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暈死!只能喝米粥
周慕斐被少年捧在手裏和那個被成為‘唐叔’的人一起走了約莫十多裏路,來到一座朱紅色大門的宅院前。
那個宅院看上去面積很大,裏面屋脊重重,隐約可見雕欄畫壁十分華麗古典,像極了古裝片裏大戶人家的宅院。
這麽大的一座宅院出現在荒郊野外看上去多少有些突兀,更奇怪的是它大門洞開,門口居然連個守門的都沒有。
獨孤流雲直接捧着小毛球到了前廳,然後在大廳門口停住腳步,低聲道:“師父,弟子回來了。”
周慕斐探頭朝廳內看去,只見一個身着天青色長衫的颀長人影在大廳內靜靜伫立。
聽到獨孤流雲說話,青衣人徐徐轉過身來。
只見他年約三十左右,劍眉修長整齊,一雙鳳目漆黑冰冷,面部輪廓深邃冷硬,整個人冷冷冰冰的,看上去完全不像個活人,倒像極了一具俊美的冰雕。
接觸到他冷肅的目光,周慕斐竟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
這時獨孤流雲已經躬身下拜:“弟子叩見師父。”
青衣人一雙毫無感情的鳳目落到周慕斐身上,直看得他有些毛骨悚然渾身的絨毛都幾乎要豎了起來,然後才把目光移到獨孤流雲臉上,開口道:“你手裏捧的是什麽?”
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冰冷不帶感情,周慕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然而獨孤流雲卻早已習慣,聞言擡頭雙目直視青衣人道:“啓禀師父,是弟子在懸崖上撿到的一只雛雕。”
“扔了。”
獨孤流雲聞言怔了一怔,片刻後才鼓起勇氣道:“師父,這只雛雕才剛出殼,現在丢掉它會死的。”
“扔了。”青衣人重複了一遍,身周開始散發出強大的壓力。
就連獨孤流雲手中的小毛球都下意識地蜷縮成了一團,直接承受這股壓力的獨孤流雲自然更加感到那強勢的威壓,額角不由流下一滴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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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是固執地抱着手上的小毛球,勉強用一雙黑眸和青衣人對視,然後低聲懇求道:“師父,我撿都撿回來了,您就讓我養着它吧。我保證不會耽誤練功的,求求您了。”
青衣人聞言沉默,自己這個弟子向來性情孤僻沉默寡言,極少向自己請求什麽,如今他竟然為了一只雛鳥向自己開口懇求,可見他十分喜歡那只毛絨絨的小東西。
青衣人無聲地嘆了口氣。
畢竟還是個只有十一歲的孩子啊。
然而,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他注定要走上和其他人不一樣的道路。
所以,其他孩童有的歡樂,他都不能有。
他的生命裏只能有兩樣東西,一是劍,二是複仇。
自己現在對他心軟,就是将來對他殘忍。
一念至此,青衣人原本有些軟下來的心腸複又冷硬,冷聲道:“你是準備讓我說第三遍嗎?”
“弟子不敢。”獨孤流雲連忙惶恐地磕了個頭,他平日裏對師父十分敬畏,無論師父說什麽他都奉為金科玉律,可是……
低頭看着手中蜷成一團的小毛球,獨孤流雲只覺心中千般不舍。
但是他又不敢忤逆師父的命令。
正左右為難間,忽聽外面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喲,這是怎麽了?小流雲,你又犯錯被師父教訓了?”
獨孤流雲聽到這個聲音,頓時精神一振,同時臉上隐約露出喜色,如同看到了大救星一樣。
周慕斐看到他的神色,心中不禁有些好奇究竟來的是什麽人,有心探頭看上一眼,奈何視線卻被擋着,只得作罷。
好在那人落音以後就走到了青衣人面前,周慕斐也就得以看到了他。
只見這個說話的人年齡最多也就三十上下,相貌頗為俊朗,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又亮,微翹的嘴角還隐隐有兩個淺酒窩,整個人看上去十分陽光健康,比實際年齡小了不少,第一眼看去仿佛只有二十出頭的模樣。
似乎感應到周慕斐偷偷打量的目光,來人低頭看向獨孤流雲手心的小毛球,繼而雙眼一亮,道:“這什麽?剛出殼的小鷹?你撿回來的?”
獨孤流雲點點頭,低聲道:“是只雛雕。我想養着它……”
“你師父不準?”來人立刻敏銳地意識到症結所在。
獨孤流雲輕輕地點點頭,然後将求助的目光投注在來人身上。
“阿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來人一雙又黑又亮的眸子立刻落到青衣人那張漠無表情的俊臉上,毫不客氣地指責道:“流雲他只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童,你不能剝奪他身為一個孩童的正常樂趣啊。像他這麽大的孩子誰不是整天玩鬧,不是上山掏鳥窩就是下河捉魚蝦,童年生活豐富多彩。而他卻被你拘在這裏,每天除了練劍還是練劍,稍有懈怠就非打即罵,你這樣是不是太嚴苛了……”
“阿天,我在管教弟子,你別插言。”青衣人依舊面無表情:“你也知道,流雲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樣。”
“這個我當然知道啦。”來人絲毫不介意青衣人的冷淡,仍舊指手畫腳唾沫橫飛:“流雲他是身負血海深仇,刻苦練功當然是有必要的。可是你也不能讓他的生活單調到除了練劍一無所有吧。難道你想把他訓練成只會練武的工具,讓他像你一樣,長大後回憶起童年來只有劍,卻沒有半點童年樂趣嗎?”
青衣人淡淡道:“那也沒什麽不好。”
“沒什麽不好?!”來人誇張地怪叫一聲,然後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就是小時候受的管教太嚴苛,如今才變得這麽冰冰冷冷、呆板無趣的。現在小流雲跟在你身邊,才兩三年就學得差不多和你一個調調了。我估計再過兩年,他又會成長成一個翻版的季淩軒。阿軒,你不妨扪心自問,你真的活得快樂嗎?你真的想讓他變成另一個你嗎?”
季淩軒聞言沉默。
片刻後,他轉頭看了仍舊跪在地上的獨孤流雲,無聲地嘆了口氣道:“既然有楊大叔為你說情,那便養着吧。記住你先前的承諾。還有,莫忘記我這次為何罰你面壁。”說完轉身走出了前廳。
獨孤流雲聞言雙目中露出喜色,連忙規規矩矩地對着季淩軒的背影磕了個頭,然後大聲道:“多謝師父。弟子今後一定謹記師父教誨,專心練功,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說完又轉身向楊天磕了個頭,道:“謝謝楊大叔。”
楊天揮揮手道:“別謝了,快起來洗把臉吧。看你這張臉都和小花貓一樣了。這次又被你師父罰去山崖後面壁幾天?肚子一定餓壞了吧?”
“七天。”獨孤流雲答道:“我還好,不過小毛球估計餓壞了,它從昨晚出殼到現在還什麽都沒吃呢。”
楊天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那你快去吧。我去看看你師父。你也別怨他,他這個人脾氣差了點,實際心腸還是很好的。”
“我知道師父是為我好。”獨孤流雲點點頭道:“我不會生他氣的。”
目送楊天離開前廳後,獨孤流雲才捧着小毛球去了後院的廚房。
剛走到廚房門口,就看到陳媽正在忙碌着準備今天午膳用的食材。
看到獨孤流雲走進來,陳媽停下手中的活計,慈愛地用手摸了摸他的頭頂,道:“小流雲,這幾天沒看到你,聽說你又被主人罰去面壁了?……可憐的孩子,這幾天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你等着,陳媽這就單獨給你開個小竈,炖鍋雞湯好好補一下。”
獨孤流雲向來不喜歡和別人過于親近,更加不喜歡別人的憐憫。
盡管這兩年陳媽待他極好,他還是不着痕跡地後退一步躲開她撫摸自己頭頂的手,微皺着眉打斷她的話頭:“陳媽,我還不太餓,不過小毛球看樣子餓壞了,你先幫它熬點米粥吧。”邊說邊舉了舉手裏的小毛球。
陳媽低頭看了看他手中那只圓滾滾毛絨絨的雛鳥,道:“你撿回來的?準備養着它?”
獨孤流雲點點頭:“師父已經答應了。”
“好好,你先去洗把臉,我馬上就去熬粥。”
獨孤流雲把小毛球放在身後的椅子上,打了盆冷水把臉洗幹淨,然後走回去把小毛球捧起來,自己則坐在椅子上。
陳媽則順手從一旁的蒸籠裏拿起兩個包子塞給獨孤流雲,“這兩個包子還熱着,你先墊墊肚子。”
獨孤流雲道了聲謝,伸手接過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周慕斐蹲在獨孤流雲的大腿上,擡頭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發現少年洗幹淨臉後還挺好看的,劍眉秀挺唇紅齒白,一雙眸子又黑又亮,長大以後肯定是個百裏挑一的美男子。
不過周慕斐的注意力并沒有在少年的臉上停留太久,因為他很快就被獨孤流雲手中包子的香氣給吸引了。
唔,好香……肯定是豬肉餡的……
周慕斐饞得口水都幾乎流了下來,一雙圓圓的黑眼睛忍不住停留在那個白白嫩嫩的包子上,他發現自己真的餓壞了。
可惜不用別人說,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和肉包子無緣了。
——剛出殼的幼鳥根本無法消化肉食,頂多能吃點米粥。
不過有米粥也行啊!……那邊的大嬸兒,您動作倒是快點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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