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一念至此,周慕斐心中不由大為焦急。
他本來不願在歐陽鋒面前現出雕身,讓他知道自己就是那只雕。但是如今情勢緊迫,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眼看獨孤流雲劍氣籠罩的範圍開始有漸漸縮小的跡象,周慕斐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遂低聲道:“你先撐一會兒,待我變身為雕,然後和你并肩作戰。”
說完也不待獨孤流雲回應,立刻閉上雙眼集中精神,心中默默念着:快快快,快變雕……
獨孤流雲仍舊凝聚真氣揮動手中長劍,将那些試圖攻進自己和周慕斐身側的毒蛇盡數斬于劍下,心中卻不由焦急地暗想:即使雕兒變身,也不可能應付得了這數萬條毒蛇的攻擊,不如幹脆讓他先飛走,自己再設法脫身。
想到這裏,他一面揮劍斬殺着源源不斷湧來的毒蛇,一面急切地道:“慕斐,你變身之後不要管我,立刻自己飛到安全的地方。我會自己設法脫身的。”這時周慕斐的身體已經悄然開始改變,纖細的身材仿佛吹氣般脹起,身上的衣物被撐破,雙臂慢慢變成翅膀的模樣,繼而迅速覆蓋上一層深褐色的羽毛……
不遠處正吹着笛子指揮毒蛇的歐陽鋒看到這驚人的一幕,雙眼驚得險些脫眶而出,一時間竟然忘記了繼續吹下去,從而使得獨孤流雲有了片刻的喘息機會。
“天哪我看到了什麽?那個小賤人他怎麽忽然變成、變成一只大雕了?!到底我是眼花了還是眼花了還是眼花了啊!!!”可憐的歐陽鋒難以置信地用手揉着自己的雙眼,然而無論他怎麽揉眼睛,他看到獨孤流雲身後站着的都不是原來的那個“小賤人”,而是一只一人多高、威武雄壯威風凜凜的大雕。
而且很明顯就是平時一直跟着獨孤流雲的那只大雕。
于是歐陽鋒更加風中淩亂了,手中竹笛顫抖着指向獨孤流雲身後的周慕斐:“你、你你就是那只可惡的扁毛畜生?!你到底是人還是妖怪?”
周慕斐這時已經變身完畢,聽到歐陽鋒又罵自己是扁毛畜生頓時火冒三丈,可惜現在的他已經不能再口吐人言了,只好洩憤般揮舞着利爪抓死兩條不知死活上前的毒蛇,同時尖嘴閃電般伸出,啄死身前數條毒蛇。
雕鹫本就是毒蛇的天敵,毒蛇們對這類猛禽十分忌憚,如今驟然見到眼前出現了如此兇猛的一只大雕,且一出現就殺死七八條他們的同類,生物本能的恐懼使得前排的毒蛇立刻放緩了進攻,兼之這時剛好因為歐陽鋒受驚過度停止了笛聲,因此毒蛇們便紛紛消極怠工畏縮不前,只是受蛇藥所惑,仍舊在他們身周圍出一道蛇牆。
周慕斐察覺了衆毒蛇的畏縮,立刻抓緊時機轉到獨孤流雲身前半蹲下,然後用嘴指了指自己的背,示意獨孤流雲立刻上來,然後自己馱着他離開。
多年的默契使獨孤流雲立刻看懂了雕兒的意思,但是他卻果斷地搖頭拒絕,一面毫不手軟地殺着身前的毒蛇一面道:“別管我,你先離開!”
他知道雕兒是想馱着自己飛走,但是他很清楚,雕兒本身體重已然不輕,倘若自己飛走還好,如何能再馱得動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
周慕斐哪裏肯自己先走,把獨孤流雲獨自留下面對險境,遂固執地站在他身邊,替他擋下一半毒蛇的攻擊。
這時歐陽鋒終于從震驚中醒過神來,發現他趕來的這些毒蛇有偷懶怠工的跡象,立刻運氣真氣吹出急促的笛聲,毒蛇們受到笛聲的蠱惑和催促,又紛紛争先恐後地吐着毒信湧上前來,就連周慕斐那只大雕都無法繼續威懾到他們。
于是形勢立刻更加緊迫起來,獨孤流雲此刻真氣已然消耗過半,只能勉強狙殺自己身前數尺處的毒蛇,無法再如先前一般将身旁的周慕斐完全籠罩在劍氣的保護圈內,而周慕斐收拾個十來條毒蛇還行,要同時面對幾百上千條的毒蛇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周慕斐知道再糾纏下去他們遲早要遭殃,遂焦急地“噢噢”叫着催促獨孤流雲。
連他都能看出的事實,獨孤流雲更加看得清楚明白。
見雕兒如此急促地催促自己,顯然是鐵了心不肯自己先走。
獨孤流雲無奈,只得順手将湧上前攻擊自己和周慕斐的十幾條毒蛇斬斷,然後提氣躍上了雕兒的背部。
周慕斐只覺身上驀然加重,險些沒把他當場壓趴下,連忙雙腿用力站穩,然後仰頭發出一聲長嘯。
衆毒蛇被那聲殺氣十足的嘹亮雕鳴所震懾,一剎那竟然不約而同地縮起身體不敢進攻。
周慕斐趁機向着前方沖去,同時奮力地撲動雙翼,試圖借着奔跑的速度讓自己騰空飛起。
歐陽鋒見此情景,哪裏不知道他們這是想要沖出毒蛇包圍圈,立刻運起九成真氣吹奏笛音。
衆毒蛇精神頓時一振,立刻紛紛昂起頭朝着周慕斐湧來。
就在這危急時刻,獨孤流雲忽然擡手将劍鞘以千鈞之力朝着歐陽鋒的方向擲出。
歐陽鋒不虞他還有此一招,眼見一條黑影挾着強勁的風聲朝着自己襲來,連忙飛身閃避,然而終究晚了半分,被劍鞘尾部抽中小腹,一口真氣頓時散了,連帶着笛聲也散亂不堪。
周慕斐已經趁此空當沖出數丈之外,同時扇動着巨大的翅膀終于離地而起。
不知道是不是危急關頭激發出了體內的潛力,他竟然馱着獨孤流雲這個身高超過一米八,體重保守估計超過一百四十斤的成年男人騰空飛起,轉瞬間就飛了有數米高。
他雕嘴緊咬目光堅毅,奮力地撲扇着翅膀,馱着背上的獨孤流雲朝着毒蛇的包圍圈外飛去,因為太過吃力,脖子上的毛都根根豎起,看得他背上的獨孤流雲心底一陣強烈的心疼。
片刻之後,周慕斐終于飛出了毒蛇的包圍,這時他已經疲憊不堪,再也無力飛下去,只好朝着下面一塊平坦的草地落下,狼狽地俯在草地上喘息着。
獨孤流雲連忙從他的背上跳下來,心疼地摸着他的頭道:“雕兒……慕斐,你還好吧?”
周慕斐想要重新變回人形和他說話,然而此刻的他竟然連變身都做不到,只能艱難地用嘴指了指自己的下腹部。
周慕斐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赫然發現雕兒小腹部位有一小片紫黑色的血跡。
獨孤流雲頓時全身一震,連忙過去查看,只見雕兒的小腹那裏有一處極小的傷口,看樣子是毒蛇所咬傷。
獨孤流雲瞬間只覺如受電擊,連聲音都在顫抖:“你被蛇咬了?”
周慕斐無力地點點頭。
就在他即将飛起的那一瞬間,忽然覺得小腹那裏猛然疼了一下,那時他就知道自己被毒蛇咬了。
然而那時他根本顧不上管這個,只知道用盡全力飛起來以脫離險境。
這會兒他落了地,才開始感覺到渾身無力,傷口處一陣陣發麻,而且似乎還有蔓延的趨勢,顯然咬傷他的毒蛇毒性很強。
獨孤流雲看着雕兒小腹部的傷口,只覺心中又痛又怒,想也不想便把嘴湊到傷口處,用力往外吸啜傷口處的毒血。每吸一口就吐到地上,然後再吸,再吐,如此反複循環,傷口處的黑血漸漸變淡了些,但卻始終無法恢複正常的鮮紅色。
獨孤流雲見狀,知道毒液已随着血液流轉雕兒全身,單靠吸傷處的毒血根本無法徹底解毒,遂當機立斷站起身道:“慕斐,你先撐住,我去找歐陽鋒拿解藥救你!”說完轉身欲走,卻聽到身後兩聲凄婉急促的雕鳴,似乎是在阻止自己。
獨孤流雲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只安慰道:“你放心,歐陽鋒已被我所傷,應該無力驅趕毒蛇為他所用了。我會帶着解藥平安回來的。”
他雖然這麽說,但周慕斐又怎麽可能真的放心,畢竟歐陽鋒武功不弱,又擅長用毒,縱然他真的無力驅使那些毒蛇,此刻的獨孤流雲也未必就一定能贏得了他。
何況他只是猜測歐陽鋒無力驅趕毒蛇,但事實是否如此他們卻不得而知,周慕斐又怎放心讓他涉險?!
于是焦急的他只好又發出幾聲悲鳴,想要阻止獨孤流雲去找歐陽鋒。
獨孤流雲聽到雕兒的叫聲,只覺心中一軟,竟不忍心把雕兒單獨留在這裏。
然而如果他不去找歐陽鋒逼問解藥,雕兒就只有死路一條。
正當獨孤流雲陷入兩難之境時,洪七忽然拿着打狗棒急匆匆跑來,見到獨孤流雲和恹恹地俯卧在地的大雕頓時一愣:“怎麽回事?我沿着官道追過去卻找不到你們,只看許多毒蛇四散逃竄。本來我還想沿着路追過去,忽然聽到這邊有動靜了就跑決定這邊來看看。——這只雕就是妖怪美人?他怎麽了?”
獨孤流雲此刻心急如焚,也顧不上糾正洪七那個讓他不喜的稱呼,匆匆對他交代道:“洪幫主,慕斐被毒蛇咬了,你幫忙照應一下他。我要去找毒蛇的主人拿解藥。”
洪七聽到周慕斐被毒蛇咬傷心中也是一驚,神情卻依舊很鎮定,道:“毒蛇的主人現在已經走了,你未必能找得到他。我這個叫花子平時吃蛇抓蛇,對治毒蛇咬傷還算有一套,不如讓我先看看,興許我能解得了毒。”
獨孤流雲聞言立刻讓開一步:“那就有勞洪幫主了。”
洪七走上前,俯下身仔細地察看周慕斐的傷口,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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