂開封鎖香津的唇縫,自從這人教會了她親昵糾纏,她就偏愛這種唇齒交融,逗弄着、貪婪着、享受着、汲取着。

喉嚨細微吞咽,她腼腆地伏趴在蘇玙身上,羞熱的臉頰側貼起伏的心口。

鮮活熱烈的心跳。

“阿玙……”她眉眼深情,“你好甜。”

說完這句話她羞得像只用爪子捂臉的貓兒,軟綿綿地用頭拱了拱,又沒忍住仰頭撩撥那性感脆弱的喉骨……大被同眠,交頸之愉。

不好做得太過,折騰了不少時日,也只敢親親摸摸,她膽子時大時小,大時能縱着性子探索新領域,小時又小得不敢越雷池一步。尤其偷偷地,沒告知蘇玙的情況下。

她心虛。心慌。

問魂之前先喚名,她嗓音柔得能滴水,又存了魅.惑心上人的心思,省得坦白之後惹她不悅,竟是有意将濃情蜜意懸在舌尖,低吟淺嘆地貼着耳畔喚了出來。

“阿玙……”

紅唇悄悄親吻耳垂。

“阿玙……”

尾音打着旋,如情絲缭缭繞繞纏着人心尖。

她眼睛蒙了動.情的濕薄霧氣,餘韻連綿,絕妙的好嗓子癡情獻媚,“阿玙~”

三聲喚名,喚得少女自己聽了都羞恥的悶吭一聲。她牢牢抱着蘇玙,耐心等待香效入魂。靜悄悄的夜晚,溫馨充斥情.韻的夜晚,熟睡之人心潮起伏,幾乎下一息心跳如鼓。

“靈渺……”

她的名從她嘴裏吐出來,薛靈渺靈魂顫.栗着又想吻她,她羞得慌,怯怯道:“你醒了?”

這裏的“醒”乃神魂蘇醒,更深層次的靈覺。凡人有靈覺,問魂香點燃,靈醒人不醒。

蘇玙被她勾得情.火燎原,靈魂深處迫切地想要擡起手臂,幾番嘗試終究無果。像在做夢,觸感卻都是真的,想在她身上發瘋,想不顧一切親密占有。

想而不能,她唇瓣溢出一縷嘆息,“吻我……”

這大概是長久以來她們第一次‘面對面清醒’交談,薛靈渺當然要好好表現,她還指望……她紅着臉與之親昵,還指望阿玙原諒她的使壞呢。

她喘着氣停了下來,“阿玙…阿玙你就不好奇,我為何,為何在這裏麽?”

蘇玙神魂異常清醒,胸腔的歡喜使她唇角微微上翹,“你爬我的床,爬得是不是很開心?你不是第一次來了,嚯,薛阿喵,你完了。”

靈渺聽得心裏一咯噔,“我、我是想你才……”

“為什麽醒來我會記不得?你做了什麽?”

“我……我命人在你房裏點了香。”

“香?香使我不記得。”她呼吸微重,雙目緊阖,卻也有一股氣勢四散開來,“今晚呢,今晚我還會不會記得?”

靈渺緊張地窩到她懷裏,手揪着她胸前衣襟,“記不得。”

半晌,蘇玙沒說話。

“阿玙,你生氣了嗎?你、你不願的話我再不燃香夜會了,我……”她急得咬了下唇,“我,我錯了。”

“你哪裏錯了?”

“我沒經你同意,私自占你便宜,占了便宜還瞞着你……”

“然後呢?”

“然後……”她吞吞吐吐,“我、我想你想得快要不是我了,阿玙,我這樣是不是很不知廉恥?”

更久的一段沉默。少女等得身子瑟縮,指尖寸寸生涼,“你是…是覺得我不知廉恥嗎?”

蘇玙被氣笑,那種無法無天的勁頭湧上來,“勞什子的廉恥,誰在意那東西,快親親我!”

“啊?”

嚣張勁頭忽然弱下去,“再來親親我……”

薛靈渺愣在那,一臉怔然,“你不生氣嗎?”

“我為何要生氣?哦,我是該生氣,為什麽一覺睡醒就要我忘記!”

“這……下次,下次不會了。我換了種新香,阿玙,你要……”她羞得說不出話。

“要什麽?”

“要…和我…試試麽?”

“我不會忘?”

“會以夢的形式清楚留下來。”

“試試可以呀,那尋到合适時機你得再重新将這段時日的事告知于我。”她哼哼兩聲,“你附耳過來。”

少女柔順湊過去,鑽入耳膜的話教她羞得幾近暈厥過去,“你也太能欺負人了,我……”

“抱我睡……”

“嗯。阿玙,你想我嗎?”

“可惡,我非要熬得肝腸寸斷你才知我想你想得死去活來麽?對了,你這是哪來的香,為何我不能動?你是要氣死我。”

“別氣……”她傾身覆上去,纏綿一吻。

夜深沉。

有情人說着悄悄話。

“靈渺,對不起,我以後,再不要你陪我長住客棧了。”

薛靈渺手臂環着她腰,“

住客棧我也喜歡,阿玙,不用抱歉,你一直待我很好~”

神魂徹底沉睡前蘇玙猶在想,她要給心愛的姑娘一個溫馨有愛的家。她要好好珍惜她,絕不負她。

……

昏暗的天光照進內室,蘇玙倏爾睜開眼,恍惚回到當初與靈渺在深山藥廬偶有同眠的時候。這種感覺太奇怪了,空氣似乎也氤氲了久違的花香,她掀開棉被輕嗅,“怪哉。”

嗓音透着晨起的喑啞。指腹貼在下唇,兩瓣唇沒忍住輕抿,“咦?怎麽回事?”

她下床往梳妝臺走去,銅鏡內紅唇微.腫,“嘶!該不會夜裏有吸食人.精.魄的妖精罷!難不成還是我自個舔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糾結了一會,整衣淨面,一身清爽地走出門,身骨都覺比往日輕盈了兩分。

天還沒大亮,蘇玙前往書房讀書。坐在桌前,被一卷陌生的牛皮紙吸引。

“這是哪來的?”

牛皮紙展開,三式刀法映入她眼簾。蘇玙目不轉睛,她本就是武學奇才,根骨上佳,一眼便看得出刀法精妙絕倫,“磨心刀法,欸?磨心?奇怪,如此厲害的刀法怎麽只有三招?”

她将牛皮卷放在一旁,拾起昨日沒研讀完的聖人之學。

三刻鐘後,晨光熹微。蘇玙眼神不住地往牛皮卷瞥,三心二意哪能讀好書?她幹脆放下書卷,重新捧起牛皮卷。

這一捧起,竟是三天三夜沒放下。

适日。寧晞前來相府看望蘇玙,冬雪晶瑩,庭院女子手持彎刀一口氣使出八式她從沒見過的古怪刀法,信手折梅,以梅枝作劍,僅以招式對抗迎了上去。

“來得好!”

刀光掀起冷風碎雪,角度極其刁鑽,寧晞一驚之下被逼退,“這是什麽刀法?”

“阿晞,你動用內力試試?”

寧晞道了聲“好”,聲勢淩厲再次上前。

內力被封遇上內家高手蘇玙遠沒之前輕松,刀法使到第八式,已是窮途末路,刀尖堪堪削斷寧晞一片衣角,而她也被梅劍沖勢逼出一口血。

“阿玙!”

“咳咳,無事。”蘇玙臉色發白,眼睛卻是越發明亮,近乎癫狂,“我知道了,我知道第九式該怎樣使出來了……阿晞,再來!”

……

蘇玙在武學上的悟性天賦,不止震驚了寧晞,也震驚了身在砌玉山莊的霍曲儀。

師妹被她趕去負責處理生意上的事,她閑來無事聽下人禀告,得知小纨绔在文、武、心性各方面的十足長進,最後那點子不滿也跟着消散無蹤。

“此乃蘇相寫給家主的信。”

霍曲儀展信而觀,盯着那字“成”看了良久,她目露沉吟,“磨心三式猶重心性,心性有損,刀法難悟。半月光景,她能悟刀二十四式……很好。”

午時,她親自去了趟相府。

眼看着蘇玙即将要走上“四兩撥千斤”的路子,霍家主二話不說為她打通筋脈,熟悉的內力重新回到身上,不待她多言,更為強大的力量瘋狂湧入身體!

她驚駭出聲,“霍家主?!”

“噤聲,凝神!”

習武至今,二十餘年的充沛內力統統慷慨贈予,蘇玙反抗不得,免得兩敗俱傷,只能盡全力疏通這股強大的外力。

兩刻鐘後。

霍曲儀眉眼疲憊,負手而立,“從今往後,師妹交給你照顧,我也不算有負恩師囑托。”

她定定看着眼前年輕的小輩,緩緩露出和善笑容,“蘇玙,蒙塵日久,你該發光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裏為靈渺說一句哈,她這樣的情況(燃香夜會)是情有可原的,相思的滋味不好受,憋得許久快憋得瘋魔了。

她已經長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再羞澀的人,也有追求情趣的時候。且她和蘇玙厮守一生,諸如此類的情趣絕對少不了。

兩廂情願的事,就和蘇玙說的那句一樣——“勞什子的廉恥,誰在意那東西?”

她怎樣任性她也喜歡,她再怎麽流氓她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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